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曾經無數次地在心裏告誡自己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要沖動,無論如何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能再連累何方了,但看到常盛開着車一臉陰狠地沖着何方沖過來的時候,只讓大煞一個人粉身碎骨已經是蛟蛟拼命克制自己的結果了。

他是招災引禍的大煞命格不錯,但也是一個凡人,殺了他仍然會遭天譴會被天雷劈,蛟蛟知道她這段時間有意地驅散妖力自己比之前更弱,剛才除掉大煞那一下發力她已經感覺到手心有些黏膩了,是蛟血。

在天雷從雲端翻滾而來的時候她有些慶幸何方看不到她的血跡,還有點眷戀生怕這一次被天雷擊中會自己會出現意外讓何方難過,她匆匆回頭看了何方一眼,眷戀和不舍都堆積在已經散去了銀紅色的眸子裏,她看到何方伸出手急忙定住了他的動作。

何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麽沒用,他看見蛟蛟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眼底的不舍讓他在那一瞬間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伸出手去,心裏的恐慌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只覺得自己的動作緩慢得像是烏龜,越是在這危機的時刻,他竟然越是什麽都做不了。

鋈樂突然出現擋住了天雷那一刻,何方有很多個感受從心裏掃過,有慶幸,有激動,有擔心,有意外,真的是很多種感受,但這中間還夾雜着一絲絲的不舒服,這一絲不舒服大概來源于對自己的不滿吧。

鋈樂擋住天雷之後在空中踉跄了一步,何方和蛟蛟一急同時喊了他一聲:“鋈樂!”

他回過頭沖他們邪邪一笑,擡手抹掉了嘴角溢出來的一點血跡,被他擋在胸前的天雷像是活物一般想要撞開他,他深吸了一口氣,身邊徒然浮出三顆佛珠,他冷笑了一聲把佛珠收進手裏,借着佛珠的力量猛地把天雷沖着天邊推了回去。

一聲悶響,天地間晃了一下,鋈樂從半空中跌落,何方和蛟蛟匆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鋈樂咳出一點血來滿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邪魅一笑:“這恐怕是幾萬年來,我最有人緣的一刻了。”

何方氣得不行:“你閉上嘴,都咳血了非得欠這麽一句你心裏舒服是嗎?”

蛟蛟又動了一次妖力把何方和鋈樂同時帶回了家裏,這一動妖力她也咳了兩下,何方松開鋈樂又去扶蛟蛟,一時間手忙腳亂又幫不上忙。

神仙打架,凡人着急。

兩個受了傷的大佬在沙發上坐着在何方擔憂的目光下喝了杯茶臉色又恢複到平常的樣子,蛟蛟靠在何方懷裏,她有些疲憊。

實際上她雖然有心驅散身上的妖力,為的是想着以後逆天改命的時候能僥幸躲過一些天譴,但…為什麽會虛弱到這個地步呢?

鋈樂淡淡地掃了一眼靠在何方懷裏的蛟蛟和正垂眸擔憂地看着蛟蛟的何方,他們之間有某種讓人十分不爽的溫暖的氣氛,他壓着自己想要暴怒的情緒開口:“白蛟,有點事想跟你單獨談談。”

對于那天下午的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何方還是連着幾天看着電視裏跟事實不怎麽不沾邊兒的報導才捋順清楚的。

“熙長集團前任繼承人非法集資被捕入獄,逃獄劫車卻出意外墜河”

“熙長集團前總經理常盛駕車墜河,車內未見遺體,生死未蔔!”

“今年頻繁發生反常氣象,人類是否應該注意環保”

“X市再現地震震感,專家回應本次依然未找到震源”

……

每天都有類似這種主題的報道推送到手機裏,何方坐在辦公桌前把胳膊架在桌上用食指和中指支着太陽穴,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他一邊忙工作一邊把那天的事情都捋順了:常盛逃獄想殺他但沒成功被蛟蛟用妖力震成了散沙,蛟蛟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天譴引出了天雷,鋈樂及時趕到替蛟蛟把天雷擋了回去。

怎麽看這裏面他也沒做出什麽有用的貢獻,覺得自己很沒用沒有保護好女朋友倒是真的,有點沮喪也是真的,但也不至于沮喪到連着做了幾天的夢幻想自己特別牛逼吧?

有點煩躁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天鋈樂說了要跟蛟蛟單獨談談之後在他眼裏兩人就沒再動過了,一直到兩個小時後何方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蛟蛟自己趴在沙發上,鋈樂已經不見蹤影了。

只是從那天之後蛟蛟就開始早出晚歸,甚至有的時候比何方下班回家還晚一點,有一天早晨何方站在陽臺上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晾衣架上,正好看到蛟蛟從樓道裏出去跟着鋈樂一同走了。

好像從那天開始生活裏就發生了什麽變化,何方和蛟蛟的頭像都換成了那天自拍的那張照片,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也仍然會在都在兩人都在家裏的時候擁抱和聊天。

但蛟蛟從來不說她出去是去幹什麽。

何方甚至有點酸溜溜地想:如果我是女孩子,我大概也會選擇在發生危險時擋在我面前的男人吧,會對那個我深愛着的但是在危急關頭呆若木雞的男人失望吧。

連他自己,都對那時候想要伸手卻在伸到一半停頓下來的自己,非常失望。

夢裏不再是古香古色的皇宮,總覺得滿目雪白,腳下軟軟的觸感是雲嗎?有點像鋈樂的那片妄留雲的感覺。

何方面前盤着一條細細小小的白色小蛇,它的眼睛像是兔子一樣紅彤彤的,頭上還有一對小小的犄角,他笑着問它:“你長得頗合我眼緣,給你個機會,想不想做神仙?”

白色的小蛇軟趴趴地纏在他的手腕上,用頭頂了頂何方的手指,何方感受到它的想法後哈哈大笑:“想做妖?好好好,你果然與衆不同,我便圓了你的心思讓你做天地間最大的妖便是。”

他指尖一點藍光點在它,手腕上的小白蛇閉上眼睛軟軟地睡着了,何方不知道為什麽心情突然很好,他帶着點愉快地輕聲說:“我也要去人間看一看,如此,便有緣再見吧。”

何方睜開眼睛,連續一周晚上他都做了相同的夢,想到夢裏一副牛逼閃電的樣子的自己醒來他對自己有那麽一點點的無奈。

不是,至于嗎?不就是人家鋈樂幫你女朋友擋過一次天雷嗎?小心眼兒成這樣了?

摸到床邊桌子上的手機何方按亮了看了一眼,才四點多,正準備再睡一會兒突然聽到外面好像有關門的聲音,他一下子瞌睡全無,從床上坐起來順手從衣櫃裏拽了一條皮帶推開卧室門走了出去,實際上是外人進來的可能幾乎為零,就蛟蛟那個聽力都不會放陌生人進來。

何方拎着皮帶走到客廳,看到蛟蛟卧室的門果然開着,他把皮帶丢在沙發上,有點恹恹地走到陽臺,正好看到蛟蛟的身影從樓道裏走出去,鋈樂站在不遠處等着她,兩人說了幾句什麽,又一起往小區外面走了。

唐黛看了眼端着大杯咖啡放在嘴邊半天也沒說話的何方,輕輕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邊的許惟又沖着何方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拉着許惟小聲問:“怎麽回事兒啊?不是說何氏最近風頭正旺,咱們何總怎麽一副被搶生意了的樣子?”

許惟放低了聲音:“好幾天了。”

唐黛點出聊天軟件看了眼上面蛟蛟和何方的頭像,仍然是二人的合影,他有點納悶地說:“我要不是看他頭像,我都得以為是蛟蛟把他給甩了。”

他說到這兒就停了,後半句“嘟嘟還在家生氣呢,說蛟蛟把跟他的合影換下去了”咽回到肚子裏,又差點把嘟嘟給暴露了。

唐黛跟許惟在何方三米開外的沙發上嘀咕着,何方這邊就跟全然沒聽見似的,過了很久才嘆了一口氣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又伸手把手機按亮,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他和蛟蛟的對話框裏,他一個多小時前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女朋友,今天我不用加班,[愉快]共進晚餐否?”

蛟蛟一直都沒回他,她最開始兩天早出晚歸的時候還會回他信息的,不是秒回也是幾分鐘就回過來了,昨天就變成半個小時回,一個小時回,或者,幾個小時才回。

唐黛湊過來敲了敲何方辦公桌的桌面:“你們吵架了?”

何方聽唐黛這麽說還挺不樂意,白了他一眼把手機鎖上一口否定了他的話:“沒有!我們好着呢!”頓了頓有點迷茫地看了唐黛一眼,“她這幾天,好像有點忙?”

“啊?”唐黛也不知道蛟蛟有什麽可忙的。

一直到下班的時間何方也沒等來蛟蛟的信息,他坐着許惟的車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何方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突然有點委屈。

昨天晚上他已經試探着問過蛟蛟了,裝成随口一問的漫不經心的樣子笑着問她:“女朋友,你最近很忙啊?需要我幫忙嗎?”

蛟蛟也一臉漫不經心,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本來就覺得沒什麽,她說:“不會忙很久的,我自己可以!”又怕他擔心似的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跟他保證,“也不會有安全問題,不用擔心我呢。”

其實蛟蛟都這麽說了,他也不需要多想什麽。

但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不自信的感覺。

手機裏的界面停留在日歷上,還有一天就到他的生日了,他曾經做太子的時候對她說過,要每年同她一起慶祝生辰,不知道今年她還願不願意了,何方早在兩個人剛确定關系那會兒就包了個生日當天的私廚館子,想要在那兒給蛟蛟煮面再一起吃晚飯,那個私廚在半山腰,晚上還能一起看星空和煙花。

不知道蛟蛟會不會跟他一起去…

蛟蛟回來得依舊很晚,眼睛裏有點疲憊但心情好像很好,她蹦着跳着從玄關進來撲進何方懷裏:“男朋友!我回來啦!”小腦袋在他胸口拱了拱帶着點歉意地開口,“對不起嘛男朋友,我剛才進電梯裏才看手機,之前沒看到你的信息。”

何方懷裏抱着蛟蛟,感受到她的頭抵在自己的胸口,小手揪着他的衣擺有點撒嬌的味道,胡思亂想了一整天而懸起來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他揉了揉蛟蛟的頭發決定實話實說:“我這兩天有點不對勁兒…”

蛟蛟猛地從他懷裏擡起頭來:“哪裏!哪裏不對?是不舒服了嗎?”說着擡手去探何方的額頭。

她焦急的語氣和急切的動作讓何方心裏一暖,他握住蛟蛟探過來的手,終于笑了起來:“你急什麽?等我說完。”

何方拉着蛟蛟坐進沙發裏:“我是說,這兩天我有點吃醋了,你聞不到我身上的酸味嗎?”

蛟蛟一愣,帶着笑配合着何方湊過去在他臉上聞了聞:“很酸呢!”說完眼珠轉了轉,吧唧一口親在何方的下巴上,“是誰讓我男朋友吃醋啦?”

何方托着蛟蛟的小腦袋把她的耳朵放在嘴邊,帶着點不好意思小聲地說:“我今早四點多看見你跟着鋈樂走了。”

蛟蛟眨眨眼,突然一動用臉頰輕輕地撞了何方的嘴一下:“我這幾天有些事情找他幫忙,你因為這個吃醋了?”

何方拉着蛟蛟的手,垂眸悶悶地說:“你那天有危險,我明明就站在你身旁的,我也想伸手拉住你的,我不知道我是吓傻了還是怎麽回事兒,突然就…突然就僵住了…”他想到那天的情景還是覺得有些不能釋懷,“鋈樂從天而降替你擋住天雷,就很有種那種英雄的感覺。”

蛟蛟本來是很認真地在聽何方的話,聽到這兒她實在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何方不滿的目光裏蛟蛟笑得整個人都抖了,好半天太忍着笑問何方:“你知道你那天,為什麽會突然僵住嗎?”

何方搖頭,語氣低落:“緊張?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都沒想過自己會那麽沒用。”

蛟蛟揪着他的耳朵對着他笑着喊了一句:“何方你是大傻子!那天是我把你的動作定住的啊!”喊完親了親他的耳朵,“因為我,怕你受傷呀。”

晚上何方躺在床上的時候一掃這幾天的陰霾,勾起嘴角想到剛才跟蛟蛟的對話,果然有什麽事情還是要多溝通的!

問到後天他生日的事情,蛟蛟有點埋怨地撅了一下嘴:“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呀,我這幾天可能走不開…不去那個餐廳的話,晚上你能在家裏煮面給我吃嗎?”

只要心結解開了,無論在那裏吃這個生日面何方都是一樣的開心,他吻着蛟蛟的嘴角低聲說:“好,在家煮面給你吃。”

本來以為這麽令人愉快的夜晚,糾結了好幾天的心結也打開了就不會再做那個自戀的夢了,四點多醒來的時候何方揉了一下眼睛,還是太天真了,這夢真是陰魂不散,每晚夢一次,次次都一模一樣。

他靠着床頭坐起來揉了揉眉心,夢裏那條白色的小蛇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蛟蛟的蛟龍原型,他覺得在這麽夢下去他自己都快信了自己是什麽牛逼的大人物了,大妖還是他開的智呢,啧,真是一個異想天開的美夢!

正想着他卧室的門突然開了一條縫隙,一顆小腦袋慢慢地探了進來,看到何方靠坐在床上沒在睡覺小姑娘直接推門進來跑到何方床邊:“你怎麽起得這麽早?天都沒亮呢。”

何方心情不錯地跟蛟蛟開玩笑:“啊,女朋友天還沒亮就要跟別的男人出去了,而且一出去就是一天,起來吃個醋再睡。”

蛟蛟聽出這人又開始不正經了,面無表情地說:“那你吃吧,我走了。”

何方輕笑了一聲拉住她的手:“哎,不來個吻別什麽的嗎女朋友?”本來以為蛟蛟會甩開他直接走的,卻沒想到小姑娘腳步一頓幹脆利落地轉過身湊過來親了他一下。

“拜拜男朋友,晚上見,不許吃醋!”

心情好何方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了個大早決定走路去上班,路過保安室的時候跟裏面的老大爺問了聲好,路過花壇的時候跟上面蹲着的流浪貓吹了個口哨,路過幼兒園的時候跟好奇地看着他的小不點打了個響指,一直到路過蛋糕店。

已經走過去好幾米的何方又倒退着回到蛋糕店門口,他想了想,雖然每年生日他都不吃蛋糕,但今年有蛟蛟了,她喜歡樹莓味道的小蛋糕,可以定一個樹莓的生日蛋糕?他打了個響指走進店裏。

店員早就熟悉了這位只買樹莓小蛋糕的帥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這麽早?還要樹莓味道的嗎?”

何方在生日蛋糕的櫥窗前轉了一圈兒,指着其中一個心形的蛋糕問:“這個,能做成樹莓口味的嗎?”

晚上十點多,唐黛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跟嘟嘟玩,突然接到了他冷漠的姐姐的電話,他激動地一蹦三尺,姐姐從來就沒有給他主動打過電話呢!唐黛在接起電話的一瞬間還自作聰明地問了一句:“是…何方嗎?”

蛟蛟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我。”

唐黛激動地說:“姐姐!你找我?什麽事兒啊?”

蛟蛟笑了一聲:“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忙。”

唐黛急忙點頭,又發現點頭蛟蛟也看不見:“我能我能我能行!交給我!”表完決心才想起問,“要我幫忙什麽事兒啊?”

挂了電話的唐黛坐在床上一籌莫展,他愁眉苦臉地問嘟嘟:“我都在何方面前露餡兩次了,姐姐還讓我去騙人,說我要是失敗就把我的龍筋抽出來給何方當腰帶,我可太苦了,衆生皆苦個屁,只有我苦,我是比苦咖啡還苦的龍。”

嘟嘟擡起小爪子拍了拍唐黛的手背,作為在人家家蹭吃蹭喝了很久的寄居貓,它很有良心地幫唐黛想着辦法:“你就說我被車撞了,奄奄一息,讓他趕緊去?”

唐黛一拍手:“行!就這麽辦!”想了想又垂頭喪氣地說,“我演不出來那種急切的語氣咋辦?”

最近玩膩了旅行青蛙正在玩APP版密室逃脫的嘟嘟揮舞着爪子:“好辦!我給你拿一根蠟燭,你點燃了夾在手裏,快燒到手的時候再打電話,我幫你按着手,保準你急切!”

唐黛作為一條龍也沒什麽寶貝的,唯獨這個肉身他寶貝得很,平時磕一下都心疼很久,這火都要燒到了肯定是急,他覺得嘟嘟這個方法相當妙,在家裏翻了半天找出一根不知道什麽年代的生日蠟燭。

唐黛點好了蠟燭往自己指間一夾,嘟嘟兩只小爪子按唐黛的手上,蠟燭上的火光離唐黛的手還有兩厘米左右的時候嘟嘟沖着他揚了揚下巴:“打電話吧。”

火光越來越近唐黛已經感覺到熱度了,電話都響了好幾聲了何方居然不接!現在他的急切已經不是演戲了,他是真的急啊!他白嫩嫩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被燒到了!

唐黛瞪大着眼睛盯着蠟燭上的火,耳邊總算傳來了何方一聲懶洋洋的:“喂。”

“何方!嘟嘟被撞死了!!!快來!逢海路99號門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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