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卿卿,”母親道:“把手收回來,外面冷。”
林卿默默地握緊了手心,仿佛要抓住什麽東西一樣停留了一瞬,把手收了回來。
林父給林母使了個眼色,然後站起來,道:“卿卿,我去外面走廊上抽支煙。”
林卿點了點頭,眼神跟着父親的背影,直到門關上。母親忐忑了一瞬,握住林卿的手,詢問道:“卿卿,那個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林卿看了母親一眼,緩緩搖頭,道:“沒有,他對我很好。”
母親稍稍松了口氣,道:“今天早上的時候警察來找過你,你當時還在休息。估計他們等一下還會來,你就把情況給他們說說,然後我們就回法蘭克福。”
林卿恹恹地點了點頭。
“你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買一點?”母親詢問道。
“不想吃。”林卿說道。
“那不行,”母親道:“多少要吃點。”
“那随便吧。”
林母站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別怕,爸爸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
林卿看着母親的身影也消失在門外,等到室內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便低下頭哭了起來。
她小聲抽泣着,一面扪心自問: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這麽難過?
林母來到走廊上,看着林父詢問的眼神搖了搖頭,林父稍稍放松了點,道:“卿卿的狀态有點不太對啊。”
“是啊,”林母道:“卿卿是個多堅強的孩子,遇到什麽事情都沒有退縮過,這次是怎麽了?我真擔心她。”
林父拍了拍她,道:“盡快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了吧,然後帶回去看看心理醫生。沒事的,卿卿這麽開朗,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這對她來說不是什麽大事。”
林母點了點頭。
這時,有護士領着三個人走了過來,一個是大使館的黃婉儀,林父林母是見過的;另外兩個是白種人,一男一女,他們沒有見過。
“這兩位是?”林父向黃婉儀詢問道。
“哦,我來介紹一下,”黃婉儀道:“這兩位是北約的舒爾茨先生和羅蘭小姐,聽說林卿醒了,所以過來詢問她一點事情。”
林父與他們一一握手,道:“卿卿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你們最好不要刺激她。”
“放心好了,”奧莉維娅道:“我們就問幾個問題就走了。”
黃婉儀也說道:“林先生,你放心好了,瑞典政府會向所有的人質提供心理治療,直到康複。”
“不必了,”林父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們要回法蘭克福了,回去之後我會給卿卿找心理醫生的。”
“那也可以,”黃婉儀道:“我會和法蘭克福領事館對接一下,到時候費用會由瑞典政府支付。”
聽到敲門聲,林卿手忙腳亂地擦幹了眼淚,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看到淚痕不算很明顯,這才開口道:“請進。”
“林卿,”黃婉儀微笑着走進來,道:“你媽媽說你還沒有吃東西,”她把手裏拎着的保溫盒放在桌子上,擰開蓋子,道:“來,專門給你做的。”
林卿看了看那碗覆蓋着紅油、蔥花、鹹菜粒的雪白的豆腐腦,勉強笑道:“謝謝你。”
奧莉維娅在她身邊坐下來,道:“林小姐,你好,我叫奧莉維娅。”
林卿遲疑了一下,和她握了握手。
“今天我們來呢,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如實回答我們嗎?”
林卿點了點頭,看着容貌豔麗的奧莉維娅,莫名地想到:這就是景勻喜歡過的人啊。
奧莉維娅看到她微紅的眼角,還有睫毛上未幹的淚痕,頓了頓,道:“是昨天晚上教堂爆炸前的事情,沒問題吧,我可以問你嗎?”
黃婉儀道:“林小姐,你如果不舒服的話,今天可以先不回答。”
“沒關系,你們問吧。”林卿低聲說道。
“好的,請問在爆炸發生前,你是和圖拉真一起呆在二樓是嗎?”奧莉維娅問道。
“是的,”林卿道:“當時我被打了之後,他就讓我和他一起到二樓去,大概是怕我再受到傷害。”
林母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奧莉維娅盯着她,道:“你們到樓上不足五分鐘就發生了爆炸,請問爆炸前有什麽異常情況嗎?”
“沒有。”林卿擡頭直視着她,道:“爆炸是突然發生的。”
“那你有看見圖拉真有什麽異常舉動嗎?”
“沒有。”
“那為什麽爆炸發生後,你們都會在桌子下面?”奧莉維娅微笑着問道。
林卿看着她,看了一會兒,也微笑着說道:“因為當時我們離桌子比較近,所以爆炸發生後,我們就都躲到了桌子下面。”
奧莉維娅笑道:“林小姐,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
“我可以為我說的每一個字負責。”林卿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謝謝你。”奧莉維娅站起來,柔聲道:“祝你早日康複。”
“你怎麽看這個帝國女孩的證詞?”舒爾茨問道。
“我覺得沒問題。”奧莉維娅說道。
舒爾茨笑了笑,道:“我怎麽覺得,那位林小姐好像對你有敵意?”
“怎麽可能,”奧莉維娅淡淡說道:“我跟她又不認識。”
舒爾茨看着她,良久,笑道:“行,你覺得沒問題就沒問題。”
奧莉維娅看着車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道:“不是我覺得沒問題,是事實上就是沒問題。”
舒爾茨不再說話,兩人一路無言,回到了瑞典安全局總部。
“怎麽樣?”桑伯格問道。
奧莉維娅搖了搖頭,道:“根據林小姐的證詞,事發前沒有什麽異常。”
“我這邊剛好查出了點東西。”桑伯格将一個文件夾推過來,翻開,指着上面的東西,道:“特裏亞,意大利使館職員,當晚進入教堂接人質的那個人,可能是羅馬軍情局的特工。”
“可能?”舒爾茨質疑道。
“只能說有嫌疑。”桑伯格道:“你們知道的,我又不能對他用特殊手段。”
“圖拉真怎麽說?”奧莉維娅道。
“他什麽也不肯說。”桑伯格道:“這樣,要不你們去試試,畢竟你們以前共事過。”
奧莉維娅看了舒爾茨一眼,舒爾茨點頭道:“好吧,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桑伯格叫了一名特勤過來,把他們帶往景勻關押的地方。
兩人走了之後,桑伯格關上辦公室的門,撥通了勒班的電話:“北約那兩個人回來了,帝國的人質證實爆炸前圖拉真沒有異常。”
“先不說帝國的人質信不信得過,北約那倆人可靠嗎?”勒班道:“他們都是跟圖拉真共事過的人。”
“可不可靠,又有什麽關系,”桑伯格道:“現在必須有人為爆炸事件承擔責任。”
“你說得對,”勒班冷冷說道:“這件事固然圖拉真有責任,羅馬那個迪亞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桑伯格笑道:“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交給你了。”
“嗯。”勒班挂斷了電話。
舒爾茨和奧莉維娅被人領着來到安全局內景勻被關押着的重案犯監獄,負責人說道:“這個人有嚴重的PTSD,已經發展為精神分裂症,你們要當心點。”
奧莉維娅驚訝地道:“已經确診了嗎?”
“确診了。”
“哦,好的,謝謝。”奧莉維娅微微颔首,然後和舒爾茨走進監獄。景勻坐在整面防彈玻璃後面,默默看着他們。
舒爾茨四周看了看,屋子一面是防彈玻璃,三面都是黑色的牆,燈光昏暗,于是感嘆道:“在這種地方,不是精神病也都要變成精神病了。”他在景勻前面坐下來,道:“圖拉真,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跟你們沒關系。”景勻淡淡說道。
“你不打算為自己辯解嗎?”奧莉維娅坐下來,道。
景勻瞥了一眼四周的攝像頭,道:“沒什麽好辯解的。”
“那我問你,”奧莉維娅道:“是你引爆的教堂嗎?”
景勻一本正經地撒謊道:“不是我做的我不會認。”
奧莉維娅輕輕點着頭,道:“我們剛才也去問了那位林小姐,她證實了爆炸是突然發生的,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
奧莉維娅看着他,惡作劇地道:“我剛去的時候,那位林小姐仿佛哭的很傷心,眼睛都腫了,你對她做了什麽嗎?”
景勻看了她一眼,沉默着,什麽也不說。
奧莉維娅輕輕挑了挑眉,知道這個玩笑要适可而止,于是轉向舒爾茨,道:“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關于這次事件,”舒爾茨問道:“圖拉真,你真的打算什麽都不說嗎?”
“我沒什麽好說的,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吧。”景勻轉過去,背對着他們,道:“你們可以走了。”
奧莉維娅站起來,看了看他的背影,輕聲對舒爾茨道:“走吧。”
帝國大使館的效率很高,中午之前,已經和斯德哥爾摩以及法蘭克福方面交接完畢。林父林母帶着林卿離開了醫院,林卿默默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林母擔心地和林父對視了一眼,林父輕嘆了一聲,拍了怕林母的手,以示安慰。
銀灰色的天空雨意逐漸聚集,一大團烏雲覆蓋在斯德哥爾摩上空,山雨欲來。
林卿轉回視線,坐正身體,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一動也不動。
“卿卿,馬上就回家了,不用怕。”母親柔聲安慰着她。
“嗯。”林卿擡頭,微笑了一下,道:“我沒事。”
天空一道閃電劈下來,傾盆大雨如約而至,一時間,整個城市籠罩在了雨中。
“回去就好了,”林卿對自己說道:“很快就會忘了這些,我會好起來的。”她強迫自己笑了一下,但是手心裏卻滲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