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陸小柏啰裏吧嗦講完利弊,瞪着眼睛看殷霧岫:“所以,我不建議你去。”
殷霧岫坐在沙發上,聽的直打哈欠,待他說完,眨眨眼睛,用沒有起伏的語氣念道:“殷霧岫,二十二歲,生日8月13,出生于清城魚鷹山密河村,母親徐文霞,父親殷敬元,父母在其十六歲時,因意外喪生…………”
陸小柏臉上寫着大寫的驚愕,半晌,磕磕絆絆說道:“你父母去世了?”
殷霧岫點點頭:“唔。”
陸小柏表情凝滞,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半晌憋出一句:“節哀。”
殷霧岫:“???”
陸小柏:“那你是怎麽長大的?”
殷霧岫有些奇怪,回道:“吃飯長大的啊。”
陸小柏:“……我知道你是吃飯長大的,我問你別的,類似上學啊這類。”
“我沒上學。”
殷霧岫手墊在下巴上,睫毛濃密,眨起眼睛來,帶了些純真。
陸小柏卻看成了傷心,他嘴笨,想安慰人又不會說話,只好坐在原地,安靜的看着地面。
一時間,房間裏沒有人說話。
良久。
陸小柏張開嘴:“為什麽跳樓?”他遇見她那天晚上,她是穿着鳳冠霞帔從樓上跳下來的。
鳳冠霞帔麽,随便想想,也知道和男女情愛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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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霧岫反應過來,知道陸小柏會錯意了。她的身份是不能見人,可也不是他想的那種。
她打着哈哈,語氣輕松說:“我要是說我沒有跳樓,是從一千年前穿越過來,然後掉到你頭頂上的,你信不信?”
陸小柏:???
陸小柏:“那你的身份,十六父母雙亡……”
殷霧岫:“毛一開啊,毛一開幫我弄得。”
說着看陸小柏一臉不信的表情,哼了聲。
看吧,說實話總是沒人信。
她的身份确實是毛一開幫忙弄得。
有一次見毛一開,順便讓他幫忙弄得。徐文霞和殷敬元也确實是真人,她說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有跡可循,殷霧岫只是在上面添了一條線,把自己硬生生塞了進去。
從此,她的身份毫無破綻。
兩人又說了一會,陸小柏見勸不動她,走出房門。
等到了自己房間,一拍腦袋,剛才只顧聽她說了,忘了問她瀉藥的事了。
又匆匆走回去,屈起手指敲門。
“殷霧岫,開一下門,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
門後傳來悶悶的聲音:“什麽事?”
說話間,殷霧岫手伸向把手。
“下午你給我吃了什麽?為什麽我會拉肚子?”
開了一條縫隙的門哐的一聲合上,任憑門外的人怎麽敲門,門內的人不為所動。
不開不開就是不開。
陸小柏深吸口氣,怎麽走過來的怎麽走回去。
殷霧岫靠在門後,聽見外邊沒有聲音了,知道人走了,她走回床前,拿起一旁的包,從裏面掏出個小瓶子。
瓶子是她從兩元店買的,高三厘米左右,肚子很大,瓶頸很瘦,廉價的塑料制品看起來并不難看。
她晃晃瓶子,瓶內的幾顆藥丸晃動起來,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聲音很小,勉強聽見。
殷霧岫嘴角一勾,想到什麽好玩的事,盯着瀉藥看了一會,塞到包的裏層,順便拉上拉鏈。
這麽好的東西,要好好帶着,萬一哪天用到了呢。
說好陪她去劇組的兩人,誰也沒有陪她去,因為米新雨的新劇明天舉辦開機儀式,她和劇組的人已經住進了酒店。
酒店地點不遠,在陸小柏蹲點的小巷的左前方。
期間,楊志海閑得無聊,找家戶外用具店,買了個帳篷,搭在小巷深處,某處樓角的隐蔽處,藏得嚴嚴實實。
他和陸小柏累的時候,會輪流進去眯會眼。
殷霧岫定好高鐵票,拎着她那個萬年不變的棕色行李箱,坐上去劇組的列車。
到地點下車,擠滿人的候車廳,到處是輪子滾動在地面上的聲音,轟隆隆的,帶着某種說不上的愉悅感,傳染給每一個出站的人。
到了車站門口後,她開始翻手機打電話。
“哪一個啊?”
“…………”
“我沒有找到。”
“…………”
“嗯嗯,我在出站口南邊,後面有超市的地方,什麽超市?我看看,名字叫盛業超市,它旁邊是營業廳,你讓她去那裏找我吧。”
挂掉電話,殷霧岫站在超市門口等,不多時,看到一個舉着牌子的小姑娘,上面寫着大霧兩個大字,字體中規中矩的,她瞟了一眼,認出那是江月娴的字跡。
她朝小姑娘揮揮手。
小姑娘開心的湊過來,緊張的推推黑色鏡框,介紹道:“殷小姐你好,我們見過面的,我是月娴的助理,叫朱婷,你可以叫我小朱或者婷婷。”
殷她點頭:“那我叫你婷婷吧。”
小姑娘朱婷笑起來,彎腰去拎殷霧岫的行李箱。
劇組這次拍戲的地方是都原村,位于都原山腳下,都原山不高,風景一般,不過,令都原山出名的,是它身後連綿不絕的群山。
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邊。
這些山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統稱為都原山。
都原村的經濟不發達,進村的道路很難走,中途要過一條人工開鑿的岩石山路。
所以,即使風景很美,也沒有人願意來這裏游玩。
曾經有開發商想要開發都原山,打造大型旅游度假勝地,後來發現成本太大,中途放棄了。
殷霧岫坐在驢車上,面對屁股底下的“坐騎”,沒有丁點抱怨。
朱婷卻有些不好意思。
旁邊的女人,一看就是那種從小生活在溫室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讓她坐這麽簡陋的車子,她有些難為情。
這位應該是第一次坐驢車吧?
朱婷臉泛紅:“這邊條件有些不好,不過你放心,過了這段山路,劇組會派車接我們的。”
她說着,包裏傳來響聲。
殷霧岫并不覺得難受,山裏的空氣很好,冬日陽光不刺眼,曬在身上剛剛好,暖洋洋的,照的她直打瞌睡。
至于驢車,進宮前,她家境不好,父親只是個寒酸書生,擱她母親的說法,那就是個臭教書的,臭教書的能有多少錢?每月學堂發的錢,連正常吃喝都不夠,還要她母親半夜挑燈刺繡補貼家用。
後來鬧災荒,遍地都是餓死的人,去京城那麽長的路,全靠兩條腿走過去,想坐驢車也坐不到。
更不要說嫌棄了。
她只是看着嬌生慣養,實際吃得苦,比旁人多得多。
半睡半醒中,聽見旁邊人打電話。
“嗯…………很快了…………驢車…………嗯…………睡着了…………”
聲音斷斷續續的,後面說什麽殷霧岫沒有聽見,她已經睡着了。
朱婷挂斷電話,看到旁邊酣睡的人,心裏冒出大寫的佩服。
她第一次進組的時候,驢車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差點沒把她颠死,一路上磕磕絆絆的心疼肺疼胃疼哪哪都疼。
再看旁邊這位大神,睡顏甜美,姿态輕松,頭發絲沒亂一根兒,只看上半身,不知道的以為她躺在兩米八的大床上呢。
朱婷動動硌得生疼的屁股,不停地對自己洗腦,馬上就到地點了馬上就到地點了。
殷霧岫是被人叫醒的,感受了一下,沒有晃動的感覺,她知道驢車停了。
揉揉朦胧睡眼,坐起來下車。
驢車在平地上停下,四周是起伏的山脈,道路前面,一輛吉普車停在原地,旁邊蹲了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靠在吉普車後邊抽煙。
殷霧岫看到吉普車,表情稀奇,這種不見人煙地方,也不知道劇組怎麽把車弄過來的。
朱婷開心招手:“劉哥!別抽煙了!開車走了!”
劉哥煙吸到一半,兩根手指捏着,從嘴裏拿出來,按在地上擰滅,笑道:“喲,辛苦了,上車上車,咱們回劇組!”
三人和趕驢車的師傅說聲再見,坐上吉普車。
劇組人員借住在都原村,他們人太多,村民家住不下,幹脆借床的借床,借東西的借東西,再加上劇組本來帶的雜七雜八的玩意兒,東湊西湊,在村裏學校安了家。
學校是很久以前蓋得,很久沒有學生在裏面上課了,當初那位開發商,雖然開發都原村失敗,不過臨走撤資時,給村子裏蓋了所紅瓦白牆的新學校,現在周邊村子的裏的學生都在那上課。
眼前的老學校,是一排建造整齊的土坯房,屋頂是用稻草和水泥摻和蓋得,西邊兩間房,因為抵不住雨水的沖洗,牆體塌了大半。
殷霧岫啧了聲,還好她只待幾天。
也不知道管秋亮怎麽想的,在這種地方拍戲,也虧的他能找到這裏來。
看到江月娴那一刻,殷霧岫差點沒認出來。
江月娴倒是認出她了,兩人撞見的時候,她正在和劇組演員說話,視線一瞥,看到某個圍紅圍巾的女人。
細看之下,覺得人看起來眼熟。
下一刻,她邁開腿,天也不聊了,狂奔大喊:
“大霧!!!”
說着整個人撲去過。
殷霧岫被撞得胳膊疼,冷飕飕說道:“你撞得我骨頭疼。”
江月娴後退半步,皺眉道:“力道有點大?我也覺得,我撞得胸有點疼。”
殷霧岫:“……”
她想說什麽,沒來得及,再次被人抱住。
“大霧,你終于來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這過得什麽日子!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整夜整夜的拍戲,戲拍不好,管導還罵我!我太慘了!嗚嗚嗚……”
殷霧岫沒忍心推開她,待她哭訴完,說:“聽說你升番了?”
江月娴立馬止住浮誇做作的表演,擺手:“嗐,什麽升番了,哪有的事。這不是劇組條件太苦了麽,錢又給的少,女主角有更好的戲,罷演不幹了,至于我,”
她指指自己,表情腼腆:“管導覺得我挺能吃苦,一拍板,讓我演女一了。”
殷霧岫:“…………麻煩能收收你眼睛裏那股得意勁嗎?”
江月娴:“很明顯?”
“…………”
簡直不要太明顯,馬上要溢出來了好嗎?!
對于殷霧岫的到來,管秋亮給予了高度重視,當天晚上,特意吩咐廚房,晚飯多加兩個菜。
廚房是坍塌的兩間房中的一間,廚師不是正經廚師,是從村裏請的,只有吃飯的時候過來。一個月給一千塊錢。
說是多加兩個菜,實際只加了一個菜,木耳炒肉,另一個是湯,不大的瓷盆裏,盛滿白菜豆腐湯。
撈起筷子,觸目皆是白菜幫子,細碎的豆腐零星可見。
殷霧岫沒說什麽,管秋亮臉有點繃不住,黑黝黝的臉上泛起可疑的紅色,奈何臉皮厚,看不出臉紅,只能看出腮邊亮了點。
“明天劇組的補給車就來了。”
他嘴巴笨,憋了半天憋出這麽句話。
殷霧岫沒有嫌棄,夾起菜放到碗裏,笑笑沒有說話。
桌上除了他和江月娴,還有副導演韋廷。
副導演比他還刻板,自從上了桌,一張臉繃得死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腮邊肌肉微微發顫。
他只是進來時看了看殷霧岫,剩下的時間一個人悶在座位上,也不說話,只顧埋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