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畫面
宇文亦讓趙阿玉不要亂走,等他回來。但她怎麽可能聽他的話,她又不是來度假的。雖說外面天寒地凍,她也很不情願出去。但是她是要做大事的人,這點苦……不算什麽!
趙阿玉默念着“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然後裹了個大鬥篷便出門了。
門一打開,一陣妖風撲面而來,頭發被帽子壓着,只有一些發絲不堪重擊,在風中淩亂着。趙阿玉手扶門框,閉着眼睛筆直直地站着。她想着,回頭得做一個口罩套臉上。這風跟刀片子似的,刮的臉上飕飕疼。
昨天還空無一人的街上,今日來了一些人,在清理積雪。他們輪着鐵鍬将雪堆鏟到一邊,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化了一層。路面又因長時間積雪,變得泥濘不堪。
趙阿玉腳上穿一雙水履,這是清早起床時在床塌上發現的。她猜是宇文亦給她她備着的,如此想來,他倒真是個極細心的人。
水履不比如今的雨靴,只是在鞋面刷上桐油,鞋底是皮質的,反面包一層鐵皮,鐵皮上還鑲着鐵釘,走起路來頗沉。再加上衣服本來厚重,就更邁不開腿了。
趙阿玉緩緩走在路上,每走一步,水履就能帶出一些泥土。她想着,是不是該給他們修條路。都說交通對城市的發展很重要,如此這般爛泥地,她就是有心帶動經濟發展都帶不動。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邊往四周瞧着。她仔細觀察了下街邊的店鋪,多半是些食店間或夾雜一些布匹店鋪。門面都很小,看着很寒碜,今日零零散散開了幾家,趙阿玉擡腳便走進一家布匹店。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開店了,還是說許久沒見過客人。總之,老板娘看見趙阿玉進來的時候,滿臉堆笑,眼冒金光,好像看見了大金主。趙阿玉今日自恃已經很低調了,穿了個灰不溜秋的大氅,但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卻已然是個土豪模樣。
趙阿玉本來只想進來看看的,但是看到老板娘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始終厚不下臉皮,于是她就扯了一塊兔毛氈子還有一匹厚實的棉布。結賬的時候,老板娘似有不滿,望着她的眼睛帶着若有似無的幽怨。
買了布匹,趙阿玉見天色還早,但是又無處可去,索性就回去了。好歹是個衙門,卻連一個衙役都沒見到。而且這知縣好像是沒娶親,反正自阿玉進了衙門,就沒見過一個女的,所以現在她想找個針線都不知道找誰要。
趙阿玉想着房間這麽多,之前進來的時候知縣也說是随便他們住。于是她就一間一間的進去找,找了半天,別說針了,一根線頭都沒見着。她正沮喪着,忽然猛一拍腦門,她想到布匹店肯定有賣啊!她真是太蠢了,居然回來找。
于是她又不厭其煩的出去買了針線,按理說為這種小事來回跑一趟,實在折騰。但是在這裏不比東宮,那些士兵也不是她殿裏的宮娥,不能随便使喚。即使他們奉命跟着自己,那也是他們的事,自己能不麻煩就不麻煩。這個時候,可不能再給宇文亦添亂。
那老板娘見阿玉又回來了,剛開心的合不攏嘴,誰知下一刻當趙阿玉說出要一盒針線的時候,臉刷就掉下來了。估計她也是沒見過如此摳門的土豪吧,所以結賬的時候一直陰沉着臉。趙阿玉不管不顧,結了賬便走。
宇文亦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趙阿玉盤腿坐在炕上,低着頭顱,手上扯着一根線,好像在縫制什麽東西。在燭光的映照下,趙阿玉看起來很有賢妻良母的感覺。
這幅場景就這樣映射到宇文亦的眸子裏,刻在他的心裏。哪怕是在很久很久以後,在趙阿玉已經離開了很多年後,他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當時的畫面。她纖細的手指捏着一枚細針,一根絲線在她指尖翻飛。炕桌上擺了一盞燭燈,正在哔啵燃燒着,燭油順着蠟燭滑下來滴在燭臺裏。趙阿玉低頭看着手中的衣物,鬓角的一縷發順着臉頰垂下來。燭火照着她的臉,襯的她煜煜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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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亦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也不說話也不動,像是在看一場夢境,他害怕一個細微的輕響,這場夢就會醒。可惜即使他不出聲,趙阿玉還是回頭看了他。
她不是不知道他進來了,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跟他打招呼,便沒有理他。可是宇文亦進來後就一直站在門口不動,她縫了會兒布料,終于受不了了,便扭頭去看他。
“你在看什麽?”趙阿玉出口問道。
宇文亦正看的出神,沒想到趙阿玉突然轉過頭來瞧他。他溫情脈脈的眼神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望進趙阿玉的眼底。眼神對視的一刻,宇文亦內心大震,面上也難掩其色。不過好在他站在光線昏暗處,趙阿玉看的并不分清。只覺得他眼裏明明滅滅,像是有光劃過。
“沒什麽,只是在看,你在縫什麽。”宇文亦別開眼睛,有些微微窘迫道。
趙阿玉一聽原來宇文亦在看這個,她便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布料,這是她白天買的兔毛氈子,她給裁了用來做口罩。她先給自己做了一個,因為還有很多剩餘的布料,便想着給其他人也做一些。
“你過來。”趙阿玉向他輕輕招手。
她招手時神态特別的慈祥,就跟叫喚自己兒子似得。她當時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後來想想。她那模樣用“慈母手中線”這句話來形容特別恰當。
宇文亦看她向自己招手,便徑直朝她走去。直至走至她面前,趙阿玉拿起針線筐裏一個已經縫制好的口罩,擡起胳膊欲在他臉上比對。
宇文亦站的筆直,饒是趙阿玉挺直腰板兒将手高高舉起,脖子伸的跟個雞脖子似得,她還是夠不着宇文亦的臉。“你低一點。”她開口道。
宇文亦聽罷便将微微彎了腰低了頭,趙阿玉順勢将口罩往他臉上一套。她縫的有些大,宇文亦戴起來空了些。她咬着手指搖了搖頭,“宇文亦,你臉怎麽這麽小的。我這個做大了啊!算了,先給其他人用好了。”
趙阿玉正欲将他臉上的口罩摘下來,宇文亦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湊上前來。他低頭吻上她,隔着一層厚厚的兔毛氈子。趙阿玉腦袋哐啷一下,就跟猛的進了一腦子的霜雪似得,全是空白的。那鵝毛大雪在她腦子裏飄啊飄,冰凍了她所有的思維能力。
趁着趙阿玉無法反應,宇文亦便稍稍用了些力,他摁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撲倒。倒下去的那一刻,趙阿玉靈臺瞬間清明,她一手推着宇文亦的下巴,一手要去摸炕桌上的剪刀。
最後宇文亦沒有得逞,因為趙阿玉跟他說了這麽一句,她說,“宇文亦,我們的關系不能再往前了。”
她說他們的關系,他自然是聽得懂的,那隔在他們之間的家仇國恨,是怎麽也抹不掉的。他不願意傷害她,起碼現在是這樣的,所以他放過了她。他想着來日方長,總會有解決的法子,哪怕是用了什麽卑鄙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他唯一有些後悔的是,他剛剛太急切了。他應該等她摘了戴在自己臉上的東西再去親她。不然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親了一嘴的兔毛,然後隔着那麽塊厚厚的破布,連她的唇形都親不出來。最後,還讓她提高了對自己的防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