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汪冉攸不緊不慢地擱下琉璃盞, 又吃了幾口瓜果,這才看向白瑩, 慢悠悠道:“冉茵心切給公主獻曲, 才不在乎熱不熱呢。”

給個杆子就順着爬的汪冉茵沒等白瑩開口,就提着裙子站起身來, 盈盈笑道:“是一曲《征将令》, 還望公主喜歡。”

汪冉茵為了巴結白瑩,算是下了血本的, 她也是知道白瑩性子的,若真是彈奏一曲山山水水的小調, 估計能把白瑩彈睡着了。

而這首《征将令》不同, 據說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名曲, 曲風大氣磅礴,有種千軍萬馬奔走的意境。

只是此曲異常難奏,若非是古琴高手, 實在難将意境彈出。

白瑩不懂這些,乍一聽覺得還不錯, 比那些教樂坊宮人彈奏的小調要合胃口。

汪冉攸此時已經知道汪冉茵為何不在乎白玥在不在場了,她是打算用琴聲将白玥給勾出來。

誰知一曲終了,也沒見到白玥的身影。

汪冉茵四下裏張望了一番, 有些悵然若失地站了起來。

白瑩聽得有了幾分激昂,她舉起杯盞,笑着與汪冉攸碰杯道:“你這妹妹的琴藝我喜歡!”

汪冉攸也含笑着點頭應和,只是心裏有幾分不解, 她雖不懂古琴,但基本的樂理知識是有的。

汪冉茵方才那首曲子,中間有幾處彈得有問題。

若是她打算用琴聲勾出白玥,為何要彈奏這樣不拿首的曲子呢?

汪冉攸沉吟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

對于通曉音律,鐘愛音律的人來說,耳中是容不得錯的。

就像專業的聲樂老師,聽到別人唱歌跑調,就會坐不住,渾身難受。

汪冉茵還真是聰明,她知道彈得好,未必能将白玥勾出來,就用了這種法子。

別說,也的确受用。

就在琴被抱下去的時候,水榭的長廊上一個婢女跑來傳話。

“禀公主,七皇子殿下過來了。”

一聽白玥來了,汪冉茵眸子瞬間透出光亮。

白瑩興奮地戳了戳一旁的汪冉攸,低聲道:“我七哥來找你了。”

汪冉攸也愣了一下,随後壓聲道:“公主莫逗我。”

不一會兒,水榭長廊那頭的日光下,一個撐着簦笠的俊逸的男人,手搖着折扇緩步向這邊走來。

汪冉茵看癡了神,待那身影越來越近,她才意識到不妥,慌忙垂下眼來。

“七殿下吉祥。”

汪冉攸與汪冉茵屈腿行禮。

一旁婢女接過簦笠,退了下去,白玥看着汪冉攸,含笑着揚了揚下巴,溫聲道:“就坐吧,不用拘謹。”

白瑩與白玥坐在案幾正中,汪家倆姐妹在白瑩的身側下方。

汪冉茵一擡眼皮就能看到白玥,她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瓷娃娃一樣,默不作聲在那裏坐着。

她在等,等白玥問方才的曲子是誰所奏。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她們談論了碧水山的烤魚,談論了溫泉,談論了桌上的花釀與糕點,就是沒提一句撫琴的事。

尤其是白玥時不時将目光落在汪冉攸身上,汪冉茵心裏便堵的難受。

寬袖中的一雙手不安地來回搓着,她實在忍不住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汪冉攸。

汪冉攸微蹙了眉頭,這小丫頭得寸進尺了,她只是答應帶她來見公主,別的可沒有應承。

見她不動,汪冉茵抿了抿唇,趁三人談話的間隙,她立即舉起花釀,對白瑩道:“公主,冉茵願意自罰三杯。”

話落,在場三人詫異地看向她。

汪冉茵眼角帶着歉意,緩緩起身道:“方才為公主獻上的那曲《征将令》,有幾處沒彈好,冉茵心裏愧疚。”

白瑩自是不會将這事放在心上,更何況她都沒有聽出來,便揮了揮手笑道:“這曲子本就難,你彈的已經極好了,莫要往心裏去。”

“公主寬宏,冉茵感恩,”汪冉茵飲下手中那盞,目光快速掃過白玥,見他依舊溫笑着在看汪冉攸,她心裏一沉,面上卻柔婉地笑道:“二姐姐方才還叮咛冉茵,回去後定要勤加練習,可這上古傳下的曲子……”

說到這兒,汪冉茵頓了頓,目光艱澀地看向白玥,低聲道:“這曲子實在有些晦澀難懂……”

汪冉攸垂下頭來,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衣裙,她沒想到這丫頭為了和白玥一起,謊話張口就來,她方才可沒有叮囑過她什麽話。

白瑩則愣了愣,随汪冉茵目光看向白玥。

白玥笑容猶在,只是眼角多了分冷意,他沒看汪冉茵,而是端起琉璃盞,望着裏面粉紅的花釀,幽聲道:“慢慢來,總能悟透。”

說完,他将手中花釀慢慢飲下。

汪冉茵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可她還是不願放棄。

“七殿下說的是,”說着,她扭頭看向一旁的汪冉攸,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那恐怕姐姐要等許久才能聽到,絕妙的《征将令》了。”

果然,汪冉茵話音一落,白玥便擡眼看向汪冉攸道:“汪三小姐可是喜歡此曲?”

汪冉攸吐了口氣,眼也沒擡的平淡道:“我不太懂這些。”

白玥笑着又問:“可想聽?”

汪冉攸不想,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聽什麽曲子。

可話已至此,她出言拒絕皇子是不妥的,便只好違心地點了下頭。

見她點頭,白玥立即叫婢女備琴,他起身向不遠處的小亭走去,那處與此的距離,才是賞琴的最佳位置。

汪冉茵提起裙子,緊跟在白玥身後。

片刻後,亭中那抹白色的身影,細長的指尖在琴弦上飛速地撥動起來,明明是一樣的曲譜,白玥奏出的感覺與汪冉茵的截然不同。

本來無心欣賞的汪冉攸,也逐漸被這絕妙之聲勾了心神。

一曲作罷,意猶未盡。

白瑩起身沖着亭子激動地拍起掌來,汪冉攸心頭也像是染了股力量,她來到白瑩跟前,向亭中望去。

白玥沒有和汪冉茵一道回來,而是揮退了亭中的婢女,面帶溫笑地正與汪冉茵說着什麽。

誰知說着說着,汪冉茵竟坐在了白玥跟前,含羞帶臊的模樣看着就讓人晃眼,白玥臉上笑容也逐漸加深。

白瑩看愣了神,片刻後恍然大悟,立即拉下臉來。

“你這個妹妹,忙活了這麽久,感情心在我七哥身上?”

汪冉攸不知為何胸口有些發堵,她将目光收了回來,低頭擺弄着手中的團扇。

白瑩看着亭內的二人,冷聲道:“你家這兩個姐妹我都不喜歡了,尤其是這個,竟然還敢利用我!”

說完,她想起了什麽似的看向汪冉攸:“你該不會也幫着她……”

“沒有,”汪冉攸可不想再幫她背什麽鍋,直接道:“她只說想要見公主,存沒存別的心思,我也不知。”

白瑩是信得過汪冉攸的,見她這樣說,心裏對汪冉茵更加不滿,她冷哼一聲道:“就她這黃毛丫頭,還想對我七哥打主意?”

在白瑩心中,整個南風能配的上她七哥的,只有汪冉攸這樣的絕美之人,想到這兒,她便拉着汪冉攸向亭子走去。

亭內二人表面含笑,實際卻是另一番氛圍。

汪冉茵羞澀地坐下,正打算對那請教一二,卻聽白玥道:“四姑娘之前錯的很用心。”

他是笑着說的,汪冉茵卻莫名感覺到一絲涼意,不由有些慌神:“冉、冉茵不懂殿下在說什麽……”

“哦?”白玥依舊溫笑,聲音如吹進亭內的清風一般:“四姑娘的聰慧,往後可莫要再誤用了。”

這股低柔飄入耳中,汪冉茵扭頭看向他,這個男人很俊美,俊美到讓人不舍移開目光,他嘴角含笑,眼眸卻始終有着一股說不清的冷漠。

“殿、殿下,冉茵……”

汪冉茵還是想解釋一番的,可對上那眸子,她便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好像不管她說什麽,這個男人都不會在意,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汪冉茵還是紅着臉,匆忙将頭低下,她心裏不光是羞澀,更多的是難堪。

“罷了。”到底年紀不大,再加上她是汪冉攸的妹妹,白玥也不打算追究什麽了。

他站起身來,一旁的汪冉茵也跟着起來,她腳下一軟向白玥胸膛靠來,白玥立即變了臉色,側身要躲,卻沒想被汪冉茵步搖上那長長的流蘇給挂住了衣衫。

來到亭中的汪冉攸與白瑩,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七哥!”

白瑩低愠一聲,上前去解那流蘇。

汪冉茵頻頻說着抱歉,眼底卻浮出甜意,汪冉攸也是在此刻才明白她今日插這根步搖的目的。

在看白玥,他似乎在耐心地等,可就在方才流蘇挂上他的瞬間,臉上出現了一個表情,這個表情汪冉攸見過。

上次在公主府時,那個散落棋子的婢女,與他指尖觸碰時,白玥就是這個神情。

只是一瞬,卻令人印象深刻。

終于解開後,白瑩沖着汪冉茵斥道:“你怎麽回事,下次不許帶這樣的步搖!”

汪冉茵輕泣着看了看白玥被挂破了的外衣,愧疚道:“冉茵知錯了,這外衣還是罰冉茵來縫補吧。”

這會兒白瑩算是把汪冉茵給看了個通透,她冷哼一聲:“用不着你!”

“無妨,”白玥沉默了片刻,忽然出聲:“既然如此,就勞煩四姑娘了。”

“七哥……”

白瑩不解地看向白玥,白玥臉上梨渦漸深,他脫下外面那層薄衫,遞給汪冉茵。

“既然四姑娘有心彌補,那便勞煩了,只是此件外衫的用料,是母後親賜,若是有個閃失,怕是要擔責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