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乘船回到書院,四人約好誰也不準把發生的事說出去,便蔫頭耷腦各自往禪房回去,衣服也不換,躺下就呼呼大睡。
到了傍晚,祝嬰心被人晃醒,她睜開眼睛,朦胧地看着将她叫醒的室友,揉着眼睛坐起來問:“有事?”
将她晃醒的少年怯怯地看着她,說:“你睡一天了,該餓了吧,要不要一起去齋房用齋?”
“不用了……”祝嬰心翻了一個身。
“那好吧。”
誰知下晚時間,還是有人幫她将齋飯帶回來,祝嬰心盤腿坐在床上,看着那三個少年,想了想,道了聲謝。
風平浪靜過去四五日,祝嬰心向晏陌請了假,離開書院,她再度上到茶樓,召小二過來。往桌上放了一封信,信上壓了一袋碎銀,她道:“你替我拿一封信給守門的禁衛,就說是北域烏光堡送來的,然後在門外等着,半個時辰後,若無人來請,你就回來。若有人請你,你就說不敢,五日後堡主親自前來拜見,你就回來。做完了,這五十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那小二頓時眉開顏笑,拿起信往城門口送去,祝嬰心暗暗跟在他身後,莫約半個時辰,見城門大開,一支禁軍走出來,二話不說将人架走。
祝嬰心也有些愣神,心道:那朝陽王行事不羁,屬下辦事也頗有其風。她躲在茶樓對面的酒館,過了許久,見小二帶着禁衛回來,那禁衛遍尋不着人,一巴掌扇過去,抽得人如陀螺打轉。
禁衛怒氣沖沖離開,那小二捂着臉大聲啼哭,可好歹留住了性命。看朝陽王對小二的态度,便知他并無結盟的誠心,祝嬰心尋思着若今日進去的是她,不知可還有命回來。離開時,她遠遠給小二丢了五十兩。
她在信中除了寫陸道一與常羲皇後的桃色八卦以外,還附帶了陸歸一眼盲的消息,盡管朝陽王稱對陸歸一沒有興趣,但祝嬰心覺得并非如此。朝陽王迫切找她,便印證了她的猜測。
祝嬰心摸着下巴,考慮五日後再讓誰去試探。不如讓金平微去試試?那金平微似乎大有來頭,知道她的身份,故意接近她,想來應該是其他四域的人,金——君?初步猜測是東部的人?他人聰明,又不乏神秘背景,讓他去試試水,應該能全身而退。
但她拉攏璇霄丹臺的目的敗露,金平微與朝陽王達成協議,東部與南郡結盟,對她來說沒有什麽好處。思索片刻,五日後平翰城的人應該就到了,到時候再與他們商量吧。
又五日後,那日日課結束後,還有騎射課。晏門的人回禪房換甲衣,祝嬰心請人幫忙穿好胄甲,正要往武場去,便有人過來給她一封信,說是家鄉的朋友給的。
祝嬰心展開一看,信中說已收到她的來信,知道她思念親友,便親自來見她了。落款是朱癡心、朱負心。
看到落款,祝嬰心掩面嘆息,她捎回去的信落款是朱赤心,以他們兄妹的默契來說,應該是發現了,故回此信落款戲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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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信中稱他們親自前來,祝嬰心立即向晏陌請假離開書院。到了城裏,祝嬰心放飛黑鷹,不久,就看到祝辭心與祝浮心帶着人尋着過來,祝嬰心看到跟在他們身後的少女,笑道:“高娃。”
那少女身材高挑,長發辮數條小辮,攏成一把束在頭上,皮膚赤金,眉毛稀疏如同秋日枯萎的草,一雙淺棕色眼睛,目光如炬,如同狼目。她身着雪白長衫,外罩一件單衽棕色袍子,腰束黑色腰封,系紅白黑三色腰帶,懸挂一把長刀,一把短刀和一柄匕首,腳上穿一雙鹿皮小靴,乍一眼看去,英姿飒爽。
“翁主。”高娃臉上露出笑容。她已經是可以獨立行動的副将,笑起來卻是純淨燦爛,宛如不谙世事的孩童。
五天前祝嬰心讓人捎去的信中要三個人過來,唯一指名道姓的是高娃。高娃雖年少,行事卻是謹慎小心,因她出身的緣故,察顏悅色的本事極為出色,記性也極強。
玄霄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她在城中查探再适合不過,若能拿下朝陽王,讓高娃代替她與朝陽王打交道,也是上好的選擇。
三人帶來二十多人,祝嬰心請所有人在酒樓吃酒,要了三間房,她與三位副将獨占一間。
四人坐下來,酒菜還沒上,祝嬰心先問有沒有按她信中的吩咐,将她拉攏朝陽王的消息透露給小福子。
祝浮心說:“我看到那小子偷偷在後院放鴿子了。”
“那就好。”祝嬰心又問:“讓查金平微的事,可有着落?”
祝辭心答道:“你說往東部靖安督府方向查,咱們往那邊派的人還沒回來,一時半會兒沒消息。”
也是,祝嬰心按下金平微的事,繼續問:“赤風館近來如何?”
“沒什麽起色,都是些買下流消息的。”祝辭心苦着臉說。
“做生意嘛,哪有一步登天的,慢慢積攢吧。”祝嬰心安慰他說。
“是這樣。”祝辭心話頭一轉,問道:“你在南郡如何?”
祝嬰心将無虞書院、前往璇霄丹臺與朝陽王會面等事交代清楚,三人詫異她短短時日接二連三遭遇不少,收集的信息也頗豐,不禁感嘆。
祝嬰心提及今日該是前去璇霄丹臺的時日,只是心中無适合人選前往,不免苦惱。
祝辭心道:“那朝陽王非是按常理可估測的人物,先前若非你故意掉落天武玉牌,他一時有所忌憚,只怕今日我們也見不到你了。如今我們已失玉牌,又無與他交涉的籌碼,只怕要與他說上話,難上加難。”
祝嬰心皺着眉道:“籌碼也并非沒有,只是不知他想要掩飾什麽,不願提起,我想那可能和過去他與陸歸一的恩怨有關。”
“若是能打開他的心結,我們就有機會,是嗎?”祝辭心接下她心中的話。
“這怎麽可能,我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鬼知道他到底在心裏想什麽。”祝浮心道:“六妹,要我說,這種昏君早晚被推翻,咱們就推波助瀾一把,也別拉攏他了。”
“想推翻朝陽王哪是那麽容易的,當年南郡洪水泛濫的時候,也沒見誰揭竿起義。”祝嬰心反駁他說。
“那不然怎麽辦?刺殺他算了,比跟他扯淡來得爽快。”
祝嬰心考慮了一下,覺得可行,但随即又否決了,“如果朝陽王死了,南郡混亂,陸道一這個時候插手,便宜不是被他給占了?因烏光堡的事,陸道一暫且将目光放到北域去了,我們因此才往南郡,你們都給忘了?”
“那會誰知道朝陽王是個腦子不好使的。”祝浮心憤懑道。
“也算咱們在北域不關注其他地方的結果吧,沒什麽好說的。”祝嬰心示意五哥稍安勿躁,她道:“我還有個主意,但也不穩妥。”
“你說。”三人看向她。
“那朝陽王好乖巧聽話的美人,若派一個漂亮的去,應該能說上話。”祝嬰心道。
祝浮心看向祝辭心,随手一指,說:“這活向來是三哥的份,從小打大,他的臉最招人喜歡了。”
“喂,那朝陽王是男的吧。”祝辭心拍開祝浮心的手。
祝嬰心回想着朝陽王身邊的美少年,說:“朝陽王似乎,男女不忌。”
“……”祝辭心沉默。
祝浮心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我跟乖巧聽話也搭不上邊啊。”祝辭心垂死掙紮。
“三哥,你要相信繼承母親容貌和父親性格的你外表看上去就是乖巧的。”祝浮心說。
祝浮心當下拍板讓祝辭心去,祝嬰心則沉默不語,見她臉色不好,祝浮心笑聲漸息。祝辭心看向她,說:“小妹,我去就我去吧。”
祝嬰心冷眼看着他們,說:“我剛才說笑的,你們認真個什麽勁?”
祝浮心默默不語,祝辭心道:“就算是玩笑,卻是也有可行之處。”
祝嬰心道:“容貌僅僅提供一個便利,未必能保證朝陽王感興趣,并與之深入交談。”
“有一個突破口,就往下走,若這個機會也白白丢掉,那豈不是暴殄天物?”祝辭心道:“小妹,你可不是這種婆媽的性格,當初讓我們翻雪山的氣魄上哪兒去了?朝陽王危險,臨近冬天的鴻明山脈就不危險了嗎?”
“那是無路可走才铤而走險,如今還沒到絕境。”祝嬰心道。
“還沒到絕境嗎?如果不能在南郡立足紮根,等陸道一平了北域,充滿矛盾的南郡必然是他接下來的目标,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祝辭心逼問她:“烏光堡幾萬人的眼睛在盯着你,你有得選嗎?”
祝嬰心咬牙,她當然知道她沒得選,祝辭心說的都中了她心中所想的,只是……
“小妹,不要辜負父親對你的期望,他在那麽多兄弟中選了最小的你,你是最特別的那個,你要相信你的決定,而我們會服從你的決定。”祝辭心說。
“哪怕我的決定是錯的?”祝嬰心問他。
祝辭心盯着她看,臉上露出笑容,“你不會錯,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兄妹六人,老三祝辭心長得最像他們的母親,母親是玫瑰花一般的女人,漂亮、耀目,祝辭心繼承母親豔麗的容顏,卻不同于母親的張揚,而是如同父親般沉穩大氣。只看外表,當真如祝浮心所言的溫柔可親。
而他也确實是兄妹幾人當中,最善解人意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