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徐笙躺在床上, 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醒來, 見周遭無人, 便撐着胳膊坐了起來。

房間寂靜空蕩的緊,加之沒有生炭火, 顯得格外冷清。一場秋雨一場寒, 深秋的天氣, 早就冷的令人瑟瑟發抖,徐笙不得不攏緊被子, 讓寒氣不要跑進來。

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 出來活動的人并不多, 故而此事外面的絮語聲便顯得越發明顯了。她聽到樓下竹葉被秋風掃過的沙沙聲, 聽到了秦雁行與其屬下的低語聲。

屋外靜悄悄的,一個男子道:“侯爺,大雨一連下了四五日,再這樣下去,黃河漲水, 咱們怕是渡不了河了!”

“我讓你找船家,你找的怎麽樣了。”另一道男子沉穩的聲音道。

這男子的身份徐笙已經知曉, 她曾經在端午龍舟賽時遠遠見過他, 被擄的那日因為雨太大,他又将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令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他的臉,故而才沒有認出人來,可後來在馬車上醒來後, 她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擄走自己的人便是大周第一青年才俊秦雁行。

幸好他從未見過自己,也沒有見過姜昀,否則徐家上下怕是要收到牽連。

“回侯爺,那些船家說黃河漲水,不願意開船,只能等到雨停了,水位降下來了再走。”

秦雁行聲音冷峻:“把人帶過來,讓他們立即開船。”

“屬下已經将人抓了過來,可是那些船家一直說漲水時不能開船。侯爺,要不……我們從上黨走吧!”

“黃河到太行便漸漸小了,我們穿過太行山,去并州,趕回長安。”秦雁行的屬下建議道。

上黨?徐笙坐直身子,雙手緊緊抓着身上的棉被,不放過外面倆人的任何談話聲。聽他們的話,眼下正急着渡黃河,且離太行不遠,可以改道從太行走,她幾乎是一瞬間便猜的了這裏是何處。

這是是兖州與冀州交界的地方,邯鄲與魏郡之間的一個小鎮。冀州與兖州以黃河為界,而正在黃河兩條河道中間的魏郡則是冀州最後一個城池,過了魏郡便是兖州,秦雁行等人便不再懼怕姜昀的追捕了。

而此時從這裏改道去上黨的話,那便正是她從長安來時的路。

徐笙低着頭,一面聽着外面倆人的談話,一面手指輕敲,心裏一面思量着什麽。

“這雨不知何時才能停,虞臻的人就要追上來了,黃河漲水不能走,我們必須從并州上黨走,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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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雁行沉吟許久,開口到:“虞臻眼下正忙着接任冀北軍,哪裏有空暇來追我?他手下的虞梁雖然不錯,但我還不懼。”

“可……”

“罷了,你去吩咐他們收拾好行李,若明日下午雨還未停,便從太行走。”

“是!”

徐笙聽到那個屬下随即離去的腳步聲,心裏一跳,連忙裹上被子,躺了下來裝作熟睡的樣子。

果然,沒一會兒,秦雁行便推門而入了。

緊随的,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很輕巧,大概是個女人。

“她風寒好了沒。”徐笙感覺秦雁行站在屋子裏許久,不知道在做什麽,然後冷不丁地問到。

“回公子,已經退燒了,再修養兩日便可大好了。”一道女聲回答到。

“她這幾日可有吵鬧,可與你說過些什麽?”

“這位夫人很平靜,不吵不鬧,只是并不愛說話。”

秦雁行便道:“看緊她,若有異常之處便來像我彙報。”

“是。”

徐笙感覺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臉上,久久未曾離開,炙熱的目光,讓她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以為他是發現了自己裝睡,幾乎快要忍不住睜開眼睛時,聽到他譏笑道:“還以為你有多能耐,原來也難逃女色。誘惑。”

這話,應該是對姜昀說的。

徐笙提着的心放下來,屏息凝神,聽到沒一會兒,他便出去了。

她幾不可見的輕舒了一口氣。

被葛老與百裏明勸下後,姜昀便一直冷着面,渾身上下釋放着冷氣,強壓着自己心中的暴躁。因心中記挂着徐笙的安危,想要趕快趕去魏郡救她,他騎在馬上未下馬,直接便下令命衆人整頓,随他趕去漁陽。

涿郡距離漁陽只有一日的路程,姜昀快馬加鞭只用了大半日,便飛奔到了漁陽,一進漁陽城,他直奔漁陽陸将軍府邸。

駿馬飛奔,在陸府門前忽然停了下來,健壯的馬兒揚起前蹄,長長的嘶鳴一聲,在朱紅色大門前站定。

“帶我去見陸将軍!”姜昀翻身下馬,冷着面,大步地朝陸府內走去。

“你是何人,要見我家将軍可有名貼?”門口守着的士兵拿着長矛急着便要去攔截他。

姜昀在原地站定,滿目寒星,極為不耐,卻壓抑着自己的脾氣,準備報上自己的名號。

正在此時,百裏明與葛老騎着馬飛奔而至,遠遠地便在馬上大喊:“此乃虞家家主,三公子虞臻,還不速速去禀報陸将軍?”

葛老一月前一直來往于陸府,和其他幾位将領的府上 守門的小将自然是認識他的知道他是姜昀身邊的人,故而聞言,忙朝姜昀跪下行了大禮,然後道:“小人不識公子駕臨,多有得罪,還望公子恕罪。”

姜昀冷聲到:“快去禀報陸将軍,我要見他。”

“是。”倆人站起來,其中一人連忙向府內跑了去,去請陸将軍。而姜昀則是不耐地跟上,也往裏面走去。

他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在涿郡急着要趕回信都,追回皎皎的行為實是不妥。且不提冀北軍的将領知曉此事後,會如何想皎皎,便說虞家一百八十七口亡魂的仇還未報,父王與兩位兄長的遺願還未完成,他便想要不顧一切回信都,倘若父王在天有靈,也會怒他不争!

皎皎,你萬不能有事!

等我解決完漁陽的事情,便來尋你。

姜昀心中怒極,卻不得不來漁陽見冀北軍的将領們。

昔日他雖然随父王與兩位兄長在軍中歷練過,立下許多軍功,但卻比不得兩位兄長。那時他因為是幼子,父王有意栽培的是當時的長兄,故而他與二哥便避其鋒芒,讓長兄在軍中地位牢固,也因此今日他才需要得到父王舊部的認可。

“屬下拜見三公子。”姜昀走到外院的時候,便見陸将軍大步流星的迎了出來,見到他神情激動,一個跨步過來,便雙膝跪地。

陸将軍名陸武夷,是他父王帳下最忠心的将領。姜昀當初年少随父出征,救過他一名,故而他一直對姜昀恭敬愛戴有加,所以他來漁陽便第一個找了陸武夷。

“陸将軍請起。”姜昀一個箭步,上前托住陸武夷的胳膊,生生地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未等陸武夷說話,姜昀便道:“将軍定是知曉我來找您的目的,我便不與将軍繞彎子了。”

“去年周帝以祝賀之名,将我父王與兩位兄長招進京,以謀逆之名将他們亂箭射死,叛将程林聯合秦雁行與劉碩二人,将我冀北占領,臻心中悲憤,誓要将周帝等人千刀萬剮,以慰我虞家一百八十七位亡魂。”

“現我已斬下劉碩首級,令秦雁行從涿郡狼狽遁走,今日我來尋将軍的目的,便是望将軍祝我一臂之力,重掌冀北大軍!”

“軍之于民,當抛頭顱灑熱血于前,百戰弗懼;軍之于國,當以身為刃,劈腐朽河山,向清明盛世,萬死不辭。”

“虞家家訓,臻莫敢忘記,周帝昏庸,民不聊生,望将軍助臻!”

姜昀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說完,便深深的彎下腰,行了一個大禮。

陸武夷連忙托住他的隔壁,揚聲到:“公子可放心,屬下定當擁護您,祝您重掌冀北二十萬大軍!”

“昔日,王爺對屬下有知遇之恩,今日屬下定當追随公子,為王爺報仇雪恨!”

姜昀面容沉靜,拱手道:“如此,臻便在此先謝過陸将軍了。”

陸武夷本就受過父王與他的恩惠,此刻如此輕易的應下,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故而他并未有意外,眼下重要的是其餘将軍的态度。

徐笙帶着帷帽,被侍候她的婢女扶着,推上了馬車。

“侯爺,該出發了。”秦雁行的護衛說到。

“出發。”他的聲音低沉。

徐笙軟着身子靠在那婢女身上,眼睫眨了眨。

她這些日子一直裝着病情反複,那給她治病的大夫只道她身子虛弱,淋了雨又奔波了許久,這才大病加身,修養一段時日便好了。秦雁行一行人聞言,倒也沒有懷疑過。

她心中飛快地回憶着太行山中的地形,分析于自己有利的地方。

虞家軍雖然藏在太行山中,但秦雁行走的道距離虞家軍的位置太遠。太行山綿延千裏,她當初與姜昀一起去太行山時是從毛城城外上的太行山,而他們這次走的地方則是距離魏郡最近的地方走,兩者之間相差幾百裏,根本幫不上忙。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車簾飛揚間,她極快的看了一眼秦雁行。

半途停下休息的時候,徐笙被那婢女扶了下來。

“你拿的是什麽東西?”坐了一會兒,徐笙看到一直照顧她的婢女捧回來一堆野果子,還有幾株黃色的小花。

“回夫人,這是山抛子,您要吃嗎?”這婢女是秦雁行在邯鄲時買下的,去找水的時候,便看見了一樹野果子,便摘了回來,沒想到這位一向冷清不愛言語的夫人,竟看上了這野果子。

“多謝。”徐笙沒有拒絕,取了幾顆。

“這個時節,山中竟還有花?”她吃了一口果子,指着她手裏的黃色小花道。

“這是什麽花?”

那婢女不好意思笑笑道:“這是碎米荠的花,本該是三月開花的,誰知這都十月了竟然還能瞧見。”

徐笙笑笑,沒有多言。

很快,秦雁行走了過來,站在徐笙面前道:“你好了?”

他身材高大,擋在前面,需要她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你吃的是什麽?”他皺着眉,将目光從她的臉蛋上移到她手裏的果子上。

“山抛子,一種野果子。”徐笙說着,從婢女的手裏取了一朵黃色的小花在手裏把玩。

柔弱嬌嫩,和她一模一樣,都是無用的東西。

秦雁行看看那花,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徐笙也不看他,低頭把玩手裏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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