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蕭月白一聽這甜脆的嗓音,心裏就像開了化一樣的歡喜起來,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明珠與琳琅自去屋裏歸置行李,鳳釵在一旁陪着侍奉,笑道“姑娘就是喜歡跟三姑娘一處,打小一起玩到這麽大,一個還是離不了那一個。這姑娘才回來,三姑娘便忙忙的找來了。姑娘這兒,又笑的開了花。”

蕭月白一向腼腆,聽鳳釵戲谑,也沒有責備。

倒是一旁的程嬷嬷因着蕭月白回來,也緊趕着過來幫忙拾掇的,将眼珠子一瞪,嗔道“三姑娘既過來了,你還不快些去烹茶端點心。想着姑娘和善,都狂的沒個轍兒了。明兒我必定要過來,替你們再立立規矩。”

鳳釵倒是個活潑的性格,将舌頭一吐,便往廊下去了。

蕭月白倒不及多說什麽,已然快步迎了過去,果然蕭柔已經邁進了門檻。

蕭柔穿着一件天青色素面夾棉比甲,裏面是個蔥白绫子的襖,腰裏系着一條月白色蓋地棉裙,亦是素面的,頭上只簡單挽了個發髻,拿一支白玉釵挽着,鬓邊戴着一朵白絨絹花。

蕭月白曉得,她這是在替三叔戴孝呢。

三叔的孝期已過了幾年,但她總不肯去了這身行裝,這算那書上寫的孝女行徑,人也挑不出個錯兒來。

只是二嬸,偶爾在老太太跟前咕叽上幾句,衣裳顏色素淡也罷了,這白花上頭可不是忌諱然而蕭柔聽見了,将臉仰的高高的,就過去了,并不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倔強,大約是蕭家人一貫秉承的性格。

蕭柔踏進門檻,一見着蕭月白,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立時便笑眯了起來,嘴裏說道“我今兒早起來就聽見喜鵲喳喳的歡,心裏琢磨着有什麽好事呢,竟然是你回來了。這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蕭月白看着蕭柔笑得嬌豔無雙的俏臉,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蕭柔生的極美,容長臉面,長挑豐豔的身段,竟有些不似那沒出閣的閨女,更像青年的婦人。她眼睛大而有神,黑如點漆,眼角微微的上挑,雙唇紅豔豐滿,一颦一笑,勾人的心魄。

蕭家雙豔,滿京城都是有名的。

只是蕭月白更溫文含蓄,而蕭柔則嬌豔俏麗,三叔還在的時候,上門求娶蕭柔的也是踏破了門檻。三叔三嬸就這麽一個女兒,當然愛如珍寶,親事上不肯馬虎,所以拖着。誰知等三叔過世了,那些媒人便連一個都不見了。三嬸兒說起此事,便眼淚汪汪,直嘆後悔,說那時候不論給她定下哪家的親事,現下都不愁了。畢竟安國公還在,看在蕭覃的面子上,任誰也不敢退親的。

不過蕭柔倒是看得開,并不以此為苦,每日裏除了陪着母親,便是在甄母跟前盡孝,再不就是同蕭月白在一起讀書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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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白知道她這個堂姐,性格剛強,嘴上也從不饒人,就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蕭柔也确是個堅韌不拔的女子,那時候陳恒遠稱帝,長房一家死絕,祖母一氣病倒,甚而連和她最要好的堂妹都已被逼死,她母親又是個柔弱沒主意的女人,她便自請入宮。

不是不憎惡陳恒遠,她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但想到至親的仇恨,再想到無人能庇護的祖母母親,她隐忍了下來。當所有護着她的人都倒下了,蕭柔自己站了出來。

蕭月白沒有去想夢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的哥哥平安無事,堂姐當然也是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姊妹兩個拉着手,在桌邊坐了,鳳釵已端了茶食過來。

蕭柔先說道“妹妹不在,這段日子我要說個體己話也沒人聽,連茶飯都吃不香甜了。”

蕭月白便笑了,也說道“我在那寺裏住着,也很想念姐姐呢。那邊雖有幾個年輕姑子,但說起話來總是咬文嚼字,冷冰冰的客氣,讓人喪氣,沒有跟柔姐姐說話開心呢。”

蕭柔素來喜歡這個堂妹嬌柔,蓄意逗她“你這是在笑話我粗野不識禮數呢,好啊,妹妹竟敢笑話姐姐,看姐姐怎麽收拾你。”說着,便起身過來撓她的癢癢。

蕭月白果然受不住,躲閃笑着趴在了桌上。

一旁程嬷嬷便說“姐妹們親熱玩笑是好,但四姑娘身子弱,三姑娘也輕些鬧罷。”

兩個年輕姑娘,這方安靜下來。

蕭月白看着桌上的水仙,說道“我走了這好些日子,姐姐之前給我的水仙都開花了。我本是要帶了去,只是那時候太太催着,走的急切。”

蕭柔想起這伯母堂妹離府的緣由,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嘴裏說道“還沒給妹妹陪不是呢,我屋裏出了這樣的人,真不知說什麽好。”

蕭月白見她自責,便說道“這同姐姐有什麽關系呢誰能知道,那麽一個幹淨清秀的人,竟然包藏這種禍心。”說着,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問道“姐姐怎麽知道,這件事是纨素使壞”

蕭柔抿嘴一笑“這還用猜不說別的,大太太那麽一個剛強的人,這種事上怎會輕易就低頭回來那不就是說,國公爺和那丫頭其實沒事再說了,你使的法子驗那丫頭的事,也早傳回府裏來了。”

蕭月白不由說道“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了。今兒才出來的事,就傳到你耳朵裏,可見都傳遍了。”

蕭柔也說道“這事若是擱在別人嘴裏,必要怪你太狠。一個沒嫁人的姑娘,被人驗了身子,這輩子算是完了。然而依着我說,我卻說你做得好。當時那局面要怎麽破呢,這種事誰說得清,不是要趁了奸人的意,就是要落個始亂終棄的壞名聲。可憑什麽呢,好好的家倒叫人攪和了。若要如此,不如狠些”

蕭月白沒有言語,她靜了片刻,向蕭柔淺淺一笑“柔姐姐,咱們如今都好好的。”

她狠嗎也許。

但為了她的親人,她不能心軟。不分緣由的慈悲,是愚蠢。

蕭柔聽她這話怪怪的,只當她是去了寺裏這麽些日子,染上了香火氣也不足為奇。

她握了蕭月白的手,笑道“咱們當然都是好好的,只是月兒你去了寺裏這些日子,是打算開悟了不成你可不能一朝看破紅塵,那四皇子還不得哭死”

這話一出來,一屋子的丫頭嬷嬷都跟着笑了。

程嬷嬷一面替蕭月白收拾着衣裳,一面就笑說“這三姑娘的嘴啊,就跟刀子一樣快,一天到晚就聽她剁案板似的咚咚咚了。怪道老太太那天還說,三丫頭每天敲梆子似的,往後嫁了人可不得在婆家鬧得翻天覆地”

丫頭們笑的更歡了,蕭柔急的跺腳“老太太說,嬷嬷也跟在裏頭說我的笑話”

蕭月白也笑了,嬌潤的小臉上浮起了兩個梨渦。

大夥都好好的,一起說笑玩鬧,真好。

蕭柔性子倒是爽快,嘴上雖說急了惱了,其實并沒往心裏去,同丫頭們說了幾句玩笑話,便向蕭月白道“月兒,大哥要回來了呢。”

蕭月白登時一怔,不由問道“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蕭柔恍然,連忙說道“昨兒才收到的消息,也沒顧得上去告訴你們。是驿站送來的信,說這一年來邊境較為太平,朝廷的恩旨,特準大哥回來過年團聚。驿站走的快些,大哥就在後面,約摸着再兩天就要進家門了。”

聽到這個消息,蕭月白真可謂是喜出望外。

甄母吃了午飯,照例要午歇,一概不見人,故此林氏與蕭月白便都在自己房中歇息,暫不去問安。

蔣氏一進國公府,便腳不沾地,步履生風的往她那院子裏去。

才踏進屋子,就聽裏間兒她丈夫蕭潼同那丫鬟鷺兒的調笑聲。

蔣氏一言不發,風風火火進了裏間。

果然見蕭潼穿着家常棉袍,敞着懷,裏面是一件玉色中衣,正仰在一張梨花木躺椅上。那鷺兒發髻散了一半,沒用簪子,只拿一根紅繩束着,她上身穿着一件大紅色灑金綢緞夾襖,也敞着懷,裏面露着繡着粉嫩蓮花的肚兜,一把子頭發灑在上面,越發顯得烏油油的,趁着底下白淨的肌膚,倒是豔麗。

鷺兒窩在蕭潼的懷裏,手裏拿着一塊桃酥,正朝蕭潼嘴裏送。

那桃酥豁了一個口,看起來倒像是牙咬的。

鷺兒眼角一挑,媚笑着“老爺,你也嘗嘗,這餅甜的很呢。”

蕭潼正想張口,忽然一眼瞥見蔣氏撞了進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便沒去吃那餅。

蔣氏看着兩人,倒沒怎樣,只氣哼哼道“我在外頭被人當笑話受氣,你倒在家裏風流快活”

蕭潼便将鷺兒放下,問道“這是怎麽了”

這鷺兒既不臊也不怕,橫豎她這是在二太太面前過了明面的,也就不怕什麽了。她整了整發髻,攏好了衣衫,起身問道“二太太,纨素那件事,竟沒成麽”

蔣氏沒好氣道“你給的好主意,我倒去叫人拿着捏了半日”說着,便将南安寺裏的情形,一一講了一遍。

鷺兒便咬着指尖,暗自思忖道大太太竟沒有落套,這個四姑娘,卻還不能小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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