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祝嬰心聽說淩君骨匆匆忙忙離開無虞書院,心知陸歸一果然如約将淩度犧牲的消息告知了淩君骨。這個消息對淩君骨來說,勢必是重大打擊,她記得與淩君骨提起來淩度時,他對父親崇敬的神色。
她對這種感受深感同受,她明白這種事情有多殘酷、多痛苦,但她別無選擇,這是政治、是戰争,容不得她向對手心慈手軟。
祝嬰心聽聞蕭苌碧前去送人了,她不知道蕭苌碧與淩君骨關系這麽親密,不過往日裏他們也時常在一處,便也沒有過多懷疑。金平微過來試探過消息,反而讓祝嬰心将他從那日紫煙閣外偷聽的人員中排除出去。
關于淩君骨離開的原因,祝嬰心沒有告訴金平微,她對金平微一向有所隐瞞,此人的底她還沒探清楚太多,多多保留總是沒錯的。
淩君骨離開後不久,雨季逐漸過去,雨勢也不同之前那般氣勢洶洶,轉為連綿的陰雨,依然惱人。黑雲不曾從南郡的天空轉移,粘稠的黑色籠罩着整個無虞書院,祝嬰心從張熏那裏聽說晏陌離開無虞書院了,她詢問原因,似乎是魏飛清臨盆。
她訝然不止,沒想到魏飛清這個時候臨盆,也不知消失兩個月毫無消息的魏飛清如何此時傳來消息,祝嬰心擔心魏旭是否會在其中作梗。但想來也不至于,以魏飛清能夠擺平她的事的能力,此事上勢必不會讓魏旭插得進手。
有魏飛清在,祝嬰心心裏稍稍放下,趁着雨歇,她渡過小揚河,前往玄霄城找祝浮心。見他與其其格二人面色肅穆,她免不得有些疑惑,“你二人怎麽了?”
“翁主,大事件啊!”其其格挑着眉誇張地說。
“啊?”祝嬰心微微一歪頭,“什麽大事件能讓你那麽吃驚?說來聽聽,也吓一吓我。”
“你還記得成啓嗎?”其其格問。
祝嬰心稍作思索,想起來先前在雲溪山遇見的男子,她有些印象,其其格他們能知道此人,應該是從高娃那裏得知的消息。
她道:“記得,此人怎麽了?”
其其格将之前偷聽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祝嬰心一挑眉,問道:“稍等,你們說與成啓說話的人是誰?”
“成啓叫她小姐,估計是個丫頭,此外沒有聽到她的名姓,不知是何來處。”其其格應道。
“你們都沒有跟着看看面貌的嗎?”祝嬰心揉揉額頭,無奈地問。
“我們偷聽被發現了,被老鸨趕出去了,沒有機會看那人的面貌。”其其格委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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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祝嬰心端起茶杯飲茶,暗暗思量,那成啓竟然策劃要殺魏旭,那麽當時在雲溪山時,那些刺客就是他安排的了,而他也早就算好将所有事情栽贓給她和高娃。
不知與他合謀的“小姐”究竟是何人,聽其其格轉達的話語,成啓與那名女子顯然對魏旭十分厭惡,莫非是仇家嗎?那女子不知當時是否也在雲溪山,若能證實她那時候也在雲溪山,那也許可以根據線索排查那名女子是何人。想着那仿佛大海撈針一般的排查法,祝嬰心眉頭皺起來。
“說起來,還有一事。”祝浮心插嘴道:“咱們家商隊開始回來了,興許帶了不少消息,嬰心,你要回去看看嗎?”
祝嬰心擡眼看他,點點頭說:“自然是要回的。”
“翁主走了,那書院那邊怎麽辦?”其其格問。
“我會與陸先生商議好,應該沒有什麽問題。”祝嬰心道。
她向來是說做就做的人,既然說了回去,當即就收拾細軟往平翰城回去。韓毅蘇定金平微三人不約而同地在門口堵住她,三個少年十分不解,她在書院幾個月,幾乎沒幾天見她影蹤的。祝嬰心背着行李,盯着他們幾人看,然後錯開眼睛,不做解釋。
“可能是家裏不太方便吧。”金平微随便猜測說。
“什麽不方便?家裏有人生病了?看她穿的,也不像普通人家的丫頭,家裏還能沒人照顧了?”蘇定張口就反駁。
“你管那麽多幹什麽,”韓毅冷冷地說:“我還要去淩煙閣,沒空理你們。”
他說完,轉身即走。
“诶,少毅,話可不能這麽說。”蘇定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人拖回來,他道:“我跟你說啊,要是赤心家中真有什麽不便,我們作為同窗,當然是能幫忙就幫忙,對吧。”
“我想,朱姑娘的忙,我們可都幫不上。”金平微笑眯眯地說。
“你怎麽知道,你跟她是鄰居啊,對她那麽了解。”蘇定一手肘拐在他肚子上,振振道:“說起來,赤心一直什麽都沒跟我們說,可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聽蘇定這麽問,韓毅也回頭來看了一眼,金平微哈哈笑道:“被你們發現了,不瞞你們說,其實我們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那種關系,而且還在娘胎裏的時候就指腹為婚了。”
“怎麽可能!”這個消息宛如重磅炸彈,将蘇定炸得跳起來,他轉頭看向祝嬰心,問:“是真的嗎?”
屋檐下空無一人。
蘇定的臉一僵,“那丫頭人呢?”
“走了。”金平微向後指了指月門。
*****
祝嬰心給其其格交代了注意玄霄城的事後,同祝浮心踏上回程,幾日跋涉,回到平翰城。剛到赤風館,見一群短打裝扮的漢子将馬拉往後院,看他們皮膚黑紅一片,皮也跟蛇蛻般一塊一塊翹起來,伸手一撕就撕下來一大片。
一人瞥見祝嬰心,忽地立定面向祝嬰心,其餘人立即看過來,齊整整向祝嬰心行了一記軍禮。
祝嬰心走過去,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厲聲道:“諸位辛苦了。”
“不辛苦!”衆人齊聲回道。
祝嬰心讓他們收拾完畢就去休息,她上樓去,在二樓碰到一位曼妙的女子,那女人向她輕輕一點頭,帶着侍女施施然離去。
祝浮心回頭看了幾眼,撺掇祝嬰心說:“嬰心,那是玉清人,平翰城第一美人,她肯定是來看三哥的。”
祝嬰心有些意外,回頭看了看,那女子已經出門去,身影消失,惟空氣中浮蕩着淡淡的檀木香。她将此事按下,大踏步往前,去找祝蒼祝茫。
祝茫去後院點東西去了,祝嬰心只找到了祝蒼,恰巧祝辭心也過來了,他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精神也很好,看不出來失去雙手的影響,祝嬰心也沒有去揭傷疤。
她示意衆人坐下來,将陸歸一幫忙的事說了,她道:“雖然魏旭的态度不明朗,但是能夠得到陸歸一的幫助,南郡這邊已經穩一半了,何況陸歸一與陸道一是兄弟,我想陸道一要對赤風館下手,顧及陸歸一與陸歸一斡旋的時候,已經足夠我們全身而退了。”
祝蒼道:“陸家是南郡的精神的支柱,盡管他家以讀書人自居,隐于無虞書院不問世事,但與他們牽扯的勢力極廣。陸歸一能在南郡安然無恙那麽久,可見他們絕對不知是表面那麽簡單。”
祝嬰心點頭說:“書院中有來自各地的貴族子弟或者世家出身的少爺,可以說是卧虎藏龍。那幾個夫子,我只只魏飛清是南郡郡君,僅她一人,便可牽制魏旭。此外,其他幾位夫子的身份尚不清明,無虞書院的水,深不可測,我行事時會盡量小心,不會暴露赤風館。”
“若有危險,還請翁主先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為上。”祝蒼應道。祝辭心與祝浮心點頭,頗為贊同叔父的觀點。
“我有分寸。”祝嬰心含糊道:“商隊此次初次運作,可有什麽好消息嗎?”
說起這個,祝蒼也不禁露出淡淡笑意,“大豐收。”
“哦?”
“寧王苻雲舒被調走二十萬大軍,昭虞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陸道一肯定早就想好了,收拾麒麟原的同時,順便把北邊的一切全部蕩平。”祝蒼飛快道:“淩度被手下将領背叛,被八部包圍,亂刀砍死。苻雲舒被指派領兵,他原本就是病秧子,難說能不能好好領兵打仗。總之,目前陽纡以北的地區,都是混亂的狀态。”
祝嬰心點點頭,“東部呢?”
“東部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了。”祝蒼道:“先前翁主讓人查的金平微,也帶回來消息了,靖安王胞弟君昊之子,名叫君平微。靖安督府那麽早就派人前來南郡,恐怕早就包藏禍心。”
“君平微……”果然如她猜測的,是東部的人,她又問:“那君平微在靖安督府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可打探出來了?”
“打探出來了,靖安王君衍膝下有五子,大公子是作為靖安督府下一任王培養的。君平微生性聰穎,為人踏實,年紀小小,已有建樹,君衍很看好他,興許會培養為輔助者。”
祝嬰心對此不予評價,她也沒從金平微身上感覺到強烈的追求權利的欲望,想來他對自己的命運是滿意的。
她又問祝蒼:“除了君平微以外,靖安督府可還有其他消息?”
祝蒼回道:“有,還有很多,靖安督府是與烏光堡完全不同的一個地方,翁主且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