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頭,是李致似笑非笑的臉

☆、22

陳惠當時就吓得一口酒噴出來,正好噴在李致的身上,他面無表情地捋捋衣襟,只盯着鮑冰,一邊眉毛高高挑起。

鮑冰瞪向陳惠,陳惠捂額頭:“哎呀頭好暈,醉了醉了,我要回家了。”

“給我坐下吧你,等會兒送你回去。”鮑冰把陳惠按在沙發上,拉了李致到一邊解釋。她這會兒要不自己說清楚,李致肯定就去找楊裕刑訊逼供了,楊裕那段數,別被吓得亂說話才好。

“咳,是這樣,楊裕呢是陳惠的鄰居,你回來前有約過一次,就那次,那啥,然後覺得挺沒勁的,沒有繼續。再然後就發現他來上課了,就這樣。”

“那啥?”李致身體前傾,把鮑冰逼得往後仰,腰都快斷了,“那啥是啥?除了接吻還有別的嗎?”

“沒……沒有。”鮑冰心虛,完了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心虛,就猛地在他腹部一推,“行了吧你,你管得着麽?誰知道那會兒你在哪個女人床上。”

李致摸摸鼻子:“你先把人送回去吧。”

扶着陳惠出門前,鮑冰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楊裕的視線,他迅速收回去,低下頭,像個純情少男一樣。

老司機做久了,都不太記得純情男孩是什麽樣的了。現在的人談戀愛吧,要麽和她這樣效率高的,調情什麽的手到擒來,要麽跟陳惠那樣奔着結婚去的,用現實條件來衡量對方,哪像年紀小的時候,對于喜歡的表達最是純粹,羞澀又美好。

記得初中的時候,有個男孩子追她追得勤,幾乎每天一封情書,央共同認識的朋友送來。在那個年代,直接追女孩子的男生還是比較少的,一般只是偷偷地喜歡,找各種借口親近一下。不過那個男孩也還是羞澀,偶爾自己遞信過來,會臉紅,叫她的名字時聲音都是顫抖的,遞完就跑掉。兩個班同一時間的體育課,他會遠遠地望着她,視線對到的時候又會不好意思地躲開,再看過來,就腼腆地笑。

舊日記憶在時光的修飾下,回憶起來仿佛一部充滿青春氣息的電影,每一幀都是美好的。都說人年紀越大越愛回憶,鮑冰惆悵地想,看來過了二十五的自己,是有點老了。

十七歲的時候覺得自己老,是自以為長大,有許多小小的煩惱那種自以為是的老,二十五歲以後,則是有一點點無奈,想要抓住一點尾巴,卻發現它滑溜溜的,早就跑遠了。回頭一看,已經過來這麽多年,可以用十年前這種開頭來敘述自己的過去了。

剛剛楊裕看她的那個眼神,讓她有一點點……怎麽說呢,可能是覺得難能可貴吧。可是,他為什麽那麽看她!鮑冰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

自那個喝醉的晚上後,楊裕常常想起鮑冰,經過那家酒店總要不經意的看上一眼,老司機課堂也一直在上,雖然來的人越來越少,他也覺得這課其實就那麽回事兒,課後總要在酒吧再坐一會兒,坐那兒眼睛就忍不住往鮑冰那兒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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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想一想,以前讓他這麽惦記的人也就只有沈瑞婷。以前追自己的女孩一直很多,很容易就上鈎,他不在意,沈瑞婷卻是永遠都得不到的那種,可能就因為這樣他才特別惦記,根本原因大概是犯賤。

但是鮑冰呢?他們第二次見面,在行為上就很親密了,那時候沒什麽感覺,挺無聊的,接吻也沒感覺在接吻,好像只是兩片唇貼在一起機械地動幾下,他當時想的是,如果懷裏的人是沈瑞婷就好了。

為什麽睡後卻在意起來了?難道因為她是別人的女朋友,某種意義上還是得不到嗎?那他也太賤了吧。

更可怕的是,楊裕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怎麽去想沈瑞婷了,他心裏已經徹底放棄她了,不管她是不是有男朋友,是不是要訂婚,他都沒有動力了。這樣算變心了嗎?

只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以前一直想要擺脫對沈瑞婷的執念,但真的可以的時候,會有一種奇怪的罪惡感,覺得對不起以前那麽執着的自己,好像一放棄,以往的那些努力都成了泡沫,白過了這麽些日子。這麽容易放棄的話,以前那些折磨自己的日子又算是什麽呢?會有一點想要說服自己依然喜歡她的念頭。明明……那麽在意的。

但事實上,他真的一直在注意鮑冰,而且是在人家男朋友的酒吧裏。楊裕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膽大包天。

“你鮑老師的味道怎麽樣?”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楊裕剛喝下一口酒,被吓得嗆到,連連咳嗽。

李致給他順背:“別緊張啊,咱倆也算那個,啊,間接接吻,是吧,關系更加親密了呢。”這背順得特別用力,楊裕都快被順吐血了,一句話沒說出來,李致的手壓上他的肩膀,如果用尺子量的話,會發現已經塌下去很多了,他站在楊裕身後,笑裏藏刀地:“說說,是不是背着我暗度陳倉了?”

李致快氣死自己了。最近楊裕常常在酒吧坐着,有時帶着朋友,有時是一個人,李致以為他是失戀沒好,不但自己安慰他,還讓他的鮑老師開解他,但沒想到啊,這倆竟然早就認識了!還有過肌膚之親!

李致第一次明白狗血劇裏發妻将漂亮的小保姆引狼入室的懊悔感覺,楊裕可不就是他自己招攬來的麽!早知道,早知道就該不讓他踏進酒吧的門!

楊裕緊張得不敢說話,不知道李致了解到了什麽程度,生怕自己一說話就給說漏了。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的,他怎麽就好像成了人家小三了呢?

咽了咽口水,楊裕回頭去看按着自己肩膀的李致:“那個……鮑冰跟你說了?”

“叫什麽鮑冰!叫鮑老師!”李致瞪他一眼,忽然想起自己和鮑冰的教師play,馬上改口,“不行,老師也不許叫!”在使出洪荒之力給楊裕重重一壓後,李致繞到他對面坐下,對着他哼哼兩聲,“要不是知道你小子有喜歡的人,非把你打殘不可。我說你行啊,想着那姐姐,又和我家寶寶約會,這不對知道嗎?做人要專一,別吃着碗裏瞧着鍋裏,以後要後悔的。”說完突然湊近,幾乎貼到楊裕的臉,“所以,做了沒?”

“啊?”

“我說,做——了——沒?”

“沒……”楊裕顫巍巍地回答。這時手機在兜裏震了一下,他不敢去拿,怕是鮑冰發來的,要是拿出來被李致看到就麻煩了。

李致退開,抱臂斜睨着他:“看你也沒那能耐,不然早把那個欲求不滿的女人搞定了。”

“她不是……”楊裕習慣性維護沈瑞婷。

李致很滿意:“看來你還是很喜歡她的嘛,那我就不為難你了,最後警告一次,不許打鮑冰的主意!”

楊裕草草應了,借口離開,出酒吧就把手機拿出來看,果然是鮑冰發的,跟他對口供:【李致問起來,就說只在他回來前約會過一次。】不知怎的,有點失落。所以那天晚上……她完全不當回事嗎?

非常“大度”地回了一個OK的手勢,楊裕覺得自己更像小三了。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他又加了一句:【後面的課我就不來了……】

【哦。】鮑冰很冷淡地只回了一個字。

楊裕回了家,大字型趴在床上,一面臉頰貼着床,看着窗。房間門被叩了兩下,他媽推開門站在門口問他:“最近怎麽都這麽晚回來?交女朋友了?”

“晚上很多客人訂水果。”楊裕換了一面臉貼床,望着門口的方向。

楊媽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咱家門口那個女孩子是誰?我問她找誰,又不說話。”

楊裕立馬撅起屁股爬起來跑出門去,看到來人不覺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怎麽是你啊,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的?”

“我打車跟在你後面……”

和鮑冰鬧翻了,陸非也不好意思去李致酒吧了,想見楊裕,不敢直接約,怕他拒絕,就只好在酒吧附近轉悠。

陸非不認識沈瑞婷,只當楊裕單戀鮑冰,好幾次見他失神的樣子,心疼他被鮑冰耍着玩,希望他能發現身後的自己,可是每次他都看不見。

她和鮑冰的距離,或許是差一張床……陸亞鼓鼓勇氣,瞪着眼睛定定說道:“我也可以的。”

“什麽?”

“酒店,我也可以!”

就在這時,楊裕媽媽迅速鑽出門往楊裕褲袋裏塞了個東西,又迅速鑽回去關上門。楊裕疑惑地将東西摸出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他怎麽不知道家裏還有安全套?

陸非也傻了。自己說是一回事,被人家媽媽聽到就太尴尬了,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跺跺腳就跑了,卻猛地被楊裕抓住手腕。

難道……

“這邊打不到車的,我送你回去。”

車上,陸非頻頻偷看楊裕,終于忍不住開口說:“其實……真的可以的……”反正都被聽到了,不做也得背鍋,還不如坐實了呢。

楊裕沒說話,腦子裏在思考一件很壞的事。他想要知道,如果換成別人,睡一次,會不會也這樣惦記呢?可是這種實驗太壞了,他怎麽能做這麽渣的事情呢?

☆、23

車子停在陸非家門外,陸非一聲不吭,不下車也不解安全帶,就那麽垂着頭坐着。

初涉情場的人往往是沒有理智的,不會去想自己的做法合不合适,會給人什麽印象,會不會傷及自己的自尊心,只有一腔熱情,滿滿的想要交與對方。

其實楊裕有些羨慕陸非。在沈瑞婷、鮑冰她們眼裏,或許他還小,還不成熟,但比之陸非,他的雜念還是很多的。陸非可以這麽不顧一切追在他後面,他卻做不到那樣。沈瑞婷對他一直若即若離,他常常糾結,會想自己值不值,會有“既然她這樣,為什麽我還要熱臉貼冷屁股”的想法。但陸非對他不是這樣。她是個好女孩,很認真地在喜歡他,他不能對她做那些很渣的事情。

“陸非,”楊裕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過去幫她,動作很慢,一邊解一邊跟她說,“那種事情,還是要兩情相悅做起來才會美好。我心裏有人,就算抱着你,可能也會想着別人,你願意這樣嗎?不要讓自己受這種委屈,談戀愛是美好的,不是這樣憋屈的。”

陸非聽聞這話,又是感動又是難過。自己喜歡的這個人,靠自己這麽近,卻不能抱,不屬于自己。他說得這麽有道理,兩情相悅,多美好啊,如果有一天可以和他兩情相悅就好了。明明是拒絕的話,聽在耳裏卻覺得心的距離被拉近了。他,這麽好,不會因為自己投懷送抱就占便宜,還跟自己講道理。陸非覺得自己更喜歡他了。

楊裕幫她解開安全帶,退回到駕駛座上,陸非看着他,眼神越來越堅定,對他說道:“謝謝你,楊裕。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兩情相悅,這是我的目标。”

陸非彎唇一笑,轉身跳下車,然後擡起手臂沖身後的楊裕揮揮手,進了家門。楊裕也笑了一下,心說,好姑娘,聽得進道理。

回到家裏,楊裕媽媽驚奇地問道:“怎麽回來了?”楊裕不想搭理她,徑直回房間,她一路跟進來,“那個女孩看着比你還小,不是那個比你大的吧?你現在到底跟誰好呀?哎別關門呀,跟媽媽說說。”

門口關上,世界清靜了。就這樣,什麽都不想,所有的聲音都過濾掉,所有的雜念都丢到一邊,讓自己放空。這樣的感覺很好。楊裕決定暫時抛開心煩的事情,把自己的日子過下去。

大部分人的日子都是這樣過的,沒什麽大事,常常有些煩惱,過着過着也就過完了。

鮑冰打電話給陳瑞,約他吃飯。陳瑞說:“這次我請。”

“行,那我定地方。”鮑冰說。反正不能讓他去沈瑞婷的店了。

一路上鮑冰都在想要怎麽跟陳瑞說才好,說得太直接怕傷到他,說得太委婉怕他聽不懂,倒是沒想到剛坐下來,他自己先說了:“我失戀了。”

“怎麽了?”

“我知道她其實一直沒把我當男朋友,是我自作多情了。”陳瑞勉強地笑。

“一個巴掌拍不響。”鮑冰嘲諷道,又說,“既然都說清楚了,你就別一棵樹上吊死了,不值。”不過沈瑞婷主動說清楚,也算厚道。

“鮑冰,你說她為什麽不喜歡我啊?我是不是很差勁?”他們吃的自助牛排,陳瑞拿起刀子當鏡子看自己的臉,碎碎念,“長得也不難看啊,還挺帥的。”完了忽然擡頭,盯着鮑冰看,“鮑冰,我要是喜歡你,你要我嗎?”

“不要。”鮑冰翻一個白眼,“我不喜歡懷疑自己的男人。”

陳瑞收起刀子,不屑地“嘁”了聲:“我知道你就喜歡臉皮厚的。”切一塊牛肉,放在嘴裏,嚼着嚼着忽然想到什麽,問鮑冰,“對了,你那個當老師的朋友,還單身嗎?”

鮑冰馬上警惕起來:“幹嘛?你又不喜歡那種類型。”

陳瑞滿不在乎:“挺好的啊,我媽肯定喜歡。”

什麽态度!分明就是想找個适合做老婆的人做老婆,完全不在乎對方的感受嘛。鮑冰冷笑:“呵呵,她心裏有人。”

“這年頭誰心裏沒個人啊。”陳瑞說得很是理所當然,沒有了先前的愁苦,進入閑聊狀态,邊吃邊聊,十分自在。

鮑冰聽得一愣。陳瑞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陳瑞心裏有沈瑞婷,她怕他找陳惠會傷了陳惠,可是陳惠心裏有羅辰傑啊,誰的心都不幹淨。另外,兩個人似乎都是想要結婚的……

“那,我問問她?”說清楚雙方情況,事情怎麽發展,就看他們自己意願了。

陳惠正失戀,熱情高漲地奮鬥在相親前線,今天約吃飯,明天約電影,一個不行換下一個,立志要給自己找一個能結婚的對象,于是聽鮑冰那麽一說,她就一拍大腿:“那好啊,你把我微信給他,我們自己聊。”

然後,陳惠和陳瑞就聊上了,一個警察,一個教師,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公仆,兩人名字還挺配。鮑冰牽了線,偶爾了解一下進度,看情況不錯就放心了。

平靜的生活裏,總會時不時起一點波瀾。初高中的那幾年,鮑冰覺得自己特別倒黴,不是出門摔了,就是被騙錢了,要不然就是手機壞了什麽的,反正大大小小的不少,隔一陣就來一下。後來她總結了,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人品跟能量一樣,都是守恒的。她平時倒黴,積攢下的人品就在大事兒上爆發,比如中考和高考,都很順利。再後來,她明白了,其實就是一句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反正吶,沒有人的人生是會一帆風順的。

一個朋友鬧翻了,一個朋友去別地兒開拓事業了,自己的工作辭了,老司機課堂結束了,和李致的感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沒事兒這裏吃吃那裏玩玩。但下一個不如意,必然會在某一天到來,只是沒想到,會是那麽大的不如意。

那天中午,在李致的床上醒來,閉着眼睛摸手機,沒摸到,反而把手機碰了下去。李致還在睡,鮑冰輕手輕腳地下床,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

就那麽巧,就那麽狗血,在手機掉落的地方看到了一樣眼熟的東西。這樣東西,她自己手上就戴着;這樣東西,她曾經掉在歡愛過的地方被別人發現。現在,換她發現別人的,多諷刺。老話兒說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大概就是這樣了吧。鮑冰默默将手機和手鏈撿起,看了眼上面刻的字後就收到自己的包裏。其實不用看也猜得到的。

李致閉着眼睛習慣性将她摟進懷裏,呢喃道:“再睡會兒。”

往日這個動作,鮑冰會覺得倍感溫馨,然而此刻,心底一片冰涼,只想馬上逃離,去證實自己的想法。事實基本是沒跑了,但時間線還有的救,是早是晚,有本質的區別。

鮑冰掰開李致摟着她的腰的手,一邊穿衣服一邊跟他交代:“我約了歡歡,中飯你自己吃吧。”洗漱後,拿上包包出門,摸了摸左手腕上戴的手鏈,思慮片刻,給章歡歡打了個電話約中飯。章歡歡中午有一段休息時間,鮑冰約她在她公司附近見面。

“今天這麽好啊請我吃飯。”章歡歡笑靥如花,拿着菜單說,“那我就不客氣啦。”

鮑冰坐對面安靜地笑:“你什麽時候客氣過。”

“咱倆誰跟誰啊,跟你客氣那是對你的不尊重。”章歡歡叫來服務員,點了些菜,又叫了飲品,然後看着原本的四人只剩下倆,不禁有些感慨,“鮑冰,你覺不覺得有點寂寞啊,就剩咱倆了。”

服務員送來大麥茶,鮑冰喝上一口,笑笑:“有什麽辦法,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章歡歡不樂意了:“怎麽沒有啊,我還想以後咱們把房子買在一起,打通了住一塊兒呢,多有勁啊。有男人也行,沒男人也行,反正我們幾個人相伴到老。喜歡做飯的做飯,愛幹淨的打掃,會賺錢的賺錢,家務活不愛幹就找個阿姨,多好。以後老了,誰中個風,摔個跤什麽的,也有人發現打120,不會孤零零死在家裏都沒人發現。我都想好了,房子就讓何茜來設計,家具我買,陸亞……”

章歡歡頓住,說不下去。上次的事後,陸亞真就和他們斷了聯系,連最愛粘她的陸非也不來找她玩了。其實想一想,多大點事兒啊,不就吵個嘴,互相哄哄不就過去了麽,怎麽就變成這樣子。

但章歡歡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馬上又重拾笑容,擠到鮑冰旁邊,舉起手機說:“我們來拍個照,發到朋友圈氣死何茜,叫她跑那麽遠。”

鮑冰對着鏡頭微笑,咔嚓,拍完的瞬間,她抓起章歡歡拿手機的左手手腕,問道:“我們一起買的那手鏈怎麽沒戴?”

☆、24

問話的時候,鮑冰一直注意章歡歡的臉色,但見她毫無破綻,只是皺起眉頭有些懊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掉的,過陣去根新的吧,咱倆一起,不帶何茜那個家夥。”

鮑冰故作生氣:“姐妹的信物你都敢掉,不想活了,罰你這頓請客。”

章歡歡抽回手,笑着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我說你眼睛怎麽這麽尖,跟這等着我呢。行,我請就我請,你再多點點,姐們有錢。”

看着章歡歡歡歡喜喜招呼服務員又加了菜,鮑冰要說的話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掙紮了半天,最終咽了下去。

對,這種事找女人幹嘛啊,就因為找男人去問才對。鮑冰決定回家內部解決。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卻還要裝出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幸虧是約在中午,吃完了,章歡歡就要回去上班,自己就可以逃開了。

回到李致家,他正洗澡,衛生間裏嘩啦啦的。鮑冰進房間,坐在床邊,看到他的手機躺在床頭櫃上,仿佛在跟她招手。鮑冰從來不是會偷看人手機的人。她一直覺得,不管關系多麽親密,都要保持一點私密性才好,太過透明的關系,未必是好事。

但這次……要破例了。

鮑冰輕輕拿起手機,密碼很好猜,李致的密碼大多都是用的他們紀念日,果然試了一回就進去了。掃了眼微信聊天列表,鮑冰将目光鎖定在李致的一個哥們上,是和章歡歡玩在一起的那群人之一。翻了翻,都是約着玩的信息,最早是他剛回來的時候。

剛回來……鮑冰看着那個日期,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猛然有了印象,連忙拿自己的手機出來,點開和章歡歡的微信聊天界面。

鮑冰和李致見面前幾天,章歡歡曾經給她發過一條信息,告訴她李致回來了。那天……特別早。章歡歡愛睡懶覺,周末從來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工作日也需要好幾個鬧鐘才叫的起來,踩點上班,從來不會早起。鮑冰還問了她一句;【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章歡歡發她微信的日期,就是李致朋友約他的第二天早上。接着,李致就找到了自己。

李致這個人鮑冰自認還是了解的,真劈腿他不會,這個時間線是最可能的,在他見自己之前……

衛生間的水聲停了,鮑冰連忙把手機恢複原樣放了回去。李致裹着浴巾擦着頭發出來,看到她後就笑:“這麽快回來了?中飯吃了嗎?”

“嗯。”

李致也坐到床邊,鮑冰起身站在他面前給他擦頭發,他兩腿張開,她就站在他的腿間,他把玩着她的衣角,很親昵的姿态。

碰觸濕發,手上涼絲絲的,跟鮑冰的心情一樣。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可以這麽平靜,一點要生氣發飙的感覺都沒有,只是有些心灰意冷。

記得以前看過一條微博,描述失戀的狀态。第一次失戀,感覺天都要塌了,要死要活;第二次失戀,痛哭流涕,喝了好幾天酒;第三次失戀,只抽了一根煙;第四次失戀,腦子裏想的是【我跟你戀愛了麽?】

描述地很精準。鮑冰失戀也有不少次了,她的反應稍微和別人有點不同,每次都會躲起來哭一場。但這哭不一定是為了那個人哭,只是那種失去的感覺經年累月的,每次一觸發都要爆發一次。但面對要分手的人,反應和微博說的是差不多的。

比如那次某任跟她說“我還是很愛她”,她的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自己都沒感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後來,好多天都吃不下飯,瘦了很多斤,都皮包骨了。再後來和別人分手,反應就沒有那麽強烈,可能會難過地問上一句:“為什麽?”兩年前和李致分手,她當着他面,沉默地抽了幾根煙。

鮑冰覺得,不一定是感情深淺有差,只是人在經歷多了以後學會保護自己僞裝自己了,對美好的結局抱的期待越來越少了。也就是說,對失戀的接受程度高了起來,會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比如現在,鮑冰就覺得,她和李致分開是遲早的,不管是什麽原因觸發的都一樣。她沒有恨他,只是覺得,終于還是到頭了。人最後,總要走向孤獨的。

鮑冰一邊溫柔地給李致擦着頭發,一邊語氣淡淡地問他:“李致,你是為什麽回來,因為我嗎?”

李致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不是因為你還因為誰?”

“為我回來,在見我之前順便和別人打了一炮,是嗎?”

李致頓時僵住,仰着頭看她,眼睛裏有一點慌亂。

鮑冰擦頭發的動作不停,語氣還是淡淡:“回來的時候,三兒他們安排活動了吧。那天,帶女人回來了?”

李致越發心慌。

“那個女人,是歡歡。”這次,不是問句,是肯定的陳述句。

“寶寶……”李致輕輕地叫她,不敢說別的話,好像一說,他們之間繃着的脆弱的線就要斷了。直到鮑冰丢開毛巾,冷着臉說“我們分開吧,不要再折騰了”,他才猛地抱緊她,大聲說:“不要!我不要分開!”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解釋。什麽“喝多了”,“不是在交往期間睡的”,“以前也睡過不少”,這種說辭根本毫無意義,李致知道鮑冰在意的是什麽。

“那是我的朋友。李致,你跟我說實話吧,在她介紹我們認識之前,你們早就睡過了,是吧?”

沉默,又是沉默,猜測完全正确。鮑冰閉了閉眼,忽地笑了一下。她對李致說:“有件事我得坦白,我和楊裕睡過了,就是他喝醉那天。”說完了,鮑冰感覺到一陣報複的爽感,拿上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李致的家。

說得無情點,他倆誰也沒對不起誰。李致和章歡歡睡,他們還是分手的狀态,那天鮑冰還在和小鮮肉約會。鮑冰和楊裕睡的那天,他們也沒和好。但感情關系的界限本身就沒有那麽清楚的,他們互相都知道,自己在對方心口上紮得有多痛。

李致被鮑冰最後的炸彈炸懵了。楊裕喝醉的那天……那天,明明是他那個姐姐帶走他的。那天……那天鮑冰早早地下班了,說朋友喝醉了!第二天,楊裕還問他,女人睡了就跑是為什麽,原來那個女人就是鮑冰!她睡完別人,跑來跟他和好,哈哈哈,他倆真是一對!做出來的事都一樣!賤得不行!

都是報應!感覺被自己拉的屎糊了一嘴,惡心,到頭來還怪不得別人,只想抽自己一大耳刮子。李致一揮手,床頭櫃上的臺燈和手機全被掃了下去,砸在地板上發出哀鳴聲。

***

鮑冰在家緩了兩天才去找章歡歡,想讓他們自己溝通好,省得自己解釋,但把手鏈交還給章歡歡時,她卻一臉詫異。

“我和李致分手了,你要對他還有想法,可以随意。”鮑冰說。

“你都知道了?”章歡歡一臉震驚。

鮑冰皮笑肉不笑:“對,都知道了。知道你睡爽了才告訴我他u回來了,知道你把自己睡過的男人介紹給我。歡歡,你心挺大的。”

章歡歡被這一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本來想要往手腕上戴的手鏈也拿着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只吐出“對不起”三個字來。

鮑冰說:“其實沒什麽對不起的,當時分手了不是麽。但你是我朋友,他是我談的最久的一個,我心裏膈應。”

膈應得很。睡完了,想起睡的是朋友的前男友了,發微信說一聲,聽到朋友說不會再聯系,應該松口氣吧?其實換位思考一下,鮑冰也不是不能理解。以前就有過關系的人,不知是什麽緣由介紹給了她,後來他們分手了,人家回來,一塊兒玩,大約是喝了不少酒,心裏可能還存點心思,又是放得開的人。

人不是聖母,不可能什麽事都做到完美無瑕,一時想不起她這個朋友來,或是想到了,覺得反正都分手了,睡一覺應該沒什麽的。能理解,只是不太好接受而已。

“歡歡,我覺得陸亞遠離我們是對的。”鮑冰垂眸輕聲道。有時候,有些事,連自己都不太能接受。

章歡歡看得很難過。她知道鮑冰難過時不會有誇張的表情,這麽淡淡的,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了的樣子,卻讓她更難受,難受得都要哭了。章歡歡拉鮑冰的手打自己:“你別這樣,都是我的錯,怪我。”

鮑冰真的是感覺很無所謂了,她抽回手,掏出煙和打火機,低頭點上,吸一口,吐出煙圈:“我不怪你。這都是報應,真的。年紀小的時候,任性,随便踐踏小男生的真心,大點了,懂得對人好了,反被人踐踏。好不容易找到個合得來的,又是這樣,這叫什麽……”鮑冰托腮思索,想起來了,“哦,叫相愛相殺。”說着,自己就笑了,這詞還挺有意思的。

笑完又覺得沒什麽好笑的,尴尬一陣,鮑冰說:“歡歡,你說世上,真的有一個人,會和自己各方面契合嗎?”問完不等回答,自己說了,“沒有的吧,怎麽可能呢。”

“感情裏,也需要一點妥協的。”章歡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拉起鮑冰的手,摸自己的肚子,笑道,“你摸摸,感受一下新生命。”

鮑冰被她吓了一跳:“李致的?”

☆、25

被分手那日,李致心情非常糟糕,坐在酒吧角落裏買醉,嚴岩丢過來一本紅紅的證,吓得他夠嗆:“這麽快領證了?該不會是奉子成婚吧?”

“嗯。”嚴岩簡單粗暴地承認了。

“操。”

李致非常郁悶。他這頭剛失戀呢,嚴岩和章歡歡居然結婚了。要不是鮑冰不要孩子,他還真想偷偷給她肚子裏塞個娃娃捆住她。不過照鮑冰那性子,鐵了心要分手,大概就算懷上了也會打掉吧。唉。他和章歡歡兩個人犯的錯,怎麽就他一個人倒黴呢?李致壞心眼地想要氣一下嚴岩,最終還是忍住了。嚴岩這可怕的小子,到時候別弄得一屍兩命,那自己可積不了陰德了。

遠遠地看見一個女人向自己走來,身段不錯,但李致沒心情看,只顧自己喝酒。可女人坐下來,跟他搭話:“一個人喝酒?女朋友呢?”

李致眯着眼睛一瞧,嘿,這女人眼熟,那個腳踏好幾條船的,叫什麽來着?沈……管她叫什麽。李致拉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發騷:“我沒有女朋友,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

沈瑞婷溫柔地笑:“好啊。”答應地很是利索。

李致嘴角輕輕一勾,有些嘲諷的意味,人卻貼了上去,咬住對方的唇,亂吻一氣,完了還嫌棄:“口紅太膩。”心說哪有鮑冰的甜。

拉拉扯扯地就把人帶到酒店開了房間,三兩下把沈瑞婷的衣服扒了個幹淨,見她這麽順從,心裏沒由來得氣,壓上去一陣啃,當人雙腿纏上來,自己褲子拉鏈被拉開時,李致猛地就清醒了。

就是因為這種事分手的,現在他又幹?不行,錯誤不能犯第二次。要是他守身如玉,說不定以後還有翻盤的機會。

這麽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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