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于是子羽便出發了,他幾乎是日夜不停地趕路,越過一望無際的農田,翻過陡峭的山嶺,渡過湍急寒冷的河流,穿過毒蟲遍布的沼澤地。終于他來到距離稷下川幾百裏外的一處潮濕的平地上,在那裏,稷下川的人們日複一日,滿身泥污地辛勤勞作着,他們用力斬開擋在身前的荊棘,搬運來許多沙石泥土,填充着腳下尚不怎麽結實的土地。這裏原本是一處幹涸的湖泊,積年累月堆積在湖底的淤泥呈現出肥沃的黑色,無論是祭宮,還是村寨首領們,都希冀着能打通從稷下川到這裏的通道,好将這片肥沃的黑土地真正收歸己用。

子羽足足用了七八天時間,才尋到稷下川民衆的營地。他很快發現贏牧詩對阿桑說的話并非推诿之詞。季秀遠離了姜寨,仿佛徹底自由了一般,不再像從前在阿桑眼皮子底下那般規矩。他重新開始放浪形骸,夜夜新郎。雖說開荒的隊伍裏,露水夫妻為數不少,但是季秀無疑是做得最出格的那個。有女人告訴子羽說,季秀每天都會跟不同的女人上床,誰有權有勢他就跟誰在一起。

當然,子羽并不需要怎麽敏銳的,就發現了那女人說話時候掩飾不住的嫉妒和憤恨,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她說的是事實。想起因為思念過甚日益憔悴的阿桑,子羽恨不得把季秀狠狠打一頓。

“這幾日他跟贏初晴大人在一起。兩個人沒日沒夜躲在那間屋子裏玩,也不怕醜。”那女人以一種氣急敗壞的聲音說道,将溪流邊大樹下的一座茅草屋指給子羽看。

子羽憤怒地走了過去。然而等到他靠近那茅草屋,聽到裏面傳來的聲音的時候,卻開始不由自主地臉紅了。“也不怕醜!”他眼睛盯着那茅草屋,憤憤然退到一棵大樹下。他心中更是堵得不行,他壓根不覺得季秀有什麽地方好的,偏偏阿桑對季秀這般看重。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清晨彌漫的霧氣早已經散去,屋中的人仍然沒有起身。贏初晴全身上下不着寸縷,雙腿從後面貼過來,一直挪到季秀身上,她說話的神情亦滿是慵懶:“秀秀,你到底要什麽?無論你要什麽,我都會給。”

季秀冷哼一聲,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贏初晴立足不穩,一下子滑了下去。“我說過,不要叫我秀秀!你沒那個資格!”他語氣很生硬,對臣服于他的那些女人們,他從來都沒有好臉色。

贏初晴臉色一變,心中暗罵了一聲。但是想起不久前的歡.愉,她又有些舍不得。“阿秀,不如我來照顧你?我身邊那些夫侍,沒有一個及你的。只要你跟了我,保管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她用手撫摸着季秀身上白膩光滑的肌膚,戀戀不舍。

季秀的聲音越發冰冷:“我嫁人了。難道你不知道?”

贏初晴一愣,突然開始大笑起來:“嫁了誰?蒲柔?那不是假的嗎?蒲柔上次喝醉酒的時候還跟人說,娶你這麽久,你碰都不碰她。早在稷下川傳開,成為笑柄了。原先我還以為你是為了阿桑的緣故,想不到你來了這裏,就放得開了。阿秀,聽我一句話,蒲柔配不上你,阿桑被南離看得死死的,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就算有這個膽也沒這個命。你知道不知道,好容易盼得南離出征了,她竟然懷孕了,白白浪費好時候。還有,她這些天和子羽形影不離的,許是移情別戀了,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連我姐姐都說,等到南離回來,必有一場好戲要看,沒準祭宮和姜寨從此決裂呢。”

贏初晴說這些話的時候,季秀在一旁沉默地聽着。陽光透過茅草屋的縫隙,在他臉上落下斑駁的影子。贏初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覺得這樣的季秀有股莫名的憂郁,令她忍不住母性大發。她正想說什麽,季秀卻突然動了。

季秀如野獸一般撲向贏初晴,粗暴地堵住她的嘴唇。贏初晴有些吃驚,卻也暗暗感到歡喜,從前他們極少這樣親吻的。在越來越火辣的親吻中,他們體內的熱情再一次被喚醒。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他們給我分的活太髒太累了,我要跟在你身邊。”季秀壓低聲音在贏初晴耳邊說道。而贏初晴此時已經激動得說不出什麽完整話來了,她渾身痙攣着,說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節。

子羽是一直等到贏初晴衣履整齊走出門後,才慢慢靠近那間茅草屋的。他剛一進門,就被裏面那令人臉紅心跳的氣味給熏得退了出去。季秀卻仿佛沒有聽到動靜一般,懶洋洋地躺在那裏。秋風帶着寒意吹過他裸.露在外面的身體,但是他看起來似乎并不覺得寒冷。

“我是來尋你的。”子羽硬着頭皮開口說道。

季秀終于慢慢地起身,穿衣。他穿衣服的時候,子羽下意識地把他和自己的身材做了一番比較,不服氣和不甘心的感覺悄然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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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尋我做什麽?”季秀很随意地笑着說道,但是子羽卻敏銳地覺得他對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那麽友好。果然秋風裏季秀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大了:“你們當我是什麽?需要的時候把我送到這荒山野嶺裏做苦工,現在又不知道想怎麽整我,要我回去嗎?我為什麽要聽你們的?”

“不是祭宮的人想要你回去的。”子羽耐着性子解釋道,但他聲音裏對季秀的不屑和鄙視簡直無從隐藏,“想要你回去的人,是阿桑。”

子羽看到,季秀的身體似乎顫動了一下。

“她現在很憔悴。她每天都在念叨着你。所以我才來找你。我怕她憂思過度的話,身子會有什麽閃失。”子羽說。

季秀慢慢地爬起來,慢慢地穿衣服。他身子背對着子羽,向着茅草屋的那面牆壁看了很久,以至于子羽甚至懷疑那牆壁有什麽玄機,但仔細看了一看,卻又沒有。

“好吧,我跟你回去。”季秀終于低聲說道。

他們于是開始往回趕。他們穿過毒蟲遍布的沼澤地,渡過湍急寒冷的河流,翻過陡峭的山嶺,越過一望無際的農田,起初的時候季秀大步走在前面,仿佛想迫不及待見到阿桑一般,然而随着姜寨一天天越來越近,季秀越來越遲疑,行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子羽忍不住催促再三,季秀卻仿佛沒聽見似的,最後,在姜寨外不遠處的一條小溪裏,季秀還特意停了下來,将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搓洗了一回。

“你就算洗上三天三夜,也是無濟于事的。”子羽忍不住站在溪邊,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水中仔細擦洗身子的季秀說道,“你聞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嗎?”

但是子羽的話沒能說完。一眨眼的工夫,季秀已經猛然暴起,将子羽連衣服帶人一起拉了下去。水花四濺當中,季秀緊緊扼住子羽的脖子,逼得他透不過氣來。

“你這樣生性放蕩的男人,是……病之源,早晚會給稷下川……帶來……災難……”子羽臉漲得通紅,終于說不下去了。

“你說的那些事情,你若敢跟阿桑提一個字,你就死定了。”季秀惡狠狠地威脅道,他扼住子羽喉嚨的手已經放開,但眼神裏充滿了戒備。

子羽大聲咳嗽着,拼命呼吸着新鮮空氣。“我不怕你。但我不會告訴阿桑,因為她如果知道你這麽自甘堕落,她會難過。”子羽說道。

在夕陽即将落山的時候,他們烤幹了身上的衣服,一起回到姜寨。

看到子羽和季秀一起出現的時候,姜姬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責備的意味。“子羽,你這孩子。你早晚會後悔的。”姜姬輕輕嘆氣,然後對季秀露出笑容。“許多日子未見,又瘦了些,不過反而顯得精神了。”姜姬像每一個慈愛的長者那樣對季秀說,“你來得正巧,這些日子我這頭痛的毛病越發厲害了,只怕你按按,還松快些。不過,只怕蒲柔她也想你想得厲害吧,莫要耽誤了正事。”

季秀露出為難的神色,連子羽也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姜姬的意思很清楚:季秀已經嫁人了,只是姜家的客人。就算季秀要在姜家小住,也不想他接近阿桑。姜姬到底是姜家的一家之主,她這樣的表态,子羽頓覺棘手。

“秀秀!”阿桑卻在這時候出現了,她用歡快的語調同季秀打招呼,急急走過來。跟在她身後的是荷露和青葉,兩個人皆苦着一張臉,顯然,阿桑是從他們那裏知道的消息。

“秀秀你回來的正好,我想你煮的飯已是想了幾個月了。”阿桑一把拉住季秀的手,不由分說把他往院子裏拉,“好容易回家一趟,要多住一段時間。”

阿桑和季秀的身形漸漸看不到了,姜姬站在偌大的院子裏,鐵青着臉訓斥荷露和青葉:“一個兩個扶不起來的。她要胡來,你們就由着她?我知道你們怕阿桑,可是難道你們就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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