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頭,是李致似笑非笑的臉
看不太懂,有時候覺得她挺喜歡他的,有時候又覺得她根本不在乎他。因此,他總是患得患失。
曾經有人說,他在愛情裏是屬于上貢型的,也就是說在兩方之間,他總是付出比較多的那一個,而且樂此不疲甘之如饴。這話說的不準确,應該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喜歡一個人,總是想要付出更多一些,對對方更好一些,對方越開心,他就越快樂。
這種屬性,好的時候是很好,可若對方給的反饋不夠,那麽,上貢的這一方,可能會非常失落。
現在楊裕就陷入了這種低潮期。他琢磨着,鮑冰會一聲不吭地突然跑掉,一個電話都不給他打,歸根結底是因為她沒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不在乎他會不會擔心,更甚者,或許壓根沒想到過他。這讓他十分挫敗。
李致看不得別人傷感,尤其楊裕這憂郁的小臉蛋看着跟拍文藝電影似的,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揉揉胳膊,他勸楊裕:“你別胡思亂想了,不是你的錯,寶……鮑冰她一向這樣的,不會去哪兒都跟你報告。”
李致本意是安慰,然而聽者有心,這話在楊裕聽來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楊裕心想:是啊,你多了解她啊,你知道她一向這樣,所以不擔心,知道她大概什麽時候會回來,知道她可能會因為哪些原因跑掉,知道是她自己的原因還是兩人的感情問題,因為了解,所以都知道,心中有數,所以從容不迫。而我呢,我什麽都不懂,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知道她對我到底有幾分喜歡,不知道她的很多事,所以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做錯什麽,生怕她不高興,生怕她就此離開。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鮑冰對自己喜歡不夠啊,所以才讓他這麽難以走近她的心。楊裕的腦子裏産生了一個消極的念頭:他和鮑冰,真的合适嗎?
李致說:“鮑冰她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別想着改變她。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把她還給我怎麽樣?”
楊裕聽得出來,李致這話雖然有私心,卻也有幾分真心。是啊,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去接受她的所有,而不是把她變成自己理想中的愛人。那麽,自己又能不能接受這樣的鮑冰呢?
人就是這樣,一旦消極的情緒侵入五髒肺腑,什麽事兒都往壞了想。而一旦有一點轉機,可能又馬上生龍活虎,把先前所有的懷疑都抛到九霄雲外。
楊裕差點就想放棄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楊裕的女朋友”,楊裕激動地說不出話,連通話鍵都忘了摁,從腦子尖兒到腳趾頭都在叫嚣着,她還是在意我的!
直到李致撇着嘴嫌棄地推他:“喂,不接就趕緊挂了。”
“挂你妹!”楊裕大眼睛一瞪,歡歡喜喜接起電話,聲音柔得快化出水來。
還敢瞪我!也不看看是誰大冬天把你放進來取暖!“滾滾滾,出去接,別煩我!”李致郁悶地把人推出去,差點就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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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裕。”
那邊鮑冰剛叫了一聲名字,楊裕就有些受不了,想哭,帶着厚重的鼻音應道:“嗯……”
“元旦快樂。”鮑冰輕輕說。
楊裕這才想起,再過幾個小時就是元旦了,一月一號,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臨。呆立在酒吧門外,陸陸續續有情侶經過他身邊進入酒吧。是了,小情侶們今天要在一起跨年的。可是他和鮑冰……隔着幾百公裏。
楊裕忽然心中一動:“你回來了嗎?”
可惜事實并沒有滿足他的期待,鮑冰說:“沒有,我在上海。”她話鋒一轉,玩笑道,“你又長大一歲了。”
楊裕沒有心情笑,擡腕看看表,現在是八點左右,如果……如果現在過去,說不定趕得上在零點之前見到面。
“地址發給我!快點!”
楊裕因為這一個想法興奮不已,他即将飛奔到心愛的姑娘面前,和她一起迎接新年,因此沒有多餘的心思擔心鮑冰願不願意發地址給他。好在,鮑冰應下了。
收起手機,楊裕火速回到兩人的出租屋,收拾幾件衣物就飛車去上海。他甚至忘了,自己在李致那兒喝了一點兒酒。他感覺自己非常清醒!大腦很亢奮!鮑冰發來定位,他進入地圖導航後就全速往她那兒趕。
這時候,原先想的那些問題都不重要了!鮑冰到底愛不愛他,在不在乎他,他們之間合不合适,這些都不是問題!現在,他只想馬上見到她,擁她入懷,然後告訴她,新的一年,會更好!
***
其實最近一年,鮑冰的壓力一直很大,她幾乎沒怎麽和別人說過,因為這事兒,除了自己,任何人都無法給她答案。
大概每個小學生都曾被老師布置一篇作文,講自己長大以後想要做什麽。鮑冰不知道別的小朋友寫出來的是真是假,反正她自己是假的。她從小就很會應付學業,作文布置下來,她不會真的去想自己以後要幹什麽,而是思考哪種職業比較好寫。做警察,鋤強扶弱,表達自己的正義感;做老師,辛勤的園丁,可以順便拍拍老師們的馬屁……純粹的應試思維。
高考填志願,畢業找工作,其實鮑冰都沒有很好地想過自己想要幹什麽,或者說,想不出來,沒有頭緒。從小,她活得特別随便,爸媽也很随便地教育着,說好聽點叫放養,給孩子空間,但直白講,是根本沒有給孩子任何一點有建設性地指導。
直到工作幾年後,鮑冰發現自己可以說是一事無成,工作得不開心,也賺不到什麽錢,更學不到什麽東西,渾渾噩噩的,并且一直被中年人群灌輸無聊的人生觀,于是,她想要擺脫。
辭職很容易。在一些人眼裏需要勇氣放棄安穩的事,在鮑冰這兒都不是事兒,她更在意的是接下去該怎麽辦。
在別人看來,可能她是個很潇灑的人,想辭職辭職,想出去玩出去玩,可誰又知道她心裏有多煎熬呢。事情拖得越久,挫敗感越重,迷茫又無力,掙紮卻無法擺脫,這種情緒無處安放,也無法和別人言語。
她有時候真羨慕楊裕。他是那種很簡單的人,只想要一個金飯碗,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家庭,一個簡單的人生。他有一次問過她,打算做什麽,問她要不要試着考公務員。鮑冰想都沒怎麽想就把話題轉開了,那并不是她要的生活。
這種迷茫和焦慮在心裏積壓到一定程度,在父母的幾句話下就爆發了。不是對父母有多少不滿,而是對自己不滿,因此憤憤地離開了,想要走得遠遠的,靜靜地一個人想一想。
做服務員的體驗很新奇。一開始是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一天到晚,吃飯也不準時,得過了飯點才能吃,腿站得很酸。服務客人的時候,有的客人脾氣不好,心裏就會不舒服,心想自己可不是真要在這幹一輩子服務員,老娘可是應該高貴地坐在那兒點餐的人,然而轉念一想,服務員又怎麽了,職業不分貴賤。
雖然腦子裏還不是很有頭緒,但積壓在心裏的情緒慢慢地從縫隙裏釋放了一些,感覺不是那麽悶了。于是上廁所放了一泡水後,鮑冰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男朋友,而馬上,就是元旦了,她自己跑出來還沒跟對方交代過。
電話裏感覺楊裕都快哭了,鮑冰有點內疚。以前她跟李致在一起,也有這樣的時候,但他懂她的任性,也包容他,他慣常用的是撒嬌裝委屈,然後兩人就其樂融融了。可楊裕是真委屈,都帶了哭腔了,可憐兮兮的,鮑冰就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心狠了。
他想來,那就讓他來吧……冬天怪冷的,也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42
緊趕慢趕,心急火燎的楊裕總算在新年到來之前趕到鮑冰給他發的地方。他太着急了,連車都停歪了,還差點忘記鎖車門。
再過幾分鐘就是二十四點整了,楊裕滿心歡喜,想象着自己即将擁抱自己的女友,在新年到來的那一秒鐘親吻她的唇,而後道一聲“新年快樂”。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跨年,意義重大。之後,他們會一起過春節,一起過情人節,一起過很多很多的節日。
楊裕抱着這樣的心情推門進去。這是一家餐廳,大概因為跨年的關系延長了營業時間,此時兩個服務員跟他彎腰:“歡迎光臨,新年快樂。”
服務員站直身子,對着他微笑。楊裕只看着右邊那位,那是他的女朋友,鮑冰。
這情景跟想象的不一樣!楊裕懵了。接着,就聽見外面的廣場響起歡呼聲。零點了。
左邊的服務員用甜美的聲音問道:“先生請問幾位?”
楊裕愣了愣,才說道:“一位,謝謝。”
被引到小桌子坐下,楊裕才想起,想好的親吻錯過了,也沒有跟鮑冰說“新年快樂”。
引他過來的服務員遞過來菜單,楊裕充耳不聞,只将視線牢牢鎖住鮑冰,心裏有點委屈。自己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趕過來,她都不親自給點個餐。
然後鮑冰就掩嘴笑了一下,走過來對那位服務員說:“我來吧。”
鮑冰手裏拿着單子和筆,站在楊裕邊上,公事公辦地對他說道:“先生您點點什麽?我們今天有特制的跨年套餐您可以看下。”
楊裕也不看菜單,就盯着鮑冰問:“雙人份的嗎?”
鮑冰說:“有單人份的,也有情侶套餐。”
楊裕頓時眼睛一亮:“那要情侶套餐!”
鮑冰繼續用服務員的标準微笑提醒:“雙人份您一個人可能會吃不完。”
楊裕堅持:“就要情侶套餐。”
“好的您稍等。”
之後,鮑冰捧着托盤親自将套餐裏的東西一一端上桌,同時小聲對楊裕說道:“我還要過兩三個小時下班,你慢慢吃。”
轉身離開的時候被楊裕拉了一下,回頭見他仰着頭問:“餓不餓?你吃一點兒。”
鮑冰裝作是聆聽客人要求的樣子,小聲道:“上班呢,你吃吧。”
“那喝一口。”楊裕把其中一杯果汁推過來。
鮑冰回頭看看,見沒同事經過,楊裕的位置又剛好在窗邊,她就站到他對面,背對身後的客人,彎腰迅速在吸管上吸了一口,而後飛快轉開。
楊裕這才滿足地笑起來,将鮑冰喝過的那杯果汁合在掌中,低頭從吸管裏啜了一口。
真甜。
不是第一次看鮑冰忙忙碌碌地服務客人。以前在李致的酒吧裏也是這樣,但又很不一樣。那個醉酒的夜晚之後,鮑冰和李致在一起了,她成了別人的女朋友,而自己卻對她上了心,于是偷偷地看,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馬腳。
而現在不一樣,在陌生的餐廳裏,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她,一邊看一邊吃她端上來的食物,可以在老板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喂她一口吃的。
除了相熟的朋友,鮑冰待人一向冷淡,但服務客人時的她是溫和的,微笑的,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楊裕喜歡這樣的她。
高冷的姑娘看起來有故事,吸引人的目光,溫和的姑娘則給人留下的力量。
就這麽看着,怎麽也看不厭倦,也不困,時間很快過去,餐廳裏只剩下楊裕一個客人。鮑冰換下制服,伸出一只手給他:“走吧。”
楊裕迅速抓住,握緊,肩并肩走出去。另一個服務員妹子見了就調侃:“我說怎麽不要我點餐呢,原來是男朋友啊。”
楊裕友好地對妹子笑,對方又問:“帥哥,你家裏還有兄弟嗎?介紹給我怎麽樣?”
鮑冰在邊上翻了個大白眼。要問也問她啊,雖然也剛認識,但好歹一起工作了一整天了,問她男人是什麽意思?真夠自來熟的。
楊裕搖搖頭,說了句“沒有”就牽着鮑冰走。他特別滿足,偏頭在鮑冰面頰上親了一下,早把鮑冰一聲不吭跑出來連個電話也沒給他的事抛到九霄雲外了。
“吃醋了?”
鮑冰輕哼一聲。
兩人去附近賓館開了間房。鮑冰昨晚,不,應該說前天晚上幾乎沒睡,又一直上班到這個點,放松下來後睡意就襲上來。她癱到床上,一閉眼就睡着了,卻很快被楊裕拉起來洗澡。坐進浴缸裏,閉着眼睛不想動作,随便他洗。楊裕也是體貼,沒有碰她,洗完澡就把她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從背後抱着她,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
鮑冰閉着眼迷迷瞪瞪地對他說:“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不然我就睡着了。”
“嗯,你為什麽……”楊裕發現自己問不出來了。為什麽跑來上海?發生什麽事了嗎?為什麽不告訴他?為什麽在餐廳做服務員?問題很多,哪一個都不能理解。楊裕忽然有些害怕,他似乎并不了解自己懷裏的這個女人。
如果是李致,他會明白嗎?
楊裕想起李致說的話。他說:“別想着改變她。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把她還給我怎麽樣?”別想着改變,那是不是也不應該問她這麽多,好像在指責她的感覺。所以,他連一句“以後有事能不能告訴我”也說不出口了。
見面的歡喜漸漸散去,只留下無奈和惆悵。人就在自己懷裏擁着,卻感覺離得很遠很遠。
鮑冰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說:“餐廳裏跑了一個服務員,我答應老板做到年底。白天也挺忙的,你待不住就早點回去吧。”
“哦。”好歹告知了回去的時間,楊裕這樣安慰自己。
楊裕在上海待了兩天,白天不好意思一直在餐廳坐着,就漫無目的出去晃悠,飯點前後幾個小時就到餐廳坐着,晚上和鮑冰一起回賓館。三號早上,他駕車回家。
車子在高速上跑,車窗大開,有一種飄起來的感覺。楊裕覺得自己和鮑冰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感覺,輕飄飄的,踩不到實地,不知道以後會怎樣,甚至不知道明天在哪裏。
一開始被這種新奇感吸引,真的在一起之後,反而漸漸開始無所适從。有時候想要和鮑冰好好聊一聊,但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到那份上。可是,他們的感情真的可能會好到那份上嗎?
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已。
越接觸,越無力。
***
鮑冰在餐廳的工作是分早晚班的,第一天剛好趕上跨年,才上了一整天,後來就要輕松一些。楊裕走後,她退掉賓館的房間,去找了家青年旅社住,一天只要二三十塊錢。雖然自己還有些存款,但總覺得如果天天住賓館,那上班就白上了。
事實證明,人還是需要工作的,無論是朝九晚五或是別的自由職業,總是要有一樣事情做,否則會跟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也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在忙碌的服務行業中,鮑冰浮躁的心慢慢地定了一點,不是那麽着急了。她想,總會找到一條适合自己的路的。
空閑的時候就去逛街,不是逛商場那種逛,就是在街上瞎走,一條街一條道,看看人,聽聽聲。
經過一家超市時,忽然被人叫住:“鮑冰?”回過頭,看見何茜挽着她男朋友的手,她男朋友拎着兩只超市的塑料袋。
鮑冰對她笑,身體卻沒動。
她知道何茜在上海,但沒想過找她,自己來這裏純粹是方便而已。她需要一段自己的時間來思考很多事情,遠離認識的人。
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就快過年了,是時候和朋友們恢複聯系了。
何茜放開男朋友的胳膊走過來,驚喜地問:“你怎麽在這裏?怎麽不來找我?”
“正準備去找呢。”鮑冰說。
何茜把她帶到自己的工作室,是在郊區的一片別墅群,租的房子,上面住人下面工作。鮑冰站在中間轉了一圈,感嘆:“真好看,不愧是搞裝修的。”
桌子好看,椅子好看,連牆都好看。鮑冰想,在這樣的環境裏工作,天天加班都樂意啊。
何茜的男朋友拎着袋子去廚房,鮑冰讓何茜帶自己參觀,全部看了一遍後都不想走了,拉着何茜嘆道:“你也太幸福了吧。”
鮑冰對她的工作室太喜歡了,沒注意到何茜笑得有些勉強。
何茜問她:“你現在幹嘛呢?上班了嗎?”
鮑冰坐在一條很有設計感的椅子上,垂着頭,腳尖在地板上蹭:“還是不知道幹什麽,你就好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啊!”何茜忽然叫了聲,“我記得你高考那會兒不是想報志願做這行嗎?結果沒填上第一志願。”
鮑冰一愣。是了,在曾經好幾年的時間裏,她一直想做這行來着,甚至在大學時期,看見同學傳在社交網上的圖紙都欣羨不已。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鮑冰笑笑,有些無奈,“沒辦法啊。”
“有什麽沒辦法的,你來我這,我帶你。”何茜說得認真。
“你說真的?”鮑冰一時繞不過彎來。
何茜點頭:“嗯,現在就可以來啊,上面還有空房,你随便住。”
是了是了,她怎麽就沒想到呢。以前何茜給人打工,沒話語權,她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即使想做這行人家公司可能也不要。但現在何茜自己幹了,一個願意帶,一個願意學,有什麽不可以的?
鮑冰的腦子裏劃過一句詩,原來這就叫作“柳暗花明又一村”。
☆、43
鮑冰和何茜說好了,年後過來跟着做學徒,絕對不怕苦不怕累。她遵守承諾在餐廳裏幹到年末,在除夕前一晚坐高鐵回家。
在上海的這段時間,鮑冰和楊裕沒有再見過面,通常是電話或微信聯系,也算感受了一把異地戀的感覺。
倒沒什麽特別想念。老實說,大多數時間裏鮑冰都沒有去想自己有男朋友這件事,反而十分期待年後和何茜在一起工作的景象。嗯,就是蠢蠢欲動。也就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感覺上來了,會有點想被男人擁抱。
鮑冰覺得自己是一特犯賤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怎麽想得到對方的好,分手後卻難過得要死。
回去前,好歹是給楊裕發了條消息,告知回去的時間。到站差不多六點,出來天已經黑了,鮑冰整整雙肩包的帶子,走出出站口,正要往出租車停靠點去,結果被人一把抓住包,被往後扯了一下。随即人已旋過身,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
兩具身體間的空氣被擠出去,不再感到涼意。鮑冰回抱他。可楊裕抱得太久了,半天不動,鮑冰動彈不得,笑道:“怎麽了啊?”
他這才低低地咕哝一聲:“想你了。”
鮑冰頓覺暖意,只是不擅長說肉麻的話,于是在楊裕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說:“我們去吃飯吧,餓了。”
楊裕這才放開她,把她背上的包放下來自己背上,并将她的手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
楊裕在兩人的出租屋裏做了一桌子菜溫着,端出來的時候鮑冰吓了一大跳。這色、這香……拿筷子嘗一口,哇,手藝太好了吧!楊裕以前沒這麽厲害呀。
“買的?”鮑冰擡頭問道。
“我做的,好吃嗎?”楊裕一臉期待。
“好吃,你是不是跟什麽厲害的廚師拜師了啊,這都趕上專業的了。”
楊裕笑而不語。
分開的這段時間,楊裕不是不想去找鮑冰,可是每每想起她讓他回去的樣子,總覺得自己在她心裏分量還太輕。那麽自己要怎麽做才行呢?
于是楊裕開始非常勤快地學做菜,跟親媽學,跟菜譜學,出去外面吃飯都忍不住想偷師。其實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只是覺得有一件事可以做,心裏就會安定一些。
見鮑冰吃得高興,楊裕也就開心了。
只是即将過年,做小輩的不可能一直住在外面,還是得回家的。鮑冰吃完就開始收拾行李,打算今晚就住回家去,楊裕也沒有時間惆悵,他的電話被母親打了一遍又一遍,催他回家。
經歷過個把月的分別,現在各自回家也顯得很有分離氣氛,雖然兩個人的家離得并不遠。抱在一起狠狠地親了一番,兩人才分開,各自回家去。
鮑冰回家時故意乒乒乓乓弄大動靜,而她父母只是一句“回來了”就完了,至于她這陣在外面幹些什麽,他們似乎一點都不想知道。
唉,都要過年了,家裏還是冷冷清清的感覺。
到了除夕夜,父母在家做了飯,比往常稍微豐盛些,請住在樓下的爺爺奶奶上來一起吃。鮑冰很快就吃完了,坐客廳看電視。
感覺過年也沒什麽年味,要走的親戚少,兩三天也就走完了。
看了會兒電視覺得無聊,鮑冰躲回房間給楊裕打電話:“幹嘛呢?”
“吃年夜飯啊,你吃了嗎?”楊裕那頭聽起來很熱鬧,有長輩的說話聲,有小孩的嬉鬧聲。
“吃了,那你吃吧,我挂了。”鮑冰盤腿坐在椅子上,垂着腦袋。
“等一下。”楊裕喊了一聲,然後電話開始響起雜音,過了陣才恢複,聲音聽起來空曠了,似乎到了室外,只聽楊裕問道,“那個……晚點你有活動嗎?”
鮑冰擡起頭:“沒有啊,你有嗎?”
楊裕說:“以前都親戚在一起賭博,我不喜歡,那我晚點去找你吧?”
“行。”
挂掉電話,鮑冰總算開心了點。關鍵時候果然還是男朋友靠譜。之後接到李致求陪伴的電話,她很嘚瑟地拒絕了。現在跟她裝可憐,指不定轉頭就有多少場子等他跑呢。
夜深露重,外面的小情侶可不少。天氣那麽冷,一個個裹着棉衣牽着手在廣場放孔明燈,KTV包廂和賓館房間無疑是爆滿的,就連肯德基和麥當勞都擠滿了人。在外面兜了兩圈,鮑冰深覺自己浪漫不起了,于是和楊裕回了出租屋。
這時就顯出有落腳點的好來了,不至于想去開個房都開不到。兩人躲在被窩裏拿着平板靠在一起看電影,楊裕一只手摟着鮑冰的腰,看着看着手就不老實起來,鑽進衣服裏滑過來滑過去。
說實在的,都很久沒有在一塊了,他真的特想。鮑冰也是一樣。于是兩人很快滾作一團,房間溫度頓時上升好幾度。
男人的熱度在體內膨脹,空蕩的心便覺得被填滿幾分。在他猛烈進攻的時候,鮑冰就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從中尋找他對自己的愛意。末了,鮑冰情不自禁地擁抱他,以此來溫暖自己。
感受到被需要的楊裕膽子便大了一分,問了句一直想問沒問出口的話:“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話一出口,鮑冰的手就松了。楊裕心裏一緊。
鮑冰側躺着,腦袋使勁往脖子裏縮,幾乎變成一只鴕鳥:“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過完年,我會去何茜那裏工作,在上海。”
楊裕受傷地背過身去,不想說話。
他不是想幹涉她的人生,只是感覺自己根本沒在對方的規劃裏面,看起來他們就像沒什麽關系的兩個人,做什麽決定,她自己做好了,再通知他一聲。而他只能接受。
就是知道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從昨天到剛才一直不敢問。即使有了心理準備,親耳聽到依然難過地快窒息。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好像随時都會被抛棄。
現在是上海,以後呢?會不會她哧溜一聲就飛出國了?
那他呢?他要默默等待還是不顧一切追随她去?
楊裕想起陳惠,她和初戀男友不得已分在兩個距離不遠的城市,最終一個結婚一個不再相信愛情。他和鮑冰呢?他們明明有很多的選擇,可她選擇遠離他,還不帶商量的。
楊裕忍不住懷疑,自己還算是她的男朋友嗎?還是只是一個她施舍給他的稱呼,實際上只是床伴而已?他認為兩個建立親密關系的人,得到甜蜜和陪伴,自然也會失去一定程度的自由,比如在有些事上需要兩個人一起商量。他不願意她被束縛,盡量不約束她,可是她似乎一丁點都不在意他,完全我行我素呢!
楊裕快被氣死了!
鮑冰看着楊裕背對自己抖動着肩膀,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怎麽說呢,她确實是一直很自我沒錯,以往李致慣着她,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但不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楊裕和李致是不一樣的,他想要的,自己可能需要改變很多才能滿足,可是,那很難,她不是很願意改。但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好,覺得愧對楊裕了。而解釋和安慰都是無力的,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幾次張嘴,最終只吐出“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可是我無法做出承諾。
對不起,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适。
對不起,不該招惹你。
鮑冰忍不住唾棄自己。在內心深處,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活該沒人愛的,她不配。她那麽自私,不懂愛人,也不懂遷就,不懂怎樣經營一段親密關系,或者說,是不願。不願付出,卻妄想得到很多很多的愛,得到了,承受不住,得不到,又孤獨無比。
她想說,算了吧,還是分開吧,不能再糟蹋他了。可是說不出口。她舍不得這份感情,這份溫暖,她讨厭失去。
果然還是個壞女人啊。
楊裕一直背對着鮑冰,姿勢僵硬,幾乎沒有動過,也不知道睡着了沒有。而鮑冰盯着他的背看了半宿,到很晚才昏昏睡去。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被環着,鮑冰一時間忘了昨晚的事,還道是尋常的一個早上,接着猛地想起,頓時清醒,擡起身子去看楊裕的臉。
他還在睡,但有醒來的跡象。她一直看着,等他醒來。楊裕睜開眼睛,兩人面面相觑。就那麽相互看了一會兒,楊裕動動身子,貼近她,将她緊緊抱在懷裏,半晌,低低說道:“年後,我跟你去。”
楊裕也是很晚才睡着,哪裏睡得着呢。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絕對自己讓步。雖然鮑冰沒有跟他解釋,但他想她可能真的很看重新的工作,而他在這邊只是開了一家水果店,公務員也還沒有考上,出去還是沒什麽負擔的。
難就難在,他去那邊要做什麽好呢?
一直以來,他對未來都沒有想太多,因為原來的想法很簡單,也符合父母的期待,就是考個公務員,找個互相喜歡的人,養一個孩子,歲月靜好。
但遇上鮑冰,一切都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渣作者終于更新了,不要太感動!
☆、44
春節過後,鮑冰跟着何茜一起去了上海,在租的別墅裏,她擁有了一間自己的房間,鋪上新的床單,套上新的床套,開始新的生活。
楊裕并沒有一起過去,他需要一段時間處理好水果店的事,以及說服自己的父母。楊裕的父母跟鮑冰的父母可不一樣,去別的城市發展對他們家來說無疑是一個炸彈般的消息,把家裏炸開了鍋。
楊父話不多,兩個字:不孝!說完就出門遛彎去了,把戰場留給自己老伴。楊母一會兒罵一會兒哭一會兒哄,一會兒又怪自己沒早點管好兒子,總之是,不同意!
楊裕站在客廳中央,撿起楊母從沙發丢到他腳邊的抱枕,拍了拍,抱在懷裏,無語地看着他老媽說:“之前你嫌棄她沒工作,現在人家都找到工作了又不行,到底想怎樣啊我的媽?”
“當然不行!她都要把你拐到外面去了我這當媽的能同意?我可就你一個兒子!”楊母鼓着眼睛氣嘟嘟的。
“又不是不回來,上海那麽近我随時可以回來看你們啊,而且鮑冰也不一定一直在那兒,發展得好了可以回來自己開工作室啊。”
“那你呢?”
“我?我當然也會回來啊。”楊裕見母親緩和了些就坐到她邊上,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親親熱熱地說,“媽你別擔心,我肯定給你們養老。”
楊母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楊裕腦門上,用力一戳:“兒子你傻嗎?你給我說說,你過去準備怎麽養活自己?房租,水電費,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樣不要錢?就算你在那邊找到工作了,回來後怎麽辦?又從頭再來?這些你都想過了?”
楊裕愣了兩秒,輕輕“嗯”了聲,十分心虛。知子莫如母,的确,這事兒別的問題都不大,就自己的人生規劃是最大的問題。以往總覺得人生就是這樣的,大方向上還算順遂,無非是多遭遇幾個小的不如意。他們這一代人很幸福,從小沒吃什麽苦,長大了父母也不求什麽,日子過得安安穩穩。偶爾會想是不是□□逸了,可是人來到這個世上為了什麽?有安逸的生活為什麽不過?非要折騰自己才行嗎?
楊母說的話很現實。如果為了鮑冰改變自己的人生計劃,那未來怎麽發展自己楊裕是沒譜的。
“這樣吧,”楊母坐正身子,說道,“你答應我繼續考咱們這的公務員,我就讓你去。考不上就罷了,考上了就回來,至于她回不回來我不管。”
這實在是一個不算條件的條件,考中是沒譜的,但考不中,只要自己願意,肯定是考不中。可以說這是把選擇權交給了楊裕自己。但楊裕還是認認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