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蛟蛟坐在沙發上一臉無辜,她可能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被何方一把從身上掀下來了,何方站在蛟蛟面前黑着一張臉,指着蛟蛟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約十分鐘前,他一句“冰淇淩死不能複生”也不知道是戳到這個祖宗哪個點了,人家直接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他的嘴唇,何方當時大腦轟的一聲就當機了,整個人跟被電棍怼了一下似的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把掀開了幾乎趴在他身上的蛟蛟。

沒有那個心思就不要撩.撥人!

沒有那個心思就不要亂撩.撥人!

沒有那個心思就不要随便亂撩.撥人!

何方在心裏是這麽對着蛟蛟咆哮的,但實際上他對着無辜的蛟蛟連大點聲說話都怕吓到她,他有點心累地放下指着她的手,嘴唇邊濕軟的觸覺似乎還沒褪去,總覺得今天格外悶熱,連手心都出汗了,何方清了清嗓子,蹲在蛟蛟面前,有點無奈地開口:“蛟蛟,女孩子不能動不動就往男人身上靠,這樣不好。”

蛟蛟費解地看着他,眨了兩下眼睛。

何方又耐心地解釋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我,是個男人,成年男人。”又指了指蛟蛟,“你,一個小姑娘,女孩子。咱倆不能有事兒沒事兒的就靠在一起,懂不懂?”

蛟蛟沉默了一會兒,垂着小腦袋:“你是何方。”

“什…”

何方忽地閉上了嘴,他聽懂了蛟蛟的意思。

因為你是何方,所以想有事兒沒事兒就靠在一起。

哪怕明知道蛟蛟沒有完全恢複,哪怕明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何方也覺得自己心髒又停了一下,随後跳得更快了,他垂眸輕笑了一下,溫柔地揉了揉蛟蛟的頭發:“這種撩.撥人的話,還有你那些撩.撥人的動作,都等到你徹底恢複了之後再來吧。”

那樣的話,我就不會推開你了。

也許是連着幾天都沒睡好,這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何方抱着電腦在桌前磕了兩次頭之後終于抵不住困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坐在一旁玩手機的蛟蛟歪着頭想了兩秒,動了動手指,何方從椅子上飄起來,一路飄回到卧室的床上去了。

睡夢中挨到枕頭的何方似乎感覺到了床的舒适,他翻了個身抱着枕頭沉沉睡去,蛟蛟拉過被子給他蓋好,自己也鑽進被子裏挨着何方閉上了眼睛。

夢裏的太子何方站在皇帝的寝殿外,破天荒地收起了一臉笑容,看上去有點沉重,午時三刻,他微仰着頭輕聲嘆了口氣:“二弟,一路好走。”

何惟站在他身旁,聲音也有些悶悶的:“哥,二哥他…”

何方轉過身對他笑了笑:“阿惟,手足之情,是你過了。”

何惟愣在了原地,自從他過了七歲生辰之後何方再也沒有叫過他阿惟,他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但父皇是大家的父皇,連母後都是大家的母後,無論是哪個妃子所生,都要跟着他們兄弟一同排名,他不喜歡何方叫他三弟,但也沒想到再一次被叫了一聲“阿惟”卻會是這樣的場景。

何惟有些牽強地笑了笑:“哥,二哥要害死父皇,他還想害死我們,他想做皇帝,他不會留下你這個太子,我除掉他有什麽不對?我保護自己的父兄有什麽不對!哥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做過了?”

何方淡淡地看着他,聽着他頭頭是道地狡辯着何方才驚覺自己的弟弟長大了,他有他想做的事也有自己的野心,他不再是那個會認真聽他建議的小弟弟了,何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是我沒有注意到,原來你都已經長大了啊。”

何惟一僵,急急地開口:“哥我…”

何方擺了擺手:“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你先出去吧。”說完又掃了何惟一眼,“但願父皇沒事。”

何惟突然緊緊攥住了背在身後的手,他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安慰的笑:“父皇會沒事的。”

何方不知道何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站了很久,轉身看了眼身後匆匆而過的太監和忙碌的侍女,走進大殿的時候母後正獨自落淚,何方走過去親自倒了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想了想沒有遞給她:“母後,哭腫了眼睛父皇醒了怕是要心疼,還要怪我這個做兒臣的沒有照顧好母親。”

皇後搖了搖頭:“我是怕他再…”到底是顧忌着周圍有其他人在,說了一半的皇後猛地收住了哽咽,硬是擠出一絲笑,“是了,還是太子想得周到,本宮不能讓皇上心疼,不哭了不哭了,女人就是沒用,遇到針尖兒大的小事兒也總是要哭的。”說到最後平日裏皇後的氣勢已經回來了,只剩下微紅的眼眶能看出她剛才是真的傷心過。

何方離開皇上的寝殿時心情更加沉重,父皇中毒昏迷不醒,二弟下毒證據确鑿被處死,三弟又野心勃勃在這中間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朝堂之上風起雲湧多方勢力暗中争鬥不休,內憂尤甚外患亦然,浥國頻頻試探在兩國交界處挑起小型沖突,虎視眈眈的野心十分明顯…

就這樣一路想着這些家事國事的不太平,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太子殿外的竹林深處,何方一撩衣袍随意地坐在地上,靠在一棵竹杆上低頭苦笑,他怕是要真正地擔起太子的責任了,哪怕他從來都無心做這個太子。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簫聲,是他最常吹的那首曲子,何方匆忙起身卻被一個迎面而來的白色身影撲進了懷中,懷裏的人緊緊攬着他的腰,語氣裏有說不出的擔心:“何方,你不要難過,皇上毒我來想辦法,我是妖啊,我有很多辦法,了不起我去攔住勾魂使,我看誰敢在我手底下搶人!”

何方笑了笑:“旁的不說,你手裏的玉簫快要把我的骨頭戳碎了。”

白衣姑娘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拿簫抵住了他的喉嚨,下巴一揚:“你身上二百零六塊骨頭哪一塊是長在肚皮上的!”

何方大笑着把簫從她手裏接過來:“家事也好,國事也罷,那都是我該擔着的責任,沒有道理推給你去擔心,我自己沒問題的。”頓了頓又說,“眼下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白衣姑娘後退了一步,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不是說自己沒問題麽,就別麻煩我了。”

何方湊過去,在離她還有一指遠的距離停了下來,帶着點不正經的笑:“那有償的麻煩一下行不行?左臉還是右臉,你要是願意,嘴也可以。”

他曾經一心想要活得潇潇灑灑,宮裏的大事小情都可以作耳旁風聽過就罷,但真的看到父皇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時,看到母後垂着頭落淚又不得不擺出皇後的威嚴時,看到何惟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時,那些耳旁風都重新回到腦海裏,原來也不是全然沒去留心的,只是不想面對罷了。

自由太難,他不想拖着她下水,就讓她繼續無憂無慮地自由就好。

所以他不正經地笑着湊了過去,卻看到白衣姑娘一揚眉毛,伸手把他的臉推了回來:“太子殿下想得也太美了,既要讓我幫忙,又要來占我的便宜?”

說完突然湊過來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如此,便宜我都占了,就沒有不幫你的理由,說吧,想怎麽麻煩我?”

何方頓了一下,擡手用拇指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耳尖漸漸地紅了,他失笑地用手裏的玉簫輕輕敲了一下白衣姑娘的頭:“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點。”

白衣姑娘不以為意:“我沒有直接把你抓走囚禁在某個荒無人煙的山洞裏已經是很矜持了。”

終于被她逗笑了,何方真心地輕笑了一聲:“多謝姑娘矜持!那可否麻煩姑娘把我偷出宮去?何方想去個地方。”

何方從前經常偷偷跑出宮去,他把宮中的侍衛巡查時刻摸得門兒清,又對宮中禁軍的暗點了解的一清二楚,是以經常在深夜出宮,直到何惟無意間撞破他不在寝殿,又不小心被父皇知道了去,這才斷了他出宮的捷徑。

只是,現在想想,也或許并不是無意的,何方笑了笑,除了他這個得來毫不費功夫的太子,其他人似乎都比他有野心。

蛟蛟帶着他轉眼就到了宮外郊區的一處院子,門口的老者看到何方眼裏迸發出一陣驚喜,何方緊忙托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意欲跪拜的動作:“嚴老先生不必多禮,此番何方前來,怕是還要麻煩嚴老先生了。”

這處院子是何方私下裏為嚴老建的,嚴老在這裏收留窮人家抛棄的孩子和蹲在街邊靠乞讨為生的流浪小童,這些孩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何方暗中出錢。

那時何方年幼,只是偶然出宮在酒館聽到了嚴老對孤苦伶仃的孩子們的嘆息和想要籌辦這樣一處地方的見解,年幼的何方對此深覺可敬,他當即把身上所有值錢的事物都留給了嚴老,約定每月月初都在酒館相見。

那時候他只是想為孩子們做些事情,卻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現在這些孩子有的身處朝堂有的投身軍隊,有的從商經營有的私塾教學,倒是都可以一用了。

世人只知有位嚴老先生兼濟窮苦孩子,是個隐世的大善人,卻不知隐世之人身後更有隐世者,隐于朝堂做太子。

從嚴老那裏出來白衣姑娘淡淡一笑:“何方,你想做皇帝嗎?”

何方站在一片田地前,背對着她,半晌才低聲回答:“我總要教好自己的弟弟,讓他知道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帝王…”

何方在睡夢裏皺了皺眉頭,嘟囔了一句:“…讓他知道所謂的最是無情帝王家,只是那些懦夫靠着不光彩的手段做了帝王卻又不安心的自我安慰罷了。”

睡在一旁的蛟蛟突然睜開了眼睛,眸子是明亮的銀紅色,半晌,她伸手撫平了何方緊皺的眉頭,淡淡地笑了一下:“何方,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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