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祝嬰心被帶回年壽宮,按在地上。珠簾後朝陽王冷漠的聲音傳出來,“這塊天武玉牌,你從何處得來的?或者應該說,北域祝氏,東部君家,西海蕭族,你是哪家的?”

祝嬰心掙開架着她的內侍,站起來望着珠簾中的人影道:“北域麒麟原烏光堡祝家,烏光堡堡主祝嬰心。”

“祝嬰心?不曾聽說過。”朝陽王道:“既然是北域的,來本王的南郡做甚?”

“為了幫朝陽王。”祝嬰心擲地有聲道。

“幫本王?”朝陽王冷笑一聲:“一個流落南郡的黃毛丫頭居然說幫本王?你有什麽?你什麽都沒有,我想殺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麽容易,你拿什麽幫本王?”

“任何情報,我都可以提供給你。”祝嬰心說。

“任何?”朝陽王哈哈大笑,“若你的消息有用,又怎麽會淪落至此。”

“陸歸一,”祝嬰心道:“我可以給你陸歸一的消息。”

珠簾後沉默下來。

朝陽王命令道:“下去。”

祝嬰心聽到群臣輕舒了一口氣,紛紛撤離席間。珠簾拉開,內中的人影顯露其真面目,卻是一個而立的男子,祝嬰心有些意外,她以為朝陽王會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家夥。

朝陽王看上去身體并不強壯,臉上毫無血色,皮膚蒼白近乎透明,眼睑底浮着兩抹無情。他躺在長椅上,四周圍着八名美豔的少年少女伺候,他纖長的手指勾着為他捏肩的少年烏黑長發,珠簾拉開的一瞬,他突然拽緊那個少年的頭發,眼睛冷冷盯着祝嬰心。

“哈,果然是北域蠻人,連女人也沒一點樣子。”他冷笑道。

祝嬰心沒有說話,這個朝陽王喜怒無常,孩子心性,若真逆了他的意思,說斬就斬,可不會顧慮她是誰。

朝陽王似沒趣一般放開手中的頭發,一只手支着腦袋,懶洋洋說道:“我不稀罕陸歸一的消息,倒是他弟弟的消息,我十分好奇。”

“陸道一?”祝嬰心以為朝陽王與陸道一沒什麽沖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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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想賣我消息,不如就賣那個全西陸人都盯着的人的消息吧,看你能賣出什麽與衆不同的消息來。”朝陽王唇邊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容。

祝嬰心沉思片刻,她道:“陸道一的弱點如何?”

“沒興趣。”朝陽王漫不經心地說:“你還有兩次機會。”

“……”祝嬰心沉吟片刻,猜測道:“陸道一的計策?”

“無聊。”朝陽王摟着一位美人,捏着她的臉,笑眯眯地說:“好美人,一會兒帶你看剮刑如何,或者炮烙之刑?亦或者你有別的主意?”

祝嬰心算看明白了,這厮壓根對正事不感興趣,她說的這兩個消息,連同她在內,多少人夢寐以求。最後一個機會,換個角度好好想想,若她是昏君,她對什麽最感興趣?

祝嬰心看着朝陽王與懷中美人便要在她面前狎昵,她想起來之前在街頭巷陌聽說的流言,賭一把,道:“陸道一留在陽纡,與一個女人有關。這個情報,如何呢?”

是假,是真,這是永遠也無法得到證實的消息。祝嬰心并不在意這個情報的真僞,只要朝陽王感興趣,今夜她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朝陽王仰頭大笑,他說:“好,就這個消息。”

“一萬兩,”祝嬰心說:“黃金。”

“嗯?”朝陽王看過來,“本王留你小命,你就感恩戴德吧,還想向本王讨賞?”

祝嬰心笑了笑道:“王,收集信息也是需要人力的,越是難去的地方,越是位高權重的人,信息越是難得,收集心裏的代價越高。若想要更多的信息,又怎能血本無歸。”

商人啊,還真是無利不牟,即便死到臨頭,眼睛裏也盯着金銀,真可憐。不過也正因此,他們才有弱點,才會為人所控制,朝陽王勾着美人的發,笑道:“允了。”

“那麽,我就先回去了,五日之內,必然将情報送到璇霄丹臺。”祝嬰心準備退離。

朝陽王挑眉,“不能現在說?”

“如果現在說,我就沒有全身而退的籌碼了吧。”祝嬰心回道。

朝陽王大笑,随即臉色一冷,“滾!”

“五日後,還請朝陽王備好一萬黃金,還有天武玉牌,告辭。”祝嬰心一拜,退出去。

“真是個讨厭的女人。”朝陽王踹開懷中的女人,握着手中寒涼的玉牌,冷冷道:“女人啊,不就應該好好地呆在男人身邊,依附男人生存嗎?”

那個身穿藍色宮袍的女人看着他,分明站在下位,卻如同從高處俯視。看向他的那雙眼睛中,明明寫的是失望、鄙夷。

她看不起他,她的眼睛仿佛在說:若她不是女子,璇霄丹臺的王座上坐着的,又怎麽可能會是他。

自年壽宮離開,祝嬰心聽到從夜色深處飄來飄渺的歌聲,她有些唏噓。有人前來送她出璇霄丹臺,自西門去,送她的內侍道:“從這裏直走,便是芝蘭街,姑娘自個兒小心點。”

他有意提醒,祝嬰心不禁猜測這芝蘭街莫非是什麽龍潭虎穴?她雖疑惑,心裏仍留了個心眼。

往前直走,遠遠就看見燈火勾連,圍就不夜的城,笙簫響徹,歌舞幾時能休。祝嬰心頓時明白過來,這是玄霄城的青樓楚館所在之處。不知那朝陽王刻意送她往這邊走,寓意何為。

在烏光堡時,祝嬰心也跟着哥哥們和貴族子弟逛過,她也曾好奇街道上的店中漂亮的女人和美麗的少年們,每到晚上,她也随人們流連忘返于其中。

後來得知他們都是身世凄慘的可憐人後,祝嬰心便不再沉迷。現下祝嬰心心中毫無波瀾,她斜視一眼,徑直走過去,身影很快融于斑駁的光中。

*****

在煙花柳巷遇到剛認識不久的人,尤其還是女子,未免有幾分尴尬。喝得微醺的二人看着祝嬰心,摸着腦袋看向別處。

金平微笑着打量祝嬰心,道:“朱姑娘今日出門,似乎不是這身衣裳吧?難道……”

祝嬰心笑着看他,手掌藏在身後,金平微想她是不是藏了利器在身後,只要他出言不遜,只要一眨眼,他立刻就會身首異處。祝嬰心的表情是這麽告訴他的。

“你們今夜有何打算?”祝嬰心問。

“不管你的事,你還是快走吧。”韓毅趕她。

祝嬰心看向金平微,“嫖妓?娈童?帶我一個。”

韓毅和蘇定一齊看過來盯着她,異口同聲道:“你瘋了!”

“不然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喝酒,聊天?”祝嬰心挑眉。

“……”

金平微大笑,伸手去攬祝嬰心的肩,祝嬰心往後一退,躲開了,金平微面不改色:“朱姑娘一看就是身經百戰,你們也別扭扭捏捏地了,大家一塊玩吧。”

被金平微暗貶一通,祝嬰心額頭青筋一跳,她冷笑道:“金公子看起來也是深藏不露。”

“過獎過獎。”金平微恬不知恥地說。

此時,蘇定突然說:“喂,臭丫頭,你被人跟蹤了?又招惹上麻煩了?”

什麽叫又招惹上麻煩!祝嬰心心裏怒道,面上卻回頭看了看,疑惑道:“啊?我怎麽會被人跟蹤?”

那三人冷眼看着她,一臉“你當我是傻子嗎”的表情。

“好了好了,同窗好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朱姑娘放心,這一劫我們三個與姑娘一起渡。”金平微道。

“那還真是多謝了。”祝嬰心真笑不出來,冷漠地扯扯唇。

祝嬰心被三人擁着離去。有她在,三人當然不敢真帶着她去青樓,便在酒館賭場走走,祝嬰心跟着那三人吃吃喝喝玩玩。

那三人驚異地發現對玩樂的東西,祝嬰心竟是無一不通,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單雙,骰子,雙陸,六博,投壺,堵快……

而且她運氣好到如有神助,四人在不同賭桌輪了一巡,玩了一夜,玩到後邊,懷疑他們出老千的賭徒們跟着他們四人換場子,盯着他們看,越看眼睛越紅,眼見着他們贏了大把銀子,開始吵他們出千,甚至有人開始大打出手,賭場太過混亂,将老板也招惹來。四人看情況不好,背着銀子一溜煙地跑了。

天色開明,芝蘭街上的店鋪開始閉門,其他街道的人卻開始開門做起生意來。四名少年如同小馬駒一般橫沖直撞,從芝蘭街方向繞過來,身後追着一大群人。不明所以的人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打着哈欠推開窗從樓上看下去,被樓下跑過的長隊吓了一跳,随即嘟囔一聲大晚上那麽好的精神。

被追的四人在岔道被人包抄小路賭住,蘇定向一邊跑去,大喊呼道:“這邊這邊這邊!”

三人追過去,誰前邊又有一夥人賭住,蘇定在一邊的巷子中将他們拽進去,四人把手中的銀錢袋子丢過旁邊人家的高牆,縱身一跳,抓住樯頭,三兩下就翻過去。

哪知這個院子有人住,見四個少年跳下她家牆頭,剛要大喊有賊,就被韓毅一個箭步沖過去捂住嘴巴。

祝嬰心、蘇定、金平微三人耳朵貼在牆上,聽人的腳步聲在外邊,有人說“可能鑽進巷子裏”“快追”之類的話,很快就離開了。三人這才看着牆舒了一大口氣。

這個時候韓毅被摟在懷裏的人狠狠咬了一口,他驚叫一聲把人甩開,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大呼:“救命啊,有賊啊!”

韓毅再去捂她的嘴也沒意義了,牆外的腳步聲又回來了,祝嬰心撿起錢袋,當機立斷跑路,其餘三人急忙跟上她,慌忙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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