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便按你若說的這個方法做吧。”陸歸一道。
祝嬰心握緊手中的紙條站起身,她道:“陸先生盡管放心,嬰心必當竭盡全力。”
“書院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陸歸一保證說。
“好。”
“陸先生,我還有一事拜托。”祝嬰心想起什麽,補充說。
“但說無妨,只要在陸某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陸某一定會辦到。”
祝嬰心道:“我帶了一個人回來,希望陸先生能夠讓他進書院。”
陸歸一沒有半點遲疑,說道:“可以破例讓他在這個時候考試,但不能夠讓他直接進入書院,遵循測試結果而定。”
“好。”祝嬰心叉手一拜,退出去。
才走兩步,便被陸歸一叫住,她回頭一看,陸歸一站起來,他蒙着灰翳的眼睛沒有剪掉,卻能夠清晰知道祝嬰心的方向。
他朝祝嬰心伸出一只手,将手掌張開,手中疊着一方手帕,“這個,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祝嬰心雙手接過來,拉開一來,一枚雪白的獠牙靜靜躺在手帕上。從麒麟原帶來的那一枚,在雲溪山已經被弄掉了,祝嬰心雖說有些遺憾,卻也沒有過多表示,卻沒想到陸歸一這個時候将這一枚留給她。
“先生這是何意?”祝嬰心不解。
“我的雙眼不便,許多事雖心裏有數,但終究無能為力。”陸歸一輕嘆一聲。
祝嬰心看着他已經染上霜色的發,這個男人盡管是南郡百姓的精神支柱,是真實存在這個世間的神,可他那麽瘦弱、憔悴,随時都可能飄散,所以他藏在這個地方,希望時間能夠遺忘他。
可那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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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嬰心想,也許等這件事處理完以後她應該跟他好好談談這天下大勢,問問他對北域有什麽看法,問問他怎麽看待他的弟弟陸道一,問問他對西陸的過去是什麽意見,問問他對西陸未來持什麽态度。
她可以在這個人身上獲益匪淺,她這麽堅信。
“嬰心,去吧,相信你的能力,堅定你的信念。”有人在她耳邊這麽說。
那個聲音很是熟悉,想陸歸一的聲音,又像久違的父親的聲音,也像祝蒼、祝茫,或者祝辭心的聲音,那也許是因為紫煙閣中燒着的香太過濃郁從而導致的錯覺。
祝嬰心從紫煙閣離去,她穿過林中小迳之時,停下來,吹了一聲長哨,鳥禽拍着翅膀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來,她擡臂接住黑鷹。将從紫煙閣帶出來的紙條插入信筒中,她撫摸着黑鷹,喃喃道:“可要将這個平安帶回平翰城啊。”
她放飛黑鷹,大步走出林中,朝着張熏禪房走去,卻沒想到屋中好幾個人正在等着她。祝嬰心站在門口看進去,幾人一副要審疑犯的模樣。
“……有事?”祝嬰心疑惑地問。
“你說呢?”蘇定反問。
“我認為我們之間并沒有沖突,實在想不出來。”祝嬰心一臉誠懇地說。
韓毅站起身,他道:“好吧,既然你不知道,就由我們來問,你來答就行,如何?”
祝嬰心眼珠一轉,她看向他處,片刻後,她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得幫一個忙,要是這件事解決了,我就解決你們心中所有疑團,如何?”
“當真?”韓毅向她确認。
“我從不說謊。”祝嬰心面不改心不跳地說道。
那幾人望着她,張熏問:“你要我們幫忙做什麽事?”
“也不能說是你們,而是西海的郡主。”祝嬰心說:“你們沒法進璇宵丹臺。”
“進璇宵丹臺!”幾人不約而同露出駭然之色。
卻見祝嬰心滿面堅毅,她是認真的。
“……”韓毅沉默半響,移開視線,“你不必在意我的話,我那會兒氣瘋了。璇宵丹臺是南郡的禁宮,龍潭虎穴之地,你沒必要去闖,還再牽連西海的郡主……”
“此事必然要盡快解決,這不僅僅事關魏先生和晏夫子安危……”祝嬰心的話戛然而止。
那三人卻想起來了蕭苌碧意味深長的話語:“這樁事可是她難得落下把柄的事,恨她的人又怎能不把握好機會。”
朱赤心究竟是什麽人,她的眼中看到的,到底是怎麽樣的一條路?
“不要在那裏猜來猜去的了,這件事辦完我會告訴你們,現在盡全力将魏先生和晏先生帶回來才是緊要的事。”祝嬰心走進屋裏,将門推關上,她在阿裏木旁邊坐下來,為他們分析說:“先下我只能把握魏先生在璇宵丹臺的安危無須我們擔憂,陸先生也肯定了這一點,但晏先生就說不定了,因此陸先生他們更着急的,反而是晏先生而非魏先生。”
“魏先生是南郡的郡君,朝陽王的親妹妹,想必朝陽王不會為難她。但此事之中卻存在一個疑點……”蘇定摸着下巴考慮了一下。
幾人看向他,以眼神詢問他有何疑點。
蘇定見他們皆是疑惑之色,問了一句:“你們有妹妹嗎?”
“堂兄妹算嗎?”
“與你們一起長大,她的喜怒哀樂你都看過,你會欺負她,可當她受委屈,又是你會一馬當先她出頭。你們有珍愛之物,但是她更加珍貴,這時間一切寶物都比不上她。當她被其他人帶走的時候,你憤怒自己的寶貝被搶走,可又只能希望那人好好珍惜她,永遠将她捧在手掌心。”
蘇定深情并茂地描述,那幾人一臉冷漠,一看就是沒那麽個人沒這個經歷的表情。
“你想說,朝陽王讨厭奪走他的寶貝的人?”韓毅一語道破天機:“他對自己妹妹的占有欲,遠超過普通兄妹之間的感情?”
“對。”蘇定點頭。
祝嬰心有些許走神,她想起祝浮心與她說的在花樓聽到的成啓和神秘女子的對話,倘若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麽魏飛清在無虞書院那麽多年,魏旭為何都放之任之?難道魏飛清成婚之事,瞞住了魏旭?無論是什麽原因,魏飛清留在無虞書院多年不願回璇宵丹臺的原因,看來并不單一。
倘若魏飛清與魏旭真的是這個原因而分道揚镳,那麽想要從魏旭手中帶走魏飛清,可能真的是要在刀尖上跳舞了。魏旭對晏陌的态度,正好佐證。
張熏失聲道:“這不過是猜測罷了,朝陽王可是南郡的郡主,我們還是不要妄自猜度的好,要是猜測錯了,豈不是……”
“得了吧,南郡君王的名聲可不在乎多這一條。”蘇定擺擺手說。
“如果真是這樣,你有什麽計策?”韓毅看向祝嬰心。
祝嬰心說道:“并不影響我的計策。有四股勢力可助我們成事,一是書院,二是魏先生,三是西海晏家……”
“晏,晏家!”蘇定露出訝異之色:“難道晏先生是晏家的人!”
“為何如此吃驚?”祝嬰心挑眉。
“你們難道沒聽說過西海晏家嗎,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大家族啊!”蘇定握拳,“他家在西海所有大型港口都泊有一支商船隊伍,在西海最大的拜風港有兩支,一支還是西陸最大的海上商隊,整個船隊由十五只大型商船為首,十五只只商船分別配備五只輕快的戰船護航,中還有二三十艘裝備武器兼貨運的船只,整個船隊就有百來船只,每年那支商船靠岸,貨船相接,桅杆錯落,如同一座巨大的海上城市,十分壯觀。”
“……”幾人都非是海邊長大的人,無法想象那種場面,卻也從蘇定口中的描述中,感到了驚人。
“沒想到晏先生竟然是晏家的人,真是太令人吃驚了。”蘇定喃喃道:“赤心,你說晏家有人趕過來了,可能晏先生在晏家還不是普通人,否則又怎麽會那麽重視。”
祝嬰心點點頭,她暗想,若是能夠順利解決這件事,或許還能夠得到晏家的好感,蘇定說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在令人驚喜了。她暗暗握拳,必須要好好解決好這件事。
她對衆人說:“還請你們先前往芝蘭街的赤風茶館,找到老板,你們只需要告知我的名諱,他會告訴你們接下來需要做什麽的。”
“你呢?”韓毅問。
“我去找西海的郡主借一樣東西,随後就到。”祝嬰心手掌落在阿裏木肩膀上,“這人也交給你們,請務必護他安全。”
韓毅和蘇定此時才将目光移到阿裏木身上,他們從一開始奇怪了,這個人又是誰?
蘇定托着下巴,劍眉一挑,道:“你是東陸人吧,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這裏來?還跟赤心在一塊兒?”
“東陸?”祝嬰心疑惑地問。
“嗯,你們在內陸不常見到他們,在西海這副模樣的人卻很多,他們大多是被商人們帶回來,或者就是東陸的商隊。”
“可他是從東部瀚海帶回的。”祝嬰心緩緩說道。
“啊,怎麽可能,他們一般不會跑得那麽遠了,我在中原和南郡都沒見過他們的身影。”蘇定說:“除非他們是被人從西海帶走的。”
祝嬰心挑眉,她扭頭看阿裏木,他神色如常,并沒有任何表現,看來這人也是頗有來歷的人物啊。若真如蘇定若說,那東部很有可能很早就開始派人出入西海了,這可真是令人震驚的消息,不知道蕭苌碧可曾知道這件事,不過看她對金平微沒有任何反應,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
她讓幾人先行離開,囑咐他們行事小心後,也大步往自己的禪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