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頭,是李致似笑非笑的臉

,你別在意。”

鮑冰了然,能打電話,肯定是女的不在身邊了:“吵架了?”

“嗯,神經病一樣,吃不消。”

“你多給人點安全感,也不會……啊——”楊裕忽然頂了她一下,鮑冰忙穩住氣息,把話說完,“這樣啊。”

“半斤八兩。”那邊笑道,“忙着呢吧?那挂了,你繼續。”

于是,楊裕就繼續了,特別賣力,好似在用行動要從鮑冰那裏獲取安全感。

☆、38

陳瑞和沈瑞婷的婚禮放在市裏最好的酒店辦,男方父母請了許多政商界的朋友,酒店外面停了一溜豪車。新郎新娘在門口迎接,一排伴郎,一排伴娘,陣仗頗大。鮑冰挽着楊裕的手進去時,慶幸自己紅包包得夠大,否則都拿不出手。

陳瑞雖然只是個小民警,但家裏條件是很不錯的,父母老派,希望兒子能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沈瑞婷那樣的家庭他們自然不同意。據說當時也是鬧了一陣,不讓他們往來,陳瑞每天上演失戀買醉戲碼,老兩口半點不心軟,鐵了心不讓沈瑞婷進門。

有一天陳瑞醉着酒回家,還帶了個男人回去,說是好哥們。陳家父母一開始沒在意,誰知道兩個人門一關,鬧出了大動靜。什麽你後面我後面的,還要脫褲子,聲音喊的可響了,把兩個老的吓出一聲冷汗,趕緊沖進去把人拉出來,分開了睡。

後來陳瑞他媽就說了:“兒子,我和你爸也不要求你什麽了,只要是個女的就行,啊,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媽心髒疼!”就這麽,陳瑞把沈瑞婷帶回去了。

其實這事兒老兩口也明白,多半是苦肉計,跟他們演戲呢,可既然這麽荒唐的戲都演得出來,再逼下去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麽,想了想就妥協了。好在沈瑞婷雖然家庭不好,自身還是争氣的,餐廳做得有聲有色,沒比自家兒子差到哪兒去。

鮑冰聽說這事時直接把嘴裏的水給噴了,以前也沒見陳瑞有這麽神,竟然做得出這種事情,看來是愛慘了沈瑞婷,非把她娶回家不可。

相比于樂得找不到北的新郎,新娘就顯得淡定多了,穿着輕盈的白色婚紗,仙的不像凡塵中人,美是美,但看着就跟看破紅塵了似的。看到鮑冰,眼裏沒了那層敵意,面對楊裕,也沒有特別的情緒,就跟看一個普通朋友一樣,神色淡淡,微笑也是淡淡的。

送完大紅包,鮑冰挽着楊裕往裏面走,小聲跟他說:“我怎麽覺得她要成仙了,好像墊一墊腳尖就飛走,不像是新娘子的樣子。”

楊裕有些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被鮑冰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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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擺了很多桌,大部分請的是男方那邊的,女方這邊連父母都沒有。沈瑞婷的母親去世了,父親雖然還在她卻沒請,當他死了,跟司儀那邊說的是父母雙亡。于是司儀把話說得特別煽情,新郎新娘給新郎的父母敬了兩次茶,意思是新娘要把他們當作親爹娘對待,他們也要把她當親閨女對待。

在司儀和燈光音樂的渲染下,淡然的沈瑞婷看起來也多了幾分感性。鮑冰用手肘碰碰楊裕,問他:“看着喜歡的人結婚什麽感覺啊?”

“過。”楊裕說。

“啊?”

“不是喜歡,是喜歡過。”楊裕嚴肅地糾正,然後說道,“其實我本來以為會有些感覺的,但好像也就這樣,沒什麽特別的,就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好吧。”

鮑冰看着臺上受茶的陳瑞媽媽,撇撇嘴:“不好說。陳瑞他媽特別厲害,以前誤以為我和他在談戀愛,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遍,我看沈瑞婷以後婆媳關系有得搞。”

楊裕聽了就有些擔心的樣子,鮑冰這下不爽了,輕輕哼了聲:“你就放八百萬個心吧,沈瑞婷那是省油的燈嗎?誰占上風還不一定。”

其實鮑冰想岔了。楊裕是聽她提起婆媳關系,想到自己母親不喜歡她的事情。他媽說了,現在玩玩不來管,但結婚是不行的。所以以後要定下關系的話,他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不過這話他現在說不出口,畢竟還早,自己工作也沒有穩定,說什麽都是虛的。

楊裕就在桌下拖住鮑冰的左手,捏了捏,讓她不要亂想。鮑冰當然不會亂想,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隔壁桌的說話聲吸引過去了。

來的時候看過,那桌上擺着的是女方朋友的牌子,一水兒的男人。想想也是,沈瑞婷那樣的女人大概不會有什麽女性朋友。

但這些男人又不只是普通朋友,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聽出來,似乎都追過沈瑞婷,或者說,是有過暧昧關系的,但顯然都及不上陳瑞,沒一個是被确定過關系的。

這麽一桌客人,可比婚禮有意思多了,鮑冰一邊吃一邊豎着耳朵聽。以前只是猜測沈瑞婷身邊大概又不少男人,現在見到活人了,還是一桌,她心也夠大的,全給請到婚禮來。大約是朋友真的少,除了她開的餐廳裏的員工,也就只能請這些人湊數了。

這些男人倒是沒互相扯屌,反而惺惺相惜的,全在惋惜這麽好一個女人被別人娶走了,相互之間都要誇一誇臺上那個女人有多好多吸引人,鮑冰聽得耳朵都要飛起來了,心想這女人是有多神啊!這樣的人,難怪楊裕被耍得團團轉,要不是她犧牲自己拯救大好男兒,說不定他還陷在沈瑞婷的坑裏呢。

儀式結束後,熱菜一一上來,大夥兒真正開吃,而新郎新娘那邊,就匆匆吃點墊肚子,開始一桌一桌地敬酒。

請的人多也是麻煩,敬一圈酒得累死。鮑冰他們這邊離得遠,還有好一會兒才會輪到,她就安心地吃,痛快地吃。那麽大個紅包包出去,不多吃點都心疼。

鮑冰想吧,以後自己會不會結婚都難說,就算結婚也不想辦婚禮的,沒勁,估計包出去的紅包是回不來了。但再一想,辦一場婚禮得好多錢呢,她不辦,得省下多少錢啊,這麽一想也就平衡了。

等到差不多吃飽了新人才敬酒敬到這邊。鮑冰這一桌很快就放他們過去了,結果隔壁那桌的男人把他們給絆住了,一個個都扯着說要跟新郎多喝幾杯,不然心裏不服氣呀。陳瑞不明所以,就陪着笑說先把剩下的桌敬了再過來,到時大家好好喝。

鮑冰樂得看熱鬧。陳瑞最後還真給這一群男的灌醉了,走路都走不穩,得人扶着。鮑冰笑嘻嘻跟楊裕說:“你看他,洞房都該沒力氣了。”

大庭廣衆的,楊裕臉皮還有些薄,聽女友這麽說就微微紅了臉。鮑冰看得可愛,伸手捏一捏:“又不是你洞房,羞啥。”

散席的時候,陳瑞已經送不動客人了,都是沈瑞婷和陳瑞的父母在招呼。鮑冰走到沈瑞婷面前,也不想因為不喜歡她跟她杠了,好好地跟她說:“既然結婚了就不要再辜負他了,祝你幸福。”

沈瑞婷看了楊裕一眼,再看回鮑冰,微微笑:“也祝你們幸福,楊裕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

大家也不熟,沒什麽別的話好說,沈瑞婷還有客人要送,鮑冰就拉着楊裕走了。走遠一些,再回頭看看,覺得仙女還是要染上點人間煙火才好,否則就跟香妃似的,一句“變成蝴蝶飛走了”就沒了。

不過到底是別人的婚姻,也沒什麽好說的。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是說不來的。

散席也就□□點的樣子,夜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天氣再冷,城裏也是不乏熱度的。楊裕給鮑冰攏攏外衣,把她的手抓着塞進自己的口袋,就那麽牽着往前走,路過一家金光閃閃的珠寶店時,突然停下了。

鮑冰吓了一跳,表情可謂驚恐。該不會是受婚禮觸動,要跟她求婚吧?這要真的求婚,就有點麻煩了,她還不想這麽快攤牌。

好在楊裕只是說:“我們買對對戒戴吧?”

對戒,情侶間很常買的,不會太貴,大概兩三千一對,就是戴着玩兒,跟個信物一樣。鮑冰蠻喜歡戒指,喜歡戴在食指或者小指上,但就是老搞丢。上一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掉的,已經好一陣沒戴了。

兩人就進去逛了逛,楊裕看中一款,征求鮑冰意見。女款細細的簡潔大方,鮑冰就點點頭,櫃員将對戒拿出來給他們試,嘴巴是真甜,一口一個登對,鮑冰沒什麽反應,自己跟那試,楊裕倒是被哄得蠻開心。

尺寸稍微有些大,鮑冰就戴在稍粗的食指,張開手掌放遠了看,還挺好看。楊裕戴了也合适,就說:“就要這個了。”

付錢的時候鮑冰堅持一人一半,因為是對戒,楊裕的算她買,她的算他買,這樣才叫一對嘛。說這話的時候,楊裕看着鮑冰看得有些發怔了。他還沒看過她這個樣子呢,看起來特別甜蜜,特別有少女心,特別有戀愛的酸臭味。

楊裕心裏熱熱的,心想,這樣真好。

鮑冰很久沒做過這種情侶間的事了。以前李致是很會,但那是在他結婚前,他回來後,兩人關系尴尬,後來好了沒多久就散了,所以其實她有好久沒感受過這種戀愛的心情了。

這種心情一上來,鮑冰的少女心泛濫,拿出手機跟楊裕說:“我們開個情侶空間好不好啊?”

楊裕連忙點頭,再好不過了。

☆、39

鮑冰是真沒想到現在把□□空間當回事兒的人還不少,上次來一個介意男友空間被人看的,這次又因為開了情侶空間招來一個。

這回來的,是楊裕的初戀。

鮑冰洗完澡出來,鑽進被窩,楊裕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過來,而是坐在床上拿着手機盯着看,眉頭微皺。

“看什麽呢?”

“啊?”楊裕差點跳起來,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哦,微信。”

“誰啊?”

鮑冰也就随口一問,卻因為楊裕的表情狐疑了起來。像是要說,又不太好說的樣子。

“是……初戀。”

“哦。”鮑冰不再多問,拿起床頭的雜志翻看。

最美好的感情,莫過于初戀。情窦初開的年紀,遇上讓你怦然心跳的那個人,就像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兩個懵懵懂懂的人,一起在感情道路上摸索。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撫摸,第一次深入。每一個第一次,都是寶貴的回憶。

第一次總是最難忘的,不然怎麽有“初戀情結”這個詞呢,怎麽有那麽多關于初戀的影視作品呢。

很難說在各自分開後的日子裏回憶起過去的那種感覺是什麽,有的人可以很好地處理,在心頭懷念一番便放下,繼續走在自己的軌跡上。而有的人,會被這種情緒幹擾,念念不忘,甚至做出一些不那麽合适的事情。這種念念不忘,不知道是真放不下這個人,還是只是放不下那段美好的過去。

見鮑冰毫無反應,楊裕開始不安,忍了一會兒,捏着手機遞過來:“你要看嗎?”

鮑冰目不斜視:“不用了。”

“你看吧。”手機被放在了舉起的雜志前面,還在不停地震動。

鮑冰盯着惴惴不安的楊裕看了一會兒,笑笑:“好吧,那我就看一下好了。”

無名:【你在嗎?】

無名:【你交新的女朋友了?】

無名:【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

楊裕:【什麽事?】

無名:【沒什麽……只是,想問問你好不好】

楊裕:【我女朋友對我很好】

“噗。”看到這裏,鮑冰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不出來楊裕心裏還挺明白的,這話說的……對方得難過死了吧。

無名:【哦……那就好……】

無名:【阿裕】

無名:【我】

無名:【我真的很想你】

無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話的,我就是心情不好,很想和你說說話,對不起你不要理我好了】

楊裕:【……】

無名:【可是你要真的不理我,我又好難過,你發一個符號,一個表情,我都很激動】

無名:【有時候覺得自己好賤,可就是忍不住】

無名:【我能給你打電話嗎?一次就好】

無名:【你不理我也沒關系,算了,就當我自言自語好了】

無名:【對不起】

無名:【你在幹嘛?】

無名:【是她在嗎?】

無名:【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我自己難過就好了,不該找你的,你不用理我了】

手機就在鮑冰面前,一條一條,布滿屏幕的左邊區域,而且對方還在“正在輸入”,嘴巴說着“不用理我”,“我不應該這樣”,卻還是一條一條,堅持不懈。

鮑冰看夠了,把手機還給楊裕,繼續看雜志。

楊裕盯着鮑冰看,想從她的表情裏看出點什麽,卻什麽也沒看出來,于是問道:“你生氣了嗎?”

“沒有啊。”翻頁,扇起一縷風,鮑冰看得認真。

“一點都沒有嗎?”楊裕有些失落了。

鮑冰瞥了他一眼,嘆口氣:“只是覺得她這樣很可憐而已。你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我相信你。”見楊裕還不太高興,她又補上一句,“我插手不太好。”

真的不好,難道要跟那個女人跟她示威那樣宣布自己對男人的主權嗎?沒意思。她不喜歡女人之間撕來撕去的,特難看,也可悲。

其實以前失去一段事情的時候,鮑冰偶爾也會有沖動想要哭訴,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對方說,讓讓對方了解,自己是多麽多麽在乎他。可是,沒用的。

都分開了,兩人的感情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就算你哭,你笑,你瘋,對方可能絲毫不在意,甚至會覺得不耐煩,而不是像熱戀中的時候一樣,會心疼到為你擦眼淚。

楊裕的初戀,肯定想不到他會把聊天記錄這樣給現任看吧,如果知道他不僅沒有因為那些話動容,反而擔心現任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一點都不生氣,恐怕會發瘋。

真的,分開了,就算再放不下,再難過,也應該自己咽下去。把自己的心剖給別人看,真的會顯得很可悲。等到自己清醒過來,恐怕都會覺得自己面目可憎。

“哦……”楊裕想了想,發了最後一句話過去:【我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以後還是不要聯系了,都過去了,人要向前看。】

看到自己曾經那麽喜歡過的人發的這些話,楊裕心裏不是毫無波動的。記憶中,明明是笑得很燦爛的女孩子,現在卻一句一句發着這種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幹什麽的話。能說什麽呢?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作為男朋友去安慰她,他身邊還躺着鮑冰呢。

鮑冰說得對,其實他也有那麽一點覺得……她可憐。她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在他身上這麽糾結,應該笑起來,去迎接新的感情,新的男人。

現在再回想起過去糾結沈瑞婷的時候,楊裕也覺得自己好笑。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只有一個人演獨角戲,那再深情也不過是感動了自己而已。真的不必。

發完微信後,楊裕就把手機關機了,縮進被窩抱住鮑冰,把她手中的雜志抽走,在她身上蹭啊蹭。她的身體總是冷冷的,冬天的晚上需要把她的腿夾住,再抓着她的手揉搓,或者幹脆大戰一場,讓她熱起來。

鮑冰被撩起來,一個翻身坐在他身上,故作不耐煩:“想幹什麽啊你?”

楊裕嘿嘿笑:“想幹你。”

“越來越流氓了!”鮑冰俯下身,親他,摸他腹肌。

楊裕的腹肌越來越結實了,每天鍛煉,看到鮑冰摸得愛不釋手的樣子他就特高興。誰說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女人用上半身感受來着?他的女朋友,明明就愛上了他的身體,用全身來感受他。

把鮑冰撞得快散架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一句:“你說我們拍個床照發給你初戀好不好?”

楊裕差點軟掉,但轉念一想,撞得更用力了,目光牢牢盯着她,笑得志得意滿:“你還是吃醋了對不對?”

最後床照拍是拍了,沒發,留在手機裏做了紀念。鮑冰躺在楊裕的懷裏,心想自己其實真的不是什麽好人。她其實特想發過去。雖然覺得那女人可憐,可是明知道楊裕有女朋友了,還說那樣的話,就很想膈應她一下,看看她是會哭還是會發飙罵人。說不定這麽一刺激,她就清醒了呢?

“年前我們去外面玩一次吧,想去哪裏?”楊裕摸着鮑冰還未幹透的頭發。

“嗯……”鮑冰眯着眼睛思考,“去偏僻點兒的地方吧,買不着東西那種,這樣歡歡就不會叫我帶化妝品了。”

“好。把你拉到偏僻的地方賣了。”

這話有點耳熟啊,鮑冰笑道:“我這斤兩賣了不值錢。”

楊裕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比以前胖了點,可以夠買兩包煙了。”

居然敢說她胖!鮑冰在楊裕身上狠狠捏了一把。

“嗷……大人饒命!”

隔天,楊裕就找了一大堆旅游的資料拿給鮑冰看,都是些山清水秀的地方。鮑冰翻了翻,其實都差不多,她不是很熱衷于這些。很多人自诩愛旅游,不,是旅行,聽着更有逼格,好像去別的地方轉一轉看一看,就能升華了似的。

“這個吧,看起來好吃的東西多。”鮑冰點了一個,上面有許多美食的圖片。

“小饞貓。”楊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鮑冰傻掉了。這畫風不對啊,越來越得意了這人!

“對了,今天我家有客人來,我媽讓我回去,晚上就在家睡了。”楊裕說。

“哦,正好我也回家一趟。我媽不知道打掃,我房間估計都積灰了。”

鮑冰給家裏打了電話,說回去吃晚飯,她媽媽“哦”了聲就把電話挂了。鮑冰看看手機,搖搖頭。從來都是這樣,和他們打電話,說完事情就挂,一個電話只要幾秒鐘,父母和子女之間好像就沒別的話可說了。也是因為這樣,看到別人親親熱熱地和父母電話聊天,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人家可以這麽熱情地表達感情?

晚飯也沒有因為她的回家豐盛一些,該怎樣還是怎樣。飯桌上,大家沉默地吃飯,鮑冰的母親突然問道:“什麽時候上班?”

鮑冰疑惑:“上什麽班?”

“你不準備工作了?都幾歲的人了,在家待這麽長時間。”

鮑冰低頭扒一口飯:“我還沒想好。”

“什麽事情要想這麽久?不想工作,就找個人嫁了。”

鮑冰皺眉:“從小也沒見你們管我,現在是怎樣?我又沒花你們錢,也不在家住了,不礙你們眼。”

鮑父聽了火了:“怎麽說話的你?什麽叫沒花我們錢,礙我們的眼?她是你媽我是你爸!把你養了二十幾年!”

“啪”的一聲,鮑冰把筷子敲碗上:“我不會說話,也沒人教過我啊,你們教過我什麽啊?遇到事情哪次不是我自己想辦法的?”

她站起來重重地把椅子踢到後面,擡腿就走:“我的事用不着你們管。”

☆、40

酒吧裏還沒什麽客人,李致一邊擦杯子一邊哼歌,章歡歡躺在一張沙發上拿着手機刷微博,一邊刷一邊誇張地大笑。

鮑冰看向李致,他給她使眼色,意思是章歡歡不大正常。鮑冰就坐到她對面,看着她。看起來也沒有很不正常,就是笑得大聲了點。

“鮑冰你來了,哎唷我笑死了這個微博,我給你念啊。”章歡歡先是粗聲粗氣地學男聲,“幹嘛呢?”然後用細細的嗓音學女聲,“健身。”男聲,“你每天都健身運動嗎?喜歡運動好事啊!”女聲,“沒有。”男聲,“為什麽啊?堅持運動可以保持體型,看起來好看。”女聲,“懶。”男聲,“每個人都有惰性的!但是我們可以克服這種惰性!每個人都要堅持鍛煉身體,這樣就不會有什麽肥胖問題了!加油!我相信你的!”

最後是然後是章歡歡魔性的笑聲:“哈哈哈哈太好笑了,這男的哈哈哈哈,硬撩成這樣!哈哈哈哈……”她一邊笑一邊用拳頭捶着沙發,一下一下,看得鮑冰膽戰心驚的,生怕她捶到自己肚子上去。

“好笑嗎?”鮑冰面無表情。

“不好笑嗎?我覺得很好笑啊哈哈哈哈,我給你念下一個。”章歡歡繼續學男聲,“吃飯了嗎?”女聲,“吃了。”男聲,“你又胖了。”

“哈哈哈哈哈……”章歡歡笑得超大聲,沙發都給她捶出了一個深坑。鮑冰就默默看着她,猝不及防,突然就看見她哭了,連個過渡都沒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

果然不正常。

鮑冰還是不說話,看着她。章歡歡哭得停不下來,不是那種大聲的痛哭,而是捂着嘴,壓抑地哭,跟鮑冰失戀的時候一個樣。

鮑冰等她哭完了,給她遞紙巾。章歡歡用紙蓋住鼻子,兩只手放在鼻子兩邊,用力一擤,發出很大一聲,擤出一大堆鼻涕。

笑的時候,哭的時候,人還是活的,哭完了,就像死了,什麽表情都沒了,就那麽安靜地靠在沙發上,眼睛看着虛空的方向,聲音毫無起伏:“鮑冰你知道為什麽有些人會笑着笑着就哭了嗎?我以前也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不是因為真的好笑,而是想哭,所以大聲地笑。”

“嗯,我不知道。”鮑冰不知道,她從來不在人前哭,所以也不需要假裝大笑。

“我見到他了。”章歡歡說。

“誰?”

“他。”

章歡歡口中的“他”只有一個人,那個讓她受盡委屈,生理心理都飽受摧殘的渣男,也就是她的初戀。初戀初戀,又是初戀,初戀就那麽難忘?陳惠因為初戀結婚打定主意單身一輩子,楊裕的初戀可憐巴巴的上趕着說那些話,現在章歡歡也這樣,還是為了個渣男。

“你知道他說什麽嗎?他問我,這是第幾個。鮑冰,你知道這是第幾個嗎?第四個!我流了三個孩子,全他媽是他的!”

“哦,所以呢?”鮑冰冷冷地看着她。

“所以?”章歡歡迷惑起來,搖搖頭,“沒有所以。”

“歡歡。”鮑冰輕輕叫她,盯着她的眼睛,“我們一起去死吧。”

章歡歡也盯着她,過了會兒就笑了:“神經啊,我才不去死呢,我還要生寶寶,把他撫養長大,做個辣媽。”

鮑冰也笑了:“那好吧,那我一個人去了。”她拍拍屁股,真走了出去。

章歡歡張大嘴,暈了,連忙給李致使眼色:“幹什麽呢,追啊!”

李致追出去,鮑冰還沒走,像是迷路了一樣站在門口。看見李致後,她對他笑:“你出來幹什麽啊?”

李致也對她笑:“找你。”

“找我幹什麽?”鮑冰繼續笑。

“你去哪兒?”

“我去死啊。”

“那我送你啊。”

“你送我去死啊?”

“對啊。”李致按了下手中的車鑰匙,車子亮了一下。

鮑冰就笑着上了車,到了車上,乖乖系好安全帶。李致笑她:“都要死了還系安全帶。”

鮑冰盯着他:“李致,我們私奔吧。”

李致點頭:“好啊。”

鮑冰說:“你不問我去哪兒。”

李致說:“都可以。”

鮑冰問:“那你酒吧怎麽辦?”

李致說:“有歡歡呢。”

鮑冰往酒吧門口看了一眼,無語:“歡歡會把它搞倒閉的。”

“沒事,再開呗。”

“你這是做小三。”

“和你在一塊兒管他小三小四。”

鮑冰咯咯笑,然後又問:“那你房子怎麽辦啊?我們可不回來了。”

“哪兒那麽多怎麽辦啊,走了再說。”李致不搭理她了,發動車子踩油門。

鮑冰看着他的側臉,笑起來。這個世界上,只有李致懂她。也只有李致可以抛下一切跟她走。他們是一樣的人。

李致把車開到十幾公裏外的火車站,停在停車場,和鮑冰一起下了車。鮑冰走在前面,李致跟在後面,兩人兩手空空,走進售票廳排隊。李致從錢包裏拿出身份證遞給鮑冰,鮑冰很自然地接了。

其實她可以在手機上訂票,但這樣排隊買票很有一種出走的感覺,像拍電影。還有很多群演,拎着行李排着隊,一雙雙眼睛空洞麻木,腳步機械,一步一步往前挪。

輪到鮑冰時,她遞出自己的身份證:“你好,一張到上海的高鐵,最近的。”

拿到票,李致收回自己的身份證,看這鮑冰:“不是說要私奔?浪費感情。”

“嗯,今天不行,改天吧。”鮑冰看看手中火車票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甩了甩,收進褲袋,跟李致說,“你回去吧。”

“到了給我打電話啊。”李致也不強求。

“好的。”

鮑冰一個人去了候車室,李致看着她進去的,他知道她這時候不想人跟,他無條件縱容她。而且他還知道,這死丫頭到了絕對不會給他打電話。她從來都是這樣,任性、自我,但他就是喜歡。他只要知道她不會丢,會回來就行了。

三個小時後,李致給鮑冰打電話:“到了嗎?”

“到了。”那邊聲音聽起來有點吵。

“哪兒呢?”

“酒店。”

“開視頻。”鬼才信。

視頻裏,鮑冰果然不在酒店,她似乎是坐在地上,後面是牆,露出廣告牌的一小塊。

“四周我看看。”

手機朝外面轉了一圈,屏幕上都是行人。就知道她沒這麽聽話!“哪兒呢?”

“地下通道。”

“在那兒幹嘛?”

“讨飯,錢全買票了。”

“取錢去,沒錢我給你打。”

“不去,懶。”

鮑冰關了視頻,還把手機給關了,在地下通道坐了一夜,還真有人給了她點錢,雖然不多。天亮了,她拍拍屁股起來,用路人給的錢買了一個燒餅,邊啃邊在街上瞎晃。

鮑冰自己也不知道來上海幹嘛,其實應該去更遠的地方,比如西藏啊什麽的,還顯得特有逼格。可是她怕自己身體不行,萬一生了病沒人管一個人死那兒就不好了。還是在大城市比較靠譜。

路過一家餐館,門口貼着招聘廣告,不過還沒開門。鮑冰就坐在外面等,等了幾個小時,人來了,她就說:“老板,我應聘。”

穿上服務員的制服,站在門口迎送客人:“歡迎光臨,請問幾位?”“謝謝光臨,您請慢走。”

下午休息的時候,鮑冰開機給她媽打了個電話,興致昂揚:“媽,我找着工作了,在上海呢,當服務員。”沒等她媽開口罵人,她啪一下就按掉了電話,繼續關機。

鮑母氣了會兒也就不管她了,知女莫若母,知道不聽話的女兒還知道打個電話來保平安,心裏就平衡多了。可有人不知道,都要瘋了。

楊裕打不通鮑冰電話,一直關機狀态,回兩人租的房子裏找也沒看見人,行李都還在,沒什麽異樣,可就是找不見人。鮑冰從來不關機的,這很反常。

沒辦法,楊裕硬着頭發去敲鮑冰家的門,出來開門的是她媽媽,楊裕也不好意思自我介紹,直接問了:“阿姨,那個,我想問一下鮑冰在嗎?”

鮑母冷淡地說:“不在,去上海了。”

楊裕大驚:“去上海幹什麽?阿姨你有地址嗎?”

“沒有,我不知道,你打電話問她吧。”

楊裕手足無措。昨天說回家,今天就去上海了,也沒給他打個電話,還關機,怎麽回事?是他做錯了什麽嗎?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雖然知道鮑冰去了上海,可是上海那麽大,要是聯系不上根本就找不到,楊裕想了想,就往李致的酒吧跑。

白天酒吧不開門,楊裕沒有李致電話,也不知道他住哪兒,只好在外面等。一直等到晚飯後,李致才姍姍來遲。楊裕沖上去抓着他問:“鮑冰去哪裏了?”

李致瞥他一眼,推開他去開門,十分不耐煩:“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41

楊裕失魂落魄,跟着進了酒吧,自言自語:“我找不到她了,她媽媽說她去上海了,別的都不知道,電話也打不通。”

楊裕和鮑冰在一起之後,李致一直看他不順眼,現在看他這副樣子,心裏別提多得意了。正牌男朋友都找不到的人,自己!前男友!可是清清楚楚呢!一開心,就哼起了歌,給楊裕調了杯酒,推過去:“給,剛想的新品,叫失戀。”

楊裕嘴巴一垮,快哭了,雙手捧着酒杯,一仰頭,全給喝了,完了幽幽地盯着李致看,李致眼睛一瞪,雙手護住自己的胸:“這麽看我幹什麽?可別愛上我啊!”

“你……真的不知道嗎?”

李致撇開視線,拿塊布去擦杯子:“不知道。”

楊裕的視線跟随李致的身影,他轉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看了半天,問道:“鮑冰不見了,你不擔心嗎?”

李致摸摸鼻子,沒吭聲。

“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會突然跑掉嗎?”楊裕垂下頭,想啊想,想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鮑冰不高興的事,可滿腦子都是鮑冰不見了,沒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其實楊裕一直都明白,在這段感情裏,他是十分被動的。鮑冰的心意,他一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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