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醉

到了最後,南宮宛良才明白,這場聲勢浩大的百花盛宴,也不過是太後借着舉國同慶的時機,替百裏辰選妃子罷了。

南宮宛良正埋着頭吃菜,感覺到站在她身後的冷兒伸手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襟。

她輕蹙眉,放下手裏的竹筷,擡頭看她。

順着冷兒的視線,南宮宛良看到了在侯爺身側端坐着的南宮裏。

南宮裏今日一身赤紅的袍子攜身,如墨的青絲被白玉冠固在頭頂,只留兩縷發絲垂在耳側,映的整個五官更加俊朗。

看她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南宮裏邪魅一笑,擡手拿起桌子上的玉壺沖她揚了揚,然後,他便以袖掩面一飲而盡杯中的酒。

南宮宛良剛想拿手邊的杯子,便聽到百裏辰對臺下坐着的衆人說道:“今日朕心歡喜,不如讓皇後彈一首曲子,為大家助興。”

聞言,南宮宛良輕甩水袖,站起身,嘴角挂着笑容。

她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了臺子的中央,青竹已經和幾個丫鬟擡了她的那把古琴擺在了中央。

南宮宛良輕揮水袖,然後在凳子上坐下,她深呼吸,十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準備起飛的蝴蝶,輕盈動人。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慢慢的放空,忘卻身邊的衆人,忘卻自己心裏的仇恨。

動聽的曲子緩緩從她的指尖流出,南宮宛良的思緒随着琴聲百轉千回,腦海裏漸漸浮現出那年的将軍府桃樹下,那個少年溫柔贈與她玉佩的畫面。

她彈的曲子,正是流傳了千百年的《鳳求凰》。

正當衆人沉浸在南宮宛良婉轉悠揚的琴聲中時,南宮宛良卻突然變了音調,琴聲立刻浮現一派肅殺之氣,仿佛讓人置身沙場,蕩氣回腸。

最後一個琴音落地,南宮宛良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百裏炎欣賞詫異的眼神。

她心下一動,看他沖她揚唇,随即禮貌的以微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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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一直戀戀不舍的在他的身上游離。

他今日一身青衣,青絲随意的垂在身後,因為飲了酒,面上已泛起紅色。腰間挂一白色的玉佩,此刻在琉璃燈的照耀下翻出透亮的光澤。

更讓她心動的,是他那雙含了碎光的眸子。

雖然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可是她只是偏了偏頭,便清晰的看到他眸底的點點光亮。

與他平日裏所喜歡的月牙色長衫有着不一樣的感覺。

她想,這世間怕是也只有他,才會這樣契合的駕馭各種顏色吧。

就這樣盯着他看了幾秒,南宮宛良強迫自己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過身從容的向高臺上坐着的百裏辰行禮。

南宮宛良不知道的是,坐在高臺上一直悄悄注視着她的百裏辰早已将她剛才看百裏炎時的表情盡收眼底。

只是,他的面上依舊沉穩無波。百裏辰此刻有些困乏,整個人慵懶的靠在龍椅上,一只手拖着下巴,袍子垂下,露出了他白皙的肌膚。

“皇後平身。”

南宮宛良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太後身邊走去,她一直屏住了呼吸,小心謹慎的拿捏着作為一個國母應該有的風度。

直到坐在了椅子上,南宮宛良不免輕笑,如果換做是多年前的她,決計不會如此的優雅端莊。

百裏辰看着眼前女子嘴角似有若無勾起的弧度,袖袍裏的緊握的玉手緩緩松開。

她從來沒有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如此會心的微笑。

或許,他真的應該成全她和他的炎弟?

只是在這個腦海裏劃過這一個念頭,百裏辰便感覺到了自己的喉嚨口湧出一抹腥甜。

硬生生的強迫自己将那抹腥甜壓了下去,他擡起自己手裏的酒杯,揚起頭,一飲而盡。

突然,禮部尚書柳言走上前,跪在地上,雙手疊放擡至胸前:“啓禀皇上,太後娘娘,今日是一個大喜的日子,不如由微臣的小女兒橙兒為大家起舞助興,不知如何?”

百裏辰還沒有說話,正在思索間,便聽到太後爽朗的笑聲傳來:“柳尚書費心了,很早便聽聞柳尚書的小女兒柳橙兒國色天香,哀家倒是想見一見本人,皇兒,你看呢?”

想到南宮宛良,百裏辰無力的揮揮手,嘴角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應了聲好。

語畢,只聽到柳言朝黑暗裏輕喚了一聲,眼前一道影子飄過,紅色的綢幔遮住了衆人的視線。

南宮宛良眼看着一女子身穿大紅色的舞裙,踩在綢幔上從遠方悄然而至,大紅色的綢幔随風飄舞,那女子帶白色的面紗,只留一雙極盡妖媚的眸子沖百裏辰暗送秋波。

綢幔落在了地上,那女子輕移腳尖,雙腳牢牢的落在了地面上。她唇齒輕啓,右手輕輕一揮,綢幔被她甩出幾米遠。

然後,行雲流水間綢幔升到半空,她跳起身,綢幔在空中開出一個紅色的花蕾。

歡快的音樂響起,伴随着鼓聲,在整個長廊裏回蕩,幾個穿着同色舞衣的人應聲而上,手裏捧着花瓣朝她身上灑去。柳橙的腳踝處還系着兩個鈴铛,伴随着主人的移動,發出悅耳的聲響。

突然,她臉上的面紗被風吹掉,南宮宛良贊嘆,好美的女子……

她有一張精致小巧的瓜子臉,額前的劉海為整個人增添了一股靈動的生機,可是身上的大紅色裙子和那略帶妖媚的眼神,讓整個人又透着嬌媚。

靈活的腰身上下擺動,如水蛇般攝人心魄,腰間白色的腰帶自由的下垂,裙尾勾勒出的花紋精美簡單。

一舞結束,她向前走了兩步,雙腿跪在了地上,嬌媚的聲音傳來:“橙兒已經仰慕皇上良久,今日跟随為父前來百花盛宴,一睹皇上的容顏,心裏很高興。剛才的舞蹈,就當是橙兒獻醜了。”

南宮宛良的視線不自覺便掃向了百裏辰。百裏辰面無表情的坐着,眼睛有些迷離的望着柳橙兒,她一動不動的盯着百裏辰,害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太後率先站起身,開始鼓掌,因為激動,額上青筋突現:“尚書的女兒果然是名門之後,哀家十分歡喜。”

她又轉身看向百裏辰:“辰兒,你認為呢?柳小姐可曾入了你的眼?”

百裏辰一直沒有動靜。跪在地上的柳橙兒也不慌亂,只是垂着頭跪着,瞬間後花園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随後,又響起一道聲音:“皇上,小女今日也來了,不如讓她為這百花盛宴也增添一絲生機。”

衆大臣看着已經年過半百的吏部尚書開口,衆人開始小聲的議論,竟有人出主意,說要來參加盛宴的衆大臣的女兒施展自己的才藝,幫助百裏辰充實後宮。

南宮宛良皺眉看着臺下熙熙攘攘争吵的衆人,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為了得到那至高無上的幸運,這些大臣也是萬分不易的。

竟然公然擺出将自己的女兒嫁給百裏辰的意思……

見百裏辰沒有反應,太後走到南宮宛良身邊拉過她的手:“良兒,你是我琉璃國的皇後,又是辰兒最心愛的女子,依你看……”

她所說的後半句話一直欲言又止,南宮宛良心下裏已是了然,太後娘娘是把這燙手的山芋丢給了自己。

她輕笑:“臣妾當然希望有更多的妹妹進入後宮,幫助皇上開枝散葉,只是這人選,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了,臣妾沒有意見。”

百裏辰看着眼前端莊大方不失風度的女子,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他莫名的心裏窩火。

她不喜歡他,說謊騙他就算了,現在,竟然要大方的幫他充實後宮嗎?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百裏辰的周圍已籠起一層寒冰。他勾了勾唇,站起身:“既然皇後如此美意,朕便封柳尚書的女兒柳橙兒為貴妃,入住雅心殿。”

柳尚書輕咳,扯了扯還在發呆的柳橙兒:“橙兒,還不叩謝聖恩。”

周圍響起了祝賀聲,柳橙兒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百裏辰從高臺上走下,走到了柳橙兒的面前,擡手攙扶起她,在衆人面前,攏了攏她的頭發。

南宮宛良直直的盯着百裏辰的表情。他笑的那樣溫柔,仿佛洞房花燭夜那晚,她初次見到他一樣。

胸口窒息般的難受,南宮宛良僵硬的坐下,雙手深深的陷入椅子上的凹陷處,掌心紅了一片。

到了現在,她才懂得,這百花盛宴不過是太後想要幫百裏辰充實後宮,挑選妃子的一個借口。

她哭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樣難受,随手抓起一旁的玉壺,向玉杯裏倒滿了酒。

大口大口的飲着杯裏的酒,差點被酒嗆到,一直連喝了三杯酒,南宮宛良望着臺下将百裏辰簇擁在中心祝賀他的衆人,閉了閉眼睛。

許是她酒量不好的原因,只是喝了幾杯,便已經頭昏腦漲,眼前一片模糊。

握着玉壺的手一抖,酒已經灑了出來,濺濕了她的衣襟。

南宮宛良對着玉壺自言自語:“本就是我自己自作主張,怪不得你。”

就連這手裏的玉壺也好像故意和她作對一樣。

賭氣的将手中的玉壺一甩,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一旁立着的冷兒和青竹慌忙上前:“娘娘,您怎麽了?”

南宮宛良這才回過神,任由兩人扶着她提前離了席。

回淑雲殿的路上,南宮宛良已經神志不清了,她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着:“怎麽辦,我也不想複仇的,為什麽你要殺了我的爹爹和哥哥,為什麽?”

一旁的冷兒見狀,吓破了膽子,看見周遭沒有人在,這才走上前:“娘娘,您喝醉了,奴婢扶您回殿裏休息吧。”

南宮宛良掙脫掉她的手,一個踉跄,身子直直的摔向了地面,痛的她直皺眉。

她站起身,笑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那棵桃花樹下,因為已經入了冬,所以上面只剩下幾朵零落的花瓣。

她發動了自己的內力,輕身一躍,便已坐在了樹幹上,不顧樹下人的阻擋,她擺動着自己的雙腿。

“娘娘,您快些下來吧,若是讓人看見了,該如何是好?”

南宮宛良打了個嗝,笑着捂住自己的嘴巴。

迷迷糊糊間,她仿佛回到了那年的桃花樹下,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沖她溫柔淺笑。

突然,後頸一痛,她只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萦繞在自己的鼻間,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便已經徹底失去了直覺。

南宮裏看着昏倒在自己懷裏的女子,她的眼睛緊緊的閉着,臉上還有淚痕劃過,他擡手,幫她擦掉眼淚,抱着她從樹上跳下。

南宮裏陰沉着一張臉,怒視着局促不安的盯着地面的冷兒和青竹:“你們是怎麽照看你家娘娘的?若是出了事,你們有幾顆腦袋擔當的起?”

青竹頓時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将頭埋在自己的雙臂間:“對不起,都是奴婢的疏忽,小侯爺要是責罰的話,就懲罰奴婢吧,不管冷兒姐姐的事情。”

冷兒看着奮不顧身擋在她前面的青竹,眼眶泛紅。這個小丫頭一直對每個人都真心實意的,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好了,好了,你別對着本侯磕頭了,以後一定要記着,好好的照看你們的娘娘,莫要再出現差錯了。”

青竹心驚膽戰的擡起頭,臉上立刻重現笑顏:“多謝小侯爺,奴婢……奴婢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娘。”

南宮裏教訓了兩人之後便沉着一張臉抱着南宮宛良施展輕功,将她抱回了淑雲殿。

将南宮宛良放在床榻上,幫她蓋好被子,聽着她昏睡中的自言自語,南宮裏的心裏浮現出一種不安。

他站在床榻前看了南宮宛良良久,最終,托起她的上半身,右手在她的後頸輕點,以為她會醒來。誰知道她喝了那麽多的酒,竟是躺在他的懷裏翻了一個身子,又沉沉睡去。

看來,今天是無法從她的口中問出那些他一直擔憂的問題了,他希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的猜測,可千萬不要被他猜中才好……

将南宮宛良的身子放平,他松開了手,又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離開。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那些事情,會不會怨恨我?

甩了甩自己的頭,南宮裏再次破窗而出。

淑雲殿裏再次陷入了平靜。偶然間一個黑影從殿外飄過,然後與夜色融為一體。

只有微弱的燭火在殿裏搖曳。

青竹和冷兒回到殿裏的時候,南宮宛良還在沉沉的熟睡着,青竹的眼睛紅紅的,冷兒向來比她冷靜,只是打了一盆熱水幫南宮宛良擦臉。

昏睡中的南宮宛良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嘴角一直帶着笑意。冷兒幫她擦過臉,看着青竹還不開心的小聲嗚咽,走到她身邊,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了,沒事了,小侯爺他就是面上看着不講情面了點,他的心腸還是很好的。”

“冷兒姐姐,你怎麽知道小侯爺的心腸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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