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狗仔公司是沒有年假可休的。

過年期間，網民的熱情不減，一群人圍坐在沙發前，邊看春晚邊聊八卦，這個明星的機場圖在哪哪哪，是不是回家過年了。這個明星在劇組被偷拍了，太可憐了，大過年還要拍戲，心疼三秒。這個明星怎麽沒和老公互動啊，某營銷號發的路拍圖，兩人在照片中全程冷臉啊，是不是離婚了。

很不幸，陸小柏就是那個拍照的。

這次他和楊志海分開拍，他負責幾個地方，楊志海負責另外幾個地方。

按下拍攝按鈕，無奈的回頭看了眼，說道：“千年大佬，能不能不要在我背後吃東西，很影響我工作你知不知道？”

殷霧岫撇撇嘴，捏在手上的薯片扔進嘴裏，當着他面，咔嚓咔嚓咔嚓，嚼的可歡快了。

陸小柏垂頭，好吧，你贏了。

他抱着相機，覺得生無可戀。

殷霧岫湊過頭，抹掉嘴邊的碎渣，指着不遠處說：“那邊那邊，那個十八線小明星出來了，你不要傻站着，快拍啊！”

陸小柏反射性轉身，按照她的指示，找好角度，咔嚓咔嚓兩聲。

機場人很多，拍照的不只他一個人，不是經常跟狗仔媒體打交道的人，看不出他是專門幹這行的。

而且，他長相标準小白臉英氣化版，往人堆裏一放，确實認不出是狗仔。

殷霧岫把薯片遞到他眼前：“喏，哎，我有個問題很久前就想問你了，你是怎麽當上狗仔的？”

“能怎麽當上的，面試上的呗。”

“你這種人面試也能過？”

陸小柏覺得自己被鄙視了，冷冷瞥了她一眼：“我這種人怎麽不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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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星工作室狗仔面試第一條，長相普通，身高平常，你的身高在狗仔裏算高的了吧，而且，長相普通這條，”她戳戳他臉：“你就是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哪裏普通了？”

陸小柏皮膚白潤，比正常人白一個度那種，眼神內斂，純粹幹淨，眼神掃過去，确實和小白臉搭邊。

因為長相問題，他面試時的确受過挫折，連續面試三家工作室，沒有一家同意他入職。原因很多，一是他沒有從事狗仔工作的經驗，二是他長相不太平常。

後面這條尤為重要。

後來面試守星娛樂的時候，面試官問他對自己的長相有什麽看法，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耍無賴說，長成這樣，他就算抱着相機怼人臉上，人家也以為他是閑得無聊，自己出游拍照，不會覺得他是狗仔。

這話說出去後，面試官，也就是段存平，呵呵笑笑，同意他入職。

入職後陸小柏才發現，什麽小白臉，放誰在某個犄角旮旯窩一個月，別說小白臉了，絕世帥哥照樣變成邋遢鬼。

他興致缺缺：“普通不普通，狗仔我幹一年多快兩年了。”

他扭過頭，幽幽道：“難道你不覺到，你站在我旁邊更顯眼嗎？”頓了頓：“真想我好好拍，我覺得你可以離我遠一點。”

殷霧岫裝傻，搖頭晃腦，薯片嚼的嘎嘣響，表示自己聽不見也聽不懂。

年關的機場及其熱鬧，拍完十八線小明星，某個在微博上露過兩次臉的網紅往這邊走，離他們兩個越來越近，越過他倆時，提着行李箱在前面晃過來晃過去，左邊走走右邊走走，怎麽也不肯往前走。

殷霧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在蹭拍。

果然，随着相機咔嚓聲落下，小網紅提着行李箱，甩甩頭發，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殷霧岫輕笑一聲。

這種場景她已經見怪不怪了，一個星期時間，蹭拍的小網紅遇了不下三個，也不知道她們怎麽知道陸小柏是狗仔的。

疑問問出，陸小柏語重心長說，不要小看小網紅，臉長成一個樣子還能有些知名度的，個個都是狠角色。

殷霧岫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半個月時間輾轉三個城市，照片拍了厚厚一沓，裏面什麽人都有，上到超一線大腕，下到十八線小明星。

機場照、路拍照、美照醜照，只要看見的，全部拍了下來。

其中甚至有N年前某某過氣網紅。

殷霧岫見他拍照時，啧啧稱奇，能記得下這麽多人的臉，也是挺厲害的。

還有三天除夕夜，陸小葉狂打電話，明裏暗裏暗示他哥，過年了，家裏三個人冷冷清清的，那麽大的房子從早上到晚上，像冰住了一樣，寂靜的要命。

哭訴到最後，陸小葉露出目的：“哥，什麽時候帶嫂子回家？家裏多兩個人多熱鬧呀。”

他哥陸小柏：“……”

“不好意思你打錯電話了，你哥有沒有女朋友我不知道，我本人是沒有女朋友的，所以我不是你哥。”

說完這話，無視手機傳來的叫應聲，直接挂斷。

最終，陸小柏沒抵住陸小葉的念叨，年前二十九號買車票回家。

殷霧岫呢？

殷霧岫躺在浴缸裏，超大的浴缸鋪滿豔麗的玫瑰花瓣，她拍拍臉上的面膜，發出舒服的喟嘆聲。

耳朵裏傳進開門的聲音，她動動眼珠，沒有睜眼。

聞聲識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你過年不回家？”

氤氲的水汽打在浴室裏，潮濕的空氣中，人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

江月娴胳膊上的浴袍挂到門後，不以為然的回道：“我爸媽四年前定居國外了，回去一趟太麻煩，好不容易休假，我懶得去。”

江月娴的爸爸早年做了點小生意，不成想遇上好時機，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重心慢慢轉移到歐美國家。

她媽媽呢，現就任某國際知名大學副教授。

夫婦二人夫唱婦随，在國外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開開心心，俨然把她這個女兒忘得一幹二淨。

江月娴在國內過得好好的，也不願意大老遠跑到國外去，打擾老兩口的生活。

她挂完浴袍，留下句你慢慢洗吧，開門走出去。

三天前，江月娴告訴殷霧岫，她的新戲殺青了，問她要不要過來玩。

殷霧岫想也沒想，收拾好行李箱，坐車跑到她家來。

江月娴獨居少女一枚，問她要不要在這裏過年，殷霧岫原本有些猶豫，聽見陸小柏回老家後，那絲猶豫抛到腦後，決定在這多呆幾天。

她在哪裏過年都一樣，反正她已經沒有家人了，過年這兩個詞，在她缺失的一千多年時光裏，變得沒有了意義。

洗好澡，殷霧岫穿上浴袍回客廳時，聽見江月娴和人打電話，電話那頭不知道是誰，哭哭啼啼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來，若隐若現。

江月娴看到她過來，比劃了禁聲的手勢，小聲安慰電話裏的人。

殷霧岫坐在沙發另一端，蜷腿半靠在椅背上，表情懶洋洋的，眯起眼睛養神。

在浴室泡了那麽久，她想睡覺。

片晌，江月娴挂斷電話，宛如耗盡體力一般，整個人撲倒在沙發上，哀嚎道：“可算說完了，愁死我了。”

她不是一個會說安慰話的人，一通電話下來，絞盡腦汁，把從小學到大學學過的所有詞語匆匆過了一遍，只想到“別難過”、“會過去的”、“不會的”、放寬心”、“過段時間就好了”諸如此類毫無營養價值和勸慰價值的話語。

躺在沙發上緩了會兒，江月娴猛然冒出句話：“大霧，你還記不記得徐妍？”

殷霧岫掀掀眼皮：“記得啊，她不是涼了嗎？”

江月娴見她記得，瞬間來了興致：“什麽涼了，她只是暫時涼了，你知道的，娛樂圈嘛，變化太快，說不準哪天就鹹魚翻身了。”

殷霧岫跟在陸小柏屁股後面幾個月了，雖然沒進過娛樂圈，但是規則雷點摸得差不多，加上她喜歡逛微博逛論壇，很多事知道的比常人多一些。

聽到這裏，插嘴道：“徐妍這種情況，應該翻不了身吧？”

畢竟和人命扯上聯系了。

娛樂圈明星，有兩條線絕對碰不得，一是人命二是吸|毒，誰要是和這兩條線扯上關系，哪怕僅僅沾上一點，鐵定玩完。網民的忘性大，對于自己喜歡的明星包容度高，但是涉及到這兩方面，沒有人會容忍。

曾經有一個老牌演技派，鐵杆粉路人粉超級多，某娛樂八卦爆出他吸|毒後，掀動全民抵制熱潮。後來，這位影帝蟄伏三年，覺得時間過得夠久了，網民應該忘記他吸毒的事情了，他重新走進娛樂圈，在某部電影中演了個小配角。

哪想到，影片播出後，一天時間內，這部影片在評分軟件中跌到最低分。

全網最低分。

一個星期，老牌影帝的複出大作全部下架，毛都不剩。

徐妍這件事，認真算起來，和老牌影帝吸|毒的嚴重程度差不多。

江月娴也想到了，她半邊臉貼在沙發上，腮邊的肉壓變形，眉頭緊皺：“我和她說過了，她不信。”

她忽然坐起來，盯着殷霧岫的眼睛，神秘兮兮說道：“你知道嗎？徐妍一直發朋友圈，說這件事是別人陷害她的，她是被人坑了，引到圈套裏了。”

“前段時間，她還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熟悉的私家偵探，幫她介紹一下。”

殷霧岫閉着的眼睛睜開，眸子裏充滿興趣：“這種事找什麽私家偵探？找狗仔啊！”

江月娴咦了聲：“能不能不要提醒我你表哥是狗仔這件事？你不知道明星很讨厭狗仔嗎？”

她頓頓，盯着殷霧岫的眼神有些微妙：“別跟我說，你表哥把你帶溝裏了，我怎麽覺得，你現在的樣子，比狗仔還狗仔呢？”

殷霧岫笑眯眯的，打了個響指：“答對了。”她嘚瑟道：“告訴你個秘密，我随便拍幾個料，那都是大料！論跟拍我不行，論扒料，我稱第二，沒人稱第一！”

“你就吹吧。”

“我會吹牛？”

“我不信。”

“那是你見識淺薄。”

“要不然我把你電話給徐妍？讓她找你？”

“不要。”

江月娴疑惑：“為什麽？”

殷霧岫想到事情剛出時，陸小柏和自己說的話，語調平靜：“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有人陷害她，袁鵬死了是真的。”

後宮生涯，她并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不過如果她接了徐妍的委托，勢必會将陸小柏牽連進來，如果調查到最後，發現沒有人陷害徐妍，一切只是她幻想出來了。

末了，陸小柏的招牌算是砸了。

陸小柏砸了，錢就沒了。

想到白花花的鈔票因為徐妍飛走了，殷霧岫忍痛，錢出的再多，她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