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一個良兒
今日百裏辰去上早朝之後,冷兒和青竹進來服侍南宮宛良更衣。青竹那丫頭一向風風火火的,一大早便抱着百裏辰剛剛賞賜給南宮宛良的錦袍在門外候着。
等到百裏辰的前腳剛踏出淑雲殿,她莽莽撞撞的抱着錦袍就向屋裏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聲的叫着:“娘娘,娘娘,您快來看皇上剛剛賜下來給您的袍子,聽明公公說,這袍子的綢緞是剛剛從江南最好的手工織坊裏貢上來的,這後宮裏啊,這樣別致的衣服,也只有幾件,一件送去了太後那裏,一件送來了娘娘這裏……”
誰知,南宮宛良只是懶懶的擡了一下眼皮,完全沒有一絲開心的樣子。
青竹納悶的側着頭觀察自家主子,她以前在禦書房跟着皇上的時候,別的娘娘一看到皇上給的賞賜都笑的合不攏口,總是喜歡到處炫耀,恨不得後宮裏的人都知道。
可是,她家的娘娘卻絲毫不在乎,而且總是這樣與世無争,對待下人也是後宮裏最好的,所以,她才會任由她在她面前不用拘泥于後宮的規矩,說讓她做自己就好。
“青竹,你怎麽總是這樣毛手毛腳的?撞到娘娘就不好了。”冷兒笑了笑,從她手裏接過袍子。
青竹調皮的吐吐舌:“可是娘娘說過在她面前不用那樣拘束的。”
冷兒剛想搭話,一旁的南宮宛良揮揮手,示意兩人幫她更衣:“在本宮面前,你們可以不用那麽拘束,何況青竹還小,本宮已經回想不起自己這樣活潑的時候了,有青竹在本宮身邊,還給這殿裏增添了不少樂趣呢。”
“娘娘,奴婢不開心了。”月兒咂舌,看自家小姐難得露出笑容,心裏也是開心的緊。
自從她跟着小姐離開将軍府之後,這幾年,很少看到小姐這樣的輕松了。
“月兒莫不是吃醋了麽?”南宮宛良伸手攏攏耳邊的碎發,拿起自己最喜歡的一個珍珠發簪,斜斜的□□發裏。
淑雲殿裏一片祥和,窗外的陽光照進殿內,在地面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可是娘娘不是也只比奴婢年長幾歲嗎?”青竹幫她系上腰帶,南宮宛良擡手看着身上的華服。
一身水藍色的水袖長裙,沒有繁雜的裝飾,卻又不失端莊大氣。衣袖上的圖案是最近流行的圖飾,腰間的透明腰帶将南宮宛良的身形襯托的更更加迷人,裙身上墜着朵朵牡丹,晃花了衆人的眼。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了白皙的鎖骨,只是對着銅鏡出神,已經讓人移不開眼。
“奴婢終于知道皇上為什麽只寵愛娘娘了。”青竹托着下巴,小聲嘀咕。
“就你會貧嘴。”剛進來的月兒擡手拍了拍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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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你去讓小孟子看看中午的午膳準備好了沒?”南宮宛良伸手拿過一旁的薄扇,靠在床榻上,裙擺輕垂。
“是,奴婢這就去。”青竹沖南宮宛良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看到青竹已經走了出去,南宮宛良擡起頭,手中的薄扇随着主人的玉手上下擺動。
“冷兒,你在宮裏的禦書房跟着皇上有多久了?”她輕啓唇瓣,看向冷兒。
冷兒想了想,答道:“奴婢大概在五年前就被小侯爺送進了宮。”
南宮宛良放下手中的薄扇,看來在很久之前,南宮裏就已經有了要篡位的打算。
“那你可曾知道皇上曾經可否有過心愛的女子?”
冷兒搖搖頭,看到南宮宛良漸漸沉下去的臉色,她想了想,突然開口:“不過奴婢好像曾經聽過皇上在哮喘複發的時候叫過一個名字,我記得那是在娘娘還沒有進宮之前的事情了。”
“什麽名字?”南宮宛良擡頭,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答案。
“好像是和娘娘的名字一樣,也叫良兒……”
冷兒看到南宮宛良愣在了原地,搭在桌面上的玉手緊握,出神間不小心碰到了手旁的白玉杯,裏面的熱水濺出來,燙傷了她的手背。
“娘娘?你沒事吧?”
南宮宛良搖搖頭,輕咬唇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前方某個點,失去了焦距。
“冷兒,你去幫本宮在後宮裏打聽一下關于她的消息,越詳細越好。”
“奴婢這就去辦。”冷兒行了禮,轉身向外走去。
南宮宛良擡手看着紅腫的手背,為什麽當知道百裏辰可能只是把她當成別人的影子時,她的心裏劃過一絲苦澀呢?她應該早就不會在意了啊……
午後,難得清閑下來,南宮宛良窩在廊下的芙蓉榻上曬太陽。被太陽曬的久了,竟然不由自主的伸手打了個哈欠,然後便沉沉睡去。
所以,她并不知道百裏辰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睡夢中仿佛有斷斷續續的笛聲傳入耳朵,在腦海裏盤旋良久。一向睡眠不足的她在聽到悠揚的笛聲時卻覺得莫名的安心。
于是,她也沒有睜開眼,只是在榻上翻了個身子,然後又沉沉睡去。
冷兒從那些後宮裏嘴碎的小丫頭那裏了解到了她能所了解到的所有信息,不自覺的替自家娘娘捏了一把汗。
如果,皇上只是因為她家娘娘和他曾經心儀的那個人相似所以他才會日日留在淑雲殿,冷落了整個後宮,那那皇上心儀之人現在又在哪裏?她有一天若是回來了,她家娘娘又該何去何從?小侯爺的計劃還能如期進行下去嗎?
斂去心中的疑問,冷兒向淑雲殿走去,她走到長廊的時候,便看到了這番景象。榻上的女子側躺着,身上的華服裙擺垂到了地上,女子沉沉的睡着,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嘴角輕揚,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腦袋放在疊放的雙手上。
男子一臉寵溺的坐在長廊上,一身月牙色的袍子,一頭青絲用白玉冠固定,一陣風吹過,廊旁的梨花随風飄落,落在男子的肩頭。還有幾朵順着他的肩頭滑落,掉在女子的袍子上。
百裏辰比南宮宛良還要高上幾分,他修長的指尖在笛身上輕盈的跳動,像只輕盈的蝴蝶,耳邊回蕩着動聽的笛聲,冷兒走近了,才看到百裏辰緊緊擰着的眉心,然後樂風一轉,曲子聽上去悲傷了幾分。
此刻,他随意垂着的袖子剛好搭在女子身上,有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給兩人周圍添了一層暖黃色的光暈,這場景讓她不忍心上前打破。
一曲結束,百裏辰輕輕的嘆口氣,将笛子塞回寬大的袖子裏,擡起頭,視線和楞楞站在幾米開外的冷兒相撞。
冷兒慌忙附身,詫異卻沒有半絲驚慌的跪在地上,朝百裏辰行禮,還沒有開口,就被百裏辰揮手打斷。
百裏辰将食指放到自己的唇邊,冷兒還未發出的聲音立刻消了下去,她立刻噤了聲。剛好看到百裏辰走到榻邊,附下身子,擡手将她淩亂的發絲撥開,一臉寵溺。
等到南宮宛良醒來的時候,百裏辰已經離開了,南宮宛良看到自己身上蓋着的白色狐裘,慢慢坐起身,身上的白色狐裘滑落,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看着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睡過去了好久。
一旁的青竹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南宮宛良醒來了,慌忙遞上手裏的蓮子羹,突然看到了什麽,笑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南宮宛良看着眼前憋笑快憋出內傷的青竹,沖她投去一個白眼,也不着急去接過她手裏的蓮子羹,慢悠悠的拿過手邊放着的醫書,漫不經心的開口:“怎麽了?”
青竹端着蓮子羹的手輕抖:“娘娘,您的臉……”
看到她笑的愈發開心,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頭霧水。可是臉上确實有輕微的疼意,她接過她手裏的蓮子羹,小抿了口,味道有些甜的膩人,她将碗放下。
然後,在青竹面前伸出自己的手:“拿來。”
“什麽?”青竹愣了幾秒,然後慌忙拿出一個小銅鏡遞到南宮宛良面前。
南宮宛良看到銅鏡中的自己,瞬間明白了身旁的青竹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她白皙的臉頰上有一個紅色的巴掌印,唇邊還有淡淡的水漬,也難怪她會笑成這樣……
“青竹,笑夠了麽?”南宮宛良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嘴角帶着不明覺厲的笑容,臉上的梨渦若隐若現。
青竹心上一顫,總覺得南宮宛良的笑容看的她後背泛起一陣寒意。她錯了還不成麽?望着天空欲哭無淚,下意識的就沖南宮宛良吐出一句話:“娘娘,反正皇上也來過了。”
南宮宛良的手頓了頓,走下芙蓉榻,拿起榻上的狐裘,将鼻子湊近了聞了聞。果然狐裘上有股淡淡的檀香。
“青竹?”
“奴婢在。”
南宮宛良看着眼前人的一本正經,走到她面前,擡手擰了擰她的臉頰:“晚上不許吃飯。”
一向在後宮裏以吃貨為首的青竹一張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她的腦海裏浮現好幾只燒雞圍成圓圈在沖她招手的場景,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她今天才發現,她家的娘娘真的好腹黑啊……
晚上百裏辰沒有和往常一樣來淑雲殿,南宮宛良旁若無人的用了晚膳,将月兒等人叫出了殿裏,只剩下冷兒一人。
“娘娘,您讓奴婢查的,奴婢都查到了。”
南宮宛良側身看了看殿內,然後走到冷兒身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聽後宮裏的那些小丫頭們說,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出過一次皇宮,然後就遇到了那個叫良兒的女子,後來那個女子還曾經跟着皇上進過幾次皇宮,兩人還訂下了約定。只是後來,那個女子家裏發生了變故,至此了無音信,皇上還曾經因為這件事情大病了一場,總是念着她的名字……就和上次我告訴娘娘的一樣。”
南宮宛良托腮靜靜的聽着,看來,百裏辰也曾經有過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剛好和她有着一樣的名字,這樣想來,洞房花燭夜初見他的那晚,他對她就那樣寵溺還有他所說的話就不難理解了。
他把她當成了別人的影子……
想到這裏,南宮宛良擡頭:“那個女子現在在哪裏?”
冷兒咬着唇搖搖頭,雙手垂放在體側:“據說生死不明。皇上曾經派人找了她好久,都沒有找到。”
南宮宛良抿了口茶,茶水已經涼掉了,苦澀在嘴裏蔓延。
“娘娘,其實皇上對娘娘真的很好,下午的時候,奴婢看到皇上坐在您身邊給您吹笛子聽,他對您的深情,不像是假的。”
南宮宛良勾了勾唇,輕甩衣袖:“是真的,只不過不是對本宮而已,他不過是把本宮當成了一個影子。”
看冷兒還想要說些什麽,南宮宛良揮揮手,雙手支撐着桌子站起身,背對着冷兒,尾音透着疲憊:“冷兒,你下去吧,本宮有些累了。”
冷兒點點頭,簡單的行禮離開,轉身之前,她不經意瞥到南宮宛良站在殿裏的銅鏡面前,失神的望着鏡中的倒影,突然覺得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單薄,她垂在身邊的手緊握成拳。
難道皇後娘娘喜歡上皇上了?她緊緊皺眉,關上朱門,那她要不要向小侯爺禀告呢?夜風有些冷,吹醒了她渾濁的思緒,最終,冷兒只是沉默着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切,還是等她再觀察一陣子再向小侯爺禀告吧,也許,只是她看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