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陳恒遠與陳博衍,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陳恒遠頭戴赤金冠,身着紫蟒袍,腰中系着一根白玉帶,足登盤螭雲紋靴,頗有幾分意氣風發。

陳博衍跟在他身後,衣裝倒是單素,一襲玄色緞子深衣,正面繡江水海牙四爪金蟒團紋。一頭的烏發,只用一條金帶束着,足上亦只是一雙素面的皂靴。

相較于陳恒遠那一身氣派華貴的衣裝,陳博衍可謂是簡單到了極處,但就這麽一副簡單的裝扮,卻将他托顯的清癯脫俗,且愈發的成熟穩重。陳恒遠那太子派頭,貴氣熱鬧之中卻透着一絲絲的浮躁。

蕭月白看了他一眼,低頭悶想這麽冷的天氣,他竟然穿的這樣單薄。

心裏想着,不由摸了摸袖中的暖爐套子,也不知要不要給他。

這兄弟兩個前後進來,目光倒是一起落在了蕭月白身上。

姚軟兒見來了人,解了這尴尬的僵局,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連忙上前,福了福身子,口裏說道“太子哥哥,博衍哥哥。”

陳恒遠背手而立,說道“天這麽冷,你們兩個不在屋裏說話,怎麽在院裏站着”話是對着兩個人說的,目光卻只逗留在了蕭月白身上。

蕭月白将臉微微側開,躲避着陳恒遠那黏膩的目光。

心裏的怒火,正一簇簇的燃着,想起上一世她被迫打掉腹中的孩子,被迫入宮,又在刺殺失敗之後,為了不受其辱,拿簪子捅了自己的喉嚨。

她恨陳恒遠,以至于現下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臉,唯恐自己一時按壓不住,要跟他拼命。

以往,她怎麽沒有發現,原來這個時候,這厮的欲望就已經如此赤裸而不加掩飾了當着她未來夫婿的面,還敢如此放肆,可想他心底裏如何的肆無忌憚了蕭月白別過了臉,強壓着眼底的憤恨,冷聲“老祖宗在裏面同我母親說話,要我出來等候,所以同寶祿郡主說了一會兒話。”

陳恒遠倒是有些意外,印象裏,這個蕭家的千金,從來是一副溫文腼腆的樣子,少有這般言辭厲聲的時候。

然而,她生氣的模樣,也真好看。

白瓷盤子般的小臉,包裹在大紅的羽緞鬥篷裏,眸子清澈如水,臉頰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冷,微微有些紅,倒顯得更加粉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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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絕色,又是朝廷世家重臣的千金小姐,許給陳博衍,真是太糟蹋了陳博衍似也察覺到了陳恒遠的無禮之舉,他一步上前,竟而摟住了蕭月白的香肩,将她圈在了懷中,低聲道“外頭冷,不要站在這兒吹風。你身子弱,大年下再病了,就不好了。”略嫌霸道的言辭舉動,宣示着他對她的占據。

蕭月白臉色不由一熱,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斥責道“也不怕人看笑話。”可是說歸說,她卻紋絲不動。

陳博衍淺笑“他們要看,盡管讓他們看去。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咱們明年下半年,就要成親了。”

姚軟兒不想再看下去,她原本有意在這兩人面前把适才的事拿出來添油加醋的挑弄一番,眼下瞧來即便說了也是徒勞。她轉頭,走到了一邊,心中暗罵着蕭月白無恥,至于那個始作俑者的陳博衍,她可舍不得苛責。

她摸了摸袖中的小瓷瓶子,咬緊下唇,直至口中嘗到了血的滋味兒。

陳恒遠看着窩在陳博衍懷中,如小鳥依人一般的蕭月白,眸中盡是濃烈的妒意。他開口,話音沉沉“四弟,這兒是老祖宗的居所,你此舉怕是不妥罷”

自從上一次,他和陳博衍在禦書房外起争執,平白被皇帝捉了他話中的漏洞,将他好一頓責罰後,他便不敢再同這個四弟明面上再起什麽過節了。畢竟,如今的陳博衍,似乎變得更加陰險狡詐,不知他後面還有什麽手段在等着他。

他是要當皇帝的人,不能在一個小小的陳博衍身上栽了跟頭。

陳博衍聞聲,莞爾道“殿下說的不錯。”說着,他便低頭向蕭月白道“咱們到屋裏去。”

蕭月白微有遲疑“然而,老祖宗叫我出來等候。”

陳博衍道“我才從前頭過來,小佛堂是空着的,何況我還要去見老祖宗。”

蕭月白便再不言語,任憑他拉了自己離去。

看着這一對璧人的背影,陳恒遠只覺得胸口憋悶一般的暴躁着。

他是喜歡蕭月白,從當年她第一次入宮的時候,他就看上她了。

那時候,孝靖皇後尚在人世,她跟着她母親林氏,進宮探望淑妃,自然要先拜見皇後。

在坤寧宮裏,隔着黃花梨镂雕富貴牡丹屏風,他看見了她。

那時候,她年歲尚小,卻已然顯露出了美人胚子的明豔來,白皙的肌膚,水靈靈的眼睛,嬌小的臉盤,跟在她母親身後,似模似樣的向着孝靖皇後行禮。

不知為何,看着那一幕,再多的煩擾都一掃而空了。

她們離去之後,他便問了宮人,那是誰家的女兒。

宮人告訴他,那是安國公蕭覃的掌上明珠,亦是他四弟陳博衍未過門的娘子。

又是陳博衍

仿佛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要盡着他來挑。

陳恒遠心中,那原本只有一分的好感,因着這句話便膨脹成了十倍的貪欲。

從那時候起,他便在下定了主意,一定要把這個女孩兒弄到手不可。

所有上天為他四弟準備下的好東西,他都要搶過去在之後的歲月中,因安國公的地位,逢年過節,他也時不時能見上蕭月白幾面,但無一例外,她都是進宮來見淑妃和他四弟陳博衍的。

每一次見她,她都比上一次長了好些,直至出落成了一個舉止娴雅,亭亭玉立的溫婉少女。而他對于蕭月白的心思,也從最早的想同陳博衍一較高下,變得越發複雜起來。

甚而複雜的,連他自己也弄不懂。

但不論如何,他都不會簡單撒手。

蕭月白的父親是皇帝倚重之臣,她的哥哥在西北前沿服役,短短兩年便建下了赫赫戰功,不出意外,将來必也是一名猛将。

蕭家素來人才輩出,故而自大周建國至今,那些開朝的元老世家已大半凋零,唯獨這蕭家能屹立不倒。

娶了她,便是争得了一份強勁的助力。

陳恒遠心中也明白,論才幹,他其實遠及不上陳博衍。朝中的那一派老臣,以蕭覃為首,對他的态度暧昧不清。

他這個太子之位是怎麽來的,他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坐穩當,他很清楚。

因而,不管是為了皇位,還是為了自己那份複雜的心思,他對蕭月白都勢在必得。

在那對戀人不見了之後,陳恒遠方才收回目光,落在那姚軟兒身上,他冷冷說道“寶祿郡主,胡昭儀同你交代過了吧”

姚軟兒不防他突然出聲,吓了一跳,但随即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她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陳恒遠緊盯着她,追問道“那你可知道怎麽做了”

姚軟兒無語,片刻才輕輕說道“太子殿下放心,軟兒心裏明白。”

陳恒遠看她這幅順從的樣子,心中滿意,點頭道“你曉得就好,事成之後,保你做四弟的王妃。”

姚軟兒沒有接口,只是望着陳博衍與蕭月白離去的方向,目光幽幽。

她不知這樣是對是錯,是福是禍,但從小到大,她的命從來不由她做主,這一次為了自己那份心思,她想搏上一次。

就這一次而已啊。

陳博衍拉着蕭月白的手,一直走過了庭院,走到小佛堂門前。

待不見了那兩人,蕭月白便自他懷裏輕輕掙了出來,淡淡說道“行啦,他們瞧不見了,咱們也不用演戲了。”

陳博衍微微詫異,問道“演戲你認為,我是在同你演戲”

蕭月白瞅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滿是怨怪。

之前的事,她還沒忘呢

陳博衍串通了她四哥,還往國公府裏安插人手,直到了現下也沒給她個明白交代。

說穿了,陳博衍壓根沒把她當回事吧他就是想着,他們訂過親,她早晚會嫁給他,所以怎麽樣都行。

高興了便哄哄她,不高興了就随意拿些話來搪塞她。

然而,眼下是在宮中,是在太後眼皮底下,她不想橫生事端。

蕭月白沒有答話,她擡手理了一下滑下來的鬓發,打算去找母親。過了這麽久,太後那邊也該有消息了。

然而就在她擡手時,腕子上那枚赤金嵌孔雀藍的镯子便露了出來,入了陳博衍的眼中。

陳博衍眸中,劃過了異樣的光彩。

蕭月白轉身想要離開,不料手腕卻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攥住。

那手如鐵箍一般,勒的她生疼。

她吃了一驚,擡頭正對上陳博衍那雙森冷鋒利的眸子。

陳博衍握着她的手腕,拉到了兩人面前,低聲質問“這镯子,是誰送的”

之前,他也想過要問蕭逸安,但年前事多忙碌,加上母親回宮需得照應,他便也沒再同蕭逸安見過面,這件事當然也就擱下了。

然而,所謂關心則亂,疑心生暗鬼,他越想此事,心中的疑影便越重。

加之,自從這枚镯子出現,蕭月白便對他日益冷淡起來,他不能不多想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上一輩子其實沒有好好談過戀愛,這一輩子才是真正的相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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