第22章
陸淺衫看見傅忱和前妻站在一起談笑自如,還給她買單,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當沒看見。
她閉門造車太久,和現代社會脫節了嗎?現在流行離婚後當好朋友?
下一刻,陸淺衫想到自己和傅忱一開始也是分手情侶,舊情複燃,好像也沒差多少,她沒什麽立場說話。
陸淺衫寫過很多明豔利落的人物,手撕極品不能更暢快,但現實生活永遠沒辦法像書裏恣意。心裏牽挂,便無法潇灑。
她現在站在試衣間門口,遠遠看着傅忱和那位美麗大方的女子交談,心裏像堵着一塊邊緣鋒利的巨石,在刺破墜落的邊緣搖搖晃晃。
傅欣自小便是家裏寵着長大的,除去結婚那幾年的苦日子,心态幾乎沒變過,她喜歡裙子,繼而喜歡夏天。
店員仔細地整理着傅欣選的幾套長裙,妥帖地放入一個個紙袋裏。
傅忱見陸淺衫還沒出來,便幫他姐提到了門口,也就止步于門口,弟弟冷酷無情道:“我要等我老婆。”
傅欣翻了個白眼:“嫁出去的弟弟,潑出去的水。”
陸淺衫沒心情試衣服,回避兩人的時候,順便把褲子換了回去。
她坐在小板凳上,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小腿的傷疤。
有些好笑。
傅忱給她買的衣服全是他前妻的審美。
婚姻生活潛移默化影響一個人,并且持續帶入下一段人生,而不被主人知曉。
他們看起來都很滿意這種蕾絲連衣裙,只有陸淺衫格格不入,喜好最樸素的襯衫和白T。
好好過日子是什麽意思呢?想找個人安定下來,但對愛情的奢求不要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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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心裏想什麽,陸淺衫都沒表現出來。
她不知道這種幸福美滿的泡沫什麽時候會消失。傅忱現在是個合格的丈夫,她也應該扮演一個大方有趣的妻子。
傅忱回來,陸淺衫主動說:“腰圍不合适,我有點累,不想再試了。”
“累了?”傅忱十分緊張,在陸淺衫面前蹲下,“上來,我背你回去。”
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大家都是好姐妹一起逛街,偏偏有人進來喂狗糧。
陸淺衫急忙把傅忱拉起來,哭笑不得:“這裏到停車場才幾步路?我自己能走。”
傅忱:“只要你說累,剩下的哪怕半步路都是我的責任。”
陸淺衫低聲問:“傅老師平時讓學生抄好詞好句,是不是自己也偷偷摘抄《情話大全》?”
傅忱不屑地一挑眉:“還用抄?我能當《情話大全》的主編。”
陸淺衫挽着傅忱的胳膊:“當主編是不能了。我下本書出版的時候,可以把你的名字放在校對那一欄,然後要求排版的人放到我名字下面,上面也行。”
經過傅忱校對的書,絕對無可挑剔,還能幫着把握內容尺度,保證陸淺衫一次過,不用返工。
出版社最喜歡這種自帶審閱的作者了。
傅忱想了下,他和陸淺衫的名字一起出現在封面上,不禁笑道:“像結婚證那樣印在一起?不如封面設計按找結婚證來,到時候全國人民人手一本咱兩的結婚證。”
傅忱甚至可以自費出版,掏錢加印。
先印它個一百萬冊。
陸淺衫:“賣不出去當廁紙?”
“不會。”傅忱表示自己可以買個房子屯着。
……
明天還要上班,他們并沒有在外面逗留太久。
時針直到十一點,傅忱輕手輕腳地把陸淺衫從車裏抱出來,動作小心翼翼,像抱着嬰兒似的,生怕碰頭碰腳——無論哪一頭都很要命。
這不是陸淺衫第一次在他車上睡着。
傅忱不禁懷疑自己的車有催眠的功效,但為什麽他越開越精神?
他直覺陸淺衫今天睡前不太開心,嘴上說是因為累,但傅忱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陸淺衫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中似乎帶了一點複雜的傷懷?沉甸甸的,一閃而過,再看就像一滴墨水化入海裏,被強行稀釋了凝重。
他把陸淺衫放在主卧室的床上,脫掉她的鞋子,拿毛巾給她擦臉擦手,換一條毛巾擦腳。
未經允許,傅忱沒給陸淺衫換睡衣。
目光下移到陸淺衫的褲腳,傅忱動作輕柔地卷起褲腳,果然看見了将近二十公分的疤痕,觸目驚心,仿佛一朵月季被人生生掐碎了一片花瓣。殘缺固然也有它的美,傅忱心疼這中間的煎熬和血淚。
當時囿于經濟條件,陸淺衫沒有嘗試祛疤,後來幹脆就不管了。她這輩子不打算找其他人将就,身上有疤沒疤,除了自己知道,其他的有區別嗎?
只有在陸淺衫熟睡的夜間,傅忱才敢輕悄悄地看一眼。
沒錯,傅忱是個慣犯。
褲兜裏的手機亮起,傅忱給陸淺衫蓋上被子,退出去接電話。
這一連串的舉動都沒有驚醒陸淺衫,值得被戴上一朵大紅花。
今天陸淺衫和湛白凝的侵權案開庭,傅忱和陸淺衫都不樂意再想見到湛白凝,委托代理人出庭。有些人連她最後一敗塗地的模樣都不值得觀賞。
他最近細細想來,陸淺衫大學時那些不經意的倒黴,裏面可不都是湛白凝的手筆嗎?
起初她們宿舍搞衛生是輪着來的,湛白凝忽然有天給了陸淺衫一點錢,打着友情牌,為你好,“哪裏都是兼職,淺衫,我給你制造就業機會。都是舍友,先接我的單吧?”
陸淺衫那時的稿費就不止了,湛白凝還以為是剛來那陣,陸淺衫什麽兼職都幹。
湛白凝搞衛生總是拖拖拉拉,應付了事,陸淺衫排在她下一位,工作量被迫加倍,她想着好像也沒什麽區別,便答應了。
其他室友有樣學樣,後來漸漸也忘了給錢,因為明面關系好,陸淺衫忍了一個月。
但誰的時間都是寶貴的,因為傅忱有點潔癖,陸淺衫在罷工與否之間搖擺。她不想幹了,但是怕宿舍不幹淨被男朋友嫌棄。
傅忱無意間知道了這事,直接不讓陸淺衫幹。宿舍越來越髒,傅忱請了一個鐘點工,把陸淺衫床下那塊地收拾幹淨,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抱着手和陸淺衫在走廊等,看見有人回來,便道:“對不起啊,本市鐘點工一小時二百,太貴了,只夠收拾四分之一的。”
他說話毫無誠意,誰不知道傅忱有錢。
湛白凝看見鐘點工來來回回把陸淺衫那塊地擦了十遍,恨不得磚縫都給摳幹淨,臉色青了又白。
傅忱心裏嗤笑,誰不知道本市的消費水平,湛白凝拿那點錢膈應誰呢。
大學時,情侶坐在一起上課,再正常不過。傅忱和陸淺衫也膩歪了一陣,但很快,陸淺衫就被舍友以“見色忘義”的借口拉回去,和湛白凝她們坐在一起,上課給她們答疑解惑。
把陸淺衫當私人家教使喚?
傅忱一開始沒想到還會有人心眼小到看不慣他和陸淺衫在一起,後來琢磨出不對勁來,尤其是電吹風那事發生之後,強硬地把陸淺衫拉出她的舍友圈。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看似沒什麽,細想全是惡意。
律師給傅忱發了一份資料彙總,詢問是否需要上訴。
法庭宣判湛白凝構成侵權,立刻停止一切侵權行為,公開道歉,賠償原告十萬,另外造謠陸淺衫抄襲,賠償名譽損失二十萬。出版社停止出版湛白凝的新書,下架一切銷售渠道。
湛白凝這些年利用“第一初戀”名聲賺了多少錢,三十萬塊錢不痛不癢,抄襲者盆滿缽滿,令人愕然。
傅忱不打算繼續上訴,但他可以免費把律師借給與湛白凝有合作的經紀公司、出版社、廣告商,讓他們再告幾輪。
湛白凝下半輩子就抱着剩下那點錢當一只露過臉的過街老鼠吧。
……
傅欣在商場被叉燒弟弟氣到,回家了才意識到一件事。
傅忱瞎編離異身份,那麽陸淺衫看到了嗎?試衣間那麽近,陸淺衫換件衣服能多久,為什麽磨蹭到她走了都沒出來?
肯定是回避他們。
問題來了,為什麽會回避?
傅忱沒說真相。
旁觀者清,傅欣看不穿自己的婚姻面貌,但有時候姐姐會比弟弟細心。
她想了想,不放心,打電話詢問:“你跟淺衫說了沒?”
傅忱:“說什麽?”
“……”傅欣耐着心,“說說你離婚的事情。”
“別咒我,不離婚。”
弟弟腦子是逛街忘記帶回家了嗎,傅欣瞬間有點想讓他自生自滅。
“行,那你等着離第二次婚。”
傅忱反應了下,才發現他和他姐不在一個頻道上。他霍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淺衫今天看見我們了?”
“不知道。”傅欣幸災樂禍。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後天回家一趟。”
傅忱撂下電話,他今天都在陸淺衫面前幹了什麽呀?
當面給“前妻”刷卡買了五套衣服,然後自己老婆最後一件也沒買?
他要是陸淺衫,早就因為體內ph過低而原地去世。
他疾步走進主卧,屈膝在另一側的床上,單手撐在熟睡的陸淺衫上方,目光糾結,欲言又止。
媳婦,先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