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機選。

扶曉好奇,問道:“剛才那人是機選的號還是自己編的號?”

“他自己報的號。”

“厲害。”

扶曉想了想,自己也出了一個號碼,把自己和陸靈犀的生日都加到一起。

老大爺見她很開竅,舌綻蓮花的說:“有的人守一個號,守好多年,堅持買,早晚能中獎。幹啥事都要有個恒心毅力,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沒事就來買幾張,說不定哪天就能中大獎。現在兩塊兒錢能幹啥?買了還有個中大獎的機會,不買連個機會都沒有。”

扶曉抿着笑,連連點頭,沒看出來老大爺還挺會做生意,怪不得這個小店開了這麽多年。

回去的路上,她好奇用手機查了一下大樂透這一期的二等獎,獎金是十萬出頭,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多。

所以,那人那麽淡定,也情有可原,要是五百萬一千萬估計就不會是哪個無所謂的表情了。

步進家屬院的林蔭道,光線驟然暗了許多,一樹一樹的綠蔭,深深淺淺,蔓至庭院深處,生出一股庭院深深深幾許的詩意來。一排七層家屬樓便隐在綠蔭之後。

回到房間,扶曉收到陸靈犀發來的微信,說自己發了工資要去買衣服,晚飯不要等她。

扶曉一個人也不想做飯,再加上廚房熱的像蒸籠,于是便下樓随便吃點。

文華路因為有不少學校,附近小吃挺多。正值晚飯點,空氣飄着各種香氣,扶曉看見一個小吃店還蠻幹淨,便信步走了進去要了一碗大馄饨。

等待的功夫,她無意識地在店裏瞟了幾眼,目光落到空調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小賣部裏中了獎的青年。

他低頭吃着一碗面。扶曉伸長脖子瞄了一眼,素面,清湯寡水,飄着幾片菜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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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了大獎,也不去吃點好的慶賀一下?

怎麽這麽節儉?

懷着好奇,扶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膚色白皙,五官清隽,修長的眉眼尤顯得秀氣,仔細看看,竟和謝麟有幾分像。

中了二等獎還住着喜鵲窩,吃着素面,可真是一個生活簡樸,榮辱不驚的青年。

扶曉心裏暗暗對他做出一番評價,末了又補上一句:長的也不錯。

周以檀被這碗素面倒盡了胃口。

小吃店最難吃的一道飯,那麽巧就被他點中了。

運氣這種東西,似乎是有定數的,用光了好運氣,黴運就會接踵而至。他心情灰敗的擡起頭,看向對面。

扶曉正悄悄的觀察他,怡然自得之際,猝不及防他突然一擡眼,來不及收回目光,只好沖他笑了一笑。

清純無害,天真可愛,有點嬌俏的笑容,像是暖萌的一道光。

周以檀被這碗素面折磨的灰敗惡劣心情,好了許多,回之一笑。

扶曉臉皮微熱,直勾勾的看人,又被抓住,有點不好意思。垂着眼皮,不再東張西望,老老實實的等飯。

馄饨很快送了上來,她拿了醋瓶,往裏面滴,老板也是摳門,醋瓶的眼兒小的像是針尖,半天都滴不出來一滴。

方才是她偷看周以檀。現在倒過來,周以檀在看她。

看着她拿着小醋瓶,使勁的往下一摔,又是一摔,咬着牙,抿着唇,表情豐富有趣,像是春天裏一朵開着陽光下的小花,張牙舞爪的可愛着。

周以檀端起來吃了一半的素面,走過去。

扶曉千辛萬苦,摔出來幾滴醋,拿起勺子舀了一個大馄饨正要吃,忽然對面光影一暗,一個白色藍邊的碩大面碗放到了她的馄饨對面。

周以檀彎腰看着她,客客氣氣的問:“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突如其來的招呼,把大馄饨吓得從勺子裏掉了下去,濺了桌上一些湯汁,扶曉手忙腳亂的抽了幾張餐巾紙去擦,頭也沒顧得擡,“不介意,你随意。”

周以檀拉開凳子坐下來,介紹自己:“我叫周以檀。”

扶曉認真的一颔首:“你好,幸會幸會。”

這個回應若再加上“久仰大名”和一個抱拳的動作,簡直就是武俠片中的套路,周以檀腦補了一下長的洋娃娃似的扶曉做這個動作,忍不住驀然一笑。

扶曉在小賣部一直站在他左邊,他又留着半長頭發擋着臉頰,直到此刻,才發現他右臉上有個酒窩。

本來是一張懶懶散散到表情稀少的清淡面孔,破顏一笑,頓時猶如一張畫動了起來,容光生輝,那酒窩更仿佛是個漩渦般的……勾人。

☆、第 4 章

扶曉喝了一勺馄饨湯,壓壓驚,驚豔的驚。心裏暗暗的想,原來有的人笑與不笑有這麽大的差別,怪不得有烽火戲諸侯的故事。

周以檀看看她,“你呢?”

扶曉擡起眼簾,飛快的掃了一眼,見他沒再釋放那種勾人的笑,這才平視着他,說:“扶曉。”

“扶桑的扶?春曉的曉?”

扶曉點頭說是,心裏有點小小的意外。因為扶這個姓比較少見。很多人聽到她名字都想成拂曉,然後又問:姓呢,她再回一句,就姓扶啊,不是拂曉的拂,是扶起來的扶。像周以檀這樣一下子就能說對的人非常少。

他把單肩包放在膝蓋上,左手放在包上,坐的十分端莊。

扶曉感覺到他這個人比較矛盾,笑起來很勾人,讓人不敢直視,可不笑時又一臉的古井無波,仿佛軀殼在此,神游天外。

扶曉并不是見人自來熟的性格,心裏想着怎麽找個話題才合适,不然的話,這麽對坐着,平白無故的生出一種相親的尴尬來。

周以檀先開了口。“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扶曉心說,不對啊,沒人說過我普通話不标準帶口音?他到底是怎麽聽出來的?

“沒錯,我是甘城人。”

“真巧,我祖上也是甘城。”

“周姓在甘城是個大姓。”謝麟的媽媽就姓周,還有班裏很多同學,包括她高一時懵懵懂懂有好感的體育委員周成鋼。

“我聽祖母說,甘城以前有個劇團特別有名,好像是叫春曉劇團。”

扶曉眼睛一亮:“對啊。”還真是巧到家了,她就是春曉劇團裏長大的。

周以檀不緊不慢的說:“我祖母很喜歡聽戲,經常在家裏唱沙漠王子和追魚。我小時候不喜歡,一句話咿咿呀呀要唱三分鐘,簡直是種折磨。後來耳濡目染聽得久了,方體會到其中韻味。”

話題一旦打開,就不再尴尬,尤其還是圍繞着扶曉比較熟悉的戲曲,很難冷場。

扶曉一邊和周以檀聊,一邊暗暗驚訝。

這個時代,戲曲仿佛已經成了老年人的專利,除了陸靈犀,她還沒見過那個年輕人對此感興趣。周以檀卻說起來頭頭是道,簡直比從小在劇團裏長大的扶曉還像個內行。

扶曉心想,若是陸靈犀在,肯定能和周以檀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陸靈犀從小就喜歡表演,還特有天分,大學裏加入京昆社團,大三那年代表學校參加全國大學生戲劇研讨會,拿了個一等獎回來,登了當地的報紙,在劇團家屬院裏傳為佳話。

說話間,扶曉的一碗混沌吃完,周以檀的素面卻原樣沒動,自從端到她這張桌子上來,一口沒吃,倒像是個擺設。

扶曉忍不住問:“你怎麽吃得這麽少?”

他看樣子也不需要減肥,偏顯清瘦。

周以檀實話實話:“難吃。”

扶曉莞爾:“那你去吃點好吃的啊。”

“沒錢。”

這回答實在出乎扶曉的意料,他不是剛中了二等獎?

周以檀仿佛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解釋說:“沒領到手裏就不算錢,只是張紙片。”

扶曉心裏暗暗奇怪,號稱自己沒錢,為何中了獎卻毫不激動?對那張彩票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如果是她的話,恐怕激動的要失眠一整夜,那張彩票要放在胸罩裏才安心。

扶曉吃完馄饨,起身離開,周以檀也和她一起走出了小吃店。喜鵲和師大附中家屬院分別在文華路兩側。扶曉在路口和他分開,回到居處,逛街的陸靈犀還沒回來,屋裏靜悄悄的,飄着蚊香片的香味,扶曉聞着一點也不像薰衣草,感覺有點上當。

洗了澡之後,她躺在床上翻手機,看着看着,突然燈一黑,空調也停了。

夏天電力負荷太大,這個家屬院經常停電,不過持續的時間也不長。扶曉習以為常的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來電,便走到陽臺,四處看了看。這次不光是這個家屬院停電,周圍都是一片漆黑,看來一時半會不會來電了。

她踮着腳尖朝遠處的惠民超市方向看了看,好像很亮堂,于是便拿着錢包手機下樓。

家屬院裏烏黑一片,小道旁的樹林,樹影婆娑,一個人走肯定有點瘆人,不過今晚上例外,路上都是往外走的人。

今年夏天奇熱無比,扶曉又因為體質的緣故,特別容易出汗。雖然去惠民超市只有一站路,為了能享受一會兒空調,也坐了公交車。

邁進超市大門的那一刻,簡直有一種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

在超市裏象征性的買了一管牙膏和一瓶礦泉水,扶曉擔心住處還沒來電,坐在超市入口休息處的一排長椅上看手機刷微博。

一雙暗藍色帆布鞋從她面前經過,走過去又拐回來,停住。

“好巧。”

扶曉擡起頭,面前站着背着單肩包的周以檀,低着頭的緣故,半長的頭發垂下來一些發絲,面孔在漆黑烏發的映襯下,尤顯白皙清俊。

真的是巧,短短三個小時,遇見他三次。

扶曉仰頭笑笑,“你也來買東西啊?”

周以檀坐到了她左邊的凳子上,直言不諱:“不買,蹭空調。”

扶曉莞爾,“我也是。”

“你住在附近?”

扶曉嗯了聲,問他:“你呢,來芙蓉市出差?”

周以檀摸摸眉梢,有點難為情的說:“來旅游。”

這個回答,讓扶曉沒忍住,笑出聲來。

衆所周知,芙蓉市既沒有名勝古跡也沒有秀麗山水,前幾年大費周章的在東郊挖了一個人工湖,因為湖邊種滿了木芙蓉,取名芙蓉湖,算是本市排名第一的“風景名勝”。這樣的城市,居然還有人專門來旅游。

她忍不住逗他:“去看芙蓉湖啊?”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來這兒。”

周以檀皺皺眉,沉默了片刻,忽然扭頭看向扶曉,壓低了聲音,“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小忙?”

正說笑着,突然間變得這麽嚴肅正經,扶曉被感染的也情不自禁的嚴肅起來,低聲問:“什麽忙?”

周以檀沒言語,低頭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張放的有點皺巴的彩票,平平靜靜的說:“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去領獎?”

扶曉一愣,這叫小忙?

周以檀解釋:“我身份證丢了,沒法去領獎。”

“你可以補辦個身份證。”

“我不是本地人,這兩天可能就要離開芙蓉市,時間來不及。”

扶曉盯着他:“這彩票不記名的,我去領獎,獎金就會彙入我的銀行賬號。你都不認識我,你不怕我不給你?”

周以檀一本正經的回盯着她:“你看上去一臉老實巴交,我相信你啊。”

從小到大被人誇水靈好看,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形容她的長相,扶曉不禁有點好笑,心說你這次可真錯了,你是沒見過我揍人的時候。

她搖搖頭:“那可不一定,人不可貌相。”

謝以檀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拿走就拿走吧。”

扶曉本來只是對他的請求感到驚訝和不可思議,聽到最後一句,忽然生出警覺,十萬也不是小數目,那能這麽随便不當回事。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他這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個陌生人,完全不合常理。

扶曉打量着他,眼睛亮幽幽的帶着些琢磨。

周以檀眉頭一挑:“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騙子?”

扶曉心裏正有這個想法,被他點破也不否認,笑吟吟反問:“那你是嗎?”

周以檀把腿一伸,靠到椅子上,沒好氣的說:“騙子那有長這麽好看的。”

扶曉忍不住笑出聲來,直言不諱:“那可不一定啊。”

周以檀哼了一聲,“愛信不信吧,反正我不是騙子。”

扶曉偏頭看看他,頓了頓說:“嗯,我也覺得你不像。”

周以檀饒有興趣的問:“為什麽呢?”

扶曉正色道:“不管做那一行都得勤勞才能致富,尤其是行騙,不僅要動腦動嘴,還有動手腳,你這樣子太懶散,缺少騙子的精氣神和勤快勁。”

雖然是說他懶,周以檀卻聽得眉開眼笑,右臉頰上顯出蠱惑的漩渦。

“沒錯,既然你相信我不是騙子,能幫這個忙嗎?我會給你一部分作為酬謝。”

扶曉笑吟吟搖頭。

并非不缺錢,也并非不愛錢,只是經歷過家裏的事情之後明白一個道理,盡量別和兩類人發生金錢上的牽扯。一是陌生人,二是親朋好友。

王雅蘭和周玉玲是好友也是搭檔。謝恒生發達之後,周玉玲成為富太太,王雅蘭也沒覺得自己低矮她幾分,兩人之間依舊如故。可是一旦借了錢,尤其是好幾年還沒還上,王雅蘭在周玉玲面前就不知不覺多了慚愧之情。原本平等的友情,變得微妙地失了平衡,甚至包括扶曉見到謝麟,都覺得不好意思。所以一上了班,她就發狠要拼命的攢錢,趕緊把謝麟家的錢給還上。

周以檀一看她不肯幫忙,臉上笑意盡消,悶不做聲的靠在椅背上,擺着一副寂寞如雪的表情,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你明天去派出所吧,看能不能異地補辦身份證。不行的話就回原籍,不會耽誤你領獎的。”

周以檀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扶曉很熱心的百度了一下文華路派出所的地址,念給他聽。

周以檀嘆了口氣,又随随便便的把彩票放進了口袋,就跟塞一張超市小票似的。

“窮人”扶曉實在看不下去,再次建議他放好,別被偷了。

周以檀不以為然:“小偷又不知道這是中了獎的彩票,要偷也是偷錢,不會偷這個。”

扶曉好心提醒他:“那你的身份證怎麽就被偷了呢?那也不是錢啊。”

周以檀不服氣道:“我那是錢包被偷了,順便丢了身份證。”

“那你怎麽住的酒店?”

周以檀哼哼:“辦了個假證,不然你以為我願意住在喜鵲,大酒店機器驗證身份證,喜鵲是人眼掃描。”

扶曉心說,原來不是節儉,是無奈之舉。

周以檀郁結的說道:“這個快捷酒店實在很糟糕,我前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有人開門進來。客房經理居然給錯了鑰匙!”

怪不得出來蹭空調也随身背着單肩包。

“當時把我吓了一大跳,還以為有人要半夜劫色。”

扶曉好笑:“你想多了。”

周以檀哼道:“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突然進來兩個女人對着我的身體尖叫,難道我不會多想?”

扶曉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笑得差點嗆住。剛好這時陸靈犀打來的電話,問她在那。

“咳咳,家裏沒電,我在超市蹭空調。”

“快回來吧,已經來電了。”

扶曉挂了電話,起身對周以檀道:“來電了,我要回去了。”

“我也回去。”周以檀随之起身,走了幾步,擡起手腕好像要看時間。

那塊看上去不倫不類的不像手表也不像手環的東西,驀然亮了一下。扶曉好奇,莫非屏幕是虹膜感應的?因為他沒有任何觸碰,只是低頭看一眼就亮了。

超市門口就是公交車站牌,扶曉停住步子,正要問周以檀坐不坐公交車,忽然聽見身邊響起一聲動靜。她扭過頭,看見停在路邊的一輛車裏下來一個人。

竟然是今天傍晚在醫院攔住她的那個人。依舊還是冷硬淩厲的表情,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氣。怎麽會這麽巧,再次碰見他,難道是下班後一路跟着她?

她正想着如何應對,他已經走到了近前。但這次卻不是沖着她來的,而是橫眉冷目的打量着周以檀,淩厲眼神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意味。

扶曉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怎麽有些像是……情敵相見?他認識周以檀?

“你就是謝麟?”一聲冷漠傲然,略帶酸氣的質問,讓扶曉吃驚的瞪圓了眼睛。

☆、第 5 章

他怎麽會知道謝麟?

奇怪的是,周以檀的臉色卻變了變,仿佛受了驚吓似的,飛快的說:“抱歉你認錯了人,我不叫謝麟。”

男人淩厲的目光,從周以檀的臉上收回來,盯着扶曉,等她開口。

身高優勢,外加強大氣場,導致一向膽大包天的扶曉,莫名其妙有一種被老師提問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回答:“他叫周以檀。”

周以檀匆匆說道:“你們聊,我先走了。”說着,直接就扔下了扶曉,走進了人群中。

扶曉心說,我們聊個毛線啊,根本就不認識。她也想擡腳想走,可是要命的好奇心,卻把她的腳腕給扯住了。

“你認識謝麟?”問完又覺得不對,如果認識的話,他怎麽能把周以檀錯認為謝麟呢,兩人雖然長的有點像,但并不是十分的像。

季脩筠冷冷道:“你不是對陸鵬說過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叫謝麟。”

扶曉圓睜雙目,心呼冤枉,她連陸鵬都不認識,蒼天可鑒,什麽時候對陸鵬說過這樣的話!這要是陸靈犀聽見了還不得心碎而亡。

看來,眼前這位就是陸鵬提過的那位季(紀)大哥了。

被三個人同時錯認到這般田地,也是少見。扶曉因為是看過那女孩兒的照片,所以比較理解,換作是她自己,也一定會認為就是一個人。

如果能像陸鵬那樣,用照片說話就更有說服力了,可惜她此刻身上沒有随身攜帶高中時短發的照片,只好口說無憑的無力解釋:“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

話未說完,被季脩筠用斬釘截鐵的語氣攔腰斬斷,“你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

扶曉認認真真說:“那你這次可真的錯了!”

“是嗎。”他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視着她。

扶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耳垂後有一顆痣,腰上有個胎記。大姨媽的日期要不要我說給你聽?每個月十號。”

這幾句話說完,扶曉呆若木雞,完全的被驚住了。

除了父母和陸靈犀沒人知道這些,但是她大姨媽的日子,恐怕就連她媽也記不清,陸靈犀那個大大咧咧丢三落四的家夥更不可能記得。

她吃驚的問:“你怎麽知道這些?”

季脩筠眉頭一壓,“你說我怎麽知道?”

這句低沉的反問裏竟然還包含一股直沖雲霄,氣貫長虹的幽怨之氣。若不是千真萬确的不認識他,扶曉都快要以為自己對他始亂終棄過。

“為什麽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這到底是哪跟哪兒啊。

扶曉深感無力,我都不認識你,這個問題,叫我如何答起呢。可是解釋他又不信,索性保持沉默。

渾身是嘴都說不清的感覺,還真是痛苦啊。

這個痛苦的表情,像是一把劍插到了季脩筠的眼裏。

六年的時間,他一直想要找到一個答案。想過無數種原因,想過無數次重逢。沒想到會是這樣,以裝作不認識而結束。

緣起緣滅,倒也幹脆。

唯有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咬了咬牙,“好……既然你不想見我,如你所願,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

說完,闊步下了臺階,拉開車門。

黑色路虎以一種決絕的速度融入到車流中。

扶曉站在站牌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長到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麽奇怪的事情,連着三個人認錯她。

就算是錯認了她,怎麽還知道謝麟的名字呢?還說她曾經對陸鵬說過,謝麟是她的男朋友,呵,這太可笑了,也太奇怪了。難道她當真失憶過?或者是夢游過?

想到這兒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那有夢游游到另一個城市,還住了半個月的?

又或者真的有平行空間,他們見到的是另一個她?那個“扶曉”和那個“謝麟”是一對兒情侶?

想到這兒她打了個激靈。那可不成,陸靈犀非得瘋掉不可。

七想八想的功夫,公交車來了。扶曉上了車,沿路也沒見到周以檀,從超市到快捷酒店也就一站路的距離,估計他這會兒都已經回到了喜鵲。

進了家屬院,周圍驟然安靜下來。

月色迷蒙,木有清香,別有一番鬧中取靜的幽深。

扶曉放慢腳步,走在林蔭道上。

四下無人,不過兩側都有路燈,不遠處的家屬樓,如同一棟黑色龐然大物,雜亂無章的亮着燈光。

走到一半的時候,草地上有東西閃了閃。

扶曉停住步子,看見地上有個包,閃光的是帶子上的金屬扣。

她踏進草坪,低頭仔細一看,竟然是周以檀的包。

奇怪,他的包怎麽會在這兒?

扶曉左右看看,拿出手機用手電筒往樹林深處照了照,沒有人,只有梨樹和海棠靜悄悄的站在夜色中。她又輕喊了兩聲,沒人回應。

扶曉撿起來皮包拎了拎,裏面好像有東西。

周以檀一直寸步不離的背着這個包,左手抓着帶子,看上去十分寶貝這個皮包,應該不會随意的到處亂扔,要扔也是擱進垃圾桶,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是被偷了,還是被搶了,亦或是別的原因?

扶曉想了想,拿着單肩包,拐回到喜鵲。

前臺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長了一臉青春痘,一問扶曉不是來住宿的,态度便冷下來。扶曉問起周以檀,她直接以一句“不能透露客人隐私”,堵了回去。

扶曉說:“這是他的皮包,你能不能轉交一下?”

姑娘愛答不理的回應:“你自己轉交吧,萬一丢了什麽東西我可說不清。”

扶曉只好在留言條上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她,“如果他回來了,麻煩你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

姑娘收了字條,冷冰冰說了聲行。這種服務态度也真是夠嗆,不過這個快捷酒店勝在便宜,而且附近有幾個學校,居然也不愁客源。

扶曉回到居處,剛剛打開房門,就聽見一聲嬌滴滴的尖叫。

是陸靈犀的聲音!

扶曉心裏一緊,扔了手裏的皮包,順手抄起門口的一把雨傘便沖進了她的房間。

入目的畫面,和她想象中差了十萬八千裏。

房間裏并沒有賊,只有一個只着內衣的美人,花容失色的站在床上。地上散落着一件新衣服,還有一只拖鞋。

另一只拖鞋還在陸靈犀的腳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到床上時,這只拖鞋沒來得及甩掉。

即将迎來本命年的陸美人,買了好幾套大紅色內衣準備着,可是沒還沒等到春節,就忍不住誘惑,已經提前穿了好幾個月。她膚色白皙,身材妖嬈,穿着紅色蕾絲內衣,那真是香豔至極。

扶曉松口氣,扔開打算用來英雄救美的雨傘,問陸靈犀怎麽了。

陸靈犀指着窗下的穿衣鏡,小臉煞白,“有一只蟑螂,在鏡子後面。”

扶曉抄起陸靈犀遺落在地上的一只拖鞋走過去,穿衣鏡後果然有一只碩大的蟑螂。

手起鞋落,幹脆利索的啪叽一下。扶曉提着鞋去衛生間用水沖幹淨,又拿開水燙了一下鞋底,這才拿到陸靈犀的床前。

陸靈犀小聲小氣的問:“死了嗎?”

扶曉一本正經說:“這混賬家夥居然偷看你換衣服,絕對不能留它性命,我已經滅了口。”

陸靈犀被逗得噗嗤一笑,指着扶曉手裏的拖鞋,堅定的說:“這拖鞋我不要了。”

扶曉提起拖鞋,仔細看了看:“沒事啊,我已經把屍體處理掉了,還用開水燙過。”

陸靈犀搖頭:“那也不行,有死亡的陰影在。”

扶曉樂不可支:“好好好,那咱倆換個拖鞋總行了吧。”

她明明喜歡利索灑脫的人,卻和膽小如兔的陸靈犀成為鐵杆密友,也挺奇怪的,有個異性相吸的原理,她懷疑自己和陸靈犀屬于互補相吸。

陸靈犀從床上跳下來,穿了扶曉的拖鞋,繼續剛才被蟑螂打斷的試衣行動。

扶曉看着鏡子裏高挑明豔的美人,一面覺得這等好身材好年紀,就該穿得天怒人怨,春,色無邊,一面又心疼那落花流水春去也的金錢。

兩相交戰中,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她煞風景的問了句:“吃飯的錢留了嗎?”

陸靈犀嬌嗔了一句“讨厭”,順便投訴扶曉穿了兩年的T恤衫,引發了她嚴重的審美疲勞。

扶曉抱臂靠在門框上,“所以我才懶得買衣服啊,服裝會審美疲勞,可是錢不會,我看一輩子也不煩。”

陸靈犀白了一眼:“你才應該去銀行上班的。”

扶曉搖頭:“那不行,天天看着那麽多錢,還都不是自己的,太痛苦了。就像天天看着男神,他卻是別人老公一樣。”

陸靈犀神色一僵,眼神飄了一下。

二十年的好朋友,幾乎算是半條肚子裏的蛔蟲,扶曉立刻敏感的問:“你是不是最近有什麽心事啊?”

比陸靈犀還小兩個月的扶曉,記不得從何時起,就自動自發的成了她的大姐。尤其是陸靈犀的父母去世之後,這種責任感就尤其的強烈。

陸家雖然不富裕,但是有一點好,就是陸向東不折騰。劇團倒閉之後,和張文琴在化工廠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工資攢着不用,勤儉節約只進不出,日子比扶家好得多。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高二暑假的那年,廠子出了事故,父母一夜間都沒了。

陸靈犀整整休學了一年,才緩過來。自此也有了個一有心事就去購物的毛病,有的時候買的都是無用的東西。

但是這次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同,她買的東西,雖然多,卻實用,全是衣服。導致扶曉一時間也界定不清,她這兩天的購物到底是剛性需求還是又有了心事的一種表現。

陸靈犀背對着她,飛快的說了聲沒有。

扶曉沒看到她的表情,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上前兩步走到她跟前,偏頭看着她的眼睛,又問:“真的嗎?”

陸靈犀壓根不看她,只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衣服我穿着好不好看。”

扶曉像老夫老妻一樣,看都不看的猛點了下頭:“你穿什麽都好看。”

聽着沒誠意,但卻是實打實的真心話。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對于扶曉來說,是朋友眼裏出西施。陸靈犀從小在她眼中就是個美人,尤其是上了戲妝,簡直要傾國傾城。

扶曉望着陸美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當年,陸靈犀的父母談對象遭到了祖父母的強烈反對。兩老人非常封建,還帶着舊社會思想看不起唱戲的演員。陸向東偷出戶口本和張文琴領了結婚證,惹惱了父母。直到老夫妻倆去世,也沒承認張文琴是陸家兒媳,更不讓其他子女和張文琴來往。

陸靈犀出生之後,也只和媽媽這邊的親戚走動。陸向東和張文琴去世,工廠補償了一大筆撫恤金,那些和陸向東十幾年沒來往的兄弟姐妹忽然間就冒了出來,紛紛表示要接陸靈犀去家裏住,為了搶她差點沒打起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

她舅舅張文海從通海趕來處理後事,一氣之下帶着陸靈犀離開了甘城。陸靈犀在舅舅家住了大半年,才和外婆一起回來,不知道在通海,有沒有碰見過和她長得很像的人?

明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扶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

陸靈犀道:“沒見過啊。怎麽了?”

扶曉把今天碰見的怪事說了一遍。

陸靈犀驚訝不已:“居然有這樣的事!”

“對啊,如果不是看到照片,我簡直不能相信。”

“難道你有什麽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

“那也不會同名同姓啊,扶這個姓又非常少見,和我重名的人應該不多。”

陸靈犀忽然一驚:“你會不會是被什麽詐騙團夥給盯上了。現在的騙子詐騙手段很高明。”

提到騙子,扶曉心裏又是一動,笑嘻嘻說:“我今天遇見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像是騙子的人。”

陸靈犀馬上就問怎麽回事。

扶曉就把三遇周以檀,以及剛才撿到周以檀的皮包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靈犀立刻問:“包裏裏面有什麽?”

“我沒看。”若是撿到一個不知道主人的皮包她翻開看看有沒有聯系方式,因為知道是周以檀的,所以就沒翻打算直接給他。

陸靈犀忙說:“不行不行,你得打開看看,萬一裏面有什麽違法的東西呢?你今天沒看新聞嗎,有人回國幫朋友帶的一箱紅酒,結果在海關查到紅酒裏有毒品。”

扶曉一聽,連忙打開皮包。

包裏只有一樣東西,十分出人意料。

☆、第 6 章

這是一個圓形類似鐘表的東西,說不出來是什麽材質,拿在手裏很輕,做工異常精美。琺琅表盤上有時間刻度,但不是十二,而是二十四,表針特別多,長短粗細共計有六根,最特別的地方,是表的中心部分有個藍色沙漏,沙漏的正下方還有個鐘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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