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夫人快趁熱吃吧!天越發的涼了, 再不吃可就要涼了。”阿貞在旁邊勸到。

徐笙看了看那面上一層油花的野雞湯, 手用力揪着自己的衣擺, 使自己不露出異樣來。她蹙着眉,不悅道:“看着都惡心, 拿下去我不吃。”

阿貞又道:“這是才打的野雞, 新鮮着……”

“看着就膩, 你吃了吧!我一會兒吃點這野果子就行。”徐笙指着身旁擱着的山抛子道。

“這……”

阿貞遲疑,看向了秦雁行。

“何事?”秦雁行起身, 大步跨了過來。

“夫人說嫌這野雞湯油膩, 不願意吃……”

徐笙沒看秦雁行, 他站在自己面前, 壓迫感十分明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顯得正常:“我夜間不喜食這麽油膩的東西,你拿去吃了吧!”

前些天晚上,他們吃的都是幹糧, 今日恰好捕到了野雞,這才做了湯。

也恰好是這樣, 徐笙的借口才沒有顯得那樣拙劣。

秦雁行低頭看着徐笙烏黑的頭頂, 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很是素淨雅致。他手指微動,不動聲色道:“既然如此,你便拿下去吧!”

他沒有勉強自己,徐笙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 調整坐姿。

可是他并未很快離去,反倒是一直站在她面前,無聲息地看着自己。這是阿貞已經悄悄拿着雞湯下去了,樹底下只餘他們二人。

徐笙眼睫顫動,沒有說話。

可卻心跳加快,手心發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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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的一會兒時間,徐笙卻覺得跟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她的手腳因為身體僵硬着不敢動彈,已經漸漸發麻,失去了知覺。

“你怕什麽?”

他輕飄飄的聲音差點沒把她吓得心跳出來,好在她一直看着地上,沒有被他看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她抿抿發幹的嘴唇,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定了心神道:“公子這般看我,我不明所以,自然害怕。”

“呵”秦雁行輕笑。

“膽小如鼠,你怕是除了美貌,再無其它東西能入眼了。”

徐笙不擡頭,也沒有接話。

秦雁行見她恭順的模樣,覺得有些厭煩,心裏煩躁道:“你離了虞臻,心裏難道便不害怕?”

“吃得下睡得着,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虞臻娶了你這樣無情的女人還真是不值。”

徐笙便說:“我跟着公子,與在夫君身旁并無不同。”

她話音未落,秦雁行的心猛地跳動了幾下。

他脫口而出道:“你這是何意?”

他的反應有些激烈,語氣也有些急促,令徐笙着實一愣,不明所以。不過幾句話說下來,她雖然仍舊神經緊繃,但是到底是面上不露聲色了,故而她疑惑地擡起頭,觑着秦雁行的神色。

待她看到他臉上隐隐的急切時,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她便低笑道:“公子以為是何意,便是何意。”

似是而非的話語,更容易讓人誤會,秦雁行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激蕩起來,身子忍不住發熱,他喉結滾動:“算你有眼光!”

徐笙坐在哪裏,輕柔地沖他笑。

皎潔的月光下,女子面色溫潤,容貌清麗,瓊姿花貌,桃腮杏面,當真是莺慚燕妒,皮膚香嬌玉嫩,好似輕輕一碰,便能碰壞了。

“跟了我,只會比你在虞臻身邊的日子好。”

他負着手,不受控制道。

瘋了,真是瘋了!

秦雁行在心裏道:自己明明是瞧不上虞臻沉迷美色,看上一個空有美貌的粗俗女子,為何現在聽到她誘惑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承諾她!

可話說出口,再也不容他後悔了。而且,他心中懊惱的同時,竟有一絲絲的竊喜。

徐笙低下頭,做羞怯狀。

秦雁行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心思不堪,一方面又有些竊喜,心裏十分矛盾。沒有站多久,見徐笙只是低着頭害羞,索性什麽也不想了,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對不遠處的阿貞道:“給我盛一碗湯來。”

先前的雞湯早就被夜風吹涼,喝不成了。阿貞連忙取了幹淨的碗,給秦雁行盛了一碗奉上。

“你當真不喝?夜裏寒氣重,喝一點暖暖身子。”

徐笙搖搖頭,有些不适應他靠自己這麽近,忍者沒有往一旁挪去的沖動,拒絕了他。

秦雁行也不惱,拿過來吹了幾下,呼嚕呼嚕的便喝了一大半。他自幼從軍,哪怕是世家子弟,在軍營裏呆了那麽多年,平日裏用膳,便講些禮儀。可在這荒郊野嶺的,也無需再有什麽禮儀可言了,咕嚕咕嚕一通地便喝了下去。

徐笙扭頭見他仰頭喝湯的動作,心裏一顫。

她從未殺過人,便是連動物也沒有……

“你怎麽了?”他喝完見她對着自己發呆,心裏愉悅便問到。

徐笙低下頭,搖搖頭。

秦雁行此刻心裏對徐笙的感情,一半是嫌棄,一半是喜悅,兩種感情交雜在一起,心中滋味難辨。便沒有在徐笙身邊多坐,很快就起身離開了。

徐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在座的護衛和正在喝湯的阿貞,內心一股強烈的譴責湧了上來。但她告訴自己,這是在亂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很快,衆人便吃完了飯。徐笙做了沒一會兒,便道自己累了,便先睡了,秦雁行揮揮手沒有留她,讓她先去睡下。

她在馬車裏并未當即睡下,而是靠在車廂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三三兩兩的護衛在一起談笑,秦雁行偶爾給面子說一兩句,加上他們調笑阿貞的聲音,令她緊繃着那根弦。

她也不确信那斷腸草的毒性到底有多大,在泉水中稀釋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早在第一日阿貞帶回來斷腸草那日,她便心裏一直想着如何利用這斷腸草,整整想了一夜。她問阿貞時,阿貞将它錯人為碎米荠,她便起了心思。後來她故意拿着它試探秦雁行,便見他果然也不認識這草,為了不令他起疑心,她先将那斷腸草給趕車的馬兒吃了許多,那馬兒吃了一點事也沒有,秦雁行自然就不會再把她愛采摘斷腸草的事放在心上,這便于她有了可乘之機。

斷腸草這種東西,并不如外人傳的那樣神乎其神,它甚至到處可見,稍有不慎誤食了它,便會惡心嘔吐腹瀉,嚴重的話會有生命危險。徐笙是在前世的時候,因為喜好養花草,曾經專門查過那些路邊野草的名字,沒想到讓她發現了斷腸草這種東西。因為這是劇毒的草,随意她一直記得很清楚。

碎米荠的花與斷腸草的花很相似,但碎米荠是三月開花,而斷腸草有兩個花期,阿貞将斷腸草誤認為是碎米荠也是情有可原。

車窗外漸漸傳來呻。吟聲,徐笙明白,自己放在泉眼的花團起了作用。

因為害怕被人發現,她每日采了許多話,只去了少量藏起來,一連許多日才積攢下拳頭大小的花球,她用自己青紗內衫将它包住藏了起來,靜靜等候時機。

那匹馬吃了斷腸草之所以無事,是因為斷腸草對馬根本沒有作用,她記得前世《本草綱目》中曾記載,斷腸草有劇毒,人食之可斃命,而馬食之則無恙。後人解釋可能是由于馬的腸道裏有某種東西,可以不懼斷腸草的毒。

她掀開車簾,看了出去。

“嗯……”

只見那些護衛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正疼得打滾,嘴裏不停的吐着白沫,秦雁行也靠在屬下,眉頭緊蹙,捂着肚子滿頭大汗。

徐笙又等了一會兒,确定他們再沒有反抗之力的時候,慢慢的披上了披風,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秦雁行疼得厲害,渾身發冷汗的時候,忽然見到一襲月白色的裙衫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雙手扣着地,艱難地擡起頭來。

便見剛才還羞怯地笑着的女人,正一臉淡漠地看着自己。

“是你……”

他撐不住,倒到底上,身子蜷縮起來。

徐笙嘴唇發抖,卻還是蹲下卸下了他身上的劍。

“抱歉。”她顫聲說了句,取劍的手一直在抖。

“我……竟是……小瞧……了……你……”他冷笑,卻因為身上太疼而顯得面容扭曲。

“馬血可以解毒。”她終究是沒有狠下心腸。

馬血可以解斷腸草的毒,但效果比較慢,等他們毒解了之後,便也追不上自己了。在确定他們不會再威脅到自己的時候,她才選擇告訴了他斷腸草的解藥。

說完,她又拿了不少幹糧,快速地走向停馬的地方,取下缰繩,艱難地爬上了馬,調轉馬頭,一抖缰繩奮力地向相反地方向奔去。

秦雁行趴在地上,狼狽不開,眼前一片眩暈,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怒意滔天!

他小瞧了她,原來她不是菟絲花,而是罂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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