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徐長生被馬踏過,卻只是受了一點輕微的內傷, 其餘都是不傷及性命的外傷, 實是萬幸至極。徐笙內疚他是替自己受過, 便日日抱着阿識和阿媛去看望他。
這日照例看過徐長生後,徐笙從院子裏出來,便見到徐長生所住院落的門口站住一主一仆,一直向屋裏張望,神情十分糾結,似乎想要進去又不敢進去。
此人正是四姑娘虞素詞和她的婢女。
倆人見到她出來, 便急急轉了身, 想要往別處去,假裝只是偶然路過。徐笙看到虞素詞跟個受驚了的小白兔似的,神情着實無奈了一刻鐘。
她有那麽面目可憎嗎?怎麽見着她就跑?
她開口叫住她:“四妹妹!”
虞素詞身子一頓,背對着徐笙似乎在糾結什麽, 但卻礙于已經被她發嫌棄,不好再假裝自己沒有看到只是路過, 于是便見她轉過身,臉色有些蒼白, 眼神驚慌,笑容勉強到:“素詞見過嫂嫂。”
“你這是去哪裏呢?我看你似乎是準備來桃李園的,怎麽到門口又不進去了呢?”她道破了她的心思。
虞素詞眼神避閃, 吶吶道:“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徐三公子的傷勢如何,順便感謝一下三公子的救命之恩。”
見她表情不自在,又有些瑟縮害怕的模樣, 徐笙便下意識地放緩了聲音:“可是害怕嫂嫂了?”
“你別怪嫂嫂,那日我太急了,所以才對你語氣嚴肅了一些。”
虞素詞連忙擺擺手,結結巴巴道:“不……不是,素詞知道嫂嫂是因為心切,素詞并不怕。只是……只是……素詞怕嫂嫂惱了我,畢竟都是因為我連累了徐三公子。”
徐笙說:“那馬本該是我騎的,後來與你換了,要不然出事的應該是我。妹妹何需自責?倒是我,在這裏向妹妹陪不是了,讓妹妹受驚了,真是對不住。。”
“……我……嫂嫂……”虞素詞聞言臉蛋漲的愈加通紅了。
徐笙見此便有意替她解圍。
“妹妹既然是來探望家兄傷勢的,那現在進去剛剛還。他剛才陪着阿識玩兒了一會,結果阿識便睡着了,不理他這個三舅舅了,現下我三哥正無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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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素詞往桃李園的方向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遲疑到:“這……合适嗎?”
看得出來虞素詞膽子極小,平日裏不怎麽與人打交道,所以現下哪怕是來向人道謝,也在院子外面能糾結許久。當初真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進了自己清芷園的。
“去吧!”徐笙微笑到。
時下男女大防并不嚴苛,對女子很和善,虞素詞去探病這種事情,并不會為人诟病。畢竟寡婦再嫁,夫妻和離之事也是常見。
虞素詞看着徐笙,咬着唇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徐笙回到清芷園的時候,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就在這時,她忽然收到了虞臻的來信。信裏先解釋了一下自己前些日子,因為戰事繁忙,所以沒有工夫與她寫信,希望她不要怪自己。然後又說阿識和阿媛近來想是又長了一大圈,他只恨自己無法陪在他們身旁,見他們長大。又說了最近的戰況,道自己會盡量趕在年前回來,讓她不必挂念。
至于她信裏提到她三哥來冀北尋自己一時,虞臻并未責備,而是說既然她三哥來了,那麽就讓虞伯好好招待,以盡地主之誼。
徐笙看着這信,擔心了一個多月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緊接着便是徐長生養傷,還有她照顧兩個孩子。
從前初來王府,她只覺得日子過的十分的漫長,平日裏很是無趣,只能看一些話本子打發時間。現在有了阿媛和阿識,她整個人都圍着她們和受傷了的徐長生打轉,覺得日子一下忙了起來。
并且經過此事以後,她和虞素詞倒是越發地熟絡了。她經常會讓虞素詞來清芷園她做伴,學習針線和幫忙帶阿識和阿媛。時間久了,偶爾三姑娘和最小的五姑娘也來她這裏串串門子,加上陸武夷将軍家的兒媳婦,她倒是認識了一些人。
不知不覺,就到十月份了。
三日前,兖州傳來消息,虞臻已經順利攻下商邱,再有一個多月,想必便可以收兵回冀北。
聽聞這消息時,徐笙正抱着已經三個多月大的阿識和阿媛和虞素詞她們聊天。
“三哥威武不凡,竟然已經拿下大半個兖州了,真是讓妹妹幾人好生羨慕嫂嫂你,找了個天底下這麽優秀的男子做夫君。”三姑娘虞素年性情其實很活潑,只不過那日在馬場被徐笙吓到了。後來來清芷園的時候都很放不開,還是相處久了見徐笙真的為人溫和才漸漸顯露出自己的性子來。
對于徐笙說,她們幾個其實和徐萱她們一樣,都天真爛漫的緊,所以徐笙也愛和她們閑聊。
“這下看那張婉兮還有什麽好傲的。”
徐笙聽着她那孩子氣的話,便問到:“素年你說的這位張婉兮姑娘是?可是與你有什麽過節?”
虞素年便癟癟嘴道:“嫂子你不知道,那張婉兮出身兖州張氏,是張苁懋的嫡幼女,性子可高傲了。前幾年她還随她父親來過咱們冀北,在王府住了幾日。誰也看不上,就愛和三哥說話,還嬌滴滴的喊虞三哥。”
“可看到我們,便仗着自己腹中有幾分才華,怎麽也瞧不起我們這群粗鄙的人。”
徐笙便在她腦袋上輕扣了一下道:“哪有姑娘說自己粗鄙的!”
“她們兖州那邊的女子本就一直說我們冀北女子粗鄙。”虞素年道。
徐笙便認真到:“姑娘家要自信,不能旁人說你怎麽樣,你就真的是什麽樣子。冀北的女兒自有你們獨特的地方,我就覺得你們這般性子便好。”
虞素年幾人被誇的臉紅,扭扭捏捏道:“真的嗎?嫂嫂……”
“自是真的。”
“我就知道那張婉兮的話不可信!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整日清高的不行……”
“她父親這次不顧我們兩家的盟約,偷襲毛城,若不是顧大哥死死守住,冀北怕是要亂上一陣子。現如今她父親快要撐不住了,也不知道她要怎麽辦了。”虞素念說着,又有些可憐張婉兮了。
“估計她又要厚臉皮去找我三哥”
“三姐姐,你快幫我看看我這花樣如何?”虞素詞忽然打斷虞素年的話,讓她幫自己看新的繡樣。
徐笙将一切盡收在眼裏,眉頭蹙起。
虞臻這家夥,不會真的被人纏上了吧!
他前些天一直沒有寫信,難不成是被那個張姑娘纏住了,陷進美人鄉裏了?
徐笙心底有些發酸,勉強自己不去多想。
是了,她已經喜歡上了虞臻。
小阿識和阿媛兩個現在是一天一個樣,才三個多月便生的白白胖胖,成日瞪着一雙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徐笙看,萌的想讓人把他們倆疼進骨子裏。
十一月,北方開始下大雪。
曹勐遒與周室自八月份開始,便僵持不下,一直耗了近三個月,終于因為天氣的原因,曹勐遒主動退兵了。
大周也因為新帝登基,根基不穩,而沒有再侵犯冀北或者荊州。一時間南方曹氏,北方虞氏,與長安周王室保持着詭異的寧靜。
與此同時,整個北方都開始下起了大雪。徐笙早上一覺起來,便見屋外一片瑩白,整個院子裏被白雪包裹着,只露出屋檐下的青瓦。
此時黃河已經結冰,虞臻傳信來說自己如今正在汝陰,還有陳留幾個城池尚未攻下。
算起來,徐笙已經快有四個月沒有見他了。而距離他帶兵出征,已經有大半年了。
到了十二月初,徐長生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而虞臻也終于回來了。
這日她哄了阿識和阿媛睡覺,便去了徐長生暫住的桃李園看望徐長生,因為閑來無事,陪他下了幾局棋,等到來人通知時,她才知曉虞臻已經回來了。
她連忙站起來提着裙子往外跑去,不顧自己還未與徐長生對弈完,跨過門檻的時候還回頭俏皮道:“對了三哥,我改日再陪你下棋,真是對不住了。”
徐長生看也未看她,一面揀着棋子一面揮揮手,頗有種眼不見為淨的意味在裏面。
“趕去去去,趕緊去,不要煩擾我這個孤家寡人。”
徐笙笑着扔下一句:“那你為我找個嫂嫂呗。”說完,就領着綠柳回了清芷園。
留下徐長生低聲笑罵道:“臭丫頭!”
走到屋子外面時,她聽到屋子裏面傳來一陣孩子的咿呀聲,便放慢腳步,挑挑眉毛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走到內室,便見虞臻的黑色大氅随意扔在一旁,然後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軟榻上,手裏抱着小阿識,大手裏正在搖着撥浪鼓。
“夫君。”她輕輕喚到。
虞臻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将阿識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嗯了一聲。
他的語氣有些冷淡。
徐笙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