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沒嘗過死亡的味道,所以總是輕易言死,我現在就給你個機會。”景勻将槍身往她旁邊一推,道:“拿這把槍,自殺好了。”
林卿看了看,有些迷茫地道:“你不怕我轉頭傷害你嗎?”
“你可以試試。”景勻目光平淡,看不出打的什麽主意。
“既然是我壓垮了你最後的一點信心,不如就在我面前了解了,免得我以後想起這件事還要自責。”
林卿看着那把槍,慢慢伸出手,覆上去,觸手冰涼。她摩挲着槍身,過了好久,才沮喪地道:“我現在還不想死。”
“那樣最好。”景勻把槍收起來,道:“就算你覺得全世界的人都不愛你,最起碼你自己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反正也不可能比這更壞了。”他拿起那杯酸奶塞給她,道:“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麽?”
林卿慢慢吸着酸奶,道:“我一點也不餓,沒什麽想吃的。”
景勻道:“還有十一個小時,事情就結束了,很快的,你再耐心等等。”
林卿擡頭看着他,道:“最後會怎樣結束?”
“到時候就知道了,總之我不會傷害你,”景勻道:“以後我們也不會再有交集,你就把這件事情當成一個意外吧,希望你以後再有心灰意冷的時候,想想你今天說過你還不想死。”
林卿默默低下頭,又看着他,道:“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景勻看着她,看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答非所問地道:“像你這樣渴求陽光的人,一旦選擇錯了尋求的方向,你知道有多可怕嗎?”
林卿心思敏感,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麽,于是淡淡笑了一下,低頭說道:“這世上有一類人,明知道面前是封喉的毒酒,也會拿起來一飲而盡。”
空氣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兩個人仿佛在各說各話,又仿佛暗暗交鋒了一回。
勒班把桑伯格留在外面暫時指揮,然後和舒爾茨、奧莉維娅來到指揮車上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坐在車裏的陳德銘乜了他們一眼,什麽也沒說。
勒班道:“還有十一個小時,兩位還有什麽建議嗎?”
舒爾茨道:“我想交換人質的手段,想必是用不了了。”
奧莉維娅道:“是,如果想用交換人質的方法解決這次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勒班道:“詳細說說吧。”
“顯而易見,”舒爾茨道:“圖拉真雖然現在精神狀況不好,但是他不是笨蛋,先不說瑞典現在沒幾個有足夠分量可以做交換的極右翼者,就算有,想用這方法把剩下的七十名人質都交換過來也是不可能的。”
“沒錯,”奧莉維娅道:“七十名人質肯定不可能全部被交換過來,但是這不妨礙我們盡量去嘗試一下,換的越多越好。”
“你們說的對,”勒班道:“交換人質的方法,用的過多,也會讓民衆對政府産生質疑。這樣,我開門見山地問吧,以兩位對圖拉真的了解,一旦最後不能釋放布雷維克和塔蘭特,你們覺得他引爆炸彈,與人質同歸于盡的概率有多少?”
舒爾茨和奧莉維娅對視了一眼,奧莉維娅道:“我只能說,如果是以前,概率是零。”
“沒錯,”舒爾茨道:“圖拉真不是一個沖動型人格的人,他做事會講求效率和回報,喜歡精益求精。同歸于盡這種事情,他雖然不是一個怕死的人,但是就這樣丢掉性命,不是他的風格。不過正如奧莉維娅所說,我們只能保證這是以前的他。”
勒班嘆了口氣,道:“看來到最後免不了還是要強攻。”
“建議您做好強攻的打算,”舒爾茨道:“還有,強攻之前,要先和那位陳先生商議好,不然到時候帝國的特種部隊和貴方安全部隊有了行動方面的沖突那就不好了。”
勒班揉了揉額頭跳動着的青筋,苦笑道:“我真是沒想到我國首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個這麽難纏的對手。”
奧莉維娅同情地道:“恕我直言,這種事情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這時,桑伯格在外面敲了敲門,舒爾茨替他打開,桑伯格臉色有些怪異地道:“圖拉真提出釋放五個人質。”
勒班流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懷疑地道:“為什麽?”
桑伯格攤了攤手,道:“好像是他要求要什麽帝國特色的食品,挺難弄,大使館陳德銘說要等一會兒,他讓在波羅的海上的帝國航母艦隊把原料空運過來,再讓大使館做好送過來,要一個半小時。因為很麻煩,圖拉真就主動提出釋放五個人質作為答謝。”
“圖拉真主動提出?”奧莉維娅和舒爾茨對視了一眼,道:“确定是為了吃的東西?”
桑伯格和旁邊的助手嘀咕了一陣,道:“确實是為了食物,剛才他們用中文對的話,我聽的不是很懂,現在确定了,是食物,而且不是他自己要吃,是那個帝國人質要吃。”
勒班、舒爾茨、奧莉維娅同時現出不可言說的表情。
“這件事情最後會怎樣?”林卿道:“你會被關起來吧。”
景勻喝了口水,道:“比照布雷維克的量刑,我大概會是十年左右,而且會被關在精神病院。”
“你一早就算好了吧,”林卿淡淡笑了一下,道:“我感覺你并不是為了擺脫羅馬那邊對你的迫害,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較好,”景勻道:“你之後也還是要回歸到正常生活裏的,這些事情只會影響你以後的生活節奏,我不是不信任你。”他看了一眼窗外,這個角度,隐約能看到他之前住的那座紅色小樓。
“我很少犯錯,沒想到這次這麽簡單的任務卻出了錯。”
林卿疑惑地道:“哪裏出錯了,至今為止不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嗎?”
“我說的是你,”景勻看着她道:“我看走眼了,如果能重新來一次,我不會再選你當人質了。”
林卿微微笑了一下,道:“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反社會型人格嗎?根本不是,如果是的話,你只會感到興奮,而不是自責。”
景勻也淡淡笑了一下,道:“謝謝。”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沒有,”景勻道:“還有不到十一個小時,我看外面那些人怎麽做吧,然後我再應對,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看着林卿,說道:“如果你覺得呆在這裏不舒服,我可以放了你。”
林卿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也沒多久了,我現在出去,說不定會節外生枝,說錯什麽話讓他們懷疑你,不用了。”
“你沒有義務幫我,”景勻若有所指地道:“我跟你,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是不要過多牽涉進來比較好。”
“我知道,”林卿微微笑了一下:“我只是覺得,你沒有必要做多餘的事情,做多錯多,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到最後就可以了。”
“是我,”景勻嚴肅地道:“出去之後,警察向你問話的時候,千萬不要說‘我們’。”
“嗯,我記住了。”
景勻看了看時間,十點半,他把通話器拿過來道:“如果你沒有特別的東西想吃,那我就給你要一份跟別人一樣的吧。”
林卿想了想,道:“我突然想吃臭豆腐。”
景勻看着她,有點無奈,道:“大使館不一定有這種東西。”但他随即接通了通話器,向陳德銘提出了這個要求。
陳德銘愣了一下,道:“是你吃還是林小姐吃?”
“林小姐,”景勻補充道:“她心情不好不想吃正餐。”
陳德銘為難地抓了抓頭發,對黃婉儀道:“你打電話問問大使館的廚師有沒有這種東西。”
黃婉儀一邊撥打手機一邊道:“好像沒有,整個瑞典我也沒見過。”
果不其然使館大廚說沒有,但接着又說道:“我有個師兄在長安號航母艦隊上,他那裏有,上星期剛從國內空運過去的,冷凍好的,炸一下就行。”
桑伯格冷眼旁觀着,微微撇了一下嘴,心想,讓你裝逼,覺得自己厲害的不得了,這下有本事從航空母艦上運過來啊!
他的動作被陳德銘盡收眼底,陳德銘意味不明地對着他笑了笑,然後轉向黃婉儀,道:“我記得長安號航母艦隊現在在波羅的海吧,從那裏空運過來最多也就一個小時,你去安排一下吧,運到大使館,讓他們炸好了送過來。”
“好,我這就去辦。”
陳德銘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桑伯格,道:“景先生,你讓林小姐稍等一下,最多一個半小時就送過來的。”
“麻煩你了,”整個過程景勻聽得清清楚楚,他補充道:“為了酬謝您,我會釋放五名人質。”
桑伯格臉色不善地走開,去向勒班報告,陳德銘看了看他,哼了一聲,又回到車裏喝茶去了。
勒班有些不滿地道:“這次事件不會是帝國在背後搞的鬼吧,不然大使館怎麽好像跟圖拉真狼狽為奸一樣。”
舒爾茨笑道:“不可能的,勒班先生,這種猜測說說權當發洩情緒也就算了,以帝國現在的實力,需要搞這種小打小鬧的陰謀嗎?”
勒班重重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他當然不高興,他們用了一個極右翼分子才換了十個人質,而陳德銘竟然用一份臭豆腐換了五個,而且還是綁匪主動提出的。
“我有點疑惑,”桑伯格道:“這個……什麽東西的是圖拉真替帝國的人質要的,你們說,他倆該不會有什麽關系吧。”
“有沒有的對眼前的狀況來說都是于事無補,”奧莉維娅道:“就算是有,只要大使館的人在,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再說你們不是查過那個人質的底細了嗎?”
勒班懊惱地道:“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事情,對接下來的行動,大家有什麽好的提議,我們先商量個方案出來吧。”
桑伯格道:“我是這麽想的,等下我們可以借着送餐的名義發動突襲。前面幾次都相安無事,想必他這次會疏忽。”
舒爾茨道:“我覺得可行。其實在綁架案中讓警察一次次送餐本來就很危險,不知道圖拉真為什麽不一次性讓警方送過去充足的食物。”
“他精神出了問題,做事情有疏漏很正常,”奧莉維娅道:“我也覺得這個方案可行,勒班先生認為呢?”
“不行,”勒班一口否決道:“強攻一定會造成人員傷亡,現在還有十個小時,太早了,現在突襲的話,我們會面臨很大的社會壓力。”
他看向舒爾茨和奧莉維娅,道:“以兩位對圖拉真的了解,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帝國的人質和他之間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關系,你們覺得他會為了那女孩投降嗎?”
奧莉維娅饒有興趣地道:“您掌握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線索嗎?為什麽會認為他們倆有關系?”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羅蘭小姐。”勒班道:“我說的關系不一定是男女關系,”他想了想,道:“從一開始,圖拉真就好像特別在意那位林小姐,他的很多行為也是和林卿有關,比如放走她,又脅迫她回去,然後又不殺她,還單獨給她準備食物,這說明林卿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你們認為呢?”
桑伯格點點頭,道:“人都是有情感需求的,再說他現在因為患病,精神也會變得比以前脆弱,對一個自己母國的女性有好感也很正常。”
“可是,”舒爾茨道:“即使有,我想多半也沒用。圖拉真是一個做事的時候六親不認的人,奧莉維娅你也很清楚吧。”
“沒錯,”奧莉維娅道:“原本情報系統內的人大多會要求情感不能太豐富,圖拉真的性格比平均水準還要冷漠很多,尤其是工作的時候就是一架機器。以前在伊拉克的時候我和他出過一次任務,當時CIA內部出了內奸,聯合小組遇到埋伏,敵軍把被俘獲的特工澆上汽油點着了逼他現身……”
“你說那次,”即使過去了五年,舒爾茨仍舊神色微微有了變化,道:“當時就剩你我,還有他,我們兩個都受了影響,只有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奧莉維娅道:“是啊,被燒死的人還有他手下的女性特勤,我們回來之後都接受了心理治療,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這個人,有的時候冷酷的可怕了。”
桑伯格攤開雙手,道:“所以,這條路行不通了。”
勒班不死心地道:“那有沒有可能讓林卿來規勸他投降呢?”
奧莉維娅道:“如果他投降的話,你們準備開出什麽條件?”
勒班道:“其實說實話,這次事件陣勢吓人,但如果能保證沒有人員傷亡的話,他的處罰還真不一定會很重。”
“我覺得可以,你認為呢?”奧莉維娅看向舒爾茨。
“可以試試,”舒爾茨道:“反正,我們現在也沒別的辦法。”
勒班拍拍自己的額頭,道:“好吧,那,我現在去準備一下。”他走向陳德銘的車子,毫無疑問,這必須得征得他的同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