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可為聽了這話,心先放下了一半,重新倒回床上,揮手道“酒桌上的戲言,大哥竟也當真不成我酒還未醒,這會兒頭疼的很,大哥還是回去罷,我還要再睡睡。”

蕭逸安卻将臉色一沉,責備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怎能說是酒桌上的戲言二弟,你如今可也是要成家立業的大男人了,怎能還有這等小兒之言你既有入伍上進的念頭,那當然是好上加好。我身為兄長,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蕭可為拉過被子将頭蒙住,嘟嘟囔囔道“聒噪的很,大哥去老太太房裏坐坐。她老人家,最愛看你這一套”

蕭逸安見他如此憊賴,倒也不生氣,畢竟在西北前沿,怎樣狡詐狠毒的敵人都曾交過手,蕭可為這點點氣性,在他眼裏不過是小孩兒鬧脾氣罷了。

他也不再多話,掄起大手,伸進被中,揪住蕭逸安的衣領将他自被窩裏拖了出來。

蕭可為吓了一跳,哇哇大叫起來“大哥,你要幹什麽”

蕭逸安一手握着那桐木棒子,一手拎着蕭可為,大步向外走去。

一屋子的下人,看着蕭逸安手裏那根棒子,無人敢攔。

蕭逸安提着蕭可為走到院中,方才将他丢下,将手中的桐木棒子一揮,紮了個把式,喝道“二弟,你且攻過來試試,讓我瞧瞧你這兩年功夫可有長進”

蕭可為只穿着中衣,站在這寒冬臘月的院裏,被風一吹便哆嗦了起來。他連打了幾個噴嚏,忍不住雙手環抱,不住的揉搓着肩膀,大聲道“蕭逸安,你不要以為老太太寵着你,你便能為所欲為這大冷的天,你想凍死我”

蕭逸安卻壓根不理會他的嚷叫,将手中的桐木棒子一舞,便向着蕭可為攻了過去。

那桐木棒子大約一人多高,杯口粗細,打磨的光淨,又塗以桐油,是京中街面的巡查兵士常用的兵器。放在訓練有素的軍士手中,一棒下去,便能将人捶到魂飛魄散。

蕭家祖上便是以軍功掙下的這份家業,于後代子孫的軍事才幹、武藝訓練極其重視。蕭可為雖懶惰懈怠,但到底也是蕭家的後人,他祖父在世時,也沒少操練他,拳腳功夫倒還有些。他一見那粗大棒子,虎虎生風的朝自己砸來,連忙矮身躲過。

蕭逸安手中一晃,便又向他下盤攻去,嘴裏連聲喝道“西北軍中,早起冷水澆身,着單衣負重繞山疾奔十裏,以為強健體魄之效。長此以往,便再不畏冷。你在家中養尊處優,堂堂一個大男人,竟同姑娘一般的嬌弱懼寒,你還是蕭家的子孫麽”

蕭可為被蕭逸安那如疾風暴雨一般的攻勢,逼得連氣來不及喘,就更別提回嘴了。他手忙腳亂,來回閃躲,片刻功夫便已氣喘籲籲。

二房裏的丫鬟婆子,聽說大少爺正在操練二少爺,都出來圍着看熱鬧,見了蕭可為那副狼狽樣,再想想他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樣子,都忍不住的掩口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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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安又大聲呵斥道“不讀書不習武,文不成武不就,牢騷倒是一肚子不知上進,倒會窩在家裏欺負妹妹,你也算是個男人”他每一句便遞出一記,起初尚有相讓之意,那蕭可為勉強還能支撐,然而逐漸舞發了性子,那棍子便如雨點一般的落了下去,蕭可為一個不利索,桐木棒子便重重打在他右腿彎上。

蕭可為膝上吃痛,挨忍不住,當即跪地,那棍子卻不曾停,一下下重打在他腰臀上。

蕭可為被打翻在地,劇痛難忍,一面打滾閃躲一面鬼哭狼嚎起來。

然而,蕭逸安是在軍中歷練出來的,這兩年來無有一日不勤學精修,臨陣對敵的經驗亦也豐富,無論蕭可為如何翻滾,那棍子總是不離他屁股。

這般鬧了半日,蕭可為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家中廚子做的那肉餅裏的餡兒,全身上下都拍酥了,蕭逸安這才停手。

蕭逸安立在一旁,額角也微微沁了些汗出來,他将木棒一轉,指向蕭可為的面門,正色道“二弟,你必須跟我去軍中。大哥,絕不會放任你在家中這般萎靡不振不去”

這個時候,蕭月白正在榮安堂陪着老太太甄母吃早飯。

蕭柔昨兒晚上一氣跑了,本是個極要強的姑娘,被堂哥當着一家人的面拿着終身之事來恥笑,直哭到後半夜,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濟,沒來吃飯。

甄母也被昨晚上蕭可為的行徑做派給氣壞了,躺了半宿不曾合眼。

她所思慮,卻并不是小輩頂撞于她這等小事了。蕭可為是二房的孫子,一樣也是蕭家的子孫,如今竟成了這幅樣子,若不能嚴加管教,令他走回正道,往後也就是他老子那個情形了。

甄母是個強勢暴躁的性子,但她心中對于自己這三個孩子是一般的看待疼愛的。

次子蕭潼,并非她親自撫養長大,作為母親心中本就有愧,故而往日見他行徑荒唐,也未曾嚴格約束,直至弄成如今這般樣子,竟是不可收拾。

于此,甄母心中悔不當初,當然不肯讓蕭可為這個孫子,再走上他爹的老路。

她思量了半夜,倒覺得去軍中是個可行之法。

蕭可為在京裏,畢竟上有他爹,自己這個做祖母的,雖說是長輩,到底隔了一層。屢次懲治,也幾無成效。昨兒蕭月白才提了一句,她心中便動了這個念頭。

軍營紀律森嚴,又是西北前沿,軍情緊張,即便是權貴子弟,也絕無縱容嬌慣之理。別處興許還有貴胄子嗣混日子湊資歷的,但西北這地方絕無可能。不說西北軍不容許,僅是那危險的局勢,便沒人肯把孩子送那兒去混日子。

這亦是當初蕭逸安奏請前往西北之時,甄母未加阻攔的原因。

甄母到了如今還在後悔,當初她就應該把蕭潼也一道帶去西北,這将孩子留在富貴窩裏,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蕭可為若能跟着蕭逸安到西北錘煉幾年,興許就改回來了。

蕭月白替祖母盛了一碗筍子野雞粥,說道“老太太,這粥的湯底是拿今年的冬筍炖了嫩嫩的野雞崽子熬成的,又鮮美又不膩口,您嘗嘗。”

甄母回了神,便吃了一口,笑道“湯鮮,米炖的也爛,适合我這老太婆的口味。咱們府上這廚子,越發知道人心了。前兒才打發人說他們,菜做的爛些,今兒就知道改了。”

這話才出口,一屋子人便都笑了。

一旁侍奉的喜鵲便笑道“老太太,這可不是廚房做的。這道粥啊,是四姑娘一大早到廚房,花了一個多時辰特特兒的為老太太炖的。”

甄母聞說,心裏便覺得高興,一張臉頓時笑的菊紋綻開,向蕭月白說道“好孩子,你有孝心當然是好,但你身子骨弱,又才生了病,該多歇歇才是,費這個力氣做什麽”說着,又向衆人說道“你們不曉得,這粥看着容易,其實不好做呢。這野雞不比家雞,肉太結實難炖爛,就得下功夫煮,又得算着火候,不然筍子和米都爛化了,雞還沒炖爛呢所以說,你們瞧我疼月兒該不該這一大家子人,人人都說孝敬我,獨她一個能想到這些事。一個小姐,親自大早起來去下廚。”

這會兒,蕭覃又上朝去了,桌上陪坐的只林氏同李氏。

林氏見誇的是她女兒,縱然覺得面上有光,嘴上還是自謙道“這孫女孝順老太太,都是理所當然的,老太太就這樣誇她了,免得明兒她驕傲起來,再不炖粥給老太太吃了。”

幾句笑話,說的甄母越發高興,便呵呵笑了。

李氏也笑道“怨不得老太太最疼月兒,單這份心思,就是難得了。”

甄母聽她說話,不免想起蕭柔,便問道“三丫頭怎麽樣了昨兒那樣鬧了一場,我本說今兒要去瞧瞧她,又想着這孩子又是個倔強面皮薄的,怕去了她倒越發不好受起來。你仔細開導着她,別把她那混賬二哥的話放心上。我們蕭家的姑娘,難道還愁嫁不出去了不成當真是人都瞎了眼,我這個祖母,就養她一輩子”

李氏聽了這話,心裏倒也覺得暖和,趕忙起身說道“多謝老太太心疼記挂,小孩兒家,一會兒就好了。兄妹拌嘴,也不是什麽大事。”

蕭月白卻在心裏琢磨着不知柔姐姐和周大哥,這輩子姻緣如何。如有可能,将來替他們牽牽線也好。

正說着話,外頭廊上忽然一陣吵亂,守門的丫鬟嚷道“二爺不能進去,驚擾了老太太早飯”

衆人正自驚疑不定,卻見一人影兒自外頭奔了進來,跪在甄母跟前,摟着她的腿,大聲哭叫“老太太,您快救救我,大哥就要打死我了”

甄母定睛一看,這人竟是蕭可為

他鼻青臉腫,唇角也破了,顯然是被人痛揍了一頓,身上只着中衣,狼狽不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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