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9)

天響的喜炮鳴放聲,可她卻仿佛什麽也聽不到,似是有一股寒意從她腳底板慢慢地升起,滲透她四肢百胲,亦将她凍在了當場。

她的雙唇微微抖動,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不停地響——快逃、快逃,快逃命去!

下一刻,仿佛又有另一個相當熟悉的溫柔聲音在她耳畔響着——小姐不要怕,也不用慌,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不怕我不怕,我什麽也不怕……”終于,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再不去看那能讓她喘不過氣的大紅,喃喃出聲,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不怕。

也許是心裏得了暗示,半晌之後,她的心跳竟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喜轎停了下來,外頭人說些什麽她也聽不清楚,只知道有人上來扶着她前行,不時還有人在她耳邊輕聲提醒着她應該怎樣做。

她渾渾噩噩的也不在身在何方,唯有聽從身邊人的指示,直到感覺掌心被人輕輕撓了撓,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便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她只愣了片刻,随即低下頭去,嘴角微微彎出一絲歡喜的弧度。

是他,他就在身邊!

緊懸着的心一下子便又落回了實處,她抿着嘴,在傧相那一聲聲的唱喏中拜過天地,最後在此起彼伏的恭賀聲、笑聲中被簇擁着進了洞房。

門房關起的那一刻,亦将熱鬧之聲關到了外頭。坐在舒适的床上,她的心跳又開始失序。

胸口裏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在不停地奔跑跳躍,“噗通噗通噗通”的一下又一下,越跳越急,越跳越響亮。

屋內響着喜娘那帶笑的恭賀之聲,她也聽不清楚,尤其是感覺身前站了一個人,她的臉‘騰’的一下便紅得更厲害了。

突然,眼前一亮,原本覆在頭上的紅蓋頭被人掀開,她下意識地擡頭望去,恰恰便撞入一雙閃耀着喜悅之光的眼眸裏。

只一眼,她便害羞地低下頭去,雙手揪着袖口不停地絞動着。

陸修琰心中歡喜,看着這羞答答嬌滴滴的新娘子,再忍不住滿懷的喜悅,雙臂一展,摟着她的纖腰,重重地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無比溫柔地喚:“若蕖……”

Advertisement

秦若蕖羞得腦袋都快垂到了胸口處,聞言也只是蚊蚋般‘嗯’了一聲,兩朵可疑的紅雲飛快地爬上了耳根處。

陸修琰柔情無限地笑睇着她,少頃,起身往屋中圓桌走去,取過兩只空酒杯,再斟上了美酒,一手一只端了過來,重又坐到她的身邊,含笑道:“當日我曾說過此生只會請你吃交杯酒,如今王妃可賞臉相陪?”

秦若蕖擡眸望了過來,臉蛋還是紅通通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似是含着兩汪春水,下唇輕輕地抿着,聞言便伸出手接過當中的一杯,與他手臂相交,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陸修琰将兩只空酒杯放了回去,回身一望,卻見原本羞答答的姑娘正沖自己甜甜地笑着,一雙美目更似是要滴出水來。

“陸修琰,你這樣打扮可真好看!”嬌憨清脆的聲音。

陸修琰有些意外,卻又歡喜她的變化,輕輕摩挲着那軟嫩幼滑的臉蛋,啞聲問:“醉了?”

“沒有沒有,我怎麽會醉呢,我現在可是清醒得很。”秦若蕖搖頭。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雖是沒有醉,可人卻有幾分迷糊了,這丫頭酒量可真淺,不過一小杯,還不是什麽烈酒,這便能把她喝迷糊了。

見她搖頭間,頭上鳳冠發出一陣陣珠子相撞的響聲,他伸出手去,将那鳳冠摘了下來,扔到了一旁的梳妝臺上。

“那是我的鳳冠……”見他如此粗魯地扔掉她的鳳冠,新上任的王妃娘娘不高興地噘起了嘴。

陸修琰在她唇上輕啄一口,笑着道:“好好好,是你的鳳冠。”

“哦。”秦若蕖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愈發讓他愛極。

“小皇叔,雖說*一刻值千金,可也不能忘了咱們啊!”突然,帶着揶揄的男子聲從外頭傳了進來,讓正要一親芳澤的陸修琰無奈止了動作。

有些不舍地親親她的額頭,啞聲囑咐:“我先出去應付他們,等我回來。”

“好。”

***

端王大婚,皇室中能來的幾乎全來了個遍,尤其是小一輩的陸宥恒等人,更是抓着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可着勁地向陸修琰灌酒,誓有把這個號稱‘千杯不醉’的小皇叔喝趴下不可。

陸修琰又哪會不知他們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若是往日他必定拿出本事來陪着他們好生飲一回,只如今心中挂念着新房裏嬌美的新婚妻子,哪還有心思陪他們鬧,喝了幾盅便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

圍觀的衆皇子衆朝臣見海量如端王都被灌醉,均忍不住笑了出來,大有一出這些年被對方灌倒之氣。

唯有大皇子陸宥恒挑了挑眉,不着痕跡地将東倒西歪的陸修琰解救出來,笑着沖衆人道:“小皇叔不勝酒力,諸位大人便饒過他吧!”

見大皇子解圍,衆人也只是打趣了幾句便讓出一條路,任由陸宥恒扶着步履不穩的陸修琰離開了。

“小皇叔,今日你要怎麽謝我?”待遠遠抛開身後喧鬧之聲後,陸宥恒才松開他,抱臂笑道。

陸修琰拍拍衣袍,不以為然地道:“大恩不言謝,不送!”一言既了,邁着大步便朝新房位置走去,直看得陸宥恒氣到不行。

“過河拆橋,你這是過河拆橋!”

回到房中,便見他的新婚妻子披着長發正雙手抱着茶盞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聽到腳步聲,秦若蕖擡眸望來,見是他,不知怎的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一旁的青玉見他進來,含笑退了出去,順便輕輕地關上了門。

“沐浴過了?”

“沐、沐浴過了。”秦若蕖結結巴巴地回答,對上那張柔情滿滿的眼眸,心跳得更快了。

陸修琰微微一笑,聞了聞身上的酒味,唯有按下想抱抱她親親她的沖動,扔下一句“我先去洗洗”便匆匆地進了淨室。

見他離開,秦若蕖才松了口氣,小手拍着胸脯。

她環視屋內一切,龍鳳雙燭、大紅喜被,處處盡是喜慶,不知不覺間,嘴角便揚起了甜蜜歡喜的笑容。

今日是她與陸修琰大婚的日子呢!

當那個帶着沐浴過後的清新氣息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任由對方将她牽到床上坐了下來。

“阿蕖。”陸修琰環着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肩窩,柔聲喚。

秦若蕖只覺得耳邊一陣暖暖的氣息,癢癢的,不由自主地便縮了縮脖子,整個人掙了掙,想要從那雙有力的臂膀中逃開。

陸修琰知道她害羞,想了想便挑起話頭:“折騰了一整日,可累壞了?”

秦若蕖點點頭,又搖搖頭,雙頰暈紅着就是不敢擡頭看他。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平日再怎麽迷糊,一到了關鍵之時還是免不了害羞。

他笑了笑,又在她臉上親了親,無比耐心地道:“以後這裏便是咱們的家了……”

“咱們的家?”秦若蕖終于仰起小臉望向他。

“是,咱們的家!”

“那、那我可以随意擺動這屋裏的東西麽?”少頃,他便聽懷中姑娘結結巴巴地問。

“自然可以!”

“真的?!那我就把屋裏的東西重新擺置了哦?”秦若蕖大喜。

見她終于不再用發頂對着自己,又恢複了平日的活潑,陸修琰心中愛極,又哪有不允之理,笑着點了點頭。

秦若蕖這下樂了,一下子便從他懷中掙開,提着裙擺率先走往一側的百寶櫃前,将放于左側的青瓷花瓶取下放到另一邊的黑漆描金牡丹花紋長桌上,口中念念有詞:“左三寸,右三寸,往前移兩寸……”

一會又‘噠噠噠’地走過去将白玉四柱式爐移至百寶櫃中間層,将裏面的霁藍釉盞托取出,與另一格的葫蘆瓶放于一處。

陸修琰始終面帶笑容地看着她來來回回擺弄那些物件,只覺得這法子真是再好不過,能消減他的姑娘的拘束不安。

只是……

一刻鐘過去後,他臉上笑意依然。

兩刻鐘過去後,笑容稍減。

半個時辰過去後,笑容已退。

一個時辰将過,他望望窗外天色,再看看依然興致勃勃地擺弄着屋內擺設的秦若蕖,濃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如此良辰美景,他的小妻子好像将注意力放錯了地方。

“這個白釉瓶應該放哪呢?我想想……”秦若蕖手裏捧着一只白釉瓶,秀眉微微蹙着沉思。

陸修琰再也忍不下去,大步流星地朝她走過去,二話不說地奪過她手中瓶子扔到一旁的圓桌上,也不顧她的驚呼,将她打橫抱起,直接便抱到了床上,翻身欺了上去。

“夫人,洞房花燭,你莫非是想讓為夫獨守空房?”

“等等等等……”秦若蕖慌了,可陸修琰根本不讓她再說,直接便堵住了她的嘴。

唇舌交纏間,她只覺得全身嬌軟無力,整個人像是要融化在那充沛的男子氣息當中,直到她感覺快要窒息,對方才意猶未盡地松開了她。

陸修琰氣息不穩,俊臉微紅,可看着身下女子一副意亂情迷的懵懂樣子,心中一緊,再度親了上去……

屋內溫度漸漸攀高,嬌吟輕喘聲不絕,陸修琰正要用力扯下對方身上那件早已經松垮垮的中衣,忽地聽對方“哎呀”一下驚叫出聲,他還不及反應,本被他親得軟綿綿的姑娘突然用力将他推開,連衣裳也來不及整理便跳下了床,‘噔噔噔’地朝屋中圓桌跑過去,将上面那只白釉瓶抱起,快走幾步将它放到百寶格上,對着它左擺右擺,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這瓶子應該放在此處。”

陸修琰臉上仍帶着潮紅,看着她這番舉動,雙唇微微抖了抖。

這丫頭,是純心打擊他的不是?

64|

看着秦若蕖擺好那白釉瓶不算,居然還逐一地檢查每一件擺設的位置,一時又左移一寸,一時又右移兩寸,忙得不亦樂乎。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赤足下床,三步并作兩步地朝那個纖細的身影走去,雙臂一伸,直接便将她扯落懷中,緊緊地固定着她掙紮着的身子。

“阿蕖,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麽,嗯?”低沉暗啞的嗓音響在她耳畔,一下便讓秦若蕖止了掙紮,她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觸感溫熱細滑,卻讓她‘騰’的一下鬧了個大紅臉。

這人身上的衣裳居然是敞開的。

陸修琰微微一笑,很好,還懂得害羞。

這回他可再不管她羞不羞了,直接将她重又抱回了床上,牢牢地壓在身下,薄唇覆在她耳廓處,暧昧地低語:“壞丫頭,今晚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

溫熱柔軟的唇碰着她的耳垂,如同一道電流經過,一下子便讓她全身脫力:“陸、陸……”

陸修琰根本不讓她回神,在她身上肆意點火,誓要讓這壞丫頭再想不起別的。

秦若蕖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不知何時便失去了氣力,身體裏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身上那人帶給她的強烈感覺。

身上那件單薄的中衣終究還是被扯落地上,如瀑般的長發灑了滿枕,肌膚相貼間,她感覺到對方那劇烈的心跳,突然間,一股心安的感覺洶湧而來,她忍不住擡臂,輕輕環住了那勁瘦的腰。

“陸修琰……”她喃喃地喚。

陸修琰親親她的臉,看着懷中雙眸氤着霧氣,臉頰泛着醉人桃花,嬌喘籲籲的女子,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着。

“準備好了麽?”他啞聲問。

秦若蕖懵懂地眨了眨水霧朦朦的眼睛,氣息不穩,卻感覺他忽地輕輕執起她的雙手,十指交纏,随即一聲沙啞的‘阿蕖’,她只覺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襲來,直痛得她緊緊地繃着身子,俏臉亦痛苦地皺了起來。

“疼疼疼……”她再忍不住呼起痛來。

陸修琰亦不比她好過多少,額上大滴的汗珠滾落下來,他親着她的臉,喃喃地安慰着、道歉着,可動作卻只是略微放緩,待覺她痛苦漸消,當下再按捺不住動作起來。

兩側原被挽起的帷帳緩緩地垂落,掩住滿室的旖旎,輕輕搖晃着的金鈎,發出細細的清脆的撞擊聲,與那嬌吟輕喘漸漸交織一起……

天邊一輪明月高挂,柔和的月光鋪灑着大地,夜風徐徐,吹動滿院的紅綢帶微微舞動。

紅燭高燃的新房內,陸修琰心滿意足地摟着他的新婚妻子,早已陷入了沉睡當中。

突然,他忽覺胸口一痛,還未反應,便似有一股力度重重地朝他推來,只聽得‘啪’的一個重物落地聲,再睜開眼睛時,他已從那溫暖舒适的大床上摔到了地上。

他倒抽一口冷氣,也顧不上身上那股痛楚,不可置信地望向已經在床上坐了起來的女子,卻見對方似是愣了愣,随即“啊”了一聲,繼而一臉同情地道:“陸修琰,你睡癖真怪!”

陸修琰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他雙掌撐地站了起來,大聲喝下聽到響聲欲進來的下人,這才恨恨地瞪向一臉無辜及同情的罪魁禍首。

秦若蕖不明所以,沖他讨好地笑了笑,然後上前來輕扯扯他的袖口,關切地問:“可是摔疼了?我讓人取藥來……”

“不必!”陸修琰連忙制止她,真要讓她出去喊人,他這輩子也不用見人了。

見她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他嘆了口氣,有幾分不甘,又有幾分報複地掐了掐她的臉蛋,恨恨地道:“這一點小意外,摔不到我!”

“哦。”秦若蕖揉揉被他掐得有點疼的臉,雖有些委屈,但也相當體貼地不與他計較。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嘛,這般狼狽丢人之事讓她看了個正着,難免心裏有些憋屈,她是大度體貼的好妻子,自然能包容他的一切。

陸修琰看着她那一臉‘我很大度,我很包容’的表情,心裏頓時更堵了,若非明日一大早需要進宮謝恩,他必要再狠狠地讓這丫頭哭着求饒不可!

翌日,秦若蕖是被臉上的酥麻弄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便對上一張放大的俊臉。

“陸修琰?你怎的會在這?”她呆呆地問。

陸修琰輕笑出聲,只覺得她這迷糊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愛。響亮地在她臉上親了一記,笑道:“本王的王妃可是睡迷糊了?”

“噢……”秦若蕖終于回神,撓撓耳根,一時有些不适應她的新身份。

“起來洗漱更衣,皇兄皇嫂在宮裏等着咱們呢!”

在青玉的侍候下洗漱梳妝更衣,一回身,卻發現陸修琰仍是裝着那身中衣坐在榻上,懶洋洋地望着自己。

“你怎的還不更衣?不是說宮裏有人在等着咱們麽?”見他不動如山,秦若蕖連忙上前去拉他。

陸修琰順着她的力度站了起來,伸着雙臂,朝她挑了挑眉,見她傻傻地站着無甚動作,只能提醒道:“夫人,該侍候為夫更衣了。”

“哦。”秦若蕖明白,纖指解開他的衣帶,頃刻間,男子那光滑的上身便大咧咧地露了出來,驚得她一下子便轉過身去。

陸修琰低低地笑了起來:“怎麽了?怎的不繼續?”

下一刻,女子扭扭捏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人家、人家害羞嘛……”

陸修琰笑得更響亮了。

害羞?敢情以為他分不出她是真害羞還是假害羞是吧?要是真的害羞,應該是雙手捂臉沒臉見人的模樣,這般捧着臉蛋不時偷偷回望過來的,分明是賊心起。

只是,這種賊心他甚是喜歡!

“不用偷偷看,全是你的,本王允許你大大方方地看。”他湊到她耳畔,戲谑地道。

“誰、誰偷看了?”秦若蕖羞得耳根泛紅,雙手捂臉,甕聲甕氣地道。

陸修琰再忍不住哈哈大笑,本是想再逗逗她,只到底怕誤了時辰讓兄嫂久等,唯有遺憾地暗嘆一聲,自己動手更衣。

夫妻二人從屋裏出來時,均已經穿戴整齊。

“王爺,車駕都已經準備好了。”早在候在外頭的下人連忙上前禀報。

陸修琰點點頭,率先便邁出一步,走出一段距離微不可見地望望身後,察覺妻子落得遠了,便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腳步。

“王爺,酒肉小和尚不在這府裏麽?”秦若蕖快走幾步跟上他,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壓低聲音問。

王爺?陸修琰意外地望着她。方才在屋裏還左一句右一句‘陸修琰陸修琰’地喚,出了門便叫王爺了?

“他如今已經随他親生父親回去了,很快你便能看到他了。”

“噢,這般久不見,還怪想念的。”

兩人上了車駕,秦若蕖長長地籲了口氣,歪在他的懷裏軟軟地問:“陸修琰,皇上與皇後娘娘是什麽樣的人?他們會喜歡我麽?還有宮裏的其他人,他們也會喜歡我麽?”

這回又陸修琰了?

陸修琰挑挑眉,環着她的腰将她固定在懷抱裏,親親她的臉蛋道:“皇兄與皇嫂都是很和氣之人,他們必是會喜歡你的。至于其他人,阿蕖,你記住,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朝廷的端親王妃,你不需要讨任何人的好。”

秦若蕖撲閃撲閃眼睫幾下,随即綻開了笑顏:“我明白了,正像青玉說的,我又不是金銀財寶,不可能人人都喜歡,只要我喜歡之人也喜歡我便好了。”

“青玉這話說得很對。”陸修琰贊許地颔首。

***

邁過龍乾宮門檻,首先映入秦若蕖眼簾的,不是上首威嚴尊貴的皇帝陛下,也不是他身側端莊雍容的皇後娘娘,更不是站于兩旁的衆皇子,而是這當中的一道小小的身影。

酒肉小和尚!

數月未見的小家夥乍然出現在眼前,秦若蕖頓時便揚起了歡喜的笑容,小家夥此時亦發現了她,眼睛一亮,邁着小短腿就要跑過來,卻不料他身側的二皇子手快地抓住他的小胳膊将他拉了回去,不贊同地沖他搖了搖頭。

小家夥倒也聽話,乖乖地重又站好,只是視線卻始終落到秦若蕖身上,一雙大眼睛笑得彎彎的好不歡喜。

這兩人旁若無人地沖着對方樂的舉動自然瞞不過宣和帝,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仍舊帶着久別重逢的歡喜笑容的秦若蕖一眼。

看來此女确是與鑫兒相交甚好,而且,瞧着倒像個簡單純真的女子,若果是這般,他好像有些明白幼弟為何會這般喜歡她了。

将視線從無色身上收回,便見陸修琰正朝着上首兩人行禮,她想了想,便依着女官曾教的動作學着他的話做了一遍。

宣和帝倒也沒有難為她,簡單地勉勵了幾句便讓他們起來了。

兩人又拜見了皇後,紀皇後歡喜地離座走了過來,親自扶起她,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笑着道:“好個标致若人憐的姑娘,莫怪六皇弟,便是本宮瞧着心裏也喜歡得很。”

秦若蕖害羞地低下了頭。

紀皇後知她臉皮子薄,打趣了幾句便也放過了她。

以陸宥恒為首的衆皇子本就是打着瞧瞧新嬸嬸的主意來的,誰讓一向眼高于頂的小皇叔突然堅持要娶此女,他們心中自是好奇,猜測着那秦家女許是長得天香國色。

如今瞧來,雖确是好模樣,但也不算相當出衆,嬌嬌柔柔的,原來小皇叔喜歡這一類女子。

“小皇叔,小皇嬸。”衆皇子一一行禮,秦若蕖被人叫嬸嬸,心裏确是有幾分不自在,只很快便抛諸腦後了。

“鑫兒,給皇叔祖父和皇叔祖母叩頭。”

“啊?姐姐怎的成祖母了?”無色一聽,當即哇哇地叫了起來。

“我不要當祖母,我還很年輕……”秦若蕖更是委屈,扯着陸修琰的袖口可憐巴巴地道。

陸修琰忍俊不禁,當初為了讓小家夥盡快熟悉京中的人與事,他并沒有強行糾正他的稱呼,只讓陸宥誠将當年梅氏身邊舊人送到端王府,由他親自挑選可靠之人侍候小家夥,一直到他漸漸與身邊人及不時過府的生父熟悉了起來,這才讓陸宥誠将他帶回了二皇子府。

後來他又忙于婚事,雖亦時常關注着小家夥,但似今日這般正兒八經的見面,倒是頭一回。

故而,這個皇叔祖父他也是頭一回聽到。

身前是哇哇大叫的小無色,身側是扁着嘴好不可憐的新婚妻子,他再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家夥當初總愛持着‘師叔祖’的身份欺負人,如今,現世報可不就來了麽?

皇叔祖父,這稱呼怎麽就聽着那麽順耳呢!

65|

見兒子如此不懂規矩,二皇子頗為不悅地輕喝一聲:“鑫兒!”

小家夥見父親惱了,到底不敢再鬧,只到底不甘心自己平白無故地跌落孫輩,努着嘴嘀咕道:“人家可是當師叔祖的人……”

總算明白他在鬧些什麽的宣和帝哈哈大笑,朝着小家夥招招手:“鑫兒,到皇祖父這兒來。”

無色當即邁着小短腿朝他跑過去,動作利索地爬上他的腿,一屁股坐了上去,小臉對着他委屈得直癟嘴:“皇祖父,我覺得我虧大了,在萬華寺,人家可是當師叔祖的人,怎的到了這裏,連芋頭姐姐都成了我長輩。”

宣和帝樂得不可開支,這小家夥原本占盡了輩份的便宜,如今驟然打回原型,自然會心裏不痛快。

見小家夥這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樣,他連忙忍着笑安慰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這小娃娃都當了人家的師叔祖,也是時候做回晚輩了。”

“人家還沒做了三十年師叔祖呢!”無色更委屈了。

宣和帝頓時放聲大笑。

下首衆人見狀亦笑了起來。

饒得秦若蕖與無色再怎麽不樂意,可輩分就是輩分,不容混淆,最終一個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了聲“皇叔祖母”,一個別別扭扭地應下了。

陸修琰笑吟吟捏捏小家夥鼓鼓的臉蛋,誇道:“鑫兒真乖!”

無色當即氣呼呼地瞪他。

壞蛋!

鬧了這麽一出,殿裏氣氛自是添了幾分随意,紀皇後摟着沮喪的無色在懷中,不時低下頭去柔聲安慰幾句。

“皇上,太妃娘娘請端王妃到仁康宮一見。”內侍進來禀道。

宣和帝下意識地望向陸修琰,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身側的新婚妻子身上,聞言似是怔了怔,随即笑道:“身為晚輩,自是該親自拜見長輩,讓太妃娘娘傳話過來,卻是本王的不是了。”

言畢躬身行禮告退,就要帶着秦若蕖離開。

“朕也正打算去向母妃請安,不如便與你們夫妻一道去吧!”宣和帝起身走了下來。

“聽聞怡昌皇妹也進了宮,臣妾也有好些日子不見她了,不如随皇上一同前往?”紀皇後輕輕捏捏無色的小鼻子,将他放了下來,也笑着道。

“既如此,那便走吧!”宣和帝颔首。

陸宥恒兄弟幾個都是人精,哪會不知道康太妃來意不善,而很明顯的,父皇與母後是站在小皇叔夫婦這邊的,他們這些小輩,自然不好去湊這個熱鬧,故而幾人便相繼告退。

無色被陸宥誠牽着走在最後,一步三回頭地往外頭走,視線始終落到秦若蕖身上,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留戀。

秦若蕖想了想,快走幾步上前拉住他,湊到他耳畔輕聲許諾:“明日我便讓陸修琰接你來玩。”

無色眼神頓時一亮:“當真?”

“當真,不信拉勾。”

“好,拉勾,騙人是小狗。”小家夥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指。

“不敢勞小皇叔,明日我便親自把鑫兒送到端王府,只是怕叨擾了小皇嬸。”陸宥誠笑眯眯地插嘴道。

“不叨擾不叨擾,他能來我很高興。”秦若蕖連連擺手。

早已停步回頭看着這一幕的宣和帝等人,均戲谑地望向一臉無奈的陸修琰。

陸修琰直想嘆氣,這丫頭當真沒有一點兒新婚的自覺,明日?好歹他們如今還是新婚燕爾,他難得地得了假期,還打算好好地陪她些日子。

“好了好了,太妃娘娘還等着呢!”借着寬大袖口的掩飾将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抓在手中,他道。

秦若蕖有些害羞地掙了掙,掙不脫,便也随他了。

***

康太妃的臉在看到宣和帝時當即便沉了下來,她冷笑一聲,不陰不陽地道:“如今我這仁康宮倒成了龍潭虎穴了。”

“龍潭虎穴也擋不住大夥請安的腳步,可見母妃福澤。”怡昌長公主見狀,連忙笑着打圓場。

女兒的面子康太妃自然還是給的,聞言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宣和帝與紀皇後也不放在心上,向她請了安後,夫妻二人各自落了座,陸修琰方帶着秦若蕖上前,恭恭敬敬地朝康太妃行了禮。

“這便是端王妃了?果然好模樣,難怪端王連常呂賀三家的姑娘都瞧不上。只如今既進了皇家門,那一言一行自當遵從皇家規矩,早日為夫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才是。”

“多謝太妃娘娘提點。”陸修琰還來不及說話,秦若蕖已盈盈福身回道。

他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

見她一副軟弱可欺的模樣,康太妃懶得再理會,調頭沖着宣和帝道:“我聽說盧家那老匹夫帶着他那孽子到你跟前請罪,可有此事?”

宣和帝輕咳一聲,望了望瞬間僵了身子的怡昌長公主,無奈道:“确有此事。”

“讓他們父子死了這條心,不将那賤婢母子處置幹淨,休想怡昌再跟他們回去!”康太妃惱道。

“母妃……”怡昌長公主難堪地喚了一聲。

陸修琰識趣地起身告辭,秦若蕖自是連忙跟上。

走在青石路上,秦若蕖左手習慣性地揪着他的袖口,邁着小碎步寸步不離地跟着他,不知怎的想到方才答應無色之事,不禁壓低聲音問:“我讓酒肉小和尚到咱們家來,你是不是不高興?”

‘咱們家’這三個字如同寒冬裏一碗熱酒,瞬間便讓陸修琰暖入心肺。

他笑着道:“我疼他都來不及,又怎會不高興他來。只是……”

稍頓了頓,他不自在地掩嘴佯咳:“我好不容易得了幾日假,原想着好好陪陪你……”

秦若蕖心裏像是喝了蜜般,甜滋滋地道:“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也不着急這幾日,倒是酒肉小和尚我許久不見,心裏着實想念得緊,也不知他在二皇子府過得可好。”

“是,日子還長着呢!”陸修琰含笑望着她。

秦若蕖被他看得有幾分害羞,別扭地別過臉去。

行經一處路口,忽見前頭一名女官打扮的女子抱着幾本書迎面走來,那女子同樣發現了他們,連忙避讓路旁躬身行禮。

直到夫妻兩人愈行愈遠,女子才緩緩地擡頭,望着那并肩而行的雙雙俪影,眼神複雜難辯。

同樣是失了生母又不得生父疼愛的嫡出女兒,為何秦若蕖便能堂堂正正地嫁入端王府為正妃,而她只能抛開身份投身宮廷侍候貴人,幾經艱難才有如今這立足之地。

上蒼何其不公!

她緊緊地咬着唇瓣,良久,深深地呼吸幾下,這才轉身往相反方向離開。

坐上了回府的車駕,秦若蕖突然輕呼一聲:“原來是她,我怎麽就覺得有些面善呢!”

陸修琰不解:“什麽她?”

“就是方才那位抱着書的姑娘,我認得她,她好像是什麽知府陳大人家的大小姐,芳名叫、叫……”她皺着眉努力想。

“毓筱,她叫陳毓筱!”

陸修琰在記憶裏搜刮一通,确認自己不曾聽過這個名字,也不在意。

秦若蕖有些得意地又道:“岚姨總是說我迷迷糊糊的也不長記性,可那位陳姑娘我之前只見了兩回,今日不也一眼便認出她來了麽?”

“她怎會在宮裏的?難道她也是娘娘麽?瞧着倒是不像,難道是宮女?可她不是知府大人的千金麽,怎的會進宮當了宮女?”想了想她又有些不解,仰着臉問。

陸修琰搖搖頭,将她拉入懷中,環着她的腰懶懶地道:“她不是娘娘,也不是普通宮女,瞧着那服飾打扮,應是宮中女史。”

“原來是這樣。”秦若蕖恍然,也不再追問,把玩着他懷在腰間的手。

片刻,忽聽身邊人問她:“你方才說曾見過那女史兩回,是哪兩回?”

“一回是陪祖母到寺裏上香時遇到的,當時她穿了一身與我顏色款式相似的衣裙,所以我印象頗深;第二回是楊知府家的小姐生辰,那會還有她的一個妹妹一起,她的那個妹妹好像叫、叫毓昕。”秦若蕖心不在焉地回答。

楊知府家的小姐生辰……陸修琰也不自禁地想到了那日,正是那日他打消了初時對她的懷疑,而事實證明,他初時的懷疑是正确的。

只是……他若有所思地望望懷中的小妻子,想到昨夜那一場意外,眸色漸深。

若他沒有記錯,純真嬌憨的小芋頭可是不會武的,昨夜雖是睡得沉,可憑他的反應及身手,是絕不可能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推落床的。

而且……他努力回想那一幕,心口一跳,下一刻又皺起了眉。

也許是他眼花了。

“陸修琰,陸修琰……”臉頰突然生起的一絲痛楚讓他回過了神,無奈地望望掩嘴偷笑的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