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6)
願地喚:“皇叔祖……”
陸修琰拍拍他的小肉臉:“後廚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快去吧!”
無色雙眸陡然一亮,大聲道了謝,也不需下人帶領便熟門熟路地往外頭跑出去了。
陸修琰輕笑,目光重又落回妻子身上,見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軟,上前跨出一步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來,柔聲問:“可累了?”
“确是有些累了。”秦若蕖老老實實地回答,往日這個時辰正是她歇晌的時候,今日因無色的到來,心裏一高興便不知不覺地聊得久了些,如今小家夥乍一離開,那困意便來襲。
陸修琰一聽,忙牽着她到了內室,也不理會她的推拒,親自侍候她更了衣,抱着她上了床。
直到見床上女子漸漸陷入了沉睡當中,他才放輕腳步離開,徑自去尋無色,打算好好地檢查他近段日子學業情況。
輕風透過窗棂吹了進來,拂動床幔飄飄揚揚。青玉靠着圓桌坐在繡墩上,不時豎起耳朵聽聽裏間的動靜。
一直到裏頭傳出落地趿鞋的細細響聲,她連忙将手上打了一半的絡子放下,掀簾而入。
“王妃醒了?”走進裏頭,果然便見秦若蕖正坐在床沿,雙足已經穿好了繡鞋。
聽到腳步聲,對方擡眸望來,眼神清冷無溫。
青玉心中一突,下意識便壓低了嗓音:“蕖小姐。”
‘秦若蕖’淡淡地嗯了一聲,順手扯過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緩步朝屋內花梨木圓桌走去,青玉一見,連忙快步上前,拿起桌上熱茶倒了一杯:“蕖小姐請用茶。”
‘秦若蕖’擡眸瞄了她一眼,接過茶盞小口地啜了幾口,待覺喉嚨幹燥稍解,這才問道:“長樂侯夫人如今怎樣了?”
“還在昏迷當中。”青玉接了話。
“外頭如今都怎樣傳的?”她彈彈指甲,恍似不在意地又問。
“外頭如今都在誇贊端王妃義舉。”青玉自然清楚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麽,言簡意赅地回答道。
‘秦若蕖’終于滿意地勾勾嘴角,對着那晶瑩剔透的長指甲吹了吹,嗓音不疾不徐。
“我如今方知,原來做僞君子的感覺竟是這樣的好!”
明明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在外人眼裏卻是受了委屈,不但如此,還能順帶着撈個好名聲。今日她所得到的贊譽,與當年長樂侯的好名聲,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不錯,此事并非意外,而是她刻意為之!長樂侯夫人的重傷亦非因為倒黴,而是她所為!冤确是有頭,債确是有主,所以她下手留情了,沒有直接便取了長樂侯夫人的性命。
***
長樂侯府正院內。
長樂侯滿臉憔悴,因為一夜未眠,眼圈還帶着幾絲紅。他深深地凝望着床上面無血色,仍舊昏迷不醒的妻子,心中一陣陣鈍痛。
“王爺。”侍女輕聲喚。
他緩緩起身,走出院門。
“可查清楚了?當真是意外?”他背着手站于涼亭處,啞聲問。
“回侯爺,屬下親自帶着人去查,确、确是沒什麽可疑之處。”護衛遲疑着回答。
長樂侯抿着唇一言不發,眼神望着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早前端王出手教訓長樂侯府,如今端王妃與妻子又同時出事。不,出事的是他的妻子。
此事着實太過于巧合了,可是,偏一切又是那樣無懈可擊。
還是說,這是上蒼給他的報應,因為他當年将自己不喜歡的周氏推向了秦府,間接給秦府帶去了災難?
83|
長樂侯夫人受傷,陸修琰原以為長樂侯會推遲甚至反悔不再上折子請調西南邨,可是隔得數日,長樂侯竟在當初許諾的時間內上了請調的折子。
宣和帝自然高興萬分,不但有人肯主動為君分憂,且請旨的還是個身處高位的能臣。這一高興,他自然又想到傳聞中受了傷的長樂侯夫人,遂非常體貼地特許了長樂侯一個月假期,一來可以讓他準備調職事宜,二來也能讓他有時間陪伴受傷的夫人。
陸修琰沉默地立于一旁,目光落到殿中央正跪下謝恩的英偉男子身上,眼神不自禁地有幾分複雜。
長樂侯,的确是個言而有信之人……
從正陽殿出來,背着手走出一段距離,突然見一名內侍急匆匆地行至陸宥誠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陸宥誠臉色一變,快步離開。
陸修琰微微皺了皺眉,這個二皇侄人前一向穩重得體,似這般火急火燎的着實罕見。
***
二皇子府內,曹氏沉着臉站于廊下,聽着裏頭姚庶妃撕心裂肺的哭聲。
“保不住了?”斜睨一眼從屋內走出的嬷嬷,她問道。
那嬷嬷搖了搖頭,頗為惋惜地嘆息道:“已經成形了的男胎,活生生被打下來了。”
“可通知殿下了?”
“已經吩咐人去通知了。”曹氏身邊的侍女輕聲道。
話音剛落,曹氏便見陸宥誠焦急的身影快步跨過了院門。
她定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提着裙裾迎了上去。
“殿下。”
“怎樣了?孩子可保住?”陸宥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忙問道。
“……對不住,都是妾身之錯,孩子、孩子沒有保住。”曹氏紅着眼圈,聲音有些微低啞。
陸宥誠一愣,薄唇緊緊地抿成一道,片刻,又問:“是男還是女。”
“是個男孩子。”
陸宥誠臉上遺憾之色更濃了。
兒子啊,他本來又可以再多一個兒子的,可惜、可惜……
“我去瞧瞧蓉兒。”他按下滿懷失望,正要邁進屋,卻被曹氏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衣袖。
“殿下,裏頭血腥味重,不吉利。”
陸宥誠本是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在聽到她這話後一下子便斂了下去,腳步亦随之停了下來。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聽着裏頭愛妾的哭聲,良久,嘆了口氣道:“命人好生侍候着,目前還是好生調養身子要緊。”
“妾身明白,殿下放心。”曹氏溫順地應下。
陸宥誠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轉身出了院門,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曹氏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亂作一團的屋內,許久,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果然,在子嗣面前,什麽寵愛都是假的。
她平複一下思緒,轉身進了屋。
“妹妹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好生調養身子。”她行至床邊,自有醒目的侍女搬來繡教,她順勢坐了上去,拉着姚庶妃的手柔聲安慰道。
“是她,肯定是她,肯定是李側妃做的,是她,我要找殿下,請殿下為我作主……”姚庶妃猛地反握着她的手,神态有幾分瘋狂。
曹氏無比耐心地勸慰着她,可早已經被失子之痛迷了理智的姚庶妃哪還聽進她的話,又哭又喊着,曹氏身邊的侍女生怕她亂揮舞着的雙手會傷到自家主子,連忙上前護着曹氏将她帶離她的身邊。
屋裏亂糟糟的鬧作一團。
聞言而來的錢側妃與張庶妃見狀彼此對望一眼,雖均不想沾染這些事,但也不便真的不聞不問,故而呼吸幾下,亦相繼走了進去。
這邊亂成一團,同樣有孕在身的李側妃雖有些幸災樂禍,但表面功夫仍是不得不去做,只是也生怕混亂當中會傷及自己的孩子,故而只由侍女扶着站在門口處,假惺惺地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語安慰。
哪知姚庶妃一見她的身影便不要命地欲撲過來,慌得曹氏連聲叫人拉住她,便是李側妃也被吓了一跳,雙手緊緊地護着肚子退後幾步。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是你,我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姚庶妃瘋了似的大喊大叫,臉因為仇恨而變得有幾分扭曲。
“側妃,還是走吧,萬一不小心傷到了小公子便不好了。”侍女低聲勸着李側妃。
李側妃倒是想走,只是對方如此誣蔑自己,她若是就此走了,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虛?
如此一想,她也不禁高聲道:“妹妹說話得有真憑實據,空口白話如此誣蔑人……”
“夠了,都給我住口!”曹氏的一聲怒喝乍然響起,打斷了她未盡之語。
到底是正室夫人,無論私底下再怎麽取笑她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但表面上幾位妾室還是對她心存一定畏懼的。
“好生侍候姚庶妃。”曹氏冷冷地吩咐姚庶妃的侍女,再淡淡地掃向李側妃,最後目光落到扶着她的侍女身上,“扶側妃回屋。”
一場混亂最後便在曹氏鎮壓下平息了下來,只是,二皇子後宅表面瞧來的風平浪靜經此一事徹底被打破。
秦若蕖是在晌午過後才知道二皇子府上的庶妃小産之事,原是曹氏派來接無色回府的丫頭說漏了嘴。這丫頭不是哪個,正是當日陸修琰派去侍候無色的端王府那名喚染梅的侍女。
秦若蕖對那小産了的姚庶妃并無印象,聞言也只是‘哦’了一聲,又繼續為無色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嘴裏不停地數落道:“這回若是再把衣裳弄髒,我便再不幫你做新衣裳了,下回再來,也吩咐岚姨再不給你做點心。”
“知道啦知道啦,哆嗦!芋頭姐姐,你嫁了人可比以前哆嗦多了,和嬷嬷一樣。”無色乖乖站着任由她動作,口中嘀咕着不滿。
這個嬷嬷,亦是陸修琰從當年侍候無色生母梅氏的下人中挑出來照顧他的,夫家姓高,二皇子府裏的人都叫她高嬷嬷。
秦若蕖動作一頓,随即輕哼一聲,突然用力在他臉蛋上一掐,痛得他哎呦哎呦直叫。
她得意地抿嘴一笑,又伸出手去将那軟軟肉肉的小臉如同揉面團般揉了揉,滿意地看着他張着雙臂哇哇大叫,這才大發慈恩地松開了他。
“好了,回去吧!”
“哼,讨厭,再不理你了!”無色揉揉被□□得有些疼的臉,恨恨地跺了跺腳,氣呼呼地轉身朝院門跑去,染梅見狀匆匆朝秦若蕖行了禮,邁開腿追了上去。
陸修琰回府時天色已暗,下人便告知他二皇子府上派了人來将皇長孫接了回去。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又随口問:“王妃呢?”
“皇長孫回府不久,王妃便在屋裏繡花,後來覺得有些累,休息了半個時辰,剛剛才醒來,如今正在屋裏。”
此時的正院內屋內,青玉低着頭輕聲道:“蕖小姐,錢伯初來乍道,如今才勉強在京城站穩腳跟,長樂侯府并非尋常府邸,只怕一時半刻之內……”
“無妨,讓錢伯留意着便可,總會有恰當時機的。”‘秦若蕖’不甚在意。
論耐性,她自問不會比任一人差,她可以等,等對方露出破綻,而後給予對方沉痛的一擊。
“王爺。”屋外侍女的請安聲傳進來,一下子便讓兩人止了話題,青玉忙迎到門處,朝着走進來的陸修琰行禮問安。
陸修琰腳步有一瞬間的遲滞,只很快便回複如常。他一揮手,屋內侍女福身靜靜地退了出去。
望着自顧自地喝着茶的‘秦若蕖’,他努力拂去心頭異樣,走到她身邊坐下,柔聲問:“傷可還疼?”
‘秦若蕖’斜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道:“端王爺,是我。”
“本王自然知道是你。”陸修琰微微一笑,順手為她續了茶水。
“王妃武藝高強,怎會這般不小心傷到自己?”啜了一口茶後,他不經意地問。
“秦四娘救人救得突然,我雖是會武,但畢竟功力有限,便是現身也難以扭轉劣勢。”‘秦若蕖’不慌不忙地道。
“原來如此。”陸修琰颔首。
‘秦若蕖’趁着低頭喝茶的時機飛快地瞄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也不知有沒有相信她的話。
不過也不要緊,她自問一切做得□□無縫,莫說事過境遷,便是他們在現場,只怕一時半刻也瞧不出什麽破綻來。
兩人沉默着對坐一會,片刻紅鹫便進來問‘可需傳膳’了,陸修琰望望天色,遂點頭命擺膳。
因為出手教訓了長樂侯夫人,‘秦若蕖’心情正好,難得地陪他用了膳,甚至在用膳後陸修琰邀請她散步消食時也沒有拒絕。
只是,當夜色漸深,陸修琰伸手來解她衣裳時,她臉色一變,當下毫不留情地又要一腳踢過去,卻被早有防備的陸修琰一把抓住那“兇器”。
‘秦若蕖’見一踢不中,立即揮出一掌,掌風淩厲,卻仍是擊了個空。
陸修琰輕輕松松地閃避着她的攻擊,間或賣個破綻引她來攻,趁着對方又一掌打過來時,突然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再一個用力,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懷中。
“放開,你這登徒子!”‘秦若蕖’氣得俏臉通紅,雙眸惡狠狠地瞪着他。
陸修琰笑嘆一聲:“什麽登徒子,我不過想為你上藥罷了。”
‘秦若蕖’愣了愣,突然想到身上那些擦傷。
她是練武之人,自然不将這些小傷放在眼裏。只是……
臉頰突然被溫熱的雙唇觸碰,下一刻,陸修琰帶笑的聲音便響在她的耳畔——
“既然被罵了登徒子,那總得做些什麽才能名副其實,這才不負罵名。”
84|
“你混帳!”‘秦若蕖’登時大怒,用力飛起一腳,只聽‘撲通’一聲,英明神武的端王爺再度被踢下了床。
陸修琰雙手撐在地上,嘴角卻是勾着些許弧度。少頃,他施施然地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醇厚:“看來王妃身上的傷已然大好了,這力度挺不錯的。”
“你……”‘秦若蕖’被他這話堵得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當下再忍不住,拳頭再度朝他揮去。
陸修琰直直接下她這一招,将那小拳頭牢牢地包在掌中,在她又要發招前提醒道:“若是動起手來打壞了屋裏擺設,王妃明日可又得擺弄好一陣子了,說不得連位置都得重新再記下。”
話音剛落,果然便見‘秦若蕖’停下了攻擊。
見一切正如他所料,他不禁微微一笑。
看來兇丫頭真的很在意傻丫頭……
‘秦若蕖’恨恨地拂開他的手,惡狠狠地刮了他一眼。若不是怕真的動起手來會弄壞屋裏的擺設,使得明日秦四娘又得花心思一一補充上來,她才不會輕易放過這可惡的登徒子。
陸修琰見狀,心情愉悅地在床沿坐了下來,絲毫不将那淩厲的眼神放在眼內。
“王妃武藝高強,卻是不知師從何人?”他的語氣相當的随意,就如同聊着家常一般。
“武藝高強?你是在寒碜我麽?”‘秦若蕖’冷瞥他一眼。
若非他有意相讓,只怕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還說什麽武藝高強,這分明是在寒碜她的吧!
“再說,我師從何人與你又有什麽相幹!”她冷哼一聲,絲毫不給他面子。
“話可不能這樣說,怎麽着咱們也是夫妻,做夫君的想多了解妻子也是理所當然之事。”陸修琰好脾氣地道。
“誰跟你是夫妻了?!”‘秦若蕖’惱道。
陸修琰笑得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雖口口聲聲一再否認他們是夫妻,可對他喚她‘王妃’卻已經應得相當自然了。
什麽秦若蕖,什麽秦四娘,還不是他的王妃麽!
難得兩人能坐下來說說話,他也不願再在此問題上與她分辯,遂轉移話題道:“我自幼習武,又得名師教導,學習環境較之你要好上許多,武功稍勝于你也不值什麽。”
‘秦若蕖’神情有幾分恍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初時習武吃的種種苦頭,眼神有幾分黯然。
陸修琰察言觀色,不動聲色地伸手拉住那白皙柔嫩的小手,在她反應過來前又道:“我記得初時習武時總被師傅要求紮馬步,有一回一邊紮馬步一邊打瞌睡,一不小心摔了個倒栽蔥,為此還被宥恒取笑了好些天。”
‘秦若蕖’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也沒留意自己的手落入了敵手。
“一邊紮馬步還能一邊打瞌睡,你可真行,當時怎的沒把你摔成傻子。”她的語氣帶着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這丫頭可真沒同情心!陸修琰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他亦敏感地察覺她的戒備心消退了不少。
“這還不算什麽,後來父皇知道了,特意把我叫到禦書房,親自盯着我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累得我雙腿發軟,最後還是父皇把我抱回了寝間。”
“你父皇嚴是嚴了些,但是倒挺疼你的嘛!”‘秦若蕖’有幾分意外。
陸修琰嘴角微翹:“那個時候倒不覺得他疼我,只知道他甚是嚴厲,整日盯着我的功課,偏他耳目衆多,但凡一點兒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幼時可是被他懲罰了不知多少回。”
如今提及幼時之事,他也不禁添了幾分懷念。
嚴父嚴父,他的父皇的确是一位相當嚴厲的父親。
“對了,當年你初學武藝,可覺得辛苦?”他放柔聲音又問。
“自然辛苦,初時動不動便受傷,疼得連走路都困難,最後還是靠青玉把我背回去,為此岚姨還心疼得哭了好多回,只她也知道勸我不住,唯有可着勁給我做好吃的補身子。”或許是夜色太過溫柔,又或許是屋裏太過溫暖,她的防備盔甲不知不覺便卸了下來。
“可着勁給你做好吃的?怎的沒把你吃成小胖墩。”陸修琰促狹地接了話。
‘秦若蕖’斜睨了他一眼。
哼,小氣鬼,肯定是報複她方才取笑他怎麽沒摔成傻子。
“我那般用心、那般勤奮習武,便是再多吃些也成不了胖墩。”
“說得倒也是。”陸修琰趁她不備,突然在她臉上掐了掐,在她又要發惱之前笑道,“只是王妃成婚至今未曾練武,卻是較以往圓潤了些許。”
嗯,能将妻子養胖,他這個做夫君的成就感爆棚啊!
‘秦若蕖’臉色微變,如今世道以瘦為美,女子過于圓潤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之事。
“不過無妨,若是王妃不喜圓潤,大可多與本王多練習練習。”陸修琰相當體貼地建議道,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是別有深意。
‘秦若蕖’只是怔了須臾便明白他話中含意,正想揮掌去打他,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被對方握着,當下臉色又是一變,用力地把手抽了回來,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往他胸膛一推。
哪想到陸修琰下意識便去抓她的手臂,只聽‘咚’的一下落地響聲,兩人齊齊從床上滾落地面,摔成疊羅漢之姿。
兩人同時一聲悶哼,陸修琰一手環着她的腰,一手摸摸被摔得有些疼的後腦勺。
‘秦若蕖’只覺整個人撞上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直撞得她頭暈目眩,下一刻,她的腦袋一歪,軟軟地伏在他的肩窩處。
陸修琰察覺身上的嬌軀軟綿綿的,生怕她撞疼自己,正想問問,便聽對方糯糯地喚:“陸修琰……”
他無聲地裂了裂嘴,抱着她起了身,低頭對上一雙懵懂清澈的翦水雙眸,少頃,湊上去含着她的唇瓣親了親。
秦若蕖被他親得渾身酥軟無力,軟軟地靠着他,直到唇上力度一松,她趁機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傻丫頭……”陸修琰笑嘆着摟緊她,徑自将她抱到了床上,望着懷中桃花滿臉的妻子,忍不住又輕啄了啄那嫣紅水潤的雙唇。
“可困了?”往常這個時候她不是被他恣意愛憐着,便是已經墜入夢鄉,今晚只不知為何這般突然地顯現了另一面性情,以致夜色漸深仍未睡下。
“可能白日裏睡得太久了,這會兒一點都不覺得困。”秦若蕖羞紅着臉,環着他的脖頸小小聲地回答道。
“那身上的傷可還疼?”
“不疼了,你給我擦的那些藥很有效,如今一點兒都不疼了。”
端王府上的藥多是千金難求,她又是他最心愛的妻子,自然什麽靈丹妙藥都不吝啬地用到她的身上,那些并不怎麽嚴重的擦傷,自然也好得比尋常要快得多。
“嗯,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陸修琰臉上揚着愉悅的笑容,卻不待她再說,再度吻上她的雙唇。
片刻之後,嬌吟低喘在屋內響起,跳躍着的燭光投到輕晃着的帷帳金釵上,映出滿屋的旖旎。
***
夜深人靜,遠處更聲若隐若現,端王府正房內好不容易雲收雨歇,陸修琰抱着沉沉睡去的妻子淨過了身,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了床上,看着紅粉緋緋的嬌媚妻子,眼神柔和得仿佛能把人溺斃其中。
在那仍透着誘人紅雲的臉蛋上親了親,他低低地嘆息一聲,将她摟入懷抱,眼睛定定地望着帳頂出起神來。
其實,便是她那兇惡的一面也不是那樣難以相處。憶起方才與‘秦若蕖’的對話,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漾起了溫柔的笑容。
只是,當他想到進屋前無意中聽到的那番對話,眼神又是一黯。
她終究還是沒有理會他的勸說,終究還是想對付長樂侯,心裏說沒有一點兒失望是假的,只是長樂侯即将離京遠赴西南邨,到時她再想做什麽也不能了。
如此一想,他又放下心來。
“仇恨其實也不是那樣的可怕,是不是?”他低下頭去注視着呼吸清淺的妻子,看着那蝶翼般的眼睫投下的小小陰影,心中頓生無限的自信。
一切事在人為,不管她心中隐藏着多少事,也不管她的仇恨是否仍然濃烈。他想,只要他投以她無窮無盡的愛與耐心,總有一日,什麽仇恨都會離她而去。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阿蕖,只要是她的,不管好與壞,他都會全盤接受。
這一刻,什麽長樂侯,什麽意外,他統統不想再去理會,也不想再會追究,說他掩耳盜鈴也好,行事懷私也罷,他都認下了。
隔得數日,長樂侯将要離京遠赴西南邨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秦若蕖’自然毫不例外地得到了消息,她一下子便懵了。
下一瞬間,她眼中光芒大盛。
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
85|
錢伯本名錢錦威,曾是一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西南邨豪強,數年前因結義兄弟內讧,他心灰意冷之際決定離開,哪想到途中卻被另一方人馬追殺以致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幸得偶爾路過的素岚相救方挽回一命,為報救命之恩,自此他便留了下來,一心一意幫着素岚打理生意。
可是,他人雖不在西南邨,亦不再涉足當地之事,可那邊的結義兄弟仍在,每年總有那麽一兩回,他能收到那邊弟兄們托人送來的各式禮物。
故而,長樂侯若赴西南邨,她對付他比在京城更容易,至少,顧忌會少了許多。
***
正從議事廳走出來的素岚遠遠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水榭拐角處,她一眼便認出那是青玉,心中陡然一突,不知怎的便想起早前聽到的關于長樂侯将要調任西南邨都督的消息。
西南邨,長樂侯……
她不自覺地揪緊了手中帕子。
“務必親手将這信函交到錢伯手中,切記切記!”青玉将手中密函遞給一名粗洗丫頭,壓低聲音吩咐道。
“姐姐放心。”那小丫頭點了點頭,将信函接過收入懷中。
“一切小心,切莫讓人發現。”青玉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
直到見那丫頭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放下懸着的心,正要轉身離開,便對上素岚溢滿複雜之色的眼眸。
“岚、岚姨……”她結結巴巴地喚。
素岚緩緩行至她跟前,啞聲問:“蕖小姐要出手對付長樂侯了?西南邨,她是要動用錢伯位于西南的勢力了是不是?”
每一句雖都是詢問之句,可她的語氣卻是相當的肯定。
青玉自然知道一切都瞞不過她,也不隐瞞,只略遲疑了一下便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是的。”
果如她所料!素岚長長地嘆了口氣,稍頓,又問:“王爺、王爺近來待蕖小姐……”
“王爺待蕖小姐很好,岚姨放心。”青玉這下回答得相當輕快。
作為王妃的貼身侍女,正房裏的一舉一動又怎瞞得過她的眼睛,雖有時聽着屋內打鬥聲确是有些提心吊膽,但慶幸的是每一回結局都相當的好,可見王爺待蕖小姐還是相當的包容的。
“是麽?”素岚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青玉,我雖只是微不足道的尋常百姓,但也清楚如今的西南邨需要的正是長樂侯那樣有勇有謀的官員,若是他死在任上,西南邨百姓只怕會陷入水深火熱當中。”
連朝廷派下來的一品大員都敢殺,那普通百姓又算得了什麽?
青玉臉色一片凝重,這一層她倒沒有考慮到,她只知道服從蕖小姐的命令,其餘的卻沒有多想。
“可是蕖、蕖小姐……”她一時有些六神無主。
“長樂侯往西南邨,本就身處危險當中,随時有性命之憂,咱們又何苦再多此一舉?長樂侯若能迎難而上,不懼兇險,還西南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豈不是天下之福?一己之私與天下大公,孰輕孰重,你又可曾想過?”素岚沉着臉,一字一頓地道。
青玉臉色一白。
“我自修書一封,你着人送至錢伯處,請他靜觀其變,不出手相助,也不下手陷害,一切自看長樂侯造化。”
青玉雙唇抖了抖,雖知道她說的在理,只是她已經習慣性地服從‘秦若蕖’的命令,若是聽從素岚之言,豈不是對蕖小姐陽奉陰違?
只是,當她對上素岚嚴厲的眼神,再不敢多想,嗫嗫嚅嚅地應了下來。
素岚盯着她一會,方緩緩地道:“午膳過後你便到我屋裏來取信。”
“知道了。”青玉無精打采地應了下來。
午膳過後,青玉依約前去取信,進了門便見素岚正将寫好的信封入信中,見她進來便直接遞給了她,正想再叮囑幾句,忽聽門外有丫頭在喚‘素岚姑姑’。
她應了一聲連忙走出門外。
“素岚姑姑,于嬸子問上回皇後娘娘賜下的藥材可還有?”
“還有還有,都在東庫房裏呢,我這便去取。”
外頭素岚與丫頭的對話聲傳進來,青玉将信收入懷中正要離開,目光落到匆匆離開的素岚背影上,手掌輕按在懷中信函位置,又回頭望望桌上的筆墨紙硯以及那枚蘭花狀的印章,眼眸微閃。
少頃,她快步走過去,随手抽出一張雪白的紙,提筆蘸墨,稍稍思量片刻,‘刷刷刷’寫起了字,寫到最後,取起那蘭花印章輕輕在上面按了一下。
将桌上東西收拾妥當,又将印章放回素岚平日收藏的位置,她将懷中那一封取出撕成碎片塞進腰間系着的荷包裏,再将剛剛寫好的那一封折好收入懷中,而後,環顧一周确定沒有露出破綻,這才邁步離開。
平常她也曾代素岚執筆給錢伯去信,故而字跡之類的不是什麽問題,只要印章無錯即可。
蕖小姐的命令她不敢違背,可岚姨之話亦句句在理,兩相權衡,不如折中處理,只讓錢伯稍稍令人給長樂侯添些麻煩便可,不必下重手。
如此一來,不就是兩全其美了麽?
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甚好,心裏也覺落下了一塊大石,行走的步伐也不知不覺便輕快了許多。
回到自己屋裏,她順手将那幾張碎紙扔到炭爐裏,看着它們一下子便被火吞噬,徹底化成灰燼,這才松了口氣。
對青玉的一番作為,不管是素岚還是‘秦若蕖’都被蒙在鼓裏。
一個月後,長樂侯便不得不丢下傷勢未愈的妻子,踏上了南下的馬車。
陸修琰站于城樓上,寒風呼呼刮着他的臉龐,吹動他的長發飄飄灑灑,可他渾然不覺,失神地望着那漸漸化作黑點的車駕。
良久,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從他口中溢出,随後,轉身離開。
長英緊抿着雙唇,不發一言地跟上。
秦若蕖自然不會在意別人調任之事,如今她正坐在正堂太師椅上脆聲吩咐着下人準備招待前來習武念書的無色與陸淮睿的各式小零食。
“桂花糕、千層糕這些都做些,只少放些糖,還有午膳晚膳也得注意搭配,酒肉……鑫兒不喜歡蘿蔔,可是不能由着他,得想法子把它混入其他菜裏頭,記得做得清淡些,重口味的可不要,他吃了會受不住。還有……”
“王妃就放寬心吧,鑫公子的口味喜好難道于嬷嬷她們還會不清楚麽?”素岚笑着阻止她。
秦若蕖一想,也對,酒肉小和尚都曾經在府裏住過一陣子,後廚裏的人又怎會不知道他的口味與喜好。
“只是不知睿公子可有什麽忌口……”下首的于嬷嬷遲疑着問。
秦若蕖撓撓耳根,這個她也不清楚,她與陸淮睿可沒什麽接觸。
“小孩子應該都差不多,便與鑫兒的一樣吧!”她幹脆道。
素岚搖頭,轉身對于嬷嬷道:“待兩位公子過來,我再問問跟着侍候之人。”
跟在主子身邊侍候的,總會清楚主子的喜好。
于嬷嬷一想也對,遂應了下來。
秦若蕖見事情已經确定了下來,小手一揮便讓衆人退下,她自己則快快樂樂地回屋裏繼續繡着給無色的小肚兜。
陸修琰進到來時,便見妻子聚精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