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3)
買想吃的沒有不許的,樂得如出籠的鳥兒,撒歡似的這裏看看那裏瞧瞧。
此刻,她便心滿意足地坐在百味齋的包廂內,左一塊千層糕右一塊杏仁酪地直往嘴裏塞。
陸修琰一面為她添上茶水,一面柔聲勸道:“慢些吃,小心噎着。”
秦若蕖滿足得眼睛都眯成了彎彎的一道,望着含笑坐在一邊的陸修琰感嘆道:“陸修琰,你真好!”
什麽都依着她,什麽都順着她,确是再好不過了。
陸修琰微微一笑,擡手用帕子為她拭了拭嘴角,動作自然得好像已經做了無數回。
“可飽了?”
“飽了飽了,只是酒肉小和尚沒來,我想給他買些回去。”
“我已經讓人準備了。”耍了些小手段不讓小家夥跟來,總得給他些好處。
結了賬,一手提着給無色的各類糕點,一手護着秦若蕖,陸修琰全部注意力都系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察覺樓梯的另一邊,有一雙妒恨的眼睛正望過來。
常嫣死死地絞着帕子,落到被陸修琰護着的秦若蕖身上的目光,帶着濃烈得化不開的怨毒。
岳梁廟會,她幾次三番欲邀約端王,可連他的人影都見不着,哪怕是拜托了父親,只連父親都難見他一面。
哪想到今日竟在此見到許久不見的身影,不僅如此,還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陪着一個遠不如自己的女子。
那呵護的動作,專注的眼神,落到她的眼裏,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在淩遲着她的心。
她愛慕多年如神袛般的男子,她努力多年事事要求完美,只求有朝一日能站于他的身側,與他攜手白頭的良人,如今卻對別的女子關懷備至。
她緊緊地咬着牙關,身子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着。一直到那兩人身影再看不到,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冰冷地對身側的侍琴道:“讓人動手吧,我不希望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秦若蕖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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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那日暗示過她,見她一連半月有餘都安安份份地呆在家中,她便以為她是知難而退了,哪想到對方竟如此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眼看只差那麽一道聖旨便能實現多年心願,她絕不允許自己功虧一篑,更不允許這樣一個不知所謂的女子伴在他身邊。
“怎麽了?可是還有想買的?”見秦若蕖不時回頭張望,陸修琰不解,低聲問。
“沒、沒有。”秦若蕖撓撓耳根,總覺得身後似是有道很不舒服的視線在盯着自己,可一回頭,卻又什麽也沒發現。
陸修琰皺皺濃眉,沒有錯過她臉上的倦色,逛了這般久,也确是累了。
“讓一讓,讓一讓,麻煩讓一讓。”突然,一名挑着擔子的中年漢子從前方艱難地擠過來,眼看着扁擔就要撞到正東張西望的秦若蕖,陸修琰連忙踏出一步,長臂一伸,環住她的腰肢,将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秦若蕖只覺後背撞入一個厚實的胸膛,腰亦被人緊緊箍住,她愣愣地低下頭,望着腰間那只大手,久久不作聲。
直到帶着她到了安全之處,陸修琰才有些不舍地松開她,乍一見她紅撲撲的臉蛋,心猛地一跳,不由生出幾分期待來。
這丫頭,莫非要開竅了?
下一刻,秦若蕖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眼眸晶亮,芙飛雙頰,愈發看得他心跳加速。
“陸修琰,你就跟我爹爹一樣……”
跟爹爹一樣跟爹爹一樣……
陸修琰臉上帶着期待的笑容一下子便裂開了。少頃,他努力深呼吸幾下,仍抵不住磨着牙道:“我就那般老,老得只能當你爹爹?”
這丫頭,着實可恨!他哪裏像秦季勳了?哪裏像是當爹的了?就算是真當了爹,也生不出這般大的女兒!
秦若蕖雖性子迷糊,可亦能看得出他臉色不善,嗫嚅着再不敢多話。
陸修琰瞪了她一陣,終于挫敗地在她額上一彈,恨恨地道:“你就氣我吧!”
秦若蕖慣會識時務,知道他不是真的惱了自己,連忙邁着腿跟上他。
“你摟着我的時候,就跟爹爹當年抱着我一樣,讓人很安心。”走出一段距離,她扯着他的袖口,有些害羞,有些懷念地小聲道。
陸修琰腳步一頓,對上她如含着兩汪春水的一雙明眸,明亮得仿佛黑夜裏的啓明星,直直照入他的心房。
他驀地低笑出聲,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這次真的遇到克星了,眼前這人,只輕輕的一句話便能輕易挑動他的情緒。
比如此時,明明方才還有些憋悶的心情,如今卻像是吹入了三月春風。
秦若蕖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引得他這般笑了起來。
陸修琰止住笑聲,見她努力睜着眼睛望着自己,臉頰暈着海棠,丹唇微微噘着,煞是動人。
他按捺不住心動,忽地伸出手去,将那只軟軟嫩嫩的小手包入掌中,眼神目視前方,啞聲道:“回去吧!”
“哦。”秦若蕖呆呆地被他牽着走出一段距離,忍不住輕聲提醒,“陸修琰,你抓的是我的手。”
“嗯。”
就這樣?
見他一本正經面不改色,仿佛這是最正常不過了。她想了想,也相當淡定地輕咳一聲道:“那咱們就回去吧!”
陸修琰笑睇了她一眼,心軟得一塌糊塗,這個少根筋的傻姑娘!
照樣是親眼看着她被青玉迎了進門,他才放心離開。
回到萬華寺,先是将帶回來的各式糕點送到無色房裏,得到了小家夥大聲響亮的道謝,看着他吃得嘴巴鼓鼓,津津有味,陸修琰不禁感嘆。
果然人以群分,這兩個對吃相當執着的,莫怪能湊到一塊去。
走進廂房,見長英神色遲疑,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理會,徑自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嗓子。
“王爺今日可是去逛廟會了?”
“嗯。”陸修琰并沒有瞞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瞞的。
“可是、可是與秦姑娘一起?”長英試探着又問。
“是。”
長英張了張嘴,好半天方道:“那、那常家小姐……”
“長英。”陸修琰放下茶盞,打斷他的話,“本王此生只招惹過一個女子,那便是秦若蕖。至于旁人,與本王又有何相幹?”
長英愣了片刻:“可是皇上與皇後娘娘那裏……”
陸修琰拂拂袍角道:“本王離京前曾答應皇兄,回京之後便會定下王妃人選,如今,本王亦是這般打算,從未曾更改。”
只不過人選不是那三人之一罷了。
“難道王爺是想迎娶秦姑娘為正妃?”長英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可?”
“她的身份,太妃娘娘必不會答應的,便是皇上亦未必應允。”皇上不會追究秦家,可不代表着他會接受秦家女為親王妃。
周氏被休後亡,康太妃及周府雖不能大張旗鼓地追究,但對秦府必是恨極惱極的。皇上确是疼愛弟弟,可有些時候亦會顧慮生母的想法,況且那秦若蕖又無過人之處,性情還甚是古怪,怎及得上京中名門千金?便是進府為庶妃亦是千難萬難,更何況是正妃。
陸修琰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桌面,長英提及的這些,亦正是他的顧慮。他倒是不怕宮中阻撓,只是擔心一向疼愛妹妹的秦澤苡,未必願意讓自己的寶貝妹妹陷入那等境地。
沒有穩固的後方,他又怎麽放手去争取他們的未來?
長英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對秦若蕖沒有偏見,可是,卻不認為她配得上自家王爺,尤其是她還有那樣極端的兩種性子。
***
這日,秦若蕖帶着當初承諾給無色做的荷包出了家門,剛穿過一方竹林,忽聽身後有人在喚自己。
“四姑娘。”
她回身一望,認出是陸修琰身邊那位名喚長英的侍衛。
微微行了禮,便聽對方恍若不經意地道:“好不容易到岳梁一回,沒想到快要離開時才正式與姑娘見面。”
秦若蕖呆了呆:“離開,你們要離開了麽?”
長英點點頭:“那是自然,我與王爺離京多時,也是時候回去了。若姑娘來日空閑,不如到京城一游,說不定還能讨杯王爺的迎親喜酒吃。”
秦若蕖徹底愣住了,整個人呆呆地站着,連長英什麽時候走了也不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着頭難過地喃喃自語:“陸修琰要成親了麽?可是、可是……”
他說過的呀,說過不會如待她這般待別的姑娘……還是說,他待別的姑娘比待她更好?
眼淚在眶裏不停地滾動,可偏偏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理會水霧朦胧的視線,擡着腳便走。
不知走了多久,待她回過神時,已處身于陌生的地方。
呼呼的山風刮着,直刮得樹木枝搖葉動,她正要邁步,卻在看到深不見底的懸崖時停了下來。
好險,再傻乎乎地往前走便要掉下去了。
她有些慶幸地拍拍胸口,正欲轉身離開,突然後背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狠狠一推,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便被推向懸崖,直直地掉了下去……
47|
急速墜落數丈,身體便重重撞上崖壁探出來的老樹,她趁機死死地抓住粗壯的樹丫,成功地止住了墜勢,可整個人卻吊在了半空,樹更是被墜得搖搖晃晃,發出一陣陣吱吱呀呀的聲音。
秦若蕖吓得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眸光變得異常銳利。
她深深地呼吸幾下,猛然發力,用力朝小樹撞去,臨得近了,整個人一個飛撲,四肢牢牢地抱住了樹幹。
她用力地喘了幾口氣,擡頭望望崖頂,忽地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往崖壁挪過去。終于,她的手成功地抓住了崖壁處突出來的石頭,整個人貼住崖壁,借着凹凸不平的岩石,緩緩地往上爬。
突然,崖頂上忽現一名蒙着臉的黑衣男子,那男子雙手捧着一塊大石,眼神陰冷,慢慢地将手中石頭舉起,對準她的頭狠狠地砸了下來。
“秦若蕖”大驚失色,右手死死抓住尖石,身子貼着岩壁用力一轉,猛砸下來的大石擦身而過,她亦堪堪撿回一命,只是,左臂卻被急速砸落的大石擦傷,痛得她額冒冷汗。
只當她望向崖頂,已不見那黑衣男子,心中頓時大急,知道那人必是見一砸不中,又再去搬石頭了。
她再不及多想,咬緊牙關拼了命般直往上爬。
右腳踩着崖壁一塊大石,離崖頂不過一人距離,她深吸口氣,右腳陡然發力,整個人便淩躍而起,剎那間,崖頂上的景像便映入眼簾,這當中,還有一名身形壯實、正抱着大石吃驚地望向她的黑衣男子。
她借勢在半空翻了個跟鬥,雙足便已落到了男子身後,不待那人回神,她猛地飛起一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他踹落懸崖。
為防那人似她這般再爬上來,她快步奔向崖邊,直到确認那人确是掉了下去,這才雙腿一軟,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撐在地上的雙臂微微顫抖,眼中泛着劫後餘生的後怕淚光。
許久之後,她總算平複了下來,雙手撐着地面正要起身,突然被掉落崖邊的一個物件吸引了視線。她忙走過去将它撿了起來,發現是一塊腰牌。
将那腰牌仔細打量了一番,除了發現上面刻着一個‘壹’字外,再無其他。
她暗地沉思,莫非此人是大戶人家養的殺手?還是在刀口上過日子做人命生意的?這無底深淵,一旦掉落便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秦四娘交際簡單,從不與人結仇,又是何人竟要對她下此毒手?
她思前想後亦無定論,加之身上被樹枝、石頭磨擦導致的傷着實疼得厲害,衣裳更是被擦損不少,她想了想,幹脆便将腰牌塞進腰間,打算先回去再作處理。
***
不大卻整潔雅致的屋內,青玉在彎着身子疊着漿洗幹淨的衣裳,忽聽身後一陣異響,她猛地回身,驚見自家小姐一身狼狽地出現在眼前。
“小姐,你……”她急奔過去,卻在對上對方冷靜的眼眸時停了腳步。
“是我。”‘秦若蕖’淡淡地道,也不等她反應,徑自邁了進來。
青玉忙迎了上去,見她緩緩挽起衣袖,那觸目驚心的擦傷陡然出現,驚得她險些叫了出來。
“出什麽事了?為何竟會受了傷。”她連忙找出藥,又尋來清水和幹淨的棉巾、衣裳,侍候她換上幹淨的衣裳,又小心翼翼地清洗了傷口,敷上了藥,這才壓低聲音問。
‘秦若蕖’皺着眉,将方才的驚險一五一十地告知她,末了還不放心地問:“你可知道秦四娘可曾與什麽人結怨?”
青玉勉強壓下心中驚怒,搖頭道:“四小姐平日不是在家裏,便是與無色小師傅、端王一處,又或是到岳姑娘那裏,況且,以她的性子,從來只有旁人欺負她的份,她又怎可能會與人結怨?”
‘秦若蕖’沉默良久,冷笑道:“行兇之人已死,而秦四娘卻活着,幕後之人總會坐不住的,咱們什麽也不必做,對方自會尋上門來。”
她這一回能夠死裏逃生,最重要的原因是對方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武,也正是這一失策,方使得她最終挽回一命。
“還有,秦四娘若問起此事,便說是她不小心滑了下去,恰好你出門尋她,把她拉了上來。想必她也不會将遇險之事如實告訴岚姨,到時你從旁替她遮掩便可,務必不能讓岚姨起疑心。”頓了頓,她又叮囑道。
若是素岚得知秦四娘遇險獲救,自然便會想到她的身上,如今,她還不能讓她察覺自己的存在。
“此外,這些日務必不能讓秦四娘落單,不管她見了何人,你都得心中有數!”
“蕖小姐放心,我都明白。”青玉颔首,望了望那傷口,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秦若蕖’緩緩地放下衣袖,瞥了她一眼,淡漠無溫地道:“你也不必如此憤慨,這仇我必是要親手報的。”
有仇不報,絕非她的性子!
不提素岚歸來後發現她受了傷所掀起的一場風波,只說長英似真似假的說了那一番話後,回去對着陸修琰卻總有幾分心虛。
尤其是見主子因為接連數日見不得佳人後的牽挂失落,他就更不敢面對了。
陸修琰根本無暇顧及他,自那日廟會歸來後,一連數日,不論他挑了何種理由,慫恿無色去尋也好,自己裝模作樣路過秦宅也罷,均見不到秦若蕖的身影。
如此一來,他倒是愈發忐忑了,原以為那日兩人牽手而回後,感情便算是有了一大突破,哪想到如今竟然還不如當初,竟是連面都見不着了。
“小姐,王爺在前方路口的樹底下徘徊已久,你、你當真不去見他麽?”青玉遲疑着問。
秦若蕖低着頭一聲不吭,手指不停地絞着袖口。
他肯定是來跟她告別的,她才不會去。若是去了,他告了別就直接回京了。
青玉嘆了口氣,端王三番四次地來,岚姨早有所懷疑,再這般下去,她怕自己早晚瞞不過去了。
她想了想,半蹲在秦若蕖跟前,柔聲道:“閉門不見可不是待客之道,趁着岚姨不在,小姐不如見他一見?這大熱天的總這般在外頭也不是個辦法,萬一曬出個毛病來,豈不是小姐的罪過?”
秦若蕖咬着唇瓣仍是不發一言,可神色間已是有所松動。
青玉見狀,直接便将她拉了起來,推着她往後門走去。
“快去快回,岚姨過不了多久可就要回來了。”
秦若蕖被她推了出門,低着頭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動,還是一直留意這裏的陸修琰發現了她,眼神陡然一亮,足尖輕點,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掠到了她的跟前。
“若蕖……”
“哎呦!”
他伸手去拉她,卻在聽到對方的呼痛聲後當即白了臉,也顧不得許多,動作飛快卻不失溫柔地挽起她的袖子:“怎麽了?為何會受了傷?!”
白淨的手臂上是一道道滲着血絲的傷口,陸修琰又怒又痛。
秦若蕖抽回手,嘀咕道:“走路不小心滑倒了。”
“你……真是讓人半分也放心不下!”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左右看看發覺不是說話之處,他想了想,忽地伸出手去,抓着她的小手,牽着她行至不遠的小山後。
“因為要養傷,所以這些日都不肯見我?”望着只以個頭頂對着自己的姑娘,他嘆道。
秦若蕖腳尖劃着地面,蚊蚋般道:“……不是。”
“那為何不肯見我?”他追問。
秦若蕖飛快擡眸望了他一眼,半晌,別過臉去輕哼一聲,嗓音卻是難掩失落:“見了你,你就要走了,還不如不見。”
陸修琰不解:“走?我要走去何處?”
“回京啊!”秦若蕖想了想又飛快地補充,“就算我得空到京城去,你也不必請我吃迎新喜酒,我最讨厭吃酒了,最讨厭!”
最後三個字說得異常用力。
陸修琰怔住了,整個人愣愣地望着她,片刻,忽地低低地笑了起來,并且越笑越歡喜,越笑越響亮。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他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帶着明顯的喜悅與期待,嗓音極盡溫柔誘惑。
“是讨厭吃酒,還是讨厭吃我的迎親喜酒?”
秦若蕖眼圈頓時便紅了,這樣問,證明長英說的話是真的了?他果真是要走了,這一走,便是娶親了。
“都讨厭,你這個騙子,我再不理你了!”她跺了跺腳,用力去推他。
“真是個傻姑娘……”陸修琰不惱反喜,低嘆一聲,長臂一伸,輕柔地将她擁入懷中,側過頭在她發上印下淺淺的吻。
“我這輩子,只會請你吃交杯酒……”低啞卻充滿磁性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瞬間便讓她止了掙紮,亦紅了臉。
很好,起碼她懂得交杯酒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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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蕖羞得将臉蛋埋入他的懷中,本是放于身側的雙手緩緩擡起,輕輕地環住他健壯的腰,卻感覺對方身子似是一僵,随即抱着她的力度愈發的緊了。
臉蛋貼着他的胸膛,聽着裏頭一下又一下的有力心跳,嘴角帶着甜滋滋的笑容,她忍不住蹭了蹭,心裏是說不出的滿足。
和爹爹當年抱着她的感覺一樣,又好像有些不一樣,不過,她很肯定,不管哪一種,都一樣的令她心安,仿佛天地間再無任何東西能傷害到她一般。
兩人靜靜相擁,仿佛連空氣都透着甜蜜沁人心脾的芬芳,如斯醉人,那般美好。
良久……
“陸修琰。”懷中姑娘忽地喚他。
“嗯?”陸修琰親親她的額頭,溫柔地應了一聲。
“我肚子餓了。”
陸修琰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松開了她,見她撲閃着長長的眼睫,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終是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鼻子。
“當真是不解風情!”
“人家午膳都沒怎麽吃……”秦若蕖對着手指頭,委屈地辯解。
午膳都沒怎麽吃?陸修琰立即便心疼了,理智上知道應該将她送回家,可感情上卻不願意。
好不容易傻姑娘開竅了,會舍不得他,會主動抱他,他只恨不得與她時時一處,又怎舍得這般快便讓她離開。
想了想,他牽着她的手,柔聲道:“我去抓山雞烤給你吃可好?”
“真的?好啊!”秦若蕖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又哪會不好。
陸修琰微微一笑,緊緊地牽着她。
***
雙手托腮坐在一旁,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個正認真地給自己烤山雞的男子,秦若蕖越看越是歡喜。
怎麽就有這般好看,還待她這般好的人呢?
她的目光熱烈得仿佛能将人灼傷,陸修琰又豈會沒感覺,偶爾望回去,對上那雙迷蒙的眼眸,暈着紅霞的臉龐,他便覺得心裏暖意融融的。
嘴裏咬着烤得香噴噴的山雞肉,秦若蕖嚼了幾口,忽地想到了什麽,雞也不吃了,輕咬着唇瓣有些不安地望着他:“這、這是餞別宴麽?吃完了,你就要回京了麽?”
陸修琰倒沒想到她居然執着于此,只一時也無暇深究緣由,用帕子輕柔地拭了拭她嘴角的油漬,沉聲保證道:“不是。”
略頓,望入她眼底深處:“便是有朝一日我離開,那也是為了能讓我們将來長長久久一處。”
秦若蕖不解,但知道他不是現在便走,也算是松了口氣。下一刻,有些扭捏地問:“那、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能待別的姑娘比待我好?”
陸修琰又是一愣,随即綻開了喜悅的笑容,他捏着她的鼻子搖了搖,寵溺地道:“小姑娘倒也霸道。”
不待她再說,他意味深長地道:“若蕖,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秦若蕖抿抿嘴,明亮水潤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直望得他心中無限歡喜,卻忽地聽對方道:“陸修琰,你怎的會烤這般好吃的雞?教教我可好?”
他背過身去咳了起來。
看來,他得習慣他的姑娘跳躍的思維。
甜蜜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哪怕心中再不舍,可如今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他也只能将她送回家中。
回到萬華寺,正要吩咐長英倒茶,忽地想到方才秦若蕖那番關于離開與迎親喜酒的話,再聯想長英這幾日的異樣,他臉色一沉。
“是你跟若蕖說我将要回京娶親的?”
長英整個人僵了僵,望了望他冰冷的表情,終是老實地點了點頭:“是。”
陸修琰久久望着他,直望得他心底發毛,不安之感漸濃。
“王爺,屬下、屬下……”
“你該慶幸你此番意有所指之話引發了一個如本王所願的結果,否則……”陸修琰淡淡地道。
“長英,她是本王的底線,你若仍要追随本王,那便敬她如敬我。回京之後,你自去慎律堂領罰,本王希望,類似之事,今後再不要發生。”
長英臉色一白,眼神複雜,垂下頭低低地應了聲:“是。”
竟想不到,原來在王爺心中,那秦家姑娘已占了那般重要的地位。
卻說常嫣久等不到消息,追問了一遍又一遍,侍琴心中亦是焦急不已,可派出去之人就如那一去不複返的黃鶴,蹤跡全無。
“會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她遲疑地問。
“一個大男人,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搞不定?府裏還養他們做甚!”常嫣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侍琴不敢出聲。
“都好些天了,論理若得手了的話,那邊也該傳出點消息出來,沒理由還會這般平靜才是。”常嫣皺眉思忖。
秦若蕖好歹也是個小姐主子,就算兄長不在家,可她突然失蹤,下人也好,岳府也罷,都不可能什麽也不做,便是不報官,起碼也會派人四處尋找。
“侍琴,更衣,我要出去一趟。”她驀地起身,大聲吩咐道。
侍琴動作麻利地侍候她更衣梳妝。
此時的秦若蕖,正由青玉陪着去尋岳玲珑。
剛踏上書院石級,忽地見常嫣主仆從另一邊走來,她下意識便停下了腳步。而身邊的青玉則是心思一動。
“原、原來是秦姑娘,可、可真是巧了。”常嫣勉強壓下心中驚訝,強扯起一絲笑容招呼道。可是,她微微顫抖着的身子卻已出賣了她。
青玉冷冷地看着她,不錯過她每一分表情。這哪是巧遇,分明是刻意等着的,敢情以為她沒發現是吧?
眼神不經意一掃,對上侍琴臉上如見鬼的神情,心中更是明了。
看來蕖小姐說對了,幕後之人果然坐不定,找上門來了。
***
月光灑落窗邊女子身上,給她原本就冰冷的表情更添了幾分涼意。
‘秦若蕖’冷笑:“果然是她,我早該想到才是。既然是她,那便更好辦了,青玉,你過來了,咱們如此這般……”
兩人一陣耳語,良久,青玉臉上有幾分遲疑,可終是點頭道:“蕖小姐放心,青玉必不辱命!”
夜幕下的屋內,只有一句森冷的話語在回響——
“她要秦四娘死,我便要她生不如死!”
***
碧空澄澈,萬裏無雲,山林裏蟲鳴鳥語聲不絕于耳,蝶舞蜂飛,花兒迎風飄舞綻芬芳。
常嫣輕咬着唇瓣,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緊閉的門。
自那日遇到活生生的秦若蕖後,她已經接連數日寝食難安,更怕的是當日救下秦若蕖的果真是端王的人。
她迫切地想見陸修琰,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手救下了秦若蕖,更想知道他對自己是怎樣的看法。
可是,明明知道他就住在萬華寺內,可愣是連他的影子都尋不着。
無奈之下,她只能候在秦宅外頭,希望通過秦若蕖去見那個人。也許她潛意識裏也明白,哪怕她再怎麽有學識,再怎麽得帝後賞識,可在端王的心中,她是遠遠及不上秦若蕖有份量。
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想見他一面,還得通過別的女子方能尋到他的蹤跡。
果然,半個時辰不到,秦宅後門‘吱呀’一聲從裏頭打了開來,緊接着便見着一身桃紅衣裙,提着竹籃子的秦若蕖走了出來。
“陸修琰必是等急了,青玉,我走了。”秦若蕖一面往外走,一面胡亂道了句。
常嫣手中絹帕絞得更緊了。
陸修琰……王爺名諱她竟也宣諸于口,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親近到何等程度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掌握着距離率先跟了上去,侍琴自是寸步不離。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青玉方從屋裏邁了出來,冷笑一聲,随即關上後門,腳步一拐,從另一個方向快速離開。
常嫣牢牢地盯着前方那個桃紅身影,勉強壓着心中妒恨,咬着牙緊緊地跟着。行經一片片樹林,東拐西拐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見秦若蕖在前方拐彎處一轉,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她略頓了頓,随即快步跟上去。
只當她轉了彎,又快走了幾步,一下子便愣住了。原來她所在是一個分岔路口,一條路需往右轉,一條屬直行,可無論哪一條,均沒發現那個桃紅色的身影。
“小姐你看,她在前面。”侍琴忽地指着前方,她望過去,果然便見綠葉遮掩下,一個若隐若現的桃紅身影正在移動着。
她率先便加快腳步朝對方追去,追出十來步,突然一腳踏空,只聽得“轟隆”一聲塌陷聲及女子的慘叫聲,侍琴還來不及反應,便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小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飛揚的塵土當中。
“小姐!”她飛也似的跑過去,乍一看,當即便吓得臉色慘白。
原來常嫣竟是不小心掉到了陷阱裏,更禍不單行的是,陷阱裏還安置了捕獸夾,常嫣這一掉,右腳直接便踩入了夾子裏頭,鋒利的夾子死死地夾住她的腿,鮮血飛濺,竟像是要活生生夾斷一般,痛得她險些暈死過去。
遠處,綠樹野草遮掩之下,青玉緩緩穿回那件碧綠外裳,将身上的桃紅衣裙重又掩了回去,嘴角勾着一絲冷冷的笑容,身影随即一閃,很快便消失在青山綠翠當中。
卻說秦若蕖歡歡喜喜地抵達與陸修琰相約之處,見他背着手含笑望着自己,當即快步走過去,熟絡地扯着他的袖口,嬌憨道:“你來了,咱們去摘果子吧,摘回去給酒肉小和尚一個驚喜,這可是最後一批果子了,完了得明年才有。”
陸修琰順手接過她手中的籃子,牽着她的小手柔聲道:“好。”
秦若蕖有些害羞地低着頭,目光落在那只牽着自己的大掌,突然,她停下腳步,迎上他的視線問:“陸修琰,你是不是對我情根深種了?”
陸修琰一愣,竟想不到她會突然問起這般直白的問題,讓一向性格內斂的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定定地望入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見裏面清清楚楚地映出兩個小小的自己,心神一蕩,輕笑出聲。
“是,我對你情根深種了。”
話音剛落,便見對方笑得異常明媚燦爛,那明妍的笑容,堪比六月豔陽,險些融化他的心。
“陸修琰,你的審美真怪。”下一句話,卻讓他喉嚨一噎,幾乎一口氣提不上來。
他哭笑不得地在她額上一彈,笑罵道:“哪有人這般埋汰自己的!”
秦若蕖捂着額頭,卻是一點也不惱,樂滋滋地補充了一句:“幸好你的審美怪。”
她那樣狼狽,既不能美美地讓他當個英雄,又不能以才學觸動于他,更不能飄飄似仙讓他驚豔,可他依然對她情根深種了。
氣氛正好間,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吓得她一下子便撲入他的懷中,整個人可着勁地往他懷裏鑽。
陸修琰緊緊地抱着她,眼神犀利地望向聲音響起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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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懷中姑娘吓得直哆嗦,他本想将她留在此處,自己去看個究竟,只終究放心不下,幹脆便抱着她,提氣往出事地點掠去。
只是,當他認出圍在陷阱旁又哭又叫之人正是常嫣身邊那名侍女後,眼神頓時變得異常冰冷。
侍琴見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