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回頭,是李致似笑非笑的臉
他不要做這麽尴尬的事情。頭一低,看見楊裕另一只手上竟然拎着一袋鴨脖子……
她是愛吃鴨脖不錯,看電影吃鴨脖也很爽不錯,可是,鮮花配鴨脖,真的可以嗎?好想跑掉……
可是鮮花已經遞了過來,鮑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幹脆接過鴨脖和奶茶,錯開步子走到楊裕身側,對他道:“你能不能把花先處理了啊,總不能抱着看電影吧。”
楊裕有些無措地四處看看,鮑冰默默地往邊上移了幾步。過了會兒,他跑到電影院對面的便利店裏,将花遞給老板,說了幾句話,然後空着手跑回來牽鮑冰的手:“走吧,我讓老板先幫我保管。”
鮑冰尴尬地咳了一聲:“那什麽,以後別買花了啊,那麽大一坨又沒地方放,而已很快就死了。”關鍵是,花花草草的她真的沒興趣呀,也不喜歡被人圍觀,尴尬play啊。
楊裕乖乖點頭,牽着鮑冰進電影院,一邊說起他跟父母将錯就錯的事情:“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跟我爸媽撒謊的,我媽問我你是不是陳惠姐的同事,我一時沒否認……不管怎麽說,都是我不對,以後不會這樣了。”
鮑冰仰頭看他:“你媽怎麽說啊?”沒等他回答,自己先急着給了最壞結果,“你父母要是有意見,不願意我們往來的話,分開沒關系的。我不想引起你們的家庭矛盾。”
楊裕神色複雜地看了鮑冰一眼,把兩張電影票遞給檢票的人,一聲不響拉着鮑冰進去,直到找到位置坐下來,他才看着她的眼睛小聲問:“要是分開,你不難過嗎?”
鮑冰偏過頭避開視線。會難過的呀,但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是哪種難過。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只是因為失去了愛自己對自己好的人而難過,所以和每一任分手她都會難過,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自私不是嗎?因為不再有人愛自己了,因為又要孤獨一人了,而不是因為自己很愛的人離開自己。可是硬要說這中間的區別,她也說不出來。
鮑冰垂着頭,聲音冷淡:“以後會更難過的。”
相處越久,習慣越深,分開越難過。不過也有可能以後厭煩了,恨不得立馬分開吧。她沒有談過一段時間很長的戀愛,最長的是李致,但也沒有特別長,所以無從得知那些五年七年的情侶對對方是怎樣的感覺。
她想,這時候只要楊裕稍微有點不堅定,她就會放棄了。雖然會難過,但說到底也不是多了不起的戀情,也沒有電視劇演的那樣愛得多深什麽的。
“我不要!”楊裕忽然抓住鮑冰的手,緊緊握住,大聲喊了一聲。影廳內陸續進了不少人,周圍有幾個循聲看過來。楊裕放低聲音說,“我不會和你分開的,而且我媽也沒有要管我們,你不要和我分手。”
鮑冰看着楊裕的眼睛,好像很堅定很深情,還有點無措。她不禁懷疑,他有這麽喜歡她嗎?
“哦。”最後鮑冰只應了一聲。
電影開場,是情節緊張一環扣一環的美國電影,不認真看就會漏掉很多內容,但楊裕幾乎全程都沒在看電影,眼睛膠着在鮑冰臉上,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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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其實楊裕并沒有感覺自己非常愛鮑冰。聽說人都是犯賤的,別人越阻攔,自己越想要。又或許,是要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管怎樣,反正現在他想要牢牢抓住她。
“幹嘛這麽看我?”鮑冰轉頭問了一句。
“你好看。”
手裏捧着的奶茶溫溫熱熱,鮑冰心裏有一股暖意竄過。
看完電影,鮑冰本想回家了,楊裕卻撒着嬌不放,說要去吃東西。他們走進一家甜品店,楊裕從上到下看着單子,目光在“刨冰”那一欄定住。
“吃刨冰嗎?”他擡頭問對面的鮑冰。
“哦,我要芒果口味的。”
鮑冰不以為然,楊裕的心裏卻泛起漣漪。他想吃的,可不止刨冰呢。繞過桌子坐到鮑冰旁邊,傾身過去,附耳說悄悄話:“吃完刨冰,可以吃另一種‘刨冰’嗎?”
說完,臉頰發熱,蔓延到耳根。
鮑冰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提的,還害羞呢。
“吃完再說。”
☆、32
鮑冰一直認為自己當初開的老司機課堂對楊裕是不适用的,但顯然她的了解程度有限,楊裕是一個非常好學的乖寶寶,不管有沒有用,他的筆記做得是最全的,很多東西他記在腦子裏,也許一時用不到,但放到一定的場景裏,有可能會融會貫通。
比如現在!“吃完再說”,這句話代表什麽呢?可以考慮!那麽作為男人,他就可以強硬一點了。因此在甜品店結束戰鬥後,楊裕不由分說拉着鮑冰就走,在最近的一家賓館停下,然後漲紅着臉伸手跟鮑冰要身份證。
鮑冰使勁憋住笑意,板着臉說:“你以為我會随身帶身份證嗎?”當楊裕表情一萎,她就從包裏找出身份證往他手掌上一拍,笑道,“雖然一個人去開也完全沒問題,但看在你這麽認真的份上還是給你吧。”
眼見楊裕垂下的嘴角一點一點往上飄,鮑冰看得心動。一個男人想要做運動,這麽一件事情,在有些人做來會顯得非常猥瑣,而在楊裕身上,她看到的只有可愛。雖然說男人可愛不是太合适,但鮑冰是真覺得楊裕可愛極了,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彎起的嘴唇上印下一個輕吻。
退回來時,楊裕彎着腰傾身追逐,鮑冰笑着打他:“別鬧了,先進去。”
開房間這種事情,大概多數有過經驗的女孩子都有過同一種感受——不好意思,面紅耳赤。最初的鮑冰也是如此。
初次被男孩子帶到這種走進去就會渾身不自在的地方,在男孩走上前與前臺接待說話時,躲在男孩身後,甚至不敢靠近,要離得遠一點,總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在想自己馬上要做的事情,那種羞恥感,仿佛脫光衣服站在衆人面前,盡管賓館大廳可能除了工作人員一個人都沒有。
次數多了以後,就覺得稀松平常,不再在意別人的眼光,就如出入餐廳一樣自在。笑着看男人面紅耳赤地去開房間倒是第一次,鮑冰覺得新鮮又可愛,放在以往她根本無法想象會跟這樣的男人交往,越想越神奇。
在楊裕辦理入住手續時,鮑冰故意催他:“快點兒,我等不及了。”就見楊裕整只耳朵甚至脖子都紅了起來,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愣是把前臺都給逗笑了。走的時候,他都沒好意思牽她。等進了電梯,害羞的大男孩就報複性地抓着她一通啃,結果電梯在半道打開,進來一對中年男女,作惡者又鬧了個大紅臉。
“想什麽呢,到了。”電梯門再次打開,鮑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楊裕的腰部,笑得不行。
終于打開房門了,楊裕沒有像傳說中那樣把人摁在門板上開幹,而是一溜煙跑進去,往床上一趴,扯了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
鮑冰關好門,落鎖,走過去往楊裕露在床外面的小腿上踢了一腳,故作嚴肅:“你再這樣我就走了啊。”
楊裕當即就拉了鮑冰一只手往床上一帶,摟住她翻了個身,趴在她身上,憤憤地用兩只手捏起她的臉頰:“你太壞了,壞死了!”
鮑冰被捏得幹脆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一笑:“這臺詞不對啊,怎麽跟那怡紅院的姑娘撒嬌似的。”
楊裕瞪着眼睛,說不過身下的這女人幹脆封住她的嘴,這要命的嘴!一陣小狗亂啃,房內氣氛陡然暧昧起來,小狗變成溫柔公狗,一寸一寸将女人細細地吻。
當兩人赤誠相見,楊裕覆在鮑冰身上,卻不動作了,只微仰着頭看她,一邊看一邊還用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從眉毛到眼睛、鼻子,再到嘴巴,眼裏溫柔如水,又燦若星辰。
鮑冰甚至不敢打擾他,半晌才輕輕地問一句:“怎麽了?”
楊裕低頭,十分輕柔地碰了一下她的唇,摸着她的頭發,柔聲說道:“鮑冰,我很喜歡你。不要擔心我會因為什麽原因離開,放心享受我的喜歡就好。”
說得太過深情,鮑冰差點淚崩。
一直以來,她都習慣性冷漠,即便很想從男人那裏汲取愛,但也很怕失去,因此不會輕易将真心交付,往往暗暗收着,并且随時做好離開的準備,對男女間的感情一直持消極态度,總覺得,遲早是要分開的。常常勸陳惠要及時行樂把握當下,但其實她自己才是那個害怕失去而不敢用力去愛的人。
但很少有人發覺她的真實內心。
李致算一個。之所以和他合拍,是因為他懂她的冷漠她的自私,也并不想改變她,有時候她都不明白,為什麽他能包容她的那些要命缺點,好像那些在他眼裏,無關痛癢。吵架了,她躲起來,他只會撒嬌着表示生氣,然後大幹一場,告訴她他會擔心,而不是責怪她沒有責任心不顧別人的感受。
而鮑冰也知道,李致有時候會犯渾,有的可以接受,有的,需要一段時間或者某種刺激才能撫平,比如他因為要生孩子而離開她的事情。還有的,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撫平的時候,比如他和章歡歡的那檔子事。
楊裕說出這樣的話,鮑冰是真沒想到,沒想到他竟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像有些明白她了。他在告訴她,不要害怕,告訴她,他可以依賴。
真的可以嗎?亦或許,只是甜蜜期間的甜言蜜語罷。
可再懷疑,那顆心還是忍不住動了。她一個翻身,坐在楊裕身上,微微一笑,俯下身,用行動來回應。
男人眼裏的動情轉為火熱,用加倍的火力與心上的女人互搏,直到精疲力盡,即使渾身是汗黏答答的,也要貼在一起享受溫暖。
不知什麽時候,兩人都睡了過去。鮑冰迷迷糊糊醒來,身上怪難受的,就輕輕推開楊裕要去洗澡,一推他也醒了,抱着她不肯放手,鮑冰拍了兩下他的臉,柔聲道:“別鬧,我去洗澡。”楊裕這才嘟哝一聲放開了手。
到衛生間一照鏡子才發現身上好幾處印子,好久沒這麽激烈運動了,覺得又活了過來。熱水嘩啦啦灑在身上,渾身都舒暢了。
和李致剛分手那陣,覺得談戀愛麻煩死了,會難過會掙紮,如果一直一個人就沒事了。現在又覺得,戀愛還是很美好的,只是盛極必衰,想要享受美好,就得受得了衰敗,生而為人,何其複雜。
就在鮑冰在衛生間邊洗澡邊思考人生時,外面她的手機響了,響了一遍,歇下去,接着又響。楊裕被吵醒,喊了一聲:“鮑冰,電話!”
鮑冰聽見聲音,關掉花灑,探頭出來:“啊?”
“有你電話,響個不停。”
“哦,那你幫我接一下。”鮑冰又縮了回去。
等洗完出來,楊裕急急忙忙跑過來說:“李致哥說章歡歡出事了,在醫院,叫你過去,你去穿衣服,我沖一下馬上好。”說着他就竄進衛生間,大概一分鐘就沖好出來了。
“走吧。”楊裕知道鮑冰着急,用最快速度套好衣服,和她一起出門。
到了醫院,一眼看見李致和嚴岩在外面扭打在一起,鮑冰不知道他們又鬧什麽妖,想起上次他倆為她打架,想着是不是章歡歡和李致的事被嚴岩知道了。但為什麽在醫院呢?
“出什麽事了?”鮑冰緊張地問道。
李致顧不上,朝楊裕喊:“站着幹嘛,幫忙啊!”
兩個男人合力把嚴岩困住,李致紅着眼睛對嚴岩喊:“大半夜的你消停點行不行?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行嗎?行就點頭,自己回去,不行我就這麽困着你!”喊完順便和鮑冰說了聲章歡歡在裏面。
鮑冰進去找人,章歡歡就坐在裏面供人休息等候的椅子上,呆呆的,鮑冰拿手晃她她也沒反應。
“怎麽了這是?孩子沒事吧?嚴岩家暴了?”
不知道是被哪個詞觸動,章歡歡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摟住鮑冰的脖子痛哭,把鮑冰吓得不輕。
要說堅強,章歡歡比鮑冰是有過之無不及,鮑冰只是冷漠,其實還有期待,所以會難過會哭,而章歡歡,據她自己說,是想哭也哭不出來的。平時她嬉嬉笑笑,生氣像玩笑,怒罵像玩笑,嘲諷也像玩笑,說話半真不假的,一般人摸不透。她也就對着這幾個朋友還真實些,所以上次會為陸亞的事那麽生氣。但這麽痛哭流涕的,真的沒有,從來沒見過!
鮑冰能肯定章歡歡曾經遭遇過什麽事,但是人都有秘密,章歡歡不說,她就不問。她猜吧,沒準章歡歡跟誰都沒說過。
哭了好一陣,章歡歡才緩下來,一下一下抽泣着。這時李致和楊裕進來,沒見嚴岩,想必是給這倆人弄回去了。鮑冰給李致打眼色,想問他怎麽回事,李致眼珠子轉轉,看向楊裕,沒好氣道:“你怎麽還不回去,沒看見有事兒啊,你在這不合适。”
鮑冰作息無規律睡眠又淺,半夜裏給她打電話,要不是沒睡,要不就是馬上被吵醒接電話,李致沒想到電話會響那麽久,一接通,傳來的還不是她的聲音,好郁悶,可還是要先說正事。現在搞定了嚴岩,他就有閑心膈應這小子了。
鮑冰狠狠瞪了李致一眼。這人!剛還叫人幫忙現在就趕人走,簡直過河拆橋!不過章歡歡的事有別人在确實不妥,鮑冰就跟楊裕說:“你先回去吧,完事兒我給你電話。”
楊裕點點頭,出去了。鮑冰看他垂着頭的背影,竟有些心疼。
☆、33
人是有圈子的,顯然鮑冰和楊裕分屬兩個不同的圈子。楊裕的圈子,鮑冰很少接觸,似乎也不想要進入。楊裕那些哥們知道他戀愛後,總說讓他把女朋友帶出來見見。可楊裕不敢。他能想象,鮑冰不會像他哥們那些女朋友一樣活躍地想融入,得到自己男人的朋友的認可,帶她去了,她可能只是安靜地坐着。那樣,氣氛就會有些尴尬。楊裕不希望她不舒服。
而鮑冰的圈子裏,有李致——她的前男友,有她的朋友們,楊裕雖經常會見到他們,但對他們來說,他始終是局外人。就如章歡歡的事情,李致可以在場,他卻不可以,得回避。
本來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但楊裕總覺得有些難過。就好像他倆一個是油,一個是水,即使放在一個杯子裏也是泾渭分明的。楊裕不傻,他感覺得出來,鮑冰對他有所保留,不是指某件事,而是态度就是如此。
楊裕忽然想起陸非,撞到她後,她以行動不便的借口讓他接送,實際上卻把他帶入她的朋友中間,将他介紹為男朋友。
陸非和鮑冰,真的是不一樣的人。一個是活潑的小姑娘,另一個……有時候會讓他看不到希望,但是卻有說不出的吸引力,就跟吸毒一樣,越是接觸,越是深陷,想要了解更多,想要得到更多。
楊裕認命地想,或許他就是容易被這樣的人吸引吧,沈瑞婷是,鮑冰也是。
回到賓館,房間裏還留着歡愛過的痕跡,床上一片淩亂,浴室裏還殘留着氤氲水汽。楊裕往床上大字型一躺,舉着手機,刷刷朋友圈,覺得沒勁,刷刷微博,還是沒勁,剛要放下準備再睡一會兒,手機就震了起來,來了一條新微信。
【好的。】是陸非發來的。沒頭沒腦的,忽然就發這樣一條微信來,楊裕想,該不會待會兒要說發錯了吧?
還真是!陸非接着就發了第二條:【不好意思,發錯。】
這都是套路!楊裕發覺自己對男女間的事兒越來越明白了。想聯系,又不想因為主動而顯得被動,于是刷一發存在感,偏不承認,說是發錯的。如果對方剛好也有意聊幾句,那麽就算成功了,如果相反,那麽也可以避免受冷落的尴尬。就跟愚人節表白是一個道理。
楊裕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簡單回複結束對話,或是幹脆不回複,但由于心情低落,面對這個喜歡自己的女孩子,他就有點想要說點什麽。
【在學校還好吧?】楊裕這麽發。
【好得很,但我不會祝福你們。】
楊裕看着陸非發來的信息,不禁失笑。敢情找他就是為了表達憤慨呀,還真是敢愛敢恨的女孩。也罷,他不回就是了。
天還沒亮,楊裕放下手機,脫了衣服鑽進被窩。眼睛一閉,竟然很快睡着了。
***
章歡歡之前哭得太兇,沒力氣說話也不想說話了,鮑冰就問李致怎麽回事,李致看章歡歡一眼,聲音放輕了說:“嚴岩知道歡歡打過孩子,還不止一次,半夜把她拖到醫院,瘋了似的說孩子不要了。”
鮑冰想到過很多壞情況,卻沒想到牽出她都不知道的過去的事,她看看李致,又看看章歡歡,微張着嘴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她知道章歡歡肯定有事藏着沒說,卻沒想到到這個份上。章歡歡什麽人?要她因為男人委屈自己,肯定是在很早的時候,還相信愛情傻乎乎的年紀。
鮑冰的腦海裏閃過一個人影,她盯着章歡歡的眼睛,輕輕問道:“是……他嗎?”
章歡歡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是她高中時喜歡的那個男人,一個妥妥的渣男,仗着長得帥,有點小才,屁股翹到天上,不把女孩子的心意當回事,他接受章歡歡,好像是多大的恩賜似的,偏章歡歡喜歡他喜歡得要死,誰勸都不聽,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在乎,常常給他送東西,送食物,送衣物,還送自己的身體。
分分合合幾回,每次章歡歡決心放棄了,他又來找,結果還是一樣,重蹈覆轍,這麽幾次之後,忽然有一天章歡歡就清醒了,不管他怎麽找怎麽求都一概不理,總算是逃離了那人的魔爪。至于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事,那時候誰也不知道。
後來鮑冰問過章歡歡,為什麽當時那麽喜歡那個渣男,章歡歡捋捋頭發,笑得雲淡風輕:“大概是被下降頭了吧。”
不曾想,真相是這麽令人心痛。為他打掉孩子,還不止一次,那是幾次?是有多喜歡才會容人這樣糟蹋自己?
回想一下,确實有那麽一點端倪,當時還以為只是失戀鬧得情緒低落,真是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瞞了那麽多年,不知道心裏有多痛,好不容易結婚了懷上孩子,過去被這樣殘忍地撕開來,饒是堅硬如章歡歡,也崩潰地大哭。
如果是事情發生的時候就知道,鮑冰一定會狠狠地罵她,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但是現在,說什麽也罵不出口了。都這樣了,還能說什麽?
“孩子沒事吧?”鮑冰問。
“檢查了,沒事。”李致看一眼章歡歡,說道,“嚴岩那人,我跟你們說過的,這種事情他接受不來,就算現在摁下來,以後也得炸。”
嚴岩在感情方面有些極端,李致确實早就提醒過,章歡歡當時表現得毫不在意,鮑冰也覺得她能處理好,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呢。只是現在章歡歡情緒不穩,李致說得現實,鮑冰擔心沒等嚴岩先炸,章歡歡先炸了,就瞪他,示意他閉嘴。
章歡歡本來垂着頭一副萎靡的樣子,忽然就揚起腦袋,狠狠盯着李致,跟看仇人似的。她跳起來指着李致歇斯底裏地罵:“你知道他是那種人你怎麽不攔着我啊?啊?!鮑冰那裏護得緊,我就不是人了是嗎?死了也無所謂是嗎?你知道他有多可怕嗎?我真怕被他打死!就那麽拉着我在地上拖!我懷着孩子呢!被當成拖把在地上拖啊!家暴你知道嗎?犯法的!”
章歡歡眼睛猩紅,情緒再次崩潰到邊緣,都開始無區別攻擊了。鮑冰和李致分手那時候就看出來了,章歡歡對李致肯定是有情的,李致無意,因此她潇灑放過,但偶爾話語裏會流露出羨慕的意思。
章歡歡對李致的責怪和憤恨,鮑冰是能理解的,扯上她,她也能理解。李致卻不太理解,挺委屈地嘟囔:“自己不當回事,突然結婚也沒跟我們商量啊……”
章歡歡哭着吼:“你是誰啊我跟你商量?”嗓子都啞了。
李致最煩無理取鬧,頓時也來了氣:“那你生什麽氣,自己不做好措施,怪誰?”
章歡歡一愣,接着抱住腦袋“啊啊啊”地嘶叫起來。新傷舊傷加在一起,徹底崩潰了。值班護士突然出現,冷冰冰地訓:“幹什麽呢,當醫院是你家啊,要鬧回去鬧!”
鮑冰摟住章歡歡的肩膀,想帶她走,帶不動,趕緊給李致使眼色:“愣着幹什麽!叫你亂說話,幫忙啊!”
兩人合力終于把章歡歡弄到車上,她也不喊了,就呆呆地坐着,好似魂飛了魄也散了。鮑冰和章歡歡一起坐在後排,把她腦袋輕輕撥到自己肩上,柔聲說道:“別想了,睡會兒吧。”章歡歡卻睜着眼,看上去似乎連眨眼都忘了。
李致回頭問:“去哪兒啊?”
章歡歡自己有房子,嚴岩也有,但結婚後她說不想改變生活習慣,就讓嚴岩搬到自己家。眼下的情況,恐怕嚴岩也不會回家吧。
“先去她家看看吧,要是……就收拾點東西住外面。”鮑冰沒敢直說,怕又刺激到章歡歡,好在李致聽得明白。
嚴岩果然沒在家,進屋看了看,仿佛被他匆匆動過,看樣子是拿了些行李走的。章歡歡則渾然不覺,跟布偶似的,讓走就走,讓坐就坐。讓她躺到床上,鮑冰跟李致說:“你回去吧,我在這裏陪她。”
李致還有點不放心:“能行嗎?”
“沒事的,有事我再找你。”
讓李致走是對的,他走後,章歡歡雖然還是呆呆的,但看起來明顯比先前要自在些。鮑冰跟她躺在一塊兒,斜着身子,一只手覆在她小腹上輕輕地撫摸。
鮑冰是不喜歡孩子的,但此時此景,她能理解章歡歡肚子裏這孩子來得多不容易。和嚴岩的婚姻大概是沒辦法繼續了,這孩子,不知道她還要不要。這要是再打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做母親了。
“歡歡,你喜歡男孩女孩兒啊?”鮑冰輕輕問。
章歡歡不言語,一動不動,在鮑冰以為她一定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她突然說話了:“就算是人妖,我也要生下來。”
語氣很是堅定,終于不是沒魂沒魄的樣子了。
☆、34
章歡歡不愧是章歡歡,休息一晚,第二天立刻滿血複活,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找嚴岩談離婚,不過到底有些害怕嚴岩激動起來控制不住,就喊了鮑冰和李致一起做自己的保镖。
鮑冰是大大送了口氣,離婚是小事,她最怕的還是章歡歡像昨天那樣跟個死人似的。既然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勉強維持婚姻也沒有意義,章歡歡也不是那樣的人,她向來不願委屈自己。
到嚴岩婚前住的房子,嚴岩狀态也不好,才從床上起來,頭發亂得跟雜草一樣,眼圈都是黑的。一臉萎靡的樣子倒是兩個“保镖”松口氣,至少看起來不會出現暴力事件了。
房子空了許久,落了些灰,顯然嚴岩是沒有心情收拾的,也不知道晚上是怎麽睡的覺。大抵是離婚決心太甚,有輕微潔癖的章歡歡沒在意餐桌和椅子上的灰,直接坐了,拍出一份離婚協議書和一支筆:“財産沒有牽扯,各管各的,孩子我自己生自己養,不用你管,就這樣吧,簽了字去辦手續。”
離婚協議書是從網上找了範本自己改的,像他們這種短期婚姻沒什麽太多糾葛,處理起來還真是簡單,一頁紙都不滿。鮑冰站在後面看着,覺得挺諷刺的。所以說當初結婚幹什麽呢,多一本證書而已,別的什麽都沒差,分開了還添一項麻煩。兩人意見一致還好,若是有什麽分歧,或是一方不肯離,那真是麻煩透了。
嚴岩捏着筆看協議書,遲遲沒有下筆,章歡歡急了:“等什麽,快簽啊,難道你還想接受我這種女人?說不定孩子都不是你的。”
章歡歡心情好時做事待人都很周到,但不爽了就會口不擇言十分刻薄,而且專挑人痛處踩。上次因為受了陸亞一句話的刺激,脾氣爆出來,話說得很難聽,因此鬧得人下不來臺,這回又揀着嚴岩在意的事,寧願抹黑自己也要膈應他。
嚴岩果然一聽就受不了,扔下筆噌的站起來。
“想幹什麽,又想家暴啊?現在都有反家暴法了,我報警你信不信!”
“夠了!”
嚴岩捏着拳頭青筋暴起,眼睛陰鸷地瞪着,弄得鮑冰都有些害怕,推推李致叫他做好幹架的準備,自己也捏了手機準備情況不好就報警。誰知嚴岩抓起離婚協議書,丢下一句:“我去找律師看看,晚點再談。”說着轉身就走,臨出門前回頭看李致,“李致你跟我去。”
李致一臉懵,鮑冰推了他一把:“趕緊去。”還能幫忙盯盯梢,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等他們走後,鮑冰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在椅子上擦了又擦才坐下來,問章歡歡:“他去找律師幹什麽?該不會想坑你錢吧?”
章歡歡卸下強硬的僞裝,搖搖頭:“他不是那種人。”
鮑冰奇了:“你在幫他說好話?”
章歡歡還挺理智:“不是。他就是在有些事上很偏執,別的都還好,不然我也不會和他好。”
鮑冰吐槽:“一點偏執要人命好不好。”
兩個小時後,鮑冰和章歡歡在一家店吃麻辣香鍋,章歡歡簡直是風卷殘雲,筷子嗖嗖嗖地不停在鍋和碗中來回,鮑冰目瞪口呆:“孕婦能吃這麽辣嗎?”這可是重辣,章歡歡硬要點的,而且點了至少是以往的三倍分量。
章歡歡筷子不停嘴巴不停,好不容易空出縫隙來說話:“這點東西都受不了怎麽配做我的小孩。”
“……”
鮑冰無語,幹脆不管她了,看看桌上放的手機,心想李致那邊怎麽還沒消息。正想着,手機就響了,她拿着手機往外走,到門外才接通問道:“怎麽樣了?”
李致還挺興奮:“哎唷我跟你說,嚴岩這小子還真有良心,居然要把酒吧的股份轉給歡歡,難怪要我來呢,需要我這個股東的同意!”
這鮑冰還真沒想到,還真算有點良心。“那你趕緊同意啊。”
“行,你們等着吧。吃飯了嗎?歡歡是孕婦別餓着她。”
“你倒挺關心她。”鮑冰怼了一句,“不然你跟她好得了,又撿一孩子,你媽不得高興死啊。”
“去你的,別亂開玩笑,就這樣,挂了。”
鮑冰拿下手機一看,還真挂了。切,生什麽氣啊,好像跟人上床的不是他似的。
回去給章歡歡彙報,她只“嗯”了聲就沒聲了,看着很淡定,也不怎麽驚訝。到底夫妻一場,想來相互的了解也是有點深了,嚴岩會這麽做,大概是在她意料之中吧。
接下來的事情都很順利,離婚協議書簽了,離婚手續辦了,股權轉讓也辦了,嚴岩收拾收拾行李去別的城市了,章歡歡肚子裏的小孩健康平安地成長着。
“鮑冰,我們辦個趴體吧,慶祝我重獲單身,又可以肆無忌憚地勾搭美少年了。”章歡歡似乎很快忘記了短暫婚姻的不快,變回了從前那個章歡歡。
“行啊,你都是酒吧老板娘了,不吃窮你就太虧了。”鮑冰笑道。
李致不滿了:“喂,都是我在做事好不好,少了一個人現在又要招人,用人成本增加,我虧死了。”
鮑冰斜他一眼:“虧的就是你。”
李致秒變臉,變出一張花花笑臉,賤兮兮地湊到鮑冰身邊:“你跟我和好,我就把我那份給你,讓你做老板娘。”
鮑冰翻了個白眼,拿手機給楊裕打電話:“在哪兒呢?來酒吧玩吧。”
李致憤憤地吐舌頭,暗暗嘀咕:“看你們能走多遠!”
酒吧歇業一天,請了相熟的朋友過來,準備好吃的喝的,還買了一個大蛋糕,慶祝章歡歡重獲單身,順便慶祝她成為新任老板。說了是慶祝單身,所以請人的時候提過不許帶伴,就連楊裕,章歡歡都沒準鮑冰帶。
然而陸亞卻帶着老公來了,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塊兒很是甜蜜,還說什麽,是老公不放心,非要跟着來,把章歡歡給酸得喲,這二十幾年沒談過戀愛,一談就結婚的人,果然是不太正常。她不想再搞僵關系,就沒明面上刺,只碰碰鮑冰,說悄悄話:“真幸福也就算了,肯定祝福她,可你看她老公,一臉不情不願的,肯定是被她拉來秀恩愛的,不知道什麽意思。”
也不怪章歡歡介意,她剛離婚,陸亞卻帶着新婚丈夫過來,加上之前的事,好像是在諷刺她們“這樣的人”:瞧吧,還是我這樣單純的女孩子才能獲得幸福呢。
鮑冰也不滿地皺起眉頭。在她印象中,陸亞以前做事并不會這樣沒頭沒腦的,不知道是結了婚變了,還是因為關系鬧僵過幹脆破罐破摔毫不在意朋友的心情了。那還做什麽朋友?
破鏡難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