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京城郊的山頭,有一座墓園,據說這是一塊兒風水寶地,即便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病痛與苦難,能下葬于此處,皆可得到安寧。
不過……這多半是心理安慰罷了,說好聽點是長長久久的沉眠,說直白點便是死了,用不了多久便會屍身腐化,最終留下的不過堆森森白骨。
所以說啊,老天還是公平的,甭管你出生多富貴,長的多絕美,人死了,便什麽都不是,什麽也沒了。
李四擡袖抹了把額上的細雨,伴随哀哀喪樂與悲痛的哭喊聲,他揚起手中的鐵鏟,細土灑在紅木棺蓋上。
“入土歸安!”
一聲高喊,喪樂更哀,哭聲更悲。
“冉攸啊!嗚嗚嗚……”
一身着素色的陳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撐簦笠的婢女用盡渾身力氣拖着她,生怕她哪口氣上不來暈過去了。
汪老爺則紅着眼眶,緊緊握着她的手,抖着雙唇不忍去看那棺木。
比起這對兒心碎的老人,身後那群平輩們則哭得敷衍了幾分。
長子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身邊妻子将臉埋在他肩頭,似是在隐隐抽泣。兩個姐妹也哭聲不響,垂着頭不斷用絹帕做着拭淚的動作。
下人們則是最賣力的,各個哭嚎地撕心裂肺,有幾個聲都啞了,還張着嘴一副哀痛的模樣。
“轟隆——”
一聲響雷炸裂天際,像是在所有人頭上猛敲了一下。
衆人不由驚顫,紛紛擡眼看着這陰沉駭人的天空。
風京的早春與別地兒不同,因地理位置的關系,雨都是極少落的,更別提方才那吓人的響雷。
難道這名動風京的美人汪三小姐過世,連老天都為之動容了?
李四顧不上多想,趁這會兒雨點小,他得加快動作,萬一待會兒落了瓢潑,豈不是更加勞人。
他低頭又是一鏟。
诶!
莫不是雨水落了眼,看花了?
李四心頭顫了一下,斜眼環顧四周,一切如常,似乎只他一人看到那紅木蓋跳動了一下。
哪兒有那些邪乎事,李四在心裏給自己壯了壯膽,想他也是埋過上百人的,還會怕這個?
緊了緊手中鐵鏟,他動作變得更加快了。
“咚、咚、咚……”
急促地一陣悶響從棺木蓋下傳出,還伴随着女人尖細驚恐的聲音:“放我出去,這是哪兒啊!”
“咣當!”
鐵鏟砸在了紅木蓋上。
“天爺啊!鬧鬼了——”
正在哭喪的衆人,見這埋屍人沒命一樣的瘋跑,頓時不安起來,奏樂與哭聲也漸漸停下,膽子大的幾個下人試探性地移步到坑邊。
“喂!外面有沒有人啊?”
棺材內外皆是一愣。
棺外衆人立即慘白了臉色,跑的跑,叫的叫,老兩口呆在原地,滿面的不可置信,長子汪冉禾最先反應過來,沖管家揮了揮手,幾個心腹心裏一橫,咬着牙根便上前擡棺。
沒了外面的雜聲,蕭百合終于能确定,這細細柔柔的嬌嫩聲,的确出自她口。
只是……她不是死了麽?
從二十七樓墜落,怎麽想也得成一灘肉泥了吧,為何她會出現在這黑漆漆的木箱中?
帶着滿心滿腦疑惑的蕭百合,終于重見天日了。
而那個名動南風的第一美人汪冉攸,複活了。
一陣清風,烏雲退散,細雨在不知不覺中早已不見,豔陽高高挂起,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馬車中陳氏激動地攬住不久前剛剛及笄的汪冉攸,顫着唇嗚咽着什麽,蕭百合表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清,也沒空聽。
她在仔細地琢磨一件事,她究竟是穿越了,還是說一不小心落入地獄,正在經歷什麽傳說中的試煉?
腦袋越想越懵,也不知是怎麽回到的汪府,又怎麽被婢女扶到了房中的,直到屋內僅她一人時,蕭百合這才長長出了口氣,餘光瞥見鏡中的自己時,無神的雙目瞬間明亮。
她懂了,一切都懂了!
什麽穿越地獄通通不是,她蕭百合,成仙了!
蕭百合激動地捧起銅鏡,細細瞧着這張精致的不像話的絕美臉龐,抹了把辛酸淚。
想她醜了整整二十七年,醜到用美顏相機也拯救不了那種,從未交過男友,閨蜜倒是有那麽幾個,但相親時總帶她一起。
再看她如今,肌白勝雪吹彈可破,清澈的杏眼會說話似的,沖着鏡子眨了幾下,她都忍不住心醉,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那是絲毫也不過分啊!
秋枝端着銅盆剛一進屋,便見那一路失魂的小姐,捧着鏡子不住地癡笑,這放在以前,絕對是副極美的畫面,怎麽今日這般滲人。
聽到身後的響動,蕭百合擡袖拭了拭面,将銅鏡緩緩擱下,操着還不太習慣的嬌聲問道:“說吧小仙娥,我是什麽仙?”
正在低頭擺帕子的秋枝頓時一愣,良久後擠出一個微笑:“小姐,郎中馬上到,要不奴婢先扶您上榻?”
小姐?郎中?
那雙好看的杏眼輕輕眨了眨,還未及多想,眼前倏地一黑,蕭百合暈過去了。
不過片刻,汪靖夫婦拉着郎中便趕了過來,望聞問切一番後,郎中捋着小胡子道:“無妨無妨,三小姐不過是餓暈了而已。”
前些日子汪冉攸一直“躺”在祠堂,所以沒有進食。
汪老爺汪靖聽了,趕緊催人備膳,陳氏則關切道:“這孩子自打……”
出棺?複活?
陳氏想了半天也不知怎麽形容,幹脆直接道:“這孩子一聲不坑,叫也不應,像是丢了魂似的,呀,該不會真是……”
陳氏沒說下去,擡眼看着郎中,郎中不滿地蹙起埋頭,他為醫者,自然不信怪力亂神,可今日之事确實奇怪。
想這三小姐之前是噎食至死,那便只有這一種可能了,郎中沉凝片刻後,緩緩開口:“三小姐早前喉中異物堵塞,導致呼吸受阻如同斷氣,許是下棺時受了颠簸,将那喉中異物颠了出來,這下便恢複氣息,人就醒了過來。”
“原來如此,可……”
陳氏還想說什麽,汪靖拉着她袖子,使了個眼色,陳氏不再言語,二人恭敬地将郎中請了出去。
阖上門後,屋內除他們二人,還剩下床上躺着假寐的蕭百合。
陳氏拉着汪靖惴惴不安道:“老爺,這孩子不對勁兒,真的不對勁兒!”
汪靖替她抹點淚痕,嘆聲道:“不管怎麽說,郎中診脈都說無異,那冉攸便是真的活過來了,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乃當朝太師,那失了魂魄的事,夫人萬不可再說了。”
見陳氏點頭,汪靖拉她來到榻邊,一齊看向無半分死人狀的汪冉攸,緩緩開口:“想必是今日受了驚吓,再加餓了這麽些日子,所以精神恍惚,待她好生修養上一兩月,定會恢複。”
陳氏輕抽了兩下,再次點頭。
待屋內徹底恢複安靜後,榻上之人才敢擡起眼皮,眼前是粉嫩的床幔,頭下是硬邦邦枕頭,就是再蠢的,聽了方才那一席話,也能清楚如今的狀況了。
她,蕭百合,穿越了。
穿成了當朝太師之女,汪冉攸。
那名為秋枝的婢女将汪冉攸慢慢扶起,一勺一勺精心伺候她用粥,到底是餓了,看似普通的清粥,喝起來竟如珍馐美味。
一股腦兒喝下五碗,汪冉攸這才滿足地點了點頭。
等秋枝徹底忙完,汪冉攸将她招來床邊,指了指小木杌,秋枝有些局促地坐下,看汪冉攸的神色已不像開始那般害怕,畢竟郎中那番說辭還是有理有據的。
汪冉攸虛弱無力地靠在床頭,眉目中滿是憂愁,看着就叫人心生愛憐,她粉紅的薄唇輕輕開啓。
“秋枝,”這聲音真酥,酥到人骨子裏了:“你是我貼身婢女,我便不瞞你了,我這遭受了大難,今日磕磕碰碰不少,頭到現在都還暈沉,許多事一時間想不起來……”
說着,汪冉攸杏眸含淚,秋枝趕緊道:“主子有什麽想不起的,問奴婢便是,奴婢定會知無不言。”
等的就是這句話,汪冉攸捏起那橙紅色的絹帕,拭淚點頭。
只是這秋枝話少,她問才張口,不問便低頭搓手,一言不語,緊張兮兮的模樣,往深了汪冉攸也不敢問,怕露出端倪,耗到天色漸濃,只得無奈将秋枝揮退。
汪冉攸原本是個什麽脾氣秉性她一概不知,不過家中背景倒是問出了不少。
這身子的原主年十五,汪府嫡女,自小嬌生慣養,排行老三,長兄汪冉禾去年娶妻還無子。
二姐姐汪冉棠與四妹妹汪冉茵都未出閣,一個長她一歲,一個小她一歲,皆是嫡出。
父親汪靖當朝太師,叔伯乃鎮國大将軍遠在邊漠。
嫡母陳氏,娘家顯赫……
吃飽喝足的汪冉攸,困意再度襲來,眼皮不受控制般緩緩阖上。
這一合眼,前世臨死前的畫面便頓時浮現在腦中。
深夜的狂風帶哨,二十七樓窗上的玻璃破碎不堪,只剩下一塊兒在風中來回搖擺。
窗臺上蕭百合不住顫抖,她怕自己翻身墜落,便死死抓着身子兩側的窗楞,不顧玻璃渣刺在掌中的疼痛,顫着聲卑微出聲,祈求着面前男子能有一絲仁慈:“求求你……”
絕美的男子伸出滿是黑血的手,壓在她唇上,像是在忍受無盡地痛苦一般,良久後,沙啞着聲艱難開口:“對不起,我來晚了,攸兒,答應我……”
男子看了眼空中的圓月,唇角慢慢笑開,他将脖上的玉佩摘下,替蕭百合戴在胸前。
“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
他下定決心奮力一推,失去重心的蕭百合,在驚恐的尖叫聲中不斷下沉。
一直沉,一直沉……
仿佛永遠沒有盡頭,而那男子的聲音,也在耳畔不斷回響。
“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文求關注~】
《五嫁逆臣》
重生第五次,她的夫君終于造反成功!
溫姝婵重生了五次,每次的死亡都與同一個男人有關。
第一世她那名震八方的大将軍夫君,造反失敗,她被株連而亡。
第二世與第三世,她拼了命的逃婚,卻都在逃婚的路上死于非命。
第四世,她不僅乖乖嫁了,還在年少時就尋到了他,在她細心的誘導下,這個少年棄武從文,這下她總能笑着活下去了吧?
然而,後來這個身為宰相的倔強男人,依舊不忘初心。
他又雙叒叕造反了,結果不言而喻。
這一世,重生回嬰兒的她下定決心,飽讀詩書,苦練武藝,見那男人一次就打一次!
讓你不聽話,讓你想造反,給我老實待着!
她要摧毀那個男人高傲的心,從根上改變他!
後來……
溫姝婵:“夫君要不我幫你一起造反吧?”
莫塵垚:“造反?夫人你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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