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剛打開家門何方就聞到了迎面而來的酒香,他意外地回過頭看了眼身旁的蛟蛟:“你買酒了?”還是那種一聞就知道是難得的好酒?

蛟蛟笑着把何方推進屋裏:“我去判官那兒拿的,人間不是有個說法叫‘借酒消愁’麽,我拿了他珍藏萬年的好酒,今天就來個不醉不歸吧。”

被推到餐桌旁的何方只覺得屋裏酒香濃郁,珍藏了萬年的酒啊,不但酒精沒揮發還這麽醇香,消不消愁不知道,饞蟲都被勾起來了倒是真的,想到蛟蛟這麽在意他的心情,何方心裏既溫暖又感動,可也不能對她說太深情的話無端給她壓力,他深深地看了她的側臉一眼,然後笑着調侃了一句:“那你聽沒聽說過‘舉杯消愁愁更愁’啊?”

正準備往杯子裏倒酒的蛟蛟擡起頭白了何方一眼,蛟蛟臉上很少有這種靈動的表情,偶爾一次讓人覺得意外的挺可愛。

她又帶着點得意地對何方說:“這可是忘憂草釀的酒,一品佳釀愁可消!”

“是是是。”何方用手握成拳擋在嘴前笑了半天才停下來,拿起裝着半杯酒的小酒杯沖着蛟蛟晃了一下,“那我先幹為敬了。”

帶着一絲清涼的酒水滑入口腔的時候何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估計瓊漿玉露也就是這味道了!

兩人一邊聊一邊慢悠悠地喝着酒,不知不覺間一壇酒就見底了,何方眼神漸漸迷離,但又說不出的亢奮,喋喋不休地把藏在心底的那些遺憾都吐露了出來,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架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着跟蛟蛟講述着大學時關于唐黛的回憶。

蛟蛟只是靜靜地聽着,凡人只有一世記憶,而這一世又只有幾十年的光陰,還沒有面前的酒留存的時間久,生老病死都是人間大事,何方能夠如此克制自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說出來就好,說出來總比自己憋在心裏去消化要好。

等到第二壇酒也喝光了的時候,何方放下酒杯忽然起身,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穩走到蛟蛟面前靜靜地看着她,似乎不滿意這個距離,又半蹲下來把手拄在膝上,目光跟蛟蛟平視,緩緩開口:“你究竟是誰?”

蛟蛟沒動也沒說話,只感覺酒香和何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起來格外好聞,不等她回答何方又靠近了些把手抵在蛟蛟身後的椅背上,低頭看着蛟蛟,他的呼吸噴灑在蛟蛟的額頭上,眼睛裏像是一池幽深的潭水,帶着深情,也帶着審視,帶着不解,也帶着渴望。

他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托起蛟蛟的下巴,目光膠着在她的臉上像是在細細端詳着什麽,半晌手指微微一動把蛟蛟的頭偏過去一點,徑自湊過去看蛟蛟頸後的那一彎新月,心裏本想問的是“你這個印記是不是一直都是粉色?”,結果目光再落回蛟蛟的臉上時竟然盯着蛟蛟的嘴唇一時間無法移開了。

理智灰飛煙滅,何方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緩緩地把臉靠了過去。

哐當一聲巨響把蹲在桌子底下吃牛肉的嘟嘟吓了一跳,扭過頭只看到何方倒在地上一副好像死了的樣子。

蛟蛟兩頰微紅,看着躺在地上的何方,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這人還真是,明明有話要問她最後怎麽湊過來就變成流氓了,蛟蛟嘆了口氣,搖搖頭動了下手指讓他自己飛回卧室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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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人聲鼎沸好生熱鬧。

何惟在身邊說個不停:“…哥,你可千萬要看仔細了,個子太矮了就不行,你看許貴妃,雖然樣貌還算上佳,個子太矮連累着六弟弟都長不高。還有還有,我聽我的大丫鬟說,女人胭脂水粉塗得濃厚時臉和脖子就不是同一種顏色了,這種也不能要。哦對對對,早些年聽母後宮中的嬷嬷說,走路總仰着頭的女人脾氣不好,有母老虎的傾向,這種也不行…”

何方手裏拿着蛟蛟的折扇,擡手用折扇打了何惟的頭一下才終于讓他閉上了嘴:“讓你平日裏多看些正經的書,少去聽那些女人間的七嘴八舌。”

何惟大感委屈:“哥你怎麽這麽說,我這可是為你好,今日是你選妃的大日子,切不可草率啊!”

太子緩緩走在宮中遇見的人都要施禮叫一聲“太子殿下”,而今天的一聲聲問候中又多了一些喜氣,何方揚眉仔細看去,果然除了他本人其他人都是一臉的喜氣洋洋。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一邊擺弄着手裏的扇子一邊跟何惟說:“三弟,幫我看看頭上的玉簪可戴正了?”

何惟一聽立馬來了精神,還以為是他這個太子哥哥終于開竅了,整理儀表要給未來太子妃留個好印象了,趕緊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何方一遍:“很好很好,是個姑娘都會被太子殿下的英俊相貌所折服。”瞄了一眼何方頭上的玉簪又說,“真想見見送哥簪子的那位,想必是個頂美頂有趣兒的人,可惜可惜,太子正妻家世一定是要過關的。”

何方笑了笑,卻也不打算解釋,只是自己擡手正了正玉簪,指腹在簪子上雕刻的玉蘭畫紋上輕輕掃過。

這場選妃都是母後和父皇的意思,一個是覺得他到年齡該娶妻了,一個是覺得他需要政治聯姻鞏固地位,總之都是為了他好,可惜他今天注定要讓人失望了,定要逼他娶妻他只能連這個太子都不做了罷。

旁的都好說,只是讓姑娘知道了他選妃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生氣,何方有意想提前解釋與她聽,可惜白衣姑娘偏偏在這個時候多日未曾來見他了。

時辰未到衆人先到齊了,何方剛一入座忽而狂風大作,烏雲蔽日像是要下大雨一般,霎時間又電閃雷鳴,衆人擡起頭來只見雲間若隐若現的竟然是一條玄色大龍,這場景從未有人見過,一時間衆人誠惶誠恐手忙腳亂,最後齊齊跪在地上高呼萬歲。

皇帝雖然自稱是天子卻也從未見過真的龍,短暫地驚詫之後也起身上前,帶着皇後一同向天上的玄龍拜了拜。

玄龍盤旋于空中半晌,留下一張從天而降的字條後便消失不見了,烏雲散去,晴空萬裏。皇帝打開字條一看,不禁大駭,字條上赫然寫着“太子娶納,為時過早,緣分未到,何必強求”十六個大字。

何方遠遠瞧了一眼那字條,打開手中的折扇擋住了嘴角的笑意,那分明是白衣姑娘的字跡,剛才在雲端的玄龍大概是他那日在小酒館時所見的那條吧,何方勾起嘴角,心中有些輕快,只聽得父皇對天而拜:“多謝神明提點。”

太子選妃一事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人忘在一旁了,衆人都忙着把早晨見到真龍的事情口耳相傳,順便趁機歌頌皇帝一番,說是皇帝為國為民感動上天才會有真龍前來提點國運雲雲。

這些都與何方無關,他只在入夜備了菜酒坐在院子裏等着白衣姑娘,忽然眼前一黑,眼睛上多了一雙清涼如玉的小手,何方笑着:“不猜也知道是姑娘來了。”

白衣姑娘收回手去,笑着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拿起酒杯在之間轉了轉:“今日太子殿下這酒我可不喝。”

何方好奇地問:“怎麽?不合心意?”

白衣姑娘不知在哪把當初何惟偷來的一沓女子畫像拿了出來:“我剛攪黃了太子殿下娶妻的大事兒,怎麽還敢跟你讨酒喝。”

看着白衣姑娘眼中一閃而過的戲谑,何方大笑:“姑娘明知何方沒有娶妻的意願,再說這天底下,還有姑娘不敢的事情麽?”

白衣姑娘随手一揚,手中的畫像飛到空中又化為粉末随風散去,她故做為難地開口:“怎麽沒有,我最怕的就是明知有佳釀在,還非要喝太子殿裏的酒來将就。”說着桌上忽然多了兩壇酒,“不知我這麽駁你的面子,太子殿下願不願意陪我喝酒呢?”

白衣佳人,晚風和酒,把酒言歡,幸甚至哉。

第二天天才剛亮太子寝殿的門就被敲響了,何方伏在桌案邊睡了一夜睜開眼睛方感到渾身僵硬,起身揉了揉肩膀推開門看到何惟站在門外,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門外的天色:“三弟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可是有什麽事嗎?”

何惟看到何方開門才松了口氣,回頭望了一下院子外面打掃的下人推着何方進了寝殿把門關上才神秘兮兮地問:“哥,你昨天去哪了?我昨兒夜裏來找你,哪想到你根本不在殿裏,你難道…又偷偷出宮了?”

理着自己淩亂衣衫的何方這才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他和白衣姑娘在院子裏喝酒,後來白衣姑娘又說起一處溫泉,竟然一時興起帶着他去了泉邊。

突然想到白衣姑娘站在泉邊問他的那句“可用我幫你寬衣解帶?”何方的臉悠地一紅,掩飾似的咳了兩聲,匆匆跟何惟說了一句“你等我換下衣服再說。”就跑進了內殿。

何方脫下長衫,帶起的氣流引得榻前的風鈴叮當直響,他擡眼向睡塌前望去忽然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床上一團淩亂的被子裏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睡在床上的人臉蒙在被子裏,只有烏黑的長發散落在外面,但何方知道睡在這裏的人一定是白衣姑娘。

他昨夜喝得的确有些多,為什麽會睡在外殿的桌子上他也不記得了,他睡在哪裏倒是無礙,但一個姑娘家睡在他的床榻上總是不妥,何方整張臉都又燙又紅,他深呼吸了幾下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才小心翼翼地湊近一些準備叫白衣姑娘起床。

沒想到剛靠近就聽見她帶着睡意的慵散的聲音:“怎麽,天都亮了,太子殿下才後悔沒來跟我一起睡?”

何方猛地擡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正要說什麽的時候聽到屋外何惟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一邊往內殿走一邊還說着:“哥,這是什麽?你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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