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不,”桑伯格道:“強攻吧,再這麽拖下去,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勒班搭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旁邊沒人的地方走了幾步,低聲道:“他只要還沒有開始傷害人質,就暫時不能強攻。”

桑伯格道:“但是再繼續這麽拖下去也沒有意義,明顯他的要求是不可能達成的。”

“你這是軍人的思維,講究速戰速決,”勒班道:“但是政治的考量比這個複雜的多。比如,現在如果強攻,那麽造成人質傷亡的話,媒體會怎麽報道?”

桑伯格臉色陰沉下去,冷冷說道:“很多事情,要不是這些媒體添亂,本來容易處理的多。”

勒班道:“所以政治既瑣碎又肮髒,很多時候要考慮的反而不是事件本身,你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會有很多不做事的人來掣肘你。其實反而是你這種軍警人員簡單的多。”

桑伯格嗤笑了一下,道:“那也只是跟你相比。像圖拉真,他的業務能力不好嗎?那又怎樣?還不是被逼到了這一步,說實話,作為同行,我還是有點同情他的。”

“你說得對,”勒班道:“所以這事羅馬那邊也有責任,他們的人,以及北約派過來的,馬上就到。我們再等等,這樣即使最終結果很糟糕,也不至于都是我們的責任。”

桑伯格無奈笑道:“你這是找了背鍋的人?”

勒班聳聳肩,道:“不然呢?要是首相因為這件事大選失利不能連任,那我豈不是失業了。”

桑伯格無奈地搖着頭,自嘲道:“你是專家,聽你的。”

“吃吧。”景勻把一份單獨包裝的中式早餐推到林卿面前。早晨七點,空了一夜的腸胃開始有隐隐的饑餓感,打開包裝盒的蓋子,覆蓋着紅油、蔥花、蒜粒等的豆腐腦,香氣熱騰騰地撲面而來,即使身在險境,林卿也不由小聲說了句:“好香。”

她拿出另一盒豆腐腦,打開蓋子,道:“我給你也要了一份,過來吃呀。”

“我還以為你要吃兩碗。”景勻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你怕有毒啊,”林卿拿起一個勺子,在兩份豆腐腦裏各自舀了滿滿一勺吃下去,道:“沒事的,你看,我都吃了。”

食物本身對于景勻這種受過嚴格訓練的人倒是沒有那麽大的誘惑力,他考慮了一下,如果裏面真的放了什麽東西,他因此被擒獲,豈不是更符合PTSD患者的狀況,畢竟罹患PTSD的人本身就沒有很強的控制力。于是景勻走過來,在桌子旁坐下,拿勺子盛了一口吃下去。

“好吃嗎?”林卿看着他,問道。

“嗯,”景勻道:“和外面中餐館的味道不一樣。”

“這是大使館送來的,當然不一樣。”林卿道。剛才景勻讓她自己點食物時,她說想吃豆腐腦和油條,勒班聽的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而黃婉儀二話不說讓大使館的廚師準備好送了過來。景勻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林卿,道:“大使館的人對你真好。”

林卿放下勺子,柔聲道:“他們對每一個帝國人都很好,你要是願意,也能這樣。”

景勻用勺子攪拌着碗裏的食物,淡淡說道:“怎麽,你是帶着任務來的?”

林卿有些委屈地道:“你什麽意思,我剛才可是抱着必死的決心進來的,什麽任務不任務的。還有你,叫我過來,又不殺我,為什麽,為了好玩嗎?”

景勻輕輕笑了一下,道:“你想我殺你麽?那很簡單,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

林卿于是一下慫了下去,默默吃飯,不敢再和他頂嘴。

兩個人不做聲地吃着早飯,林卿伸筷子去夾最後一根油條,又停下來,把油條分成兩半,讨好地夾了一半給景勻,道:“剛才那個爺爺會不會死?”

“死不了的,”景勻将半根油條夾回給她,道:“我避開了骨頭,休養一下就沒事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傷害他,他年紀大了,恢複起來很慢的。”

“不然你怎麽會進來?”景勻将兩人空了的飯盒蓋上蓋子收回到塑料袋,整整齊齊地紮好,放進一邊的垃圾桶裏。

林卿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幹嘛讓我回來,說好了放我走的。”

“我反悔了,”景勻淡淡說道:“有精神疾病的人做事沒有章法,這很正常。”

“啊?”林卿吃驚地看着他,道:“你有精神病?”一邊說一邊往後面縮了一下。

“PTSD,聽過嗎?”

“哦,”聽到不是什麽分裂症妄想症之類的,林卿松了口氣,道:“聽過。你的經歷,得這種病也很正常。”

景勻在牆角的椅子上坐下來,用手機查看着外面的情況。林卿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心想,好沒用,都說了他能看到外面的情況,也不知道瑞典這些警察在幹什麽,還沒查出來嗎?

景勻擡眼瞄了她一下,林卿趕緊移開視線,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你把這些也告訴他們了?”景勻問道。

“沒有啊,什麽東西。”林卿開始裝傻充愣。

景勻也懶得戳穿她,淡淡說道:“昨天晚上沒睡覺啊?一直在打哈欠。”

林卿實話實說:“昨天夢到你說不會放過我,吓到了,所以一直睡不着。”

“我有那麽吓人嗎?”

林卿點了點頭。

“你要是困的話就睡一會兒吧。”景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靠牆的一張雙人床。

林卿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景勻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要做那些無聊的事嗎?我想做的話昨天就做了。”

林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微泛紅,道:“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對不起。”

“随便你吧。”

兩個人相對無言。

林卿無聊地坐了一會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為了打發困意,她小心地問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林卿斟酌着措辭,道:“你真覺得瑞典政府會去努力做工作以求釋放布雷維克和塔蘭特嗎?”

“不可能,”景勻看着手機屏幕,上面出現了一些新的人物,勒班正在和他們握手:“這兩個人是歐洲标志性的右翼份子,除非歐洲集體右轉,否則不可能被釋放。”

林卿有些驚訝,道:“那你為什麽要提這樣的要求?既然不可能被釋放,那你真的要殺害人質嗎?”

景勻擡頭看了她一眼,道:“那我考考你好了,你覺得是為什麽。”

“勒班先生,你好。”

勒班伸手與面前的精悍男子握手,來人自我介紹道:“我是舒爾茨,這位是羅蘭小姐,希望我們可以幫到你。”

勒班與舒爾茨身後的奧莉維娅·羅蘭握手,客套道:“辛苦兩位,我先向兩位介紹一下情況,請。”

桑伯格已經事先把資料向他通報過,威廉·舒爾茨和奧莉維娅·羅蘭分別來自德國和法國情報組織,都是北約的常駐人員。

“所以現在能夠确定綁匪的身份就是圖拉真·景了嗎?”

“确定了。”

“不好意思,”奧莉維娅道:“您剛剛說有一個人質指證了他,我想見一下這個人質。”

“對,”舒爾茨道:“我和奧莉維娅都和圖拉真共事過,按他的行事作風,他既然行動過程中帶了頭套,就絕不會被人看到真面目,這種低級錯誤不像是他的做派。”

“這個……”勒班道:“那個人質是一個帝國的女孩子,圖拉真先是放了她,知道她向我們指證了之後又要求她回來。”

“你們把人質放回去了?”奧莉維娅懷疑地道。

“是人質趁我們不注意,自己跑回去了,”勒班道:“當時圖拉真不斷槍擊一名劍橋的教授,場面混亂,人質趁帝國大使館的特勤人員不注意自己跑進了教堂。”

奧莉維娅和舒爾茨對視了一眼,兩個人流露出“這種錯誤也能犯”的神色。

舒爾茨道:“圖拉真既然放了人質,怎麽又會要求她回去,這個女孩子和他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我們調查過,他們此前不認識,人質身家清白,是個普通人。按照圖拉真的說法,他在釋放人質之前曾經要求人質不要透露他的信息,但是人質沒有照做,所以他很生氣。”

“然後人質走進教堂後,他卻并沒有殺掉她,是嗎?”舒爾茨翻看着記錄,對奧莉維娅道:“這完全不像是圖拉真的作風,做事沒有目的,反反複複。”

奧莉維娅道:“也許他已經變了吧,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跟他合作了,有多久了?三年了吧,據說他得了嚴重的PTSD,性格發生變化也是在所難免的。”

舒爾茨道:“也只能這麽解釋了,不然我很難想象一個做事追求效率,從不拖泥帶水的人會變成現在這樣,居然提出一個無法達成的目标,他大概真的瘋了。”

“所以兩位有什麽建議嗎?”勒班問道:“兩位既然對圖拉真這麽熟悉,有什麽方法能規勸他取消行動嗎?”

舒爾茨道:“這樣,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把資料從頭到尾再梳理一遍行嗎?”

“可以。”勒班道:“羅蘭小姐呢?有什麽能幫到你。”

奧莉維娅道:“圖拉真的公開信是在哪裏發現的?”

勒班指向十幾米外那棟已經被清空的樓房,道:“在那裏,二樓,左數第二個房間。”

奧莉維娅道:“謝謝,我想過去看看。”

“好,我讓人陪你去。”勒班道。

奧莉維娅微笑道:“不必了,我很快就回來了。”

她來到紅色小樓的二層,推開房門,微風輕輕吹拂着窗紗,陽臺上飄來花的清香,她在屋子裏走了一圈,來到陽臺前,打量了一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不遠處的教堂一覽無餘。

她看了看陽臺上的白色茉莉和玫瑰,溫柔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還真是個嚴謹的人,即使要搞恐襲,也要在這裏種上最喜歡的花。”她在陽臺上仔細查找着,尤其是一些不起眼的裝飾物,終于在屋檐上找到了一枚隐形軍用攝像頭。

“真沒用。”她感嘆着瑞典人的愚蠢,伸手在鏡頭前,以摩斯密碼打出了“我發現你了”的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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