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姚軟兒心頭一震,轉而向太後甜甜一笑“老祖宗,我們沒說什麽呀。只是有日子不見博衍哥哥了,所以多說了幾句閑話。”說着,她略想了一下,又道“博衍哥哥戴了一條手钏,看着倒像姑娘家的東西。我瞧着好奇,便問了幾句。”
太後不由問道“哦姑娘家的東西”
姚軟兒點頭道“上面的碎金都刻着芙蓉桃花的樣式,博衍哥哥從來不戴這樣花哨的首飾。”
太後笑了笑,說道“想必是月白給他的,他們是未婚夫妻,如此也是人之常情。”說着,她看了姚軟兒一眼,意有所指道“博衍這孩子,打小性子就沉悶,能如此,可見他是真的喜愛月白那丫頭了。哀家就望着,他們盡快成了親,好快些生個小重孫子來給哀家抱了。”
姚軟兒聽着,心裏就像被刀紮了一般,她低着頭沒有言語。
太後盯着她,語重心長道“丫頭,生在這樣的人家裏,既是天大的造化和福氣,卻也有着萬般不由人的苦衷。你是個聰明的好孩子,該能明白這裏面的道理。”
姚軟兒心頭劇震,小聲說道“老祖宗說的,我都明白。我我就是把博衍哥哥當哥哥,沒有別的念頭。”
太後滿意,點頭道“你能想通,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說話間,宮人送了一盤蜜酥上來,太後拈了一塊吃了,又拿手巾擦了手,方才又道“你們也都大了,這哥哥妹妹的稱呼,也還是都收起來為好。”
姚軟兒木木的,應了一聲。
太後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想着她自幼便遠離家鄉親人,獨自在京城當人質,雖說衣食優渥,但到底心中苦楚,再加上這孩子算是她親自撫養長大的,便也生出了些憐憫不忍之心,遂說道“你放心,待消停上幾年,老祖宗一定親自替你挑一個可靠的夫婿。”
姚軟兒只覺得心裏酸苦,嘴上卻還是說道“老祖宗心疼軟兒,軟兒都記着。”
太後這方笑了,颔首說道“好孩子,你也辛苦了半日,歇着去罷。”言罷,将那盤蜜酥指使宮人送到她的住處“這酥是拿今年新做的桂花蜜做的,倒是芳香可口,只是不合哀家的牙口,給郡主送去。”
姚軟兒謝了賞,拖着兩條已經僵了的腿,回到了自己房中。
那盤蜜酥已經送來了,放在桌上,被透過明瓦的雪光一照,顯得光澤閃閃。
姚軟兒跌坐在凳上,望着蜜酥發呆,只覺得越發不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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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知道陳博衍是有婚約的,也曉得自己那尴尬的身份。太後待她雖好,實則一直防着她,不許她和皇室子弟過多來往。尤其近些年來,她父親同朝廷關系日益緊張,周朝皇室自然更不會允許她嫁進來了。
原本,她只想着在心裏偷偷念着他就好,然而這點子小心思哪裏逃得過太後的眼睛,如今連這樣也不被允許了。
姚軟兒只覺得茫然凄苦,一時不知前途在哪兒。
她自母家帶來的心腹婢女梅心過來,替她倒了一盞茶,低聲說道“主子,那邊還等着您的回信兒呢。”
姚軟兒知道她說的是胡昭儀,心裏仍舊拿不定主意,只說道“胡昭儀不受太後娘娘的喜愛,讓老祖宗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梅心便說道“主子,我既服侍了主子,自然也都為着主子着想。老祖宗雖然尊貴,但她畢竟年紀大了,這宮廷将來誰做主,還是個未知。如今看來,胡昭儀風頭甚勁,皇上為了她甚至不惜同老祖宗頂嘴。她若能在皇上跟前為主子說上幾句話,也好過如今這樣無依無靠。”
姚軟兒心中搖擺不定,半晌說道“你暫且不要去回,容我再想一想。”
梅心眸中微閃,點頭應下。
皇帝出了壽康宮,便馬不停蹄的直奔胡欣兒所居的長春宮而去。
到了長春宮,那胡欣兒因着禁足,早已悶得發瘋,聽聞皇帝駕到,曉得必定是有了消息,連忙迎了出去。
皇帝握了她的手,一道進了正殿。
胡欣兒早已摸透了皇帝的口味脾氣,這長春宮裏日常焚的香,預備的茶果點心,都是照着皇帝的喜好來的,當下便親自捧了一盞金線芽茶上來。
這金線芽茶生于西北雪山峰頂,一年下來滿共也就出那麽斤的茶葉,盡數貢了上。
即便是後宮之中,能分得的也不過是有數的那麽幾人,旁人即便想如此讨好皇帝,也做不到。
皇帝端過茶碗啜了一口,果然心神愉悅,說道“朕在你這兒,便是舒坦。”
胡欣兒立在一旁,垂首低聲道“然而,她們都說臣妾這是狐媚惑主。”
皇帝放了茶碗,斥道“胡說,你盡心竭力的服侍朕,怎能說是狐媚”說着,便握了她的手,寬慰道“欣兒,你放心,有朕在,沒人敢欺負你。”
胡欣兒那張無辜純良的臉上微微一紅,兩只眼睛含了淚,泣訴道“然而太後娘娘總這樣斥責臣妾,之前那件事,臣妾只是想着皇上連日朝政忙碌,為皇上解解煩悶,實在沒想到觸怒了太後。太後娘娘,直到如今也不肯寬恕臣妾呢。”
皇帝聽她提起那件事,雖則自己心裏也覺得受用,但到底一國之君臉面還要,不由臉微微一紅,咳嗽了一聲,說道“你也是年輕無知,行事不穩,何足為怪。”
胡欣兒心底冷笑了一聲,這老皇帝早就不行了,她是明白到了這個年歲男人的心理,既不肯服老服輸,又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于是她投其所好,找來了幾個什麽也不懂,只能任人擺布的小女孩子來,果然皇帝十分高興。然而她倒是沒想到,這件事竟然能在宮中鬧出了軒然大波,太後那老婆子勃然大怒,将她叫去大罵一頓,直斥她狐媚無恥,還讓她在壽康宮外跪了一天一夜。
胡欣兒只覺得這些人真是小題大做,依照她的觀念,嫔妃只要能讨好皇帝,博得恩寵就行了,旁的都不重要。她能受寵,那是她的本事,至于手段正不正當,全都不重要。
只聽皇帝又說道“朕才從太後那兒過來,倒有個好消息告訴你。”說着,便将之前的事講了一遍。
胡欣兒聽着,臉上的笑容卻逐漸凝固了,她勉強笑道“太後娘娘真是高看臣妾了,臣妾何德何能,能去打理宮務。臣妾只想着仔細服侍皇上,就好了。”
嘴上說着,心裏便在大罵太後這個死老太婆,竟然敢誤她罰她跪了一日夜還不算完,還要指使她做事她是皇帝的寵妃,哪裏還用得着去工作皇帝卻正色說道“欣兒,你進宮便是朕一意孤行,這一路過來升的又太快,難免宮裏有些議論。如今正當年下,各處事多忙亂,你若能擔的起來,主的了事,人見你果然有才幹,那就無話可說了。再則,你是昭儀,不是底下低品階的嫔妃,按制是該管轄宮務的。”說着,他又笑道“母後喜歡有才幹的人,你若做得好,得了母後的喜歡,朕便好封你做妃子了。”
胡欣兒只覺得心底涼了一片,她當真沒想到周朝宮廷還有這些事情她強行一笑,說道“只恐臣妾做不好呢。”
皇帝說道“沒什麽難的,不懂的地方,多問問賢妃淑妃她們,也就是了。”
胡欣兒越發驚懼,問道“淑妃娘娘她不是在南安寺麽”
皇帝颔首“不錯,但這要過年了,她自然要回宮陪老祖宗過年。”
待皇帝走後,胡欣兒在堂中踱來踱去,心中亂如麻團。
她這個人,除了勾心鬥角,和以前裏看來的一些手段,沒什麽別的本事。就說學過一些技術,在這個地方也全派不上用場。
她原本以為,後宮妃子每日就是吃吃喝喝,溜貓逗狗,讨好皇帝,等着侍寝就是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工作分派她以前,連三人小組都管不好,就別說管理偌大一座後宮了除此之外,那個好不容易被她攆走的淑妃,竟又要回來了。那可是個精明強幹的老狐貍精,如果不是她自己懶怠争執,離宮而去,一番惡鬥是免不了的。
胡欣兒煩亂不堪,一時卻也拿不定什麽主意。
打從那天陳博衍被攆出了安國公府,蕭覃果然說到做到。
他又來拜訪了幾次,蕭覃倒也見他,但都只是在偏廳裏議事,再不許他進內宅一步。另一面,蕭覃也嚴加管束女兒,只要陳博衍來,便不準她邁出二門。這兩人自從那日交了心之後,竟是再也見不到面了。
這般,又過了兩日。
這日晚間,在榮安堂陪着甄母吃過晚飯,蕭月白便和蕭柔一道回來,在閑月樓裏吃了一盞茶,讀了兩行書,蕭柔說困了,便起身回去。
蕭月白梳洗已過,卻還不想睡,便就着燈火,依在炕上,拿出一副暖爐套子繡着。
那是一方寶藍色的緞子,繡的是竹報平安的花樣,竹子一叢叢的,葉子細細密密,一針針都透着精細的心思。
她低頭繡了一會兒,便覺得脖子有些酸了,正想吩咐丫鬟拿香露來,便聽窗棂上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她心中奇怪,便推開了窗棂,竟赫然見陳博衍立在那夜色之中作者有話要說 初五如意,誰是第五個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