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0)
子,伸手揉揉被掐得有些疼的臉,沒好氣地道,“你這壞丫頭,簡直無法無天了,連夫君都敢作弄。”
“就準你掐人家臉,還不準人家掐你了?霸道!”端王妃不樂意了,輕哼一聲道。
陸修琰輕笑,讨好地在她臉上親了親,一臉寵溺地道:“好好好,王妃想怎樣都行。”
罷了,自認識她起,他便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冷漠狠厲也好,單純率真也罷,于他來說,也不過是性情比常人古怪些罷了。
他看中的姑娘,性子有些特別,僅此而已。
只是……身為她的夫君,他是無論如何做不到讓她一個人犯險的。
卷三
66|
二皇子府書房內,二皇子妃曹氏正體貼地為夫君按捏着肩膀。
“日後莫要拘了鑫兒的性子,只教他些必要的禮儀規矩,不教他人前失禮便可。”陸宥誠忽地道。
曹氏愣了愣,一時不明白他這是何意,斟酌着道:“鑫兒畢竟于山野長大,性子難免跳脫了些,若不嚴加管教,怕是……”
“無妨,我瞧着這孩子倒不是全然不懂事的,況且,皇室當中規規矩矩的皇子皇孫還少麽?父皇說不得就是喜歡鑫兒這般性子跳脫的孩子。”
且看今日父皇的态度便知,鑫兒那般自然而然地爬到他膝上坐着,他在下頭都捏了一拿汗,孰料父皇卻是瞧着甚喜他這般對待,放眼皇族當中,便是皇兄那個嫡子——曾經的皇長孫陸淮睿亦不曾這般随意地被父皇抱坐在膝上。
他的兒子既然已經是特別的了,為何不繼續讓他特別下去?父皇喜歡,小皇叔護着,小皇嬸寵着,又有何不可?
曹氏點點頭:“妾身明白了,不會再過于拘着他便是。”
“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先回去吧,我到西院瞧瞧去,蓉兒這幾日瞧着精神不大好。”陸宥誠拍拍她手背,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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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曹氏應下,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
精神不大好?矯情争寵才是真!折騰吧,她倒要瞧瞧同樣有孕在身的李側妃可會容她在眼皮底下蹦噠!
二皇子陸宥誠膝下三子一女,長子自然便是曾經的無色大師如今的陸淮鑫,五歲的次子陸淮哲乃東院側妃錢氏所出,三子陸淮昆今年才兩歲,生母是東院庶妃張氏。
唯一的女兒則是西院側妃李氏所生,數月前剛過四歲生辰。
如今李側妃與同居一院的庶妃姚氏一同有孕,彼此都憋住一口氣想生個兒子。同樣地,亦可着勁持孕争寵,故而西院隔三差五鬧出點事兒來,今日李側妃頭疼,明日姚庶妃胃口不好,你來我往各不相讓,真真好生熱鬧!
出了書房門,她也懶得去看西院的熱鬧,繞着後花園的荷池緩步而行,忽聽一陣低低的說話聲,她止步細聽,認出正說着話的是東院的張庶妃。
“……我是替姐姐你不值,明明哲兒才是長子,卻莫名奇妙地成了次子,倒被一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野孩子壓在頭上。”
“妹妹這話在我跟前說說倒也罷了,人家可是皇上親口承認的皇長孫,可不是什麽野孩子。再說,長變次,大殿下夫妻倆還沒說什麽呢!”是錢側妃的聲音。
兩把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便再聽不見,曹氏緩緩地從假山後走出,嘴角微微勾了勾。
是了,陸淮鑫的回歸,皇長孫身份的重獲,最受影響的應該是大皇子妃所出長子,原本的嫡長孫身份,如今被人生生壓了一頭去。
另一個心裏不痛快的,自然是東院錢側妃,她的兒子陸淮哲當了二皇子府将近五年的大公子,在張氏生下陸淮昆前的三年,這個孩子就成了二皇子府的獨苗苗,萬千寵愛在一身,連他的生母錢側妃亦氣勢變盛,不曾将她這個正妃放在眼內。
接着陸淮昆的出生分去了陸淮哲的寵愛,再到如今陸淮鑫的歸來,連她引以為傲的長子生母身份都被奪了,叫她怎不惱!
擡頭望望湛藍的天空,曹氏心想:這府邸的天也該變一變了。
如今的她可再不是無子正妃,她有兒子,她的兒子還是得了聖寵的皇長孫!
***
卻說陸修琰夫妻二人回了府,因是知道此處便是自己日後的家了,秦若蕖歡歡喜喜地拉着夫君到處走,美曰其名認認新家。
陸修琰也随她,任由她拉着自己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只覺得平日瞧來無甚特色的府中景色,如今有了身邊人的陪伴,竟瞧着像是亮了起來。
“陸修琰,那個院子是何人住的?”見一座相當別致的小院掩于花木當中,秦若蕖不禁好奇地問。
“那是無色大師當初所暫住之處。”陸修琰望了一眼便回答。
“那院子裏肯定有種着果樹,要不就是果樹種的地方離它非常近!”秦若蕖的語氣相當的肯定。
陸修琰輕笑出聲,輕捏了捏她的臉蛋:“本王的王妃果然聰明伶俐,一猜便中。”
秦若蕖得意地抿嘴一笑:“酒肉小和尚那貪吃鬼,難道我還不了解他麽?”
陸修琰啞然失笑。
這倒也是,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這兩人大多數時候都湊到一處去,估計他的小妻子了解那小家夥比了解他這個做夫君的還要多。
走走停停看看也不知多久,秦若蕖終于覺得累了,見前方有座涼亭,遂拉着陸修琰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
在亭中石凳坐下,背靠着石柱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幹脆靠在身側男子的身上,眯着眼睛感受清風拂面的惬意。
陸修琰無奈地摟着她,讓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時值秋之季節,正值疾病多發之時,這丫頭貪涼的習慣可不好。
半晌,一陣淺淺的均勻呼吸聲從懷中傳出,他低頭一看,發覺對方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他低嘆一聲,摟緊她四下望望,見此處離自己的書房不遠,幹脆便将她打橫抱起,抄小路而行,很快便到了書房處。
将熟睡中的妻子安置在書房內間他往日歇息的床上,又為她蓋好錦被,見她睡得臉頰紅通通,唇邊含着一絲甜絲絲的笑容,心中一軟,低下頭去在她臉蛋上親了親。
走出外間,一時閑來無事,他幹脆便翻出往日案宗查看。
一宗宗記載詳盡的人命官司翻過去,他的眉頭漸漸蹙緊,正有些失神間,一聲‘啪’的落地聲讓他回過神來。
他低下頭一望,原來一卷薄薄的案宗掉到了地上。
彎下身子便要去撿,手觸及那物之時,他一下子便僵住了。少頃,抿着雙唇将那案卷撿了起來放在書案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無字的封面,久久沒有動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終于,他緩緩地伸出手去,輕輕翻開……
劉梁氏,周氏之仆婦,死時衣衫無破傷之處,喉嚨之傷乃致命……
他陡然合上案卷,阖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只一眼他便知道當中所記乃是何案,那是周氏主仆及那呂洪死亡的記載,這也是他自執掌刑部以來唯一一樁沒有破的案,甚至下意識地想将其塵封的案件。
可是如今他卻不能再刻意無視,只因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妻子會再追查此事,這幾人之死是何人所為,他心中沒有底,但有一點卻非常肯定,那人必然能讓他亦顧忌幾分。否則,以他對長義的了解,若非不得已,他是絕不可能背着自己或參與或放縱了那幾人之死。
“陸、陸修琰,陸修琰……”突然,裏間傳出女子似是帶着哭腔的聲音。
陸修琰一驚,立即扔下手中案卷,大步往裏間走去。
“阿蕖。”
“陸修琰……”還未行至床邊,原本在床上安眠的新婚妻子便已撲到了懷裏,他連忙抱着,感覺懷中的女子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似是要确認他的氣息。
“怎麽了?”他親親她的發頂,柔聲問。
“我方才做了個惡夢,夢見你不要我了。”帶着幾分委屈,幾分後怕的嗓音。
陸修琰怔忪,随即搖頭失笑,一個用力将她抱到了床上坐了下來。
他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如墨般的眼眸緊緊地鎖着她,無比溫柔地道:“我千辛萬苦求來的妻子,又怎會舍得不要,夢都是反着呢!”
秦若蕖依戀地環着他的脖頸,嫩滑的臉蛋貼着他的,軟軟糯糯地道:“你不知道,夢裏的你可吓人了,不管我說什麽都不聽,轉身就走,也不管人家在後頭拼命地追,拼命地叫。”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裏不自禁地添了幾分委屈。
陸修琰柔聲安慰了片刻,見她一個勁地往自己懷裏鑽,緊緊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分明是餘悸未消的模樣,心思一轉,側過頭去無比憐愛地含着她的唇瓣,輾轉吸吮,柔情蜜愛……
本是想淺嘗辄止,可一觸及那柔軟的唇舌,內心的渴望便如缺堤的河水般洶湧而出,只想緊緊地抱着她,懷中的嬌小柔弱的身子揉入自己懷中。
他親得又深又重,讓秦若蕖幾乎透不過氣來,整個人暈陶陶的,環着他脖頸的手也漸漸變得虛軟無力。
此時此刻,什麽惡夢、什麽害怕、什麽委屈也再想不起來了。
***
當兩人衣冠整齊地從書房出來時,秦若蕖的臉已經紅得似是可以滴出血來,一路上都是低着頭不敢看人。
陸修琰莞爾,看着她這嬌羞無限的勾人模樣,只覺得心裏癢癢的,險些忍不住将她再摟入懷中恣意品嘗。
只是,白日宣淫終是有失莊重,今日已是過了。
不知怎的又想到她方才那個惡夢,濃眉微微蹙了蹙,只很快便抛諸腦後。
她是他二十餘年人生當中唯一想擁有之人,是他耗費無數心思才得以名正言順的攬入懷中的人,他連對她生氣都不舍得,又怎舍得不要她。
夢,總是相反的!
67|
瞧過了府中各處景致,自然還得要認認府裏的人,用過膳後,自有前院後宅各管事領着人前來拜見女主人。
端王府的下人說多不多,可說少也不算少,人人都有差事在身,并無閑暇之人。
唯獨讓素岚青玉奇怪的便是:貴為親王之尊,王爺身邊居然連個貼身侍候的丫頭都沒有。
陸修琰靜靜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小妻子居然似模似樣地還懂得恩威并用地一一見過衆人,一時啧啧稱奇。
這丫頭莫非是大智若愚?
若是她果真有此管家之能,他會非常樂意将府中一切交托于她;若她不願費心思倒也無妨,他自會将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不教她為難便是。
手一揚讓衆人退去後,接過青玉遞過來的茶飲了幾口,秦若蕖眨着晶晶亮的眼睛望着他一臉讨賞地問:“我是不是很厲害?”
陸修琰直接便笑了出來,捏捏她的臉蛋毫不吝啬地誇獎道:“本王的王妃自然厲害。”
端王妃瞬間便笑出一臉花來。
陸修琰心中愛極,瞧着沒人留意,突然便探過去飛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記,當即便讓王妃娘娘羞得低下了頭。
陸修琰微微一笑,又道:“府裏原還有兩人,不過我讓他們随着鑫兒到二皇子府去了,明日想必他們也會跟着鑫兒一齊過來。”
無色大師在端王府住了那般久,自然少不了撥些人去侍候,想到小家夥那跳脫的性子,他特意挑了一名有些武功底子的小厮陪他四處跑,另撥了一名侍女與梅氏兩名舊人一起照顧他日常起居。
秦若蕖羞意難消,紅着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陸修琰笑着牽過她,夫妻兩人回了正房。
進了屋,秦若蕖便掙開他的手,快步朝那花梨木雕龍紋長桌走去,将上面擺放着的玉瓶往左邊移了移,末了還退後幾步認認真真地觀察片刻,而後環顧一周,‘噔噔噔’地走出幾步,将一處的青釉蘭花圖案的玉瓶左左右右地移幾寸,下一刻又将百寶格的四柱式爐往裏頭推了推,來來回回忙得團團轉,口中還念念有詞嘀咕不止,直看得陸修琰目瞪口呆。
這丫頭是怎麽回事?怎的就這般喜歡擺弄這些東西?
不知多久,見她終于停了下來,滿意地望着重新歸位的各式物件點了點頭,他正要上前,忽又聽她‘啊’了一聲,随即又是‘噔噔噔’的腳步聲,待他回神時,已見她正撫着下颌一臉為難地望着寬大的床上那兩個并排放着的枕頭。
“……有兩個,應該怎樣放呢?”好不苦惱的語氣。
以往她的床上都只放一個枕頭的,如今有兩個,每個應該離床邊、床頭多遠呢?還有它們之間也應該隔幾寸呢?
眼角餘光看到陸修琰施施然地坐在了圓桌旁,端着茶盞呷着茶,将茶水飲盡後随意地把茶盞那麽一放。
她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提醒道:“陸修琰,那茶盞應該往裏頭再移三寸。”
“咳咳咳……”陸修琰當即被嗆了個正着。
秦若蕖無奈,只能暫且放下枕頭擺放的問題,朝他快步走過去,先是擡手将那茶盞往裏推了三寸,這才拍着他的背好不關切地問:“可嗆着了?慢些喝嘛,又沒人跟你搶。”
陸修琰輕輕推開她的手,拭了拭嘴角,問:“方才你在做什麽呢?為何要擺弄那些東西?”
“它們全都離了各自位置啊,我就把它們移回去。”秦若蕖一臉理所當然。
要不是岚姨曾再三叮囑過她,說嫁了人便再不能只顧着自己的喜好,她還想把這屋裏的桌桌櫃櫃箱箱甚至連床都換個位置呢!
不過,誰讓她是會顧及夫君喜好的妻子呢,陸修琰既然喜歡那樣擺便算了,她只管小件的。
“各自位置?什麽位置?何來位置?”陸修琰糊塗了。
“喏,你瞧,這茶盞呢就應該放在離這邊半尺兩寸,那玉瓶呢,應該放置在左右正中央離後邊五寸,還有那……”盡責的妻子立即滔滔不絕無比詳盡地向他解釋說明屋內每一物應該呆的位置。
“……就是那兩個枕頭我得再想想它們應該怎樣放,以前我床上只有一個的。”最後,王妃娘娘還是有些愁。
陸修琰簡直嘆為觀止,這丫頭當真了不得,昨夜才擺弄這些,今日便已經全然記下了?
“還有你坐的這繡墩,記得到時候把它放到離左邊那桌腳一尺距離。”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陸修琰被堵得險些岔氣。
一番動作過後,端王妃望着屋內終于回歸原位的各式擺設,終于心滿意足地展露了笑容。
陸修琰無奈搖頭,正想伸手去取茶壺給自己倒杯茶,想了想又放棄了。
鬼知道這茶壺又該放離桌邊幾寸啊!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突然覺得頭有些疼,看來他也得花些時間與心思把這屋裏大小物件的位置記下來,只是,他可以做到麽?
望着滿屋大大小小零零散散數之不盡的擺設,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阿蕖,你以往在家中,屋子都是何人收拾的?”
“多是青玉,偶爾也會是岚姨,其他人太不長記性了,總是記不全東西的位置。”一提到這,秦若蕖便難掩抱怨。
一院子的丫頭,便沒一個有青玉那樣的好記性,可愁死她了。
陸修琰沉默,有一種很快自己便也會淪落成她口中‘不長記性’那種人的強烈感覺。
他可是曾有‘過目不忘’美譽的端親王啊!
“阿蕖。”
“嗯?”
“我覺着這屋裏放的擺設過多了些,簡單是美,多了便給人淩亂之感,那些什麽壺啊瓶啊之類的放着也是純屬占地方,不如全收入庫房裏存着吧!”
……
“陸修琰。”
“在呢。”端王殿下微笑。
“你記性也不大好吧!”端王妃一臉‘看透你了’的表情。
陸修琰笑容一僵,佯咳一聲:“你若喜歡,那便留着吧!”
秦若蕖咯咯笑着撲入他懷中,摟着他的脖子得意地脆聲道:“你就是哥哥常說的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待陸修琰再說,她又相當好心地補充道:“放心,人家自然會幫着你的,你記不住也沒關系,還有我嘛!”
說完,倒在他懷裏直樂個不停。
陸修琰又好笑又好氣,這壞丫頭就這般喜歡擠兌他?
***
陸修琰雖貴為親王,但貼身之事均是親力親為,便是這後院,他往日也甚少回來,多是宿在前院的書房處。
如今有了妻子,自然一切都不同了,但凡貼身的,他必定要讓秦若蕖來侍候,當然,還是故意逗弄她的用意居多。
這會兒用過了晚膳,兩人又到院子裏閑步消食半個時辰,回到正院,素岚早已命人準備了幹淨衣物供兩人沐浴後更換。
“你先洗,夫君為先嘛!”秦若蕖頗為大度地朝他揮揮手。
陸修琰輕笑,其實他不介意與她一起洗,不過這話若說出來,這丫頭的一張臉只怕要紅好長一段時間了。
端王府座落的位置是宣和帝親自擇定的,府中正院淨室砌一石池,池水引自宮中承恩殿,乃是天然熱泉水,據聞頗有奇效。只因當年有好長一段時間陸修琰醉心武學,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斷,宣和帝心疼不已,便特意引了這泉水。
“那便多謝夫人了,只是,夫人可不能偷看哦。”他忍着笑,一本正經地提醒。
“誰、誰要偷看了,盡、盡會誣蔑人。”秦若蕖用力跺了跺腳,氣呼呼地大聲反駁。
陸修琰朗聲笑着繞過了屏風。不一會的功夫,窸窸窣窣的脫衣聲便傳了出來。
聽着那陣聲音,不知怎的便想到白日書房裏的那一場旖旎,她的頰畔漸漸地升起了紅霞。
秦若蕖捧着紅臉蛋,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得越來越急促。
片刻之後,脫衣聲停了下來,可那水聲卻久久沒有傳出來。
她愣了愣,怎麽回事?難道出什麽事了?
她再忍不住急步沖了進去,諾大的淨室內,竟然空無一人。
“陸修琰、陸修琰,你在哪兒?陸修琰、陸……”聲音嘎然而止,整個人被人攔腰抱離了地面,背後貼着熟悉的溫度,一下子便讓她松了口氣。
下一刻,陸修琰戲谑的低沉嗓音便在她耳畔響着:“壞丫頭,還說不偷看?”
“誰偷看了?還不是你作弄人家,壞透了!”她拍着腰間大手,嬌嗔地道。
陸修琰笑着也不反駁,抱着她踏下池子石級,吓得她在他懷裏直掙紮:“不不不,我還穿着衣裳呢!”
“無妨,本王甚樂意代勞。”陸修琰将她放落池中石級上,伸出手就要解她的衣帶。
秦若蕖拍開他的手,也顧不得已經被水弄濕了的裙擺便急急地跑了上去,一面跑還一面紅着臉回頭啐道:“美得你,壞蛋!”
望着一溜煙跑掉了的妻子,陸修琰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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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帳裏春意濃,好不容易雲收雨歇,鴛鴦交頸而眠。
月光透過紗窗一點一點滲入,溫柔地給地面鋪灑上一層淺淺的銀紗,愈發顯出夜的寧靜。
布置喜慶的大床上,原本枕在男子臂彎處好眠的女子緩緩地睜開了阖着的眼睛,乍一對上男子的臉龐,臉色一變,立即就要伸手去推,卻在手掌即将觸到男子胸膛前止了動作。
端王……是了,她險些忘了,秦四娘已經嫁入了端王府,是名正言順的端王妃,自然不會再如以前那般獨自一人就寝。
她強忍着想将眼前人推開的沖動,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早些适應,畢竟秦四娘與他已經是夫妻,共卧一床是最尋常不過之事。
可是,鼻端萦繞着的是男子特有的氣息,那健壯的手臂霸道地環着她的腰,将她摟向他的胸膛,那動作是那樣的理所當然,仿佛她天生便應該在他的懷中,卻讓她愈發的不自在,似乎空氣裏也飄着身邊這人的氣息,将她團團地包圍住,讓她逃脫不得。
這樣的感覺,很陌生,也讓她非常不安。
她是在夜幕之下行動的複仇者,已經習慣了孤清,習慣了冰冷,可如今卻仿佛置身于一團火爐當中,熱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想掙開他的束縛,許是感覺到她睡得不安份,陸修琰甚至還将臉貼着她的額頭蹭了蹭,大掌似着哄孩子般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
“秦若蕖”身體僵直,臉色白了青,青了又白,尤其是感覺自己胸前柔軟緊緊地貼着對方的胸膛,臉‘騰’的一下便紅了,更有甚者,身體某處隐隐的酸痛襲來,那種難受,非常陌生,卻使得她臉色幾經變化。下一刻,眼眸冷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懵懂不明,而後眼眸緩緩地又再度阖上,身子亦往那厚實溫暖的胸膛依偎過去,臉蛋貼着他的心口蹭了蹭,不一會的功夫,女子淺淺的均勻呼吸再度發出。
她發誓,再不在秦四娘與端王獨處時出現了,尤其是夜間!
***
一夜好眠,陸修琰準時在平日醒來的時辰睜眼,望望仍舊睡得香甜的妻子,嘴角微微上揚,在那嫣紅的唇瓣上輕啄了啄,小心翼翼地掀被趿鞋下床。
秦若蕖迷迷糊糊地醒來時,諾大的床上已經只剩下她一人了,聽到腳步聲,她擡頭一望,神清氣爽的陸修琰正朝她走過來。
“醒了?”練完武又沐浴過,他的身上帶着皂角清香。
秦若蕖偎在他懷裏蹭了蹭,聞着那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小小地打着呵欠問:“怎麽這般早便起了?”
這人昨晚折騰了她大半宿,今日又是一大早起來,當真是鐵打的不成?
“都習慣了。”陸修琰心滿意足地摟着她,在她軟綿綿的身上這裏揉揉那裏捏捏,神情是說不出的舒爽。
晨起練武是自幼便養成的習慣,長年累月下來,早已刻入了骨子裏。
秦若蕖一個激零,連忙推開他在自己身上作惡的手,靈活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連鞋也來不及穿便沖着外間喚了聲“青玉”。
話音剛落,青玉便已捧着洗漱的溫水走了進來。
陸修琰微笑着坐到一旁,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不時擡眸看看對鏡理妝的妻子。
左右看看鏡中的自己,秦若蕖滿意地點點頭,扶簪回眸問:“好看麽?”
“好看。”陸修琰笑着誇贊,當下便見她那雙明亮杏眸彎成了兩輪新月。
秦若蕖相當自然地将手遞到他的掌上,兩人攜手走出幾步,她忽地回頭,叮囑正在收拾着屋子的青玉:“枕頭之間不必留距離,其他照舊。”
青玉一愣,随即笑道:“王妃放心,青玉都明白。”
不必留距離?瞄了一眼那兩個緊緊地挨在一起的枕頭,陸修琰微微一笑,将手中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得更緊了幾分。
不錯,他們是彼此最親近之人,實在不必再分出一道距離來。
兩人剛用了早膳,便有府中下人來禀,說是二殿下與皇長孫到了。
秦若蕖眼睛頓時一亮,渴望的眼神望向身邊人。
陸修琰慢條斯理地取過一旁的帕子拭了拭嘴角,不疾不徐地道:“請他們到前廳裏候着。”
“是。”
“酒肉小和尚都來了,你怎的還慢吞吞的呀!”秦若蕖不滿他的慢動作,鼓着腮幫子瞪他。
“急什麽,還怕他會跑了不成?剛用過了早膳,得慢走消消食方是養身之道。”端王的道理總是一套套的。
秦若蕖嘀咕幾句,只也拿他沒辦法,唯有放緩腳步跟着他的。
沒耐性的無色等了好一會便不耐煩了,若非父親在身旁,他必會自己跑進去找人。想當初在岳梁,他還不是一個人溜到秦宅裏找芋頭姐姐的,甚至連門都不走,直接攀着窗棂爬進去,也沒見秦施主與芋頭姐姐說什麽呀!
城裏人就是麻煩!
他暗自嘀咕。
終于,端王夫婦一高一低的身影出現在廳裏,陸宥誠正欲起身見禮,忽覺眼前一花,便見兒子如同小炮彈般直直往端王妃沖去,一把抱着她的腰,一聲喚得比一聲響亮:“芋頭姐姐,芋頭姐姐……”
秦若蕖一個不着被他撲個正着,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虧得陸修琰眼明手快地扶穩她。
“大師,你可是當師叔祖的人,怎能這般不穩重?”沒好氣地瞪了正撒着嬌的無色大師一眼,陸修琰一臉無奈。
秦若蕖笑眯眯地摟着那圓溜溜暖乎乎的小身子,一會又伸出手去在他的腦袋上摸了摸,滿是遺憾地道:“酒肉小和尚,你長了頭發我好不習慣啊!”
以前光溜溜的腦袋瓜子多好看啊!哪像如今這般,摸着都嫌紮手!
“我要剃頭,嬷嬷不讓,母親也不許,爹爹更不肯,我也沒法子啊!”無色心裏更委屈。
陸宥誠原本想喝斥的話在看到端王夫婦的表現後一下子便咽了回去,輕咳一聲上前幾步:“鑫兒,休得無禮!”
無色努着嘴‘哦’了一聲,乖乖地回到他身邊站好,學着他的模樣老老實實地行禮:“鑫兒給皇……請安,給皇……請安。”
陸修琰好笑,又哪會不知道這小家夥是故意模糊了那兩個稱呼,說來說去,無色大師就是拉不下臉。
“給誰請安?本王怎麽聽不清楚呢?”他裝出一副狐疑不解的模樣,存心逗他。
無色的嘴嘟得更長了,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叫出來。
還是秦若蕖心疼他,直接拉過他到身邊,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塊飄着誘人香味的糕點塞進他嘴裏,笑眯眯地問:“好吃麽?”
“好吃。”小家夥吃得眉開眼笑。
陸修琰無奈笑笑,也随他。
陸宥誠嘴角帶着笑意,朝他拱了拱手道:“讓小皇叔見笑了。”
頓了頓又識趣地道:“侄兒還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晚些再過來接他。”
“不急,你有事便忙去吧!”陸修琰不在意地擺擺手。
叮囑了兒子幾句,又吩咐身後一男一女兩名下人好生侍候大公子,陸宥誠方告辭離去。
***
端王府後花園涼亭內,秦若蕖與無色坐在石級上,兩人當中隔着一只精致的食盒,食盒裏卻是空空如也,餘下的縷縷甜香順着風吹送向遠方。
“芋頭姐姐,你來京城之前可曾見過我師傅與衆位師兄他們,他們可還好?可有天天想我?”無色摸摸圓滾滾的小肚子,抹了一把嘴巴問。
“住持與幾位大師都挺好的,至于他們有沒有天天想你,這個我可就不清楚了。”秦若蕖老老實實地回答。
無色托着腮幫子,小大人般嘆了口氣。
“舊人又哪及新人,師兄他們必又收了不少徒弟,想來也沒時間想我了。”聲音有些悶悶的。
秦若蕖撓撓耳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芋頭姐姐,我真想他們……”小家夥也不在意,滿懷惆悵般又道了句。
“你爹爹他們待你好麽?”秦若蕖摸摸他紮手的腦袋,關心地問。
“爹爹很少在家,母親整日忙,也沒空陪我,每回見了我都要考我學問,我又不想當酸秀才,做什麽要學那些。早知這樣,當初說什麽也不答應跟陸施主到這兒來了,不只天天要寫字念書學這個學那個,還成了所有人當中輩份最小的,連你也成了我叔祖母,太過分了,人家可是當師叔祖的人!”說到後面,小家夥的聲音愈發的響亮,愈發的不滿。
這回進城,當真是虧大了!
“我也虧啊,人家還很年輕呢,就要當祖母了。”秦若蕖同樣很不滿,癟着嘴相當委屈地道。
正走過來的陸修琰聽到兩人這話,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止了腳步,定定地望着那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看着秦若蕖體貼為小家夥擦手,不時還為他拂去飄落肩頭的葉子,眼神愈來愈柔和。
他的小妻子,将來必定會是一位很好的娘親。
“那你的弟弟呢?可陪你一處玩?”片刻,又聽秦若蕖問。
“他?嬌裏嬌氣的跟屁蟲,一點兒都不好玩。”小家夥一臉的嫌棄。
跟屁蟲?聽到這裏,陸修琰險些笑出聲來。明白他說的必是陸宥誠的次子,五歲的陸淮哲。
誠然,對被搶了兒子長子身份的錢側妃來說,确實相當不喜無色,可孩子的世界卻不如大人複雜,陸淮哲雖然任性,但對着這麽一個好像什麽都會、什麽都敢做的哥哥,簡直崇拜到不行。
只可惜無色嫌棄他動不動就哭,嬌裏嬌氣的還不如身為姑娘家的芋頭姐姐,故而一點兒都不樂意帶着他玩。
再加上這個愛哭鬼弟弟還有一個每回見了自己都陰陽怪氣的娘親,他便愈發的不愛與他一起了。
而在陸修琰的記憶當中,那個孩子的确是被嬌寵得過了些,想來也是因為前些年二皇子府只得他一根獨苗的緣故。
“王爺,大理寺楊大人有要事求見。”他正想上前,忽見前院管事急急上前禀道。
他愣了愣,腳步卻已轉了方向,走出幾步忽又停了下來,轉頭吩咐一旁的侍女:“若是王妃問起,便說我有事外出,稍許便回。”
“是。”
京中人人皆知他正值新婚假期,若非真有要事,以他對那楊大人的了解,他必不敢上門來尋。
而楊大人能尋到他的,唯有關系一人之事——被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