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假設某人愛上了一個姑娘,可惜因為種種緣由他的感情只能以單相思的方式進行活動。他感到苦惱、沮喪,并因此疾病纏身。

世故的人喜歡解釋為,離開了經濟或物質,愛情不過是虛無缥缈的。

我們不妨研究一下。愛情就像所有的感情一樣,産生于大腦。而大腦,不管我們怎樣看,都是由組織、細胞、血管構成的,這完全是生理的。生理上最輕微的紊亂首先傳達到大腦,大腦立即做出反應。嚴重的失望情緒會影響生理意義上的大腦,而大腦則會把信息傳遞到身體。因此愛情,無論多麽虛無缥缈,也會影響生理的機能,比如消化和睡眠。

鶴丸國永大概沒有想象到人類的身體機能夠如此複雜精妙。因此在他冷不防地受到打擊後一時沒能緩過神來,所幸這一次有以前的同事燭臺切光忠在。

壓切長谷部知道鶴丸國永在同是伊達家的付喪神面前往往不會在意太多,不過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鶴丸國永滿臉通紅地靠在燭臺切光忠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額頭冒出細密的小水珠,似乎是放棄了掙紮一般地閉上眼睛。而後者則耐心地用手扶上懷中人的臉龐,将被汗水浸濕的白色劉海撥弄到對方雜亂毛發叢生的額頭上面,寵溺的目光仿佛是冬日清晨的陽光。

沒睡醒的壓切長谷部揉掉幾根睫毛,迅速地轉過頭,試圖悄無聲息地合上門,返回到進來前初始位置。

然而其中一個人一反常态,怯生生地叫住了他——他頓時覺得自己陷入了泥沼。

「長,長谷部殿……我能在這兒住幾周嘛?」

從一開始就被視為空氣的青江低頭,唰地展開《稻荷神日報》的第二個版面。

政府中專職管理審神者的部門下了公告。最近厚樫山附近出沒幾只等級較高的城管,其顯著特征是劫持防衛能力弱的付喪神隊伍,搶走毫無反抗能力的審神者。據統計,有十三位審神者下落不明,五名審神者受重傷卸任。有目擊者稱,城管落敗後并非是像培訓課程中記載的就地刀解,而是迅速按照特定路線逃亡某個附近的本丸。據參與內部調查的知情人士爆料,這可能與近幾周以來歷史修正主義者主導的宗教性質洗腦活動有關。至于如何解釋受到嚴密事前教育的人類為何會改變初衷,傾向于被政府視為異端的修正主義一側呢?稻荷神日報記者将從明日政府辦公室舉行的新聞發布會為您帶來最新的現場報道。

「媽媽咪呀這麽一說昨晚真是危險啊」審神者越過青江的肩頭含糊不清地咕哝。

「媽媽咪呀大姑娘家穿的這麽少,在滿地光棍的本丸裏還真是悠閑啊」燭臺切光忠竄到審神者背後為她披上自己的運動服。

「媽媽咪呀這就是長船派先祖見色忘義的嘴臉啊」鶴丸國永立刻帶着哭腔從背後抱住剛跟在審神者後走進來的一期一振。

「媽媽咪呀鶴丸你怎麽發燒成這樣,是不是沒買藥還平時亂花錢啊」一期一振訓練有素地解除綁定,鶴丸國永反應靈敏,飛一般地倒向另一邊。

「媽媽咪呀如果五條家的付喪神看見誰都抱上去那麽……的貞操好像很危險啊」壓切長谷部一邊不情願地給粘在自己身上的仙鶴順毛一邊疑惑地掃視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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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咪呀你們誰都沒我危險阿好啦,粟田口家的哥哥要爆真劍啊」青江無奈地趴到桌子上然後閉眼小聲嘟囔。

「雖然人家好想回頭看看大姑娘家睡衣是什麽花色……」

燭臺切光忠自诩本丸第一的新好男人,因此他自覺自願地在一群人叼着食物吵吵嚷嚷地說要去睡回籠覺之後,爽快地答應承包了粟田口家弟弟們的早餐,順便還為晚起的宅男們留了面包。

花人錢手短,吃人飯嘴軟。他時常抱怨自己花錢如流水,抵制不了未來時代大千世界消費主義的誘惑——

比如新買的背部按摩器,比之前手入用棉花棒的質感要好上一個檔次。

他趁四下無人,将振動檔調到最大。

哈,就這樣舒服地可以置身事外,什麽都忘在腦後——冷不防一只熱乎乎的手搭上自己肩膀——青江微笑地眯眼迎上燭臺切光忠的滿臉疑惑。

半晌後青江恢複無口表情,建議兩人到外面弄根煙抽抽。

「這下可完了淡了啊」

「絕對是完了淡了啊」

「肯定是情況嚴重的完了淡了啊」

「必然是比你想象中地更加完了淡了啊」

「唯一的腐向路線主角原來是你啊」

「哈啊?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第一部末尾啊魂淡基佬小心作者扣工資」

「哈啊?誰要走基佬路線了啊你有沒有研究過現世最新的泡妞方式啊魂淡→_→要走基佬路線你也不是我的型」

「哼我有我家大俱利伽羅就足夠可愛了根本不用其他人插足……」

決定早起幫忙廚當番,老家在相模國的大俱利伽羅廣光不經意間聽到以上對話,立刻鎖上陽臺門。

政府辦公室旗下的審神者培訓班終于結束了。

每次去培訓班,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是了解各種審神者的日常。

有專注于與付喪神秀恩愛的言情小說派,有整天顯擺自己的武力值與付喪神手合切磋的武俠小說派,有堅持不懈地與付喪神講相聲逗所有人哄堂大笑的德雲社派,還有與這位審神者相同,下課一句廢話不啰嗦直接回家的歸宅部成員。

因此她不太希望裝模作樣邀請住在名為犬山城的本丸裏的付喪神們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一個朋友都沒有,實在有點尴尬。不過自家的付喪神們倒是總是站在她這裏,她不由地覺得自己還是被付喪神們關愛着的,即使自己沒什麽長處。

和那些神力異常強大,輕而易舉控制刀劍們的少女系甚至幼女系審神者比起來,這一家的審神者所謂的靈力雲雲幾乎看不出來,她相較而言的見長之處大概只有鈍感力。

比如自家的燭臺切光忠每天早上會偷偷塞哈密瓜面包在自己的挎包裏。她以為是自己偷偷去便利店買的一堆存糧中忘記拿出來的一個,直到察覺塑料紙上印的日期每天都在更新。她有一次私下拽住這位付喪神,卻得到對方略帶腼腆的解釋——不不不不是俱利醬這次面包買多了。

看來有戲。她一邊聽政府的工作人員把狐貍的百八十種叫聲原理分析完,一邊默默地想。

她暗示兩位伊達家的刀劍協助自己的逃亡計劃。大俱利伽羅沒吭聲,燭臺切光忠則煞有介事地詢問審神者與一期一振的關系,末了告訴她,只要找到狐之助就能順利回去。

于是她好幾次依偎在迷戀自己——或者說互相利用——粟田口家唯一的太刀付喪神懷裏,抱怨本丸的貓群夜裏叫聲吵得人睡不好覺,養只狗狗倒是不錯。薩摩耶太大會吓到短刀,她總是沒忘記補上這句。

大俱利伽羅偶爾會指給她地圖上狐貍可能出現的地點,比如地圖5~3的這裏,6~2的那裏。

那麽如何捕獲他們呢?油豆腐有用嘛?

往往這時候大俱利伽羅又不說話了,而是逗弄前來讨食的喵球戰士毛茸茸的下巴。

她逮到酒會後的機會逃出去,卻不得不折回來。突然出現的鶴丸國永再一次把她帶回這個本丸。

然後她就不得不上課直到這天畢業。

剛開始的幾周是是粟田口家的弟弟們輪流值班地護衛她去政府培訓基地,然而當青江來之後,就變成好閨密手牽手一起走的形式。

青江喜歡迅速地梳兩個馬尾辮,穿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日本女高校生制服,戴上燭臺切光忠遞過來的邪王真眼同款中二眼罩,一動不動地讓審神者為他畫眉描眼線貼假睫毛,順帶講兩個無傷大雅的小段子,愉快地開始認真工作的一天。

一同護送自家審神者上課的付喪神規定為脅差或短刀,室內規矩依照的仍然是戰國時代的武士準則。

當這期學員中的二十八個青江第一次在教室門口彙合後,他們集體決定比賽輪流cos女高中生,投票決出冠軍,獎品是秋葉原系少女偶像見面會的七張握手券。

這家的青江勤奮地每天堅持cos一位少女偶像,從A隊到K隊,直到總決選的那一天——審神者的畢業典禮是青江們分道揚镳的日子。

這一天早上決定cos顏值最高的成員板圈圈美的青江依舊要握住審神者的手往外走。壓切長谷部和燭臺切光忠連忙擋在門口——給我(們)站住。

畢業典禮給我乖乖穿二尺袖,不許嫌棄是大街款,鶴丸國永好不容易弄到的京都二階堂家限量款怎麽能穿幾次就不穿了呢?

可是穿過幾次後大街上居然很多人都穿了一模一樣的款式了啊!才不要和別人撞衫呢!正式的制服我只願意和好閨密(摟住青江肩膀)穿高中生制服!不許那麽看着我!你們那是什麽眼神嘛!莓哥哥你起來了……?那、那好吧不過我不要粉紅色那個什麽櫻花粉色俗氣死了我要黑白格的那件!對對對長谷部你再幫我拿下那個圓頂小帽和圓片墨鏡不不不不是那個純黑色的……

畢業照呢幹嘛把自己遮起來……別折騰了快走要遲到了趕緊的那誰一期一振你好好看家順便看護下病重的鶴丸兒別讓他再跑了既然住下了吃我們的喝我們的用我們的人還不歸我們嘛就是這意思幫咱撒醬傳達下還有看好你弟弟們別把廚房的魔芋全吃光還沒煮呢喲俱利醬你起來啦今天中午菜單我粘在你那只貓咪身尾巴上了啥你不知道哪一只就是那個總是攤門口的胖子咦貓呢……

盡管審神者缺了很多次課,居然還是不可思議地順利通過考試了。

下午三四點,一行人飄着花兒回來。只見廚房裏坐着玩psv的山姥切國廣、刷紅白機上俄羅斯方塊游戲的明石國行以及抱貓打盹的大俱利伽羅。

他們三人圍着一個厚信封和一張紙條——

「我帶弟弟們出去玩了,過兩天回家。」

厚信封已經被打開了,封面寫着「致犬山城家的付喪神」。

「不用說一定是我總決選冠軍獎品」板圈圈美頭上絮絮拉拉地飄着小花兒舉着胳膊做元氣女孩正是我的加油姿态正要沖過去。

「回來了嘛你們」山姥切國廣立刻摔掉psv拼命壓住信封咕哝道。他沒披那件皺巴巴的白色披風,遮住眼長度的劉海用紅色x型夾別在右側——一定是明石國行借給他的,後者仍然專注手上的紅白機——「先給審神者看」碧綠眸子掃了眼歸來的付喪神們,繼續說道「原來你們等級沒漲啊……」

「幹嘛呢PSV別用力摔啊」明石國行反應慢了幾秒,不滿地擡頭。

「不提醒你一下你肯定還要玩幾小時的俄羅斯方塊。」

他是怎麽看出來付喪神等級的?難道還能看出來審神者等級只有1嘛?

審神者與青江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圍住金發碧眼的付喪神。

「唷小哥今天打扮得這麽清爽啊」

「sam切要出去約妹子的節奏嗎啧啧啧」

壓切長谷部拉開椅子坐下。

「別廢話了快讓審神者看看到底寫了什麽」

燭臺切光忠以驚人的速度從山姥切國廣手下抽走信封遞到審神者眼前。

感受到衆人視線的山姥切國廣仿佛是躲避街邊發濕紙巾的匆匆過路人,往青江那裏靠靠。青江揚眉,得意地把少女偶像系頭發縷縷,湊到他耳邊以渾厚低音耳語般吹氣道「就這麽想靠近我嗎?」(游戲臺詞:そんなに僕に觸れたいのかい)

「哼,我不喜歡腿毛。」

信封裏有七張券,可惜不是握手用的。

「O美醬你的獎品好像不是握手券……」

「納尼?那是演出門票嘛?」

「是7人份的溫泉宿泊劵,審神者免單。」

「納尼?就是那種傳說中喜歡做家務的角色超市購物後運氣爆棚正好抽中作為獎品以及插科打诨超展開之類的buff嘛?」燭臺切光忠似乎不大能看清楚,眯眼湊到審神者耳邊說。盡管聲線很低,卻把審神者吓一跳。

「你乖乖坐下說話。」壓切長谷部伸出白手套用力地拍打獨眼還近視的付喪神寬闊的後背。

「是政府送的畢業禮物兼聖誕福利吧。粟田口家的人中午就出發了。然後今天中午我們仨叫了外賣……」大俱利伽羅醒了,他頭頂一只姜黃色小貓說道。

六個人在廚房裏決定要放個假,第七個人似乎狀态不佳,還在床上躺着。

「打擾一下,國永殿」

「哦是你啊,祝賀畢業啦。」

「謝謝……電腦還我」

「不還,讓我起碼看完哈利波特與密室」

「第三部才是經典啊!不過你別忘了吃喝在這裏,你人就是我的了。」

「哈哈哈,來人啦嬸嬸要耍流氓啦!!……嗚」

「叫吧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嗚哇暴力禁止……破喉嚨破喉嚨破喉嚨……」

鶴丸國永念叨着躲避正義制裁,将電腦放在床頭,這時審神者才發現他右手纏有一圈厚厚的繃帶,身上披着的是一期一振的暗灰色襯衫。他注意到坐下來的女性投來審視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後縮縮,然後為了轉移注意力似的把他另一只手展示給審神者看。

「看我左手心的兩個字,看來接下來我得為瑜絵殿賣命了……要及時發工資啊……吉祥物也是要被人寵着的不然會寂寞得要死啊……真的不比粟田口家王子殿下花費少哦,還有鳥籠子就不必買了……哈哈哈一期一振走之前還威脅我說要讓我住馬廄呢……」

「我家莓哥哥怎麽會說那種話呢哈哈哈」

「說真的,」鶴丸國永的眼神變得認真了起來,「你和他進行到了哪一步?只是睡在一起的程度嘛……?他的房間裏,彌漫着的都是你的味道……這座本丸四處都是你……你存在的感覺……」不知不覺間他的左手指尖輕輕觸碰到審神者的膝蓋。

「可是神力啊靈力啊那些宇宙真理我在政府測試裏并沒有體現出來吧」

「哈哈哈你還真相信什麽天生的強生的哲學啊……其實,對于擁有男性實體的付喪神來說,真正有吸引力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審神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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