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用‘我的東西’來稱呼學姐,不好吧。”
說着,他向了朝央九月那邊走去。
原本站在朝央九月身後的雲雀恭彌不緊不慢地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她的身前。十年後顯得有些淩亂的黑發遮在額前,眼角略略上挑,流露出銳利的目光,只是比十年前看起來要內斂許多。
伸出手,雲雀恭彌的手指修長而又白皙,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帶着指環,幹幹淨淨的空無一物。透出些微涼的指尖落在了朝央九月的額頭,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額前的發絲就在雲雀恭彌食指與拇指間滑至末梢,拉出一個略曲的弧度。
“長長了。”
雲雀恭彌淡淡地開口,語調沒有什麽起伏,偏偏讓聽的人覺出幾分溫和來。
“好久不見。”
他凝視着朝央九月,黑色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的模樣,很幹脆地對之前澤田綱吉三人的話語充耳不聞。
草壁哲矢在一旁滿臉嚴肅,實際上已經緊張到恨不得拿出手絹來擦擦汗,就覺得現在房間的氣氛和一年前某些時候的一樣,那麽的劍拔弩張,驚心動魄,激動人——呃,太緊張串詞了。
雖然現在的澤田綱吉不是十年後的彭格列十代目,現在的山本武也不是十年後的雨守,現在的裏包恩更不是十年後的裏包恩先生,但是……
……最關鍵的是,恭先生還是十年後的恭先生啊!
要知道,朝央之前可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年,對恭先生避而不見——在那件事發生之後。
草壁哲矢幾乎可以預見,雲雀恭彌接下來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了……
朝央九月避無可避,那張和風極其相似,曾經被她無數次代入解除詛咒後的風的模樣的面容近在眼前,只是透出難得的溫柔神色,就已經幾乎讓她完全無法抵擋。
“抓住你了。”
雲雀恭彌神色中的溫和沒有褪去,眉眼間卻是又添上獨屬于他的鋒銳,嘴角帶起的笑容豔麗但是充滿了令人心驚膽戰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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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做好了之後被我咬殺的準備了嗎?”
被披露的真相
(這是什麽啊!?)
澤田綱吉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就覺得明明雲雀前輩說的話語和他要咬殺敵人時候并沒有什麽區別,可是現在聽起來,卻又充滿了令人臉紅心跳的暗示感。
(‘抓住你了’?十年後的雲雀和九月到底是什麽關系啊啊!)
(‘長長了’。斯誇羅之前也說了同樣的話……)
山本武的視線落在朝央九月的頭發上,因為被雲雀恭彌擋住的原因,從他的角度來看,只能瞥見一側的短發。黑色中露出柔軟小巧的耳廓,末梢搭在了肩膀,柔順地沿着身體的曲線起伏——看起來确實比離開并盛的時候長長了一些,不過再仔細看的話,卻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而産生的錯覺。
不同于澤田綱吉,山本武本身就是個十分受女孩子歡迎的男生,又很早就清楚自己喜歡着一起長大的朝央九月,雖然仍然是個少年,卻也多少涉獵了那個年紀的少年懵懂渴望的那些雜志、圖片外加某些作品。
現在雲雀恭彌和朝央九月之間充斥着的那種,屬于大人的暧昧與晦澀的氛圍,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從心底泛起一種名為嫉妒和忍耐的情緒——對于這無法打破的十年光陰。卻又無可抑制地冒出了另一種異樣的念頭——似乎,十年後的我,和學姐的關系也是很不錯的。
(總覺得,還是有些不甘心……)
“切,什麽嘛。”
唯一心無旁骛的獄寺隼人皺着臉彈了彈舌。
“這種大人的世界的感覺!”
“雲雀,”
之前安靜坐在桌子上的裏包恩忽然開口。
“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嗎?”
雲雀恭彌瞥看了一眼裏包恩,對于二頭身的小嬰兒給予了難得的尊重。
“不用,小嬰兒。我讨厭群聚。”
目光冷冷略過澤田綱吉幾人,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雲雀恭彌重又看向斂下眉眼不再看他的朝央九月,伸手搭在了她的後脖頸,像是拎小貓一樣捏了捏。
“跟上。”
“是,恭先生。”
很自覺地把那個‘跟上’的對象擴大到自己身上的草壁哲矢就差沒立正敬禮,迅速地跟在了朝央九月和雲雀恭彌的身後。
“……”
目送朝央九月三人離開,裏包恩黑烏烏的眼睛裏看不出神色。
低下頭,他似乎一下子對桌子上的空杯子産生了興趣,盯着它目不轉睛,半晌才開口。
“阿綱,做決定吧。是否要發動戰争?”
彭格列地下基地和雲雀恭彌的基地相鄰,只需要穿過設在兩個基地間隔絕彼此的隔離門就行了。不過和彭格列基地現代化的感覺不同,雲雀恭彌的基地中充滿了日式風情,甚至還有人工的假山庭院。
就是偌大的基地統共只有包括朝央九月在內的三個人,腳步聲響起的時候甚至還給人一種帶有回音的錯覺。
朝央九月已經平靜了下來,不去看那張臉的時候,她完全不會把雲雀恭彌和風混淆——其實就算是看着那張臉,也不是混淆。只是似乎只要面對着那樣的面容,朝央九月就會潰不成軍。
僅僅,只是面對那樣的面容。
(其實還怎麽需要硬碰硬地打敗我呢?)
朝央九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一時間有些不在狀态地想起了在意大利和白蘭正面交鋒的場景。
(只需要配合随便一個幻術師,幻化出風的模樣,我恐怕就能直接繳械投降。)
“在想什麽?”
雲雀恭彌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雖然是疑問的語調,卻并沒有多少好奇的意味。
朝央九月揚了揚唇角,伸手拈起自己額前的碎發,向上看了看,沒什麽真意地開口。
“在想我的頭發長得有那麽快嗎?”
草壁哲矢早就在雲雀恭彌開口之前就已經借口去準備食物離開了,這位追随着雲雀恭彌少說十年的風紀副委員長深谙關鍵時刻自動消失的真理,一心一意地為自家委員長謀福利……當然,也有可能是實在不願意被殃及池魚……
一身服帖的黑色西服,雲雀恭彌在一個房間裏停了下來,完全的和式風格的布置,挂了的牌匾上寫着“唯我獨尊”四個大字。
“朝央九月。”
他這麽開口,修長的身形在屋子正中顯得格外顯眼。轉過身,雲雀恭彌向着朝央九月一步步走去。
“逃避了一年,已經可以了吧。我有話要說。”
“……”
朝央九月默默後退,腳跟踢到了牆邊,避無可避。
抿了抿唇,她別開視線,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跟随着她十年的吊墜之前所在的地方。
“正好,我也有些話要說。關于密魯菲奧雷的六弔——”
“如果你是說被白蘭隐藏的真六弔花的話,我已經得到了消息。”
雲雀恭彌打斷了朝央九月的話語,冰冷的浮萍拐抵在她的脖頸上。朝央九月被迫仰起頭,脖頸繃起一個有些脆弱的弧度,直視着雲雀恭彌的面容。
“還是不敢面對這張臉嗎?”
她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輕顫。
“……是。”
“和那時候一樣的坦白。”
抵在脖頸上的冰涼觸感漸漸遠離,雲雀恭彌将拐子收起。
“不過,這個理由,我不接受。”
這麽說了,下一刻,他已經低頭吻了上去。
雖然仍然是無可忽視的獵食者的氣息,但是雲雀恭彌的動作卻是外表看不出來的溫柔耐心。
“唔——”
朝央九月身子僵硬了下,幾乎是剎那間就已經皺眉抗拒。
雙手抵在雲雀恭彌的胸口往外推,又被他握住了手腕壓在牆壁上,這樣的舉動很明顯激起了雲雀恭彌一如既往對于戰鬥的熱情,親吻的力道也漸漸重了起來。
“雲雀,放開!”
朝央九月抽空快速迸出的話語短促而又帶着喘息,很快地消失在再次貼合的唇齒間。
被鉗制住下颚,無法閉合的嘴唇幾乎是以一種任人采撷的姿态乖順地在雲雀恭彌眼前打開,任他長驅直入,被動着主動着攪動的軟舌帶出彼此口中交換的津、液,無法咽下,随着深吻的繼續而從朝央九月的唇角滑落,又被雲雀恭彌以一種絕對強勢的态度卷起吻回,啧啧有聲。
(不行——)
狠狠皺了眉,在自己沒有和那一次一樣,在這張臉的面前潰不成軍、徹底淪陷之前,朝央九月再不留手。
被握住壓在牆壁上的手腕在瞬間扭轉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角度,成功地從雲雀恭彌的掌心脫出,帶着淩厲的掌風逼開了雲雀恭彌牽制着自己下颚的手,朝央九月擡手抹了抹唇角,面色酡紅,極黑的眼眸中已經泛起一層霧蒙蒙的水汽。
(不可以,和那一次一樣……)
彭格列基地:
摒棄了心中對于這場和自己的初衷有很大出入的戰争的抵觸,澤田綱吉的覺悟比裏包恩想象的還要堅定。
裏包恩低下頭,壓了壓自己的帽檐,意味不明地開口。
“十年後的阿九已經成長為好女人了。”
“诶!?”
之前還破釜沉舟氣氛凝重的澤田綱吉一口氣沒梗上來,被裏包恩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堵得半天說不出來話,不過意外的像是超直感先體會了裏包恩話中的深意,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裏、裏包恩!你在說什麽啊!!”
裏包恩黑烏烏的眼睛看向澤田綱吉,一個飛踢踹在他臉上。
“蠢綱,下手太慢了。”
“唔……裏包恩,你在生什麽氣啊……”
整個臉都被埋到地下的澤田綱吉欲哭無淚,狠狠捶地。
“其實,我對九月根本……我對九月……”
澤田綱吉眨了眨眼睛,聲音越來越低,眼睛裏浮現出些許茫然和猶豫,最後挫敗地把頭又低了下去,整張臉都埋了起來。
山本武收回看向澤田綱吉的目光,神情有些嚴肅。
“說起來,為什麽雲雀會對學姐說‘抓到了’呢?”
“因為朝央從那件事後就一直在躲着雲雀恭、不,是對整個彭格列避而不見,我們失去聯絡有一年多的時間。”
碧洋琪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直奔裏包恩而去,将他緊緊摟在懷裏。裏包恩睜着黑烏烏的的眼睛,沒有抗拒,從他的神情中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裏包恩~”
“啊,一年多都——”
澤田綱吉把自己的臉從地上拔、出來。
“那、那件事……是什麽?”
碧洋琪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非73射線的出現,導致阿爾巴雷諾們的身體異狀,你們都已經聽說過了。而在此之前,朝央已經和阿爾巴雷諾中的岚、她的師父風,做出了要永遠在一起的約定——直到風的死亡。”
“曾經一度,她喪失了活下去的能力。”
裏包恩沉默着低頭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奶嘴,嘴角微微下撇。
“九月……和風……”
澤田綱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朝央九月和二頭身嬰兒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那樣的信任與依賴的笑容确實是他從未在朝央九月面上看見過的,而那樣的默契和親昵也确實是讓人油然而生出無法插足的挫敗的。
心中湧出一陣酸澀,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那個小嬰兒……”
山本武也被這個消息刺激到了,他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眼前浮現出那個和雲雀長相相似,總是穿着一身紅色唐服的二頭身嬰兒。有許多以前被忽略過去的細節,現在清晰可見,卻越發覺得有些微妙的嫉妒和不甘心起來。
“學姐她——”
抿緊了唇角,山本別開臉,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收緊。
獄寺隼人下意識地看向碧洋琪,腦海裏第一個冒出來的居然是——除了老姐外原來還有人喜歡小嬰兒啊……
不過——
“那個女人看起來不像是那麽脆弱的人啊?”
“木樨不是能和脆弱沾得上邊的人。”
拉爾突然開口,瞥看過來的眼神中帶着說不出的深沉。
“但是,親手殺掉自己所愛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承受。”
(并且,那件事的話,并不只是指這個……)
無法否認的罪
‘風,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伸出手,在觸碰到紅色唐服的小嬰兒之前,被他握住了手指。
即便是露出的笑容,看起來也帶着幾分虛弱的味道,黑色的眼睛凝視着朝央九月,流露出溫柔而又深情的目光,風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
‘暫時沒有什麽大礙,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種全身無力的情況,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裏包恩似乎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法則出現了什麽問題嗎?’
任由風握着自己的手指,朝央九月盡管擔心,卻仍然一如既往地被風的微笑安撫了下來。牽着風的手晃了晃,她将二頭身的嬰兒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我和綱對于這個世界的法則的猜測,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初我堅決反對綱毀去彭格——’
‘阿九并沒有錯,’
風揚起頭,溫柔地微笑着凝視了朝央九月,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撫摸着她的臉頰。盡管身形稚嫩,但是他眼中流露出的深刻情感,卻是以男人的身份。
‘想要解除詛咒的是我。因為有了無論如何也想要擁抱入懷的存在,所以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身體。’
他低頭,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愣神,斂去了笑容的時候,風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嚴肅,卻又更加像是落寞。大約是察覺了朝央九月沒有說出口的心情,風雙手合十,将她的手緊緊包住,語調中除去一如既往的溫柔,還帶上了些許調侃。
‘阿九的話,即便是這樣的我,也不會願意讓給任何人。’
朝央九月臉上微紅,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風的額頭。
‘我也是。風的話,絕對不要讓給任何人!’
…………
‘哈哈哈!這就是阿爾巴雷諾,號稱最強的嬰兒嗎!?’
‘簡直不堪一擊嘛!’
‘之前架勢還擺的挺足,結果不還是繡花枕頭,我就說嘛,小嬰兒就該有小嬰兒的樣子!’
‘太弱了太弱了~’
‘……風!’
朝央九月第一次看見這樣狼狽的風,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總是帶着溫和的微笑,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也不曾見過他驚慌失措的模樣的他,臉上流露出了屈辱和不甘的神情,被幾個不入流的黑手黨調笑一樣地用腳踢來踢去,身上紅色的唐服滿是污漬和破損。
‘這幅模樣……真不想被你看到。’
被朝央九月抱在懷裏,風依舊笑的溫柔,只是這笑容裏,平添了許多的苦澀。
他拿起自己帶着的奶嘴,依舊是亮眼的紅色,卻是如同墨色暈染開一樣,從最核心的地方散開一團小小的污色。
‘……我的身體,果然是出現了什麽問題。’
‘風師父……’
像是在那樣的笑容中察覺到了什麽,朝央九月喊出了那個自從互相表白心跡後就再沒有呼喚過的稱呼,将二頭身的嬰兒緊緊摟在懷中,因為心底彌漫開來的不祥預感,眼中有些濕潤。
風沉默了下,彎着唇角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伸手摸了摸朝央九月的頭發。
‘別擔心,我不會丢下阿九的。’
雙手捧住朝央九月的臉頰,黑色的眼眸滿是堅定,風溫柔地親了親朝央九月的嘴唇,盡管只是淺淺的碰觸,卻足以讓朝央九月紅了臉,難得地露出幾分不知所措來。一直蓄積在眼眶的淚水也蜿蜒而下,被風溫柔地逝去,額頭抵着額頭,小嬰兒眼中的感情,幾乎是毫無阻礙地讓她知曉。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
‘作為最強的武鬥家,死在戰鬥中是一種榮幸。但是我現在這幅茍延殘喘的模樣……’
風坐倒在地上,再也沒辦法尋找出支撐自己微笑的感情一般,凝視着自己帶着的核心已經漸漸黯沉下去的紅色奶嘴,臉上滿是疲倦的深沉。
‘……我只願意由你來終結我的性命。’
‘我拒絕!’
朝央九月蹲下、身,堅定而又緩慢地搖了搖頭。
‘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
‘對不起。’
風打斷了朝央九月的話語,他看着伸出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卻完全沒有力氣将自己的手握上去。
面上的笑容越發苦澀。
‘對不起……’
朝央九月伸出的手慢慢收起,她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微垂了眼簾掩去眸中的濕潤。
‘我做不到。’
‘我下不了手的……’
‘……我相信你。’
聽出朝央九月聲音中的哭腔,風低下頭——他閉上了眼睛。
‘殺了我,在我仍然作為一個武鬥家的現在。’
(太狡猾了……)
溫熱的血液沿着鐮刀刀刃滑落到手掌中,蔓延開來的卻是一片冰冷的溫度,矛盾地帶着灼熱的被火焰灼燒一般的疼痛,從心底而起,在體內肆虐。
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為什麽要逼我……)
小小軟軟的嬰兒,嘴角帶着不符合年齡的釋然和滿足的微笑,眉宇間的憂慮不舍還沒有完全升起,就已經閉上了雙眼。脖子上的奶嘴像是被他的血液染紅了一般,原本黯然下去的顏色都鮮亮了起來,只一縷并不起眼的黑色如同墨漬一般在奶嘴中心暈染出一個墨點。
朝央九月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擁抱他倒下的身體,卻在指尖相觸的同時,突兀地消失不見,只留下沒有了支撐而頹然落下的紅色唐裝。
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卻留下了無法消失的血紅。
(……風師父。)
(這是我的罪。)
(無法磨滅。)
……無法磨滅……
‘BOSS她今天也一直沒有休息……’
‘可惡……姐你……’
‘別去勸了,這種事情,需要BOSS自己想通才好。我已經去試過了,說什麽BOSS都是一副我明白了的虛心受教模樣,但是接下來該怎麽還是怎麽樣,半點都聽不進去的。’
‘可是難道就看着BOSS這麽自、虐?天涯何處無芳草,就算風先生不在了,斯誇羅啊、傻鳥啊、山本啊、哪怕彭格列家那只黑兔子都行啊,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呢……’
‘木蘭,住口。’
‘……抱歉……我先離開好了。’
‘你們真的不考慮把他們找過來,随便哪一個都好?’
‘裏包恩和瑪蒙都先後因為非73射線死去,BOSS無論是見到彭格列的人還是瓦利安的人,都難免會觸景生情。’
‘切,哭出來就好了……現在這個樣子……可惡!’
‘那……雲雀呢?他這個浮雲守護者不是一向——好吧,當我沒說,我忘記他那張臉了。’
‘有枝?’
‘……也對,其實本來有枝你是最合适的,偏偏你心有所屬,把人家彭格列的小姑娘拐到手了,BOSS這邊又有了風先生,那些老不死的都沒反對,不然讓本來作為BOSS未婚夫候選之一的你去的話,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BOSS一定會哭的。’
‘流。為了BOSS的身體,這些文件你拿去做吧。’
‘……’
‘我錯了嗷嗷嗷!’
(對不起,大家。)
朝央九月将鋼筆放在了一邊,明明精神上已經疲倦,卻沒有半點睡意。
張開雙手,她凝視着自己的手掌出神。半晌,霍地站起身,走進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傳來,久久不停。
(好髒。)
拼命揉搓着自己的雙手,朝央九月又打了一遍香皂。
(為什麽洗不幹淨?)
泡沫被水流沖走,白皙幹淨的手上因為大力揉搓的力道泛起了條條紅痕。
(鮮紅的,粘稠的,灼熱的,冰冷的,充滿了鐵鏽的……血液。)
朝央九月關上水龍頭,在鏡子面前站立了一會,微笑着将洗手臺上所有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上。
(為什麽洗不幹淨!?)
‘我說,淨。’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念出了被命名為裁決之言的言靈,手掌頓時感受到一陣如同被刷子狠狠刷過的痛感。
眼睛微亮,像是終于找到了方法,她一遍又一遍地說出言靈,一遍又一遍地承受了那累積起來的疼痛。
…………
‘BOSS,非73射線似乎對話唠流和木青雲那家夥也産生了影響,你沒事吧?’
‘沒有。’
毫不猶豫地回答,坐倒在地上的朝央九月閉上眼睛,等待着那種全身無力的感覺過去。
(風當時,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她動了動手指,有些費力,卻也能勉強擡起手臂,不過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對于為自己的體術引以為豪的人而言,幾乎可以稱得上絕望。
(風當時,就是這樣的心情嗎?)
朝央九月仰頭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微笑了起來。
微笑最後變成了大笑,她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中的紅色奶嘴,嘴唇顫抖了下,被緊緊抿住,眼前的視界慢慢模糊起來,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就是這樣的心情……只是這樣的心情……)
(太狡猾了……風……)
(對不起……對不起……)
(我很,想你。)
身前忽然籠上了一片陰影,熟悉的清冷聲音從頭頂急墜而下,帶着不易覺察的溫柔。
‘你在這裏做什麽?朝央九月。’
骨節分明而又寬大的手掌攤開在朝央九月的面前,成熟了許多的雲雀恭彌略略彎下腰,黑色的眼眸中只倒影着她的模樣,柔和了一貫銳利的神色,透出幾分溫柔來。
‘……’
(他是雲雀恭彌,不是風。)
盡管清楚地知曉,但是面對着那張與風幾乎如出一轍,甚至可以等同為長大的風的面容,被那和風時常流露出的神情從本質上相同的溫柔目光凝視着,朝央九月選擇了放、縱。
(對不起……)
沒有去管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朝央九月張開手臂,放任着自己投入雲雀恭彌的懷抱,沒有忽略那一瞬間的緊繃,更沒法忽略那之後毫不猶豫地收回,溫柔地回抱在自己身後的雙臂,忍耐許久的淚水終于落下。
‘風……’
(對不起。)
(……風。)
(還有,雲雀。)
浮雲停留之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帶着些迫切的親吻落在唇角,雲雀恭彌的神态卻并沒有什麽變化,從容不迫還帶着些許冷冽,微微眯了眼睛,本就上挑的眼角越發狹長起來,顯得有些銳利。
朝央九月抿了抿唇,與他拉開了距離,先前的那個輕吻帶來了背叛一般負罪感和痛意,卻又不知為何将心底一直徘徊不去地被壓抑着的痛楚麻痹了許多。解開手腕上系着的吊墜,朝央九月将它扔到一邊,南小七出品的半吊子結界在兩人身周張開。
極黑眼眸中的神情再清醒不過,朝央九月微阖了眼簾,纖長的睫毛輕顫着,用和神情極其不符的幹脆利落的動作,将雲雀恭彌推倒在了地上。
柔軟的細韌的青草被壓着倒伏了下去,朝央九月雙腿分開跪坐在雲雀恭彌的身側,擡眼凝視着他的神情。
看不出喜怒,那雙黑色的眼眸以一種了然的态度,靜靜地注視着她所做的一切。
雲雀恭彌式的包容和溫柔。
朝央九月忽然不想看見這樣的平靜,大約是風的離開終于帶出了她性格中遺傳自父親的那部分偏執和暴戾,她想要将這雙眼睛中的理智消弭,想要看到從認識他以來便一直以一種極其自我的态度始終游刃有餘着的雲雀恭彌,流露出被欲、望支配着的樣子。
想要看到‘自己被需要着、被渴望着、被愛着’——以一種不會被錯認的,強勢而又霸道的方式被表達出來。
(無法原諒。)
修長的十指按在了雲雀恭彌的胸口,掌心傳來的心跳并不像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朝央九月揚起了唇角,面頰上還帶着淚痕,眉梢眼角中卻似乎融化了整個春天的明媚,誘、惑一般地用右手勾住雲雀恭彌的領帶,将它向上拉扯地松了些。
‘如果我說不知道,你會怎麽做呢?雲雀——恭彌。’
‘雲雀恭彌’在她口中被拖長了些,兩個音節的分開,使得作為名字‘恭彌’最後短促地消失在唇齒間,仿佛只是似有似無的低喃,帶着說不出的暧昧。
俯下、身,朝央九月在距離雲雀恭彌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凝視着他的眼睛,微笑着低聲開口。
‘恭彌。’
兩個人溫熱的吐息幾乎要糾纏在一起,嘴唇開阖着吐出音節的時候,那種似有還無的觸碰,使得雲雀恭彌露出了帶着些殘忍的笑容——像是終于等到了獵物松懈、适宜捕獵的那一刻的大型肉食動物。
九年的時間,比之當年并盛中學看不順眼的人就會刷上去的任性而又有些沖動的雲雀恭彌,雖然某些方面仍然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成長,但是起碼明面上,大人版的雲雀恭彌,要成熟穩重了許多——或許也可以說是溫和沉靜了許多。
就好像傳統的尼轟文化終于在他骨子裏沉澱了下來,然後從平日裏的一言一行中滲透出來似的,哪怕穿着筆挺的西裝,大人版的雲雀恭彌也相當明顯地散發着一股子古典的氣息。
簡而言之,不說話不動拐子的時候,真真兒一位尼轟古典美人。
不說話不動拐子的時候……
但是他畢竟還是雲雀恭彌,有些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雲雀恭彌對待自己看中的獵物,可是有着很強的執着心的。
‘既然如此。’
微笑起來,雲雀恭彌說話的時候并沒有抑制動作,嘴唇開阖間毫無疑問地屢屢碰觸着朝央九月的唇瓣。
明明是和之前的動作一樣,朝央九月卻是莫名地紅了臉。
‘朝央九月,你已經沒有了反悔的權利。’
‘我不允許。’
他淡淡地開口,用這句話結束了兩個人間短暫的交談。
黑色的西服外套被脫下,在草地上攤開一片小小的空間,布料很柔軟,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外套下的草尖觸碰在脊背的癢意。
襯衫的扣子被解開,大敞的衣襟裏裸、露的皮膚有些微涼,察覺到雲雀恭彌的視線所在,朝央九月皺了皺眉,想要動手,手臂卻被迅速推上的襯衫束縛着不能動彈,輕而易舉地被握住了手腕壓在頭頂。因為這樣的動作,她無可避免地向上挺了挺腰,柔韌流暢的腰線顯露無疑。
‘雲雀——’
朝央九月有些局促地開口,本來帶着些許羞惱的怒意,因為突如其來的觸感,敏、感地随着身體的動作顫了顫,尾音拖出一聲暧昧的輕哼。
‘留着傷痕,是為了提醒自己那時候的錯誤嗎?’
指尖沿着朝央九月自胸口斜拉向腰側的傷痕輕緩地向下滑去,漸漸用力,落在傷痕末梢的時候,指尖已經在腰側按下去一個淺凹,指腹下的觸感是女性特有的柔韌,随着朝央九月下意識的呼吸有規律地起伏。
沒有等朝央九月回答,又或者是不需要她的回答,雲雀恭彌擡起手,将朝央九月上身最後的遮蔽向胸前推去,露出柔軟豐挺的白皙。
‘現在的你,軟弱到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人。’
濡、濕灼熱的柔軟貼了上去。
‘唔啊——’
朝央九月被壓在頭頂的雙手掙紮起來,束縛着她手臂的襯衫攪了攪,在手臂上勒出幾道紅痕,雲雀恭彌握着她手腕的手用了力,将雙腕緊緊禁锢在她的頭頂。
第一次被觸碰的那裏,傳來了極其隐秘的難以言喻的快、感,雲雀恭彌之前的話語只像是在耳邊輕輕拂過,甚至沒有聽清楚他究竟說了些什麽,朝央九月眼眸中的神情漸漸迷蒙起來,氤氲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低喘着有些失神。
眼眸中倒映着雲雀恭彌的模樣,朝央九月卻是看見了二頭身的小嬰兒釋然微笑的模樣,那雙總是注視着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只倒映出自己模樣的眼睛閉上,再也無法睜開……
朝央九月閉上了眼睛,曲起腿催促着摩挲了雲雀恭彌的腰間。
(這是我的罪。)
捉住了朝央九月的腳踝,修長的右腿被推到胸前,雲雀恭彌略略起身離開了朝央九月。
失去了灼熱的溫度,被人以這樣的姿勢徹底打開身體,朝央九月卻也沒有睜開眼睛,安靜地溫軟地躺在地上,眼睫輕顫,臉頰上泛着誘、人的粉色,嘴唇微張,低低地喘息着,平複了自己的呼吸。
‘睜開眼睛,看着我。’
雲雀恭彌黑色的鳳眼中透出狩獵的銳光,手指在朝央九月因為這樣的姿勢毫不設防地展露在他面前的地方撥弄了兩下,小心地探了進去,然後敏銳地察覺到身下人随之而來的顫抖——抗拒着,卻又強迫了自己去迎合。
面色沉了下來,雲雀恭彌俯下、身,輕輕的試探一樣的觸碰落在朝央九月緊閉的眼睑上。
‘不敢面對這張臉嗎?’
朝央九月的身體反應如此直接,連帶着指尖深入的地方,都傳來了令人難以忍耐的緊致收縮。
雲雀恭彌看着她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