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質問
其實宇文朔也不傻,只是弱點太明顯。每每碰到陸祉勻的事情,就好像突然缺心眼兒了,趙阿玉只需要對症下藥。她故意在那種場合出現,故意擡高價格做出要與他争搶的意思,無非是要擾亂他的思緒。
他已經開始有點懷疑了,趙阿玉就是要讓他相信她就是陸祉勻。要讓他相信,是他滅她族,毀她家,送她入宮,斷她後路。
要做到這些并不難,因為陸祉勻什麽都不會跟他說。可是趙阿玉,她知道很多他們以前的事。而那些,陸祉勻并不記得。
宇文朔不會愛趙阿玉,即使他知道趙阿玉就是陸祉勻,他依然不會動心。因為只要有那麽一個人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那麽其他人,做再多都是無用。入他眼的是十二歲的陸祉勻,進他心的卻是五年後的她。趙阿玉只是一個旁觀者,永遠都插不進去。
不過沒關系,趙阿玉可不在乎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她要的不過是一份愧疚,一份對陸祉勻這個身份的愧疚。愛不能轉移,但是愧疚可以。
“你講的很對,但是,我也很好奇,為什麽宇文朔會和你争那只镯子呢?你那只镯子,似乎有什麽特別的?”宇文亦聽完開口問道。
“你想知道?”趙阿玉歪頭輕笑道,故意吊他胃口。
宇文亦看着她笑而不語,眼神幽幽的跟老狐貍似的。
趙阿玉垂眸笑了笑,然後低低開口,“他要送給一個人,一個……他最重要的人。”
“你是說,陸祉勻?”宇文亦反問。
“嗯,是陸祉勻,可是那個人不是我。”趙阿玉輕描淡寫地回道,那神态仿佛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但其實,她這句話等于在告訴宇文亦,我不是陸祉勻,你抓錯人了!你個傻瓜!不過無所謂,反正宇文亦也不會相信她。
果不其然,趙阿玉話音剛落,下巴就被宇文亦捏住。他擡起她的臉,傾身湊近她,“我說過了,不要對我撒謊。”
一如既往的聲音輕柔,表情溫和,眼神卻陰鸷。趙阿玉倒也不慌,眼睛直直看着他,從容淡定,“你說我是陸祉勻,不過是因為一根穗子,一個印記。宇文朔覺得那個人是,是因為她長的像她。其實你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又怎麽敢肯定,到底誰是陸祉勻呢?”
“我會肯定,是因為你身上悲怨太濃,殺氣太重。”宇文亦輕輕開口,手卻繞到她頸後,将臉一點一點埋到她頸肩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好像……真的聞到了殺氣似的。
趙阿玉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剛來東宮那會兒确實挺幽怨的。天天陰沉着臉,像要殺人。沒辦法,那時候她還太蠢,不懂掩藏。現在倒是好一些了,但是還是戾氣太重。她做不到陸祉勻那樣的,渾身冰冷冷的,只感到寒氣,看不到恨意,只會讓人覺得,全世界她都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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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玉心說,我可是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信的,不能怪我!反正該說的她也說了,到時候真的要打起來她也有借口辯解了。
“宇文朔眼中的陸祉勻,是聽雨樓新上任的舞司顧小曼吧?她也是無崖谷的人,是嗎?”宇文亦冷冷道。
那次,趙阿玉逃出東宮去了司苑司,然後繞去了聽雨樓。羽林衛看見她去找新上任的舞司顧小曼,兩人舉止熟稔。後來宇文亦發現,那個顧小曼不僅跟宇文朔認識,跟宋離玥關系也匪淺。查不到背景,宇文亦猜到,她是無崖谷的人。卻沒想到,宇文朔将她認作陸祉勻。
這當中的曲折關系,想來問趙阿玉是問不出來的。反正她說的多半是假,宇文亦更願意相信她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趙阿玉沒有驚訝。因為本就是她有意引羽林衛去的聽雨樓,她故意讓宇文亦注意到陸祉勻。
宇文亦生性多疑,只要他加派人手盯着陸祉勻,就會發現宋離玥與她的關系,基本不難猜出她是出自落崖谷。他既然想要除掉落崖谷,勢必會找機會抓住他們的把柄借題發揮。雖然這件事辦起來有些難,但是來日方長,趙阿玉總會有法子讓她露出破綻。只要陸祉勻出了事,那麽宇文朔和宋離玥勢必會不惜一切來保她。
趙阿玉心想,陸祉勻就是一顆雷,随時引爆,都能炸死一片。不過她這麽做也相當于自爆,因為她将陸祉勻曝光在宇文亦的面前,難保有一天他不會發現真相。可是那也無妨,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就可以了。
“她是你的內應?”宇文亦擡頭看着她問道。
“怎麽會?她先我一步入宮,我是後來被殿下抓過來的。這些殿下不是清楚的很?”趙阿玉故意反問道。
“那她為何會在宮裏?”
“我若說,她是進宮來當皇妃的,你可信?”趙阿玉眯着眼輕笑道。
她這句話聽起來假,卻說的實話。陸祉勻想殺一國之君,只能先近他身。可是不能伴君身側,又如何有機會下手。原作中,陸祉勻就是以家人子身份進的宮,一路高歌猛進,差一步就能當上皇妃了,硬生生被宇文朔攔了下來。
“那你們是什麽關系?”宇文亦聽她好似滿口胡言亂語,卻來了精神。
“我們?嗯……就是互相認識的關系。要非說點什麽特別的,那就是我們都在禦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對了,我還教過她跳舞呢!”趙阿玉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眉開眼笑地說道。
“只是這樣?”
“就是這樣。”
四目相對,趙阿玉毫不避讓,就讓他直直看進眼裏。越從容,越虛僞。宇文亦盯着看了好一瞬,然後輕輕笑了,“既然如此,那改日跳給我看看。讓我瞧瞧,能教導皇宮舞司的人,水平是怎麽樣的。”
“嗯?”趙阿玉還以為他要問出什麽質疑的話,突然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這麽一句,倒讓她有些困惑了。
“對了,前幾日宮娥幫你更衣時,從你袖子裏發現了這個?”宇文亦像是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到桌前拿來一塊方帕。帕子一角,沾了些血跡。攤開來,白色方帕中間裹着六塊栗子糕。
趙阿玉看了一眼,腦中一瞬間有些放空,然後又像電影回放一樣唰唰唰出現很多事物。她快速捕捉到最重要的那一點,然後終于回想起來她為什麽讓侍女打包這份栗子糕了。
“給你的呀!”趙阿玉脫口而出。
嗯,她打包的這份栗子糕确實是要帶給宇文亦的!她可不是善良好心要給他帶夜宵,而是要用吃的堵住他的嘴。趙阿玉知道她被逮回來的時候,他肯定會發火。投其所好,能減輕責罰。栗子糕,那是宇文亦心中的白月光。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因為他小時候就戒了甜食。趙阿玉會記得這茬兒,是因為原作者親媽在寫到那篇關于宇文亦如何自立自強,無欲則剛的章節時,将栗子糕寫的太美味。她為此在三伏天裏頭跑了兩條街道去買了包栗子糕。
“給我的?”宇文亦聽趙阿玉說是給他的,略略吃驚道。
“嗯……我跟靖水說是出去給你買東西的,雖然不是真的。但我買回來了,就也不算騙他,對不對?不過,放了有四天了吧。估計壞了,你直接扔了吧。”趙阿玉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宇文亦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六塊栗子糕,他想起他上一次吃栗子糕還是在十六年前。他那時候四歲,愛吃甜食,玩心重。母後奪過他手中的糕點直接就扔了,說他身為儲君,不可貪食,不可玩物喪志,不能有喜歡的東西,不能讓自己有弱點。所以他四歲起,就學會了淡漠疏離,學會了隐忍不發,他戒了一切他喜歡的。宇文亦這個人看着溫良端方,但實則與人疏遠。
事實證明,栗子糕是真的有用的。宇文亦未開口說一句話,甚至未看她一眼就走了。趙阿玉憤懑的想,早知如此,四日前在馬車上,她就應該将栗子糕拿出來再睡!這樣她就不用被他逼問了。
她不知道得是,宇文亦後來吃了那六塊糕,拉了一天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