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祝嬰心還沒有進屋,便聽到蕭苌碧的聲音從屋中傳來,“你回來了?”

她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見蕭苌碧還是坐在桌邊看書品茗,她覺得這位西海的郡主實在是耐性驚人,可以永久地維持這種無聊的愛好。

祝嬰心走進去坐下來,看到了桌上擺着的另一只杯子,“你在等我。”

“嗯。”蕭苌碧點頭。

“你門也不出,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呢。”祝嬰心如實說。

“你又怎麽知道我不出門呢?”蕭苌碧反問她說:“不如說,即便不出門也能夠能到想要的信息才算厲害吧。由此來看,祝翁主收集信息的能力也不如蕭某。”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祝嬰心敷衍地說:“那麽,蕭郡主來說說,我回來的原因是什麽?”

“回哪裏的原因?是回書院的原因,還是現在回房間的原因?”蕭苌碧問。

“……現在。”

“現在回房間,除了找我,還能有什麽?”蕭苌碧放下書,長長的睫毛如同黑蝶倏地飛起,她烏黑的眼睛映着祝嬰心的臉,平靜地陳述:“結合你現在需要顧慮的事,以及必須要解決的事,以及我沒在你身上發現的東西,我想,你是想要找我借天武玉牌吧。”

“是。”祝嬰心點頭,沒有否認。

蕭苌碧歪歪頭,“天武玉牌是相當重要的東西,祝翁主應該會帶在身上才對,為何會不見蹤影?”

“被朝陽王取走了。”祝嬰心如實回答。

“啊……”蕭苌碧單手支着腦袋,“那位朝陽王真是有趣,他屢次三番地戲弄你,那拿走你的天武玉牌并沒有什麽意義,為何不歸還你呢?”

說戲弄就過分了吧……祝嬰心心道,盡管是實話,只是從蕭苌碧口中說出來,未免有些刺耳。

“你想要進璇霄丹臺,但非常遺憾,我并沒有帶來天武玉牌。”蕭苌碧給出一個讓人失望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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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祝嬰心沒有失望,她定定盯着蕭苌碧。

蕭苌碧說:“你北域翁主的身份失去威懾力,不如試試看我這個西海郡主能不能起一點作用吧,試試看朝陽王願不願意見見我了。”

她這番話出乎祝嬰心的預料,她只是想要借一些能夠進璇霄丹臺的東西,沒想到蕭苌碧竟然準備親自去見魏旭!

她愣了一會兒,道:“你知道魏……朝陽王是怎樣一個人嗎?”

“朝陽王聲名遠揚,我又怎會不知。”蕭苌碧道:“你在玄霄城應該還有其他幫手才對吧,介意我接觸他們嗎?我也會将我的人帶來,你不必擔心。”

她連同這個也想到了,祝嬰心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膝蓋,這個人的耐性當真驚人,她早就在等這種機會嗎?可以明正言順與她合作的機會,刺探她底子的機會,接觸她敵對的機會。

或者說,是蕭苌碧在等待這個機會,還是她做事不利索,為她留下這麽好的機會呢?

祝嬰心說:“也好。如今書院也沒法進入璇霄丹臺,也只能依靠蕭郡主了。”

“那我們出發吧。”蕭苌碧站起來,她早已在祝嬰心來之前便換好了行裝,但見她衣着華貴,便是她一言不發,不凡的身份也顯擺在那裏。

她果真早就準備好的。

但現在只能借她的力,祝嬰心無從選擇,她道:“也好。”

她站起身,理好腰間的刀,帶着人大步往前走去。

*****

玄霄城芝蘭街

這條長街入夜後最是熱鬧,一名女子穿過長街,進入芝蘭街中的赤風館中。

“翁主。”人迎過來,“将軍在樓上雅間。”

祝嬰心直入樓上,只見其其格、阿裏木和韓毅三人在樓上。見她到來,其其格起身行禮,道:“見過翁主,我已派張熏與蘇定去慈華樓‘接’一位大人過來,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其其格行事詭谲,連祝嬰心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但她也不會插手。她點點頭,對其其格說:“你吩咐一個人在這裏等待,你們三人先随我去見一個人。”

其其格有些意外,卻沒問,起身跟上。韓毅一個箭步,與祝嬰心同行,一路上,向她确定了心中幾個疑問,祝嬰心能答則答。

阿裏木默默跟在他們身後,聽着他們的對話,碧綠的眼睛中映着沿途的閃爍的燈火,明明滅滅,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祝嬰心帶着人來到另一條街的客棧,走上樓,卻見樓上二十多名身着常服的男子立在長廊上,眼睛掃過面前走過的人,狠厲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好像想要在路過的人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其其格一步跨到祝嬰心面前,不動聲色擋住那些人向這邊投來打量的目光,祝嬰心低聲說:“無事,他們目前不是敵人。”

聞言,其其格一頓,退到祝嬰心身後去。

祝嬰心進到四五人守着的門外,推門進去,蕭苌碧同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分坐在桌子左右,正在說着話。聽到門軸轉動的吱呀聲,二人停下來,轉頭看去,見門外四人。蕭苌碧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掃了一圈,她有些意外地說:“我倒是沒想到,韓少爺也是祝翁主的人。”

“我不是。”韓毅冷冷地否認。

祝嬰心不置可否。

她走進屋中,在椅子上坐下來,“這是我在玄霄城留的人,餘下還有二十人,都有要務在身,不便前來。”

蕭苌碧淺笑道:“祝翁主不必緊張,讓祝翁主帶人過來,只是想看看我們在玄霄城總的人有多少可用,以便于決定之後要怎麽辦。看起來我們人都不多,只能和氣致祥了。”

祝嬰心說:“這裏是玄霄城,南郡的都城,璇霄丹臺又是王宮,想在這裏來硬的,無疑是癡人說夢,從一開始,另一條路就不必考慮。”

“呵呵,翁主,話可不能這麽說,您不也單槍匹馬從千軍中全身而退嗎?”那個老人呵呵笑着說。

“那是地勢優勢……”

“翁主知道老朽指的是太平宮之事。”老人打斷她。

“……”祝嬰心道:“那也是有特別的原因,也并非硬闖。”

“但說明了,無論如何,祝翁主總是有辦法的,不是嗎?祝翁主究竟做什麽決定,我們誰也無法知道,只好将所有可能都排列出來。”

“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神奇。”祝嬰心駁回,“此次進璇霄丹臺,我無法把握會發生什麽,我認為蕭郡主最好還是不要前往。”

老人看向蕭苌碧,女子握着茶杯,緩緩道:“祝翁主放心,我的安危我自己可以負責。”

她無論如何也要進璇霄丹臺了,興許應該将淩君骨留在這裏,西海現在顯然還不想跟陸道一撕破臉,他在這裏,蕭苌碧什麽也不會做。誰知道淩君骨為淩度的事,直接就離開了,而陸道一那邊至今也沒有反應……

祝嬰心心中想別的事,口中卻說:“好吧,那麽還請蕭郡主在外安排好接應,萬一出了意外,能夠啓動新的策略。”

蕭苌碧點點頭,說道:“我已令人往璇霄丹臺托了拜帖,明日應該就有消息了,今日各位還是先休息,此處已安排好休息的房間,就将就一宿吧。”

“其其格,你回去負責那邊的事,老規矩。”祝嬰心沒有聽她的,回頭對其其格說。

“是。”其其格向衆人拜別退去。

蕭苌碧對此失禮之舉,并無表示,她擡手,請祝嬰心去休息。祝嬰心帶着身後兩人出門去,兩扇門将兩名女子隔絕開,仿佛命運注定的,無法同路。

祝嬰心被引到休息的房間去,韓毅跟在她身後踏進去,他擡頭打量了一下房間,沒祝嬰心允許便坐下來。

“你要我跟着你進璇霄丹臺?”韓毅問。

“其其格留下誰,我便帶着誰去。”祝嬰心冷靜地回答說。

韓毅冷聲道:“我憑什麽幫你?”

祝嬰心坐下來,她平靜地說:“我記得,你似乎是以超越陸道一為目标吧。”

“與你何幹?”韓毅道。

“我與陸道一接觸過……”祝嬰心緩緩回憶着陸道一,離開太平宮已經過去了許久,然而對陸道一的記憶仍然歷歷在目。

韓毅打量着她,他語出驚人:“你害怕他?”

祝嬰心目光落在他身上,這句話,曾幾何時,她也對另一個人說過,她一時失笑。

“笑什麽?”韓毅問。

“我的确害怕他,應該說,見過他的人,都對他心懷畏懼。”祝嬰心閉上眼睛,長籲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站在他的對立面,便要處處小心他是否對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擔憂他是否已經在你的腳下挖好陷阱。”

“……”韓毅道:“我見過他。”

祝嬰心看向韓毅,兩人四目相對,韓毅冷漠極了,他平日裏,就是不将心事表露在臉上的人,此刻,他的臉上爬上一層薄霜,不知那層薄霜,是心中的懼意,還是恨意。

“三年前,他微服去過浮明城。”韓毅說:“我便是那個時候見過他,所有人都說他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才……聽說他的時候,我很敬佩他,後來,我知道他與那些想要篡權奪位把控一切的卑鄙小人沒有什麽不同,我便對自己如此盲目而痛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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