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老:“哦?你說說。”

傅忱其實發現過這個邏輯不通的地方,他上次就是想找相關文獻支持,誤打誤撞看見陸淺衫的銀行卡。

這處明顯是個bug,但是傅忱給自己挽尊的能力特別強,強詞奪理,引經據典——敗下陣來。

“是我考慮不周,爺爺,我晚上回去就監督淺衫改回來。”傅忱誠懇認錯。

孺子可教,令人欣慰。

回去的路上,傅忱和陸淺衫說,“爺爺其實一點也不嚴格,他就是在家裏退休無聊,忍不住想跟人辯一辯,聊聊歷史。以前他在大學任教,能跟隔壁辦公室的歷史教授吵起來,史書上的疑點那麽多,衆說紛纭,他們能一天吵三回。吵歸吵,兩人卻是一生的摯友。”

嚴格說來,傅忱和陸淺衫和他吵架的門檻都夠不到。

陸淺衫認為傅忱過于謙虛,他從小耳濡目染地長大,學識淵博,思維敏捷,膝蓋早就高過門檻。

她忽然頓悟,其實爺爺今天想問的本來也不是她,是借着她考傅忱。

傅老就喜歡看大孫子明知有錯,還得絞盡腦汁維護老婆拼命狡辯的樣子。

陸淺衫今天連續見了幾位大家,深受啓發,在寫作這條路上,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每一位給予她指點的人都是生命中難得的恩師。

“我會努力趕上你的。”陸淺衫拍了拍傅忱的大腿。

傅忱握了握陸淺衫的手,臉皮奇厚:“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陸淺衫:“你、你等着。”

“拭目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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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暑假,沈玉拍完戲,過來找陸淺衫玩。

“再三天就要進組看,你緊不緊張?”沈玉打趣陸淺衫,“上學時我抄你作業,這回我罩着你。”

陸淺衫:“我又不用演戲,不緊張。”

“那可不一定。”沈玉把小說翻得嘩嘩響,試圖找出一個打醬油的角色。

她靈光一閃:“女主不是有段時間坐輪椅嗎,你要想體驗,就給我當替身試試。”

她和陸淺衫身材相仿,從背影看不出區別。

陸淺衫皺起眉頭:“我擔心沒那個時間。對不起,我到現在還沒給你完整的劇本。”

沈玉一背課文要死要活的,每次拍戲前都要花半個月到一個月時間研讀劇本。

業內誇她敬業,但其實所謂“研讀”,不過是陸淺衫幫她理一理角色內心情感,大多數時間,沈玉是在熟悉臺詞。

笨鳥先飛。

沈玉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在她還沒紅起來前,哪有這種舒适的背臺詞時間,她默默熬夜背臺詞,頭懸梁錐刺股,有時整夜不眠,到了片場,臺詞背得比誰都溜。

這次,陸淺衫蹲劇組寫劇本,寫完沈玉馬上背誦,患難姐妹情,誰看都同情。

沈玉安慰陸淺衫:“你再怎麽寫,總歸都是基于小說,我看了那麽多遍,早就爛熟于心。倒是你,壓力不要太大,我和你,一定爆!把那狗屁劇組按在地上摩擦!”

沈玉是樂天派,誰和她在一起肯定開心。

陸淺衫常常擔心她這麽甜,會不會被劇組男演員騙心騙錢,幸好沈玉把演戲和生活分得很開,經紀人也靠譜,不幹拉|皮|條的事。

沈玉試着推着陸淺衫的輪椅逛了兩圈,“我們出去玩玩吧。”

陸淺衫:“我這樣你能玩得盡興嗎?”

“沒問題,看是要跟誰玩。”沈玉把陸淺衫帶出家門,“我叫了一個專車司機,今天我們去哪兒,他都跟着。”

陸淺衫:“行,看見狗仔你記得先跑。”

樓下,劉楓開着賓利,今天依然是一名光榮的司機。

他幫忙把陸淺衫扶到後座,輪椅收進後備箱。

陸淺衫覺得這輛車有些眼熟,她好像坐過,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可能是沈玉來找她時,經常坐這輛車,所以才留下的印象。

“劇組其實挺累的,我們出去放松放松。”沈玉突然笑起來,“女一號和編劇吃飯,被人拍到肯定是說我私下找你加戲。”

車子停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兩邊都是高大的白色建築,和藍天綠樹互相輝映。

“今天不去商場?”

“人太多了,不敢帶你去,出點意外你家傅忱能要我的命。我們在這文化街逛逛。”

司機紳士地把陸淺衫扶下來,攤開折疊輪椅,把她推到輪椅路邊的樹下,并且熱情地詢問嫂子需不需要打傘服務。

陸淺衫:“不用,這邊樹多,您找個地方休息吧。”

她看着滿目的美術館、樂器行、古董字畫行,以及氣勢恢宏的音樂廳,扭頭對沈玉道:“我們換個地方吧。”

沈玉一看這些文绉绉的場合就頭疼,既然出來玩,總不能只有陸淺衫一個人盡興。

沈玉連忙擺手:“我這是……陶冶一下情操?工作需要。其他地方不适合我們的情況,就這裏走走吧。”

建築內部一個個廳是連着的,圍成一道回廊,內裏空調很足,沈玉從輪椅後方扯出一條毯子給陸淺衫蓋上。

“感覺你這輪椅啥都有,傅忱是塞了多少東西進來。”

美術館有很多家長帶着早放暑假的小孩來逛,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坐着小板凳舉着畫板臨摹。

在那些畫前逛了一會,陸淺衫覺得再呆一分鐘,沈玉就該打呵欠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行。”沈玉求之不得。

經過一條人少的走廊,陸淺衫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着我們?”

沈玉和陸淺衫對視了一眼,眼裏出現恰到好處的慌亂和着急,她加快速度,對陸淺衫道:“我們快點,到另一邊出口。”

陸淺衫再次叮囑道:“如果是狗仔,你不用管我,自己先躲。”

音樂廳入口,寫着今年第1314場演出即将開始。

“我們進去躲一會兒。一張票幾千,狗仔應該舍不得進來。”沈玉機智地把陸淺衫推進去,買了僅有的兩張票。

音樂廳內部金碧輝煌,國際頂尖大型交響樂團準備完畢,等待指揮。

沈玉把陸淺衫推到正中央,正在她疑惑為什麽只有她和沈玉的時候,場合燈光一暗,指揮者的手勢落下,悠揚的前奏響起。

舞臺前多了一束光,陸淺衫怔怔地坐在輪椅上,看見熟悉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

傅忱身着正式的三件套,挺括的黑色西裝矜貴低調,他單手插着兜,随意地向陸淺衫走來,一步步卻仿佛踏在陸淺衫心跳的頻率上,呼吸一緊。

陸淺衫這才想起這一路來的不對勁,比如沈玉突然想和她出門,比如傅忱居然放心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帶着她一個瘸子出門,比如鬼鬼祟祟跟在她們後面,現在想來應該是保镖的人影,比如沈玉居然毫無障礙地直接把輪椅推到了正中央。

傅忱停在陸淺衫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俯身落下一吻:“兩年前就想請你聽一次交響樂,很抱歉一直拖到了現在。”

陸淺衫眼眶一熱,有點想哭,兩年前她奮力追逐的目的地,原來就是這個模樣。

傅忱:“我想對你說的都在這裏,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傅忱沒有找什麽椅子,他就很随便地在陸淺衫輪椅前一級臺階席地而坐,修長筆直的長腿往下越了兩級。他微微側身,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合着節拍,另一只始終牢牢握緊陸淺衫。

陸淺衫兩年前就知道傅忱花了很長時間編曲,只是她不知道整場下來都是,還是只是其中的一個插曲。

陸淺衫耳朵聽着,眼睛卻控制不住地看傅忱,她知道這樣或許對演奏師太不尊重。

一段歡快的遙遠的鋼琴聲獨自流過,伴随着大提琴深情的低音。接着管弦齊奏,樂音回蕩,聽得人心潮澎拜,随着指揮家的手指感受每一個和聲。

陸淺衫心思被抓回到交響樂上,執着傅忱的手,忽然淚流滿面。

她閉了閉眼,仿佛看見海浪輕拍的金色沙灘上,一個青年在向他的女朋友求婚。

……

國際著名鋼琴家,演出一票難求的秦薄言同志,兄弟求婚被抓壯丁,還被安排在最靠後的位置,距離後臺很近。

不過他比去當保镖和司機的另外兩個同志要幸運得多。

人果然還是要有一技之長。

傅忱琢磨了一首曲子,扔給他,讓他潤色演奏,秦薄言鼎力支持,友情出演。

但是在他看見沈玉百無聊賴地靠着音樂廳邊上的柱子時,有點轉變想法。

傅忱求婚,他給彈鋼琴。

他求婚的時候幹什麽?

這不是白白折了一個擅長領域的求婚點子。

比如說他想向沈玉求婚,當然,秦薄言只是打個比方,似乎怎麽做也就傅忱今天這個陣仗了,故技重施未免不夠精彩。

難不成讓語文老師幫他當場朗誦一首纏綿悱恻的情詩當背景音?

沈玉最怕古詩文,別說答應了,一定會原地炸成“學渣”兩個字。

秦薄言仔細想想,覺得自己虧了。

沈玉靠着柱子,好奇而驚嘆地看着鋼琴臺,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動不動,像一只躲在帷幕下偷聽的小貓。

秦薄言心思一動,或許自己可以蹭個求婚。

沈玉聽不出音樂好壞,但知道秦薄言的金光閃閃的鋼琴成就,肖邦金獎,世界巡回,有價無市。

反正牛逼就對了!

她在這裏蹭一耳朵,相當于賺了一萬八千的!

更別提傅忱包場的交響樂團。

她可能淨賺兩萬——沈玉聽得很認真:彈鋼琴的手指真好看。

沈玉說不清樂理,但她覺得某一瞬間秦薄言的氣場好像有點變了。

怎麽說呢——好像是他要求婚似的。

眼神掃過來的時候,要不是傅忱在下面陪陸淺衫坐着,沈玉都要懷疑是秦薄言在炫技求.偶。

狗血一點,搶兄弟女人什麽的。

秦薄言不動聲色地觀察沈玉的反應——三分鐘後沈玉打了個呵欠,并且拿出手機玩起消消樂。

“……”對牛彈琴不過如此。

秦薄言覺得今天給傅忱無償打工收獲頗豐,至少他明白一件事。

假如有人想對沈玉告白,千萬別對她彈鋼琴。

……

當音樂廳重歸寂靜時,穹頂一盞金色的燈光悄然亮起,照着陸淺衫眼角滑落的淚水,像鲛人對月灑下的珍珠。

陸淺衫伸出左手。

傅忱從善如流地從口袋裏掏出兩枚戒指。

他們結婚這麽久,今天才戴上對戒。

“陸淺衫,我們結婚了。”

他求婚時可以用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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