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當天汪靖就向朝廷告了假, 翌日天将微亮,他們便坐上馬車往邊漠趕去。

由于趕時間, 一路上很少停歇, 剛離開風京時的路還較為平坦,而後越往西, 路越難行。

汪冉攸與張若水同坐一駕馬車, 二人多日被颠簸的已是頭暈目眩,歪在車裏無精打采的。

好不容易尋了個驿站, 衆人打算修正一日,汪冉攸明明躺在床上, 卻還隐約有種馬車上搖晃的感覺。

她覺得胸口閥門, 讓冷月将窗子打開, 誰知道窗戶剛露了個縫,一陣風沙便吹了進來,冷月趕緊将窗戶緊緊關上。

“小姐, 奴婢剛才尋人問了,看樣子是起了沙塵, 明日未必能趕路了。”冷月擺了個濕帕子,過來幫她擦淨了臉。

“姐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洛洛拿起板子,擋在了被風沙拍的直響的窗上。

汪冉攸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倒頭就睡下了。

由于沙塵暴的原因,衆人被耽擱了兩日,到了第三日,汪冉攸身子也恢複的差不多了。

汪靖看風沙小了些許, 想着不過就一日半的路程,便不想再耽擱了。

汪冉攸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前面發沉的天,知道勸不住父親,便只好硬着頭皮又上了馬車。

天色漸暗的時候,忽然狂風大作,整個馬車似要被掀翻了一般,馬車夫迷了眼失去了方向感,馬兒也受了驚吓在四處亂跑。

馬車動蕩的可怕,汪冉攸與張若水立即張開胳膊,勉強支撐着身子,不被甩倒。

可不知從哪兒來了股外力的撞擊,整個馬車被撞翻在地,汪冉攸磕了腦袋,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被什麽東西托在了背上,那東西在狂奔,四周都是沙漠,在劇烈的颠簸中,汪冉攸再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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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接到汪靖出事的消息後,便率人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除了一個車夫傷勢嚴重外,其他人均無大概。

可四處搜尋了許久,都未尋到汪冉攸的身影,只是看到了她的一件外衣。

白琅背過身,将外衣舉到了口鼻處,他閉眼聞了一陣,随後翻身上馬,飛似的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汪冉攸被放在了一片荒漠中,四周圍了數十條似狼非狼之物。

它們有着狼的外貌,卻可以站立而行,就像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披着一件狼皮。

為首的那個仰頭沖天嚎叫了一聲,緊接着周邊其他的也興奮地叫出聲來。

為首的緩緩上前,這是它們聽聞許久的靈血,傳說中一旦得了她的血,它們的狼族便可直接幻化成人形,且不會再受月圓夜變身的痛苦。

就在它來到汪冉攸身前,露出尖牙準備下口之時。

一個更為高猛的狼人沖了過來,一頭将它撞飛在地。

它護在了汪冉攸面前,露出極為兇狠地神情。

四周狼族低聲嗚咽,它們警惕地審視着忽如其來的這個狼人,逐漸将包圍圈縮小。

在彼此間只剩不到一米的距離時,它們中領頭的那個,忽然頓住腳步,用着狼族才能聽懂的語言張開了口。

“他是阿爾法。”

說完,它跪了下來。

周圍其他狼族看到,沒有絲毫質疑的也跟着跪下。

“我要帶她走。”

護着汪冉攸的這只,說完就要将她抗在身上,而地上跪着的那些卻不肯答應。

“狼族一向講究共享,即便您是阿爾法,也不能獨自将靈血帶走。”

它平靜的說着,眼底卻不容置疑。

阿爾法狼沒有停下,而是堅定地道:“它不只是靈血,更是我的妻。”

對于狼族來說,阿爾法是它們的首領,而阿爾法的配偶,則享有與它同樣尊貴的身份。

其他狼人皆為一震,它們不敢相信,卻也不能質疑,因為一旦阿爾法說了這樣的話,那麽它必須做到,不可反悔。

這是狼族中的認定。

汪冉攸恢複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邊漠。

冷月見她醒來,趕緊端來一直溫着的湯藥。

汪冉攸渾身乏力,被她撫着才能勉強起身,用完藥後,她又躺了下去。

洛洛撲到床邊,拉着她的手,紅紅的鼻頭,一看就是哭了許久的緣故。

汪冉攸強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們都沒事便好。”

頓了頓,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我是怎麽回來的?”

印象中她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在沙漠中的。

冷月接話道:“是八殿下将小姐帶回來的。”

“嗯?”汪冉攸緩緩起身靠在了床頭。

八皇子白琅自幼酷愛習武,十三歲那年就曾随着秦王去了北漠,卻沒想路遇沙塵暴,這個南風帝最要緊的皇子,走失了。

衆人尋了一個月,也未能尋到,就在他們想要放棄的時候,白琅自己走了回來。

那時候人人都說,八皇子白琅有天命,是南風的福星。

自這之後,白琅的身子更加硬朗,武藝也進步神速,小小年紀就在軍中無人能敵。

至此之後,他便長年待在了北漠。

也是因為他對沙漠的熟悉度,所以輕而易舉将汪冉攸尋回,便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

“他說我是被風沙卷走的?”

汪冉攸還有些茫然,她記得自己似乎是被什麽東西馱着跑的……

冷月點了點頭,汪冉攸抿着唇,便沒說什麽了。

冷月出去後,洛洛若有所思道:“姐姐,我覺得八殿下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汪冉攸叫她不要多想了,吃些東西恢複體力後,她便先去了汪擎的房間。

張若水與汪靖都在裏面,汪擎雖然氣若游絲,但從他面不上的棱角依舊可以看出,是個堅毅之人。

汪擎此生只取了一位妻子,卻沒想生産時與腹中孩兒一道折了。

此後他枕邊便再無良人。

郎中說他如今只是靠人參在強行的吊着口氣,人可能随時就沒了。

風京那邊,南風帝連追封的聖旨都已經拟好,就差最後蓋印了。

屋中氣氛很是悲憫,汪冉攸也不由自主落了淚。她說要盡份心,便主動要求親自幫大伯熬藥。

一連三日,都是汪冉攸煎藥,張若水喂藥,有時城外兵馬的聲音隐約傳進來,汪擎的神色便不由自主的動了動。

第五日的時候,汪擎忽然自己坐了起來,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似乎如常人一般。

張若水見了不僅未喜,甚至還有幾分恐慌,她還以為是回光返照,連忙差人去喚郎中和汪靖。

郎中本也以為是大将軍要不行了,卻在號脈的時候,表情從無奈到詫異,最終成了驚喜。

汪擎活過來了,誰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麽回事,只好又将這事歸為了天意。

大将軍一生為南風而戰,連老天都不舍得收他。

救回了汪擎,汪冉攸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汪靖還勸汪擎與他一道回風京,可汪擎不肯,執意要留下。

離開邊漠這日,白琅與汪眳禾抽空來與他們送別。

張若水與汪眳禾擁抱了許久,最後分開的時候,眼淚不争氣的留了下來,怕夫君看到更加難過,便扭頭跑回了馬車,汪眳禾面容淡淡,但那眼眶卻已是微紅。

汪冉攸第一次看到哥哥嫂嫂這樣,感動之餘,還頗有些羨慕她們的如此情意。

汪冉攸前些日子與白琅道過謝了,所以今日看到他的時候,沒有多餘的話,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禮。

臨走的時候,他騎着馬來到她身旁,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直接披在了汪冉攸的身上,別說周圍的人看着驚詫,就連汪冉攸自己也是呆愣了片刻。

白琅笑着翻身上馬時,汪冉攸終于回神,連忙就要将大氅歸還,白琅卻沒有理會,兩腿一夾,直接駕馬離去,臨走時道了一聲:“照顧好她,這是我要娶的。”

衆人還有些不明所以,汪冉攸恍然回過神來,對父親道:“殿下知道女兒身子弱,怕路上耽擱,所以才如此的吧……”

至于後面那句話,她沒理解錯的話,應是這個意思:照顧好它,他回去是要取的。

一定是這個意思。

所以汪冉攸又對汪靖道:“這大氅女兒定會照料好的,他日殿下回京,一定會主動歸還。”

原來是此意,汪靖輕笑着點了點頭,不由怪自己方才多想了。

回去的一路,這上好的大氅,汪冉攸也沒敢用,疊得整整齊齊叫冷月給收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回到汪府後,不知哪個下人多嘴,還是叫汪冉棠和陳氏聽到了耳朵裏。

年末的時候,邊漠的戰事終于告一段落,戎狄兩族紛紛投來降書。

白狼與汪眳禾也回到了風京,汪眳禾被封了将,翻過年後就要攜家回到邊漠。

汪冉攸與張若水接觸的多了,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嫂嫂,知道哥嫂要走,一時有些不舍。

這日她正與張若水在院中閑談,汪眳禾提着劍走了進來。

“冉攸來了。”

汪冉攸笑着叫了一聲“哥哥”,汪眳禾對妻子使了個眼色,張若水将石桌上的紫砂壺端起。

“水有些涼了,我進去叫人再溫一壺來,你陪妹妹說說話。”

張若水走後,汪眳禾坐下來,望着汪冉攸認真道:“有些話,哥哥問你,你斷要實話實說。”

汪冉攸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汪眳禾不會害她,便點了點頭。

汪眳禾道:“你和七皇子,關系如何?”

汪冉攸愣了一下,将目光看向別處:“哥哥為何如此問?”

“上次後堂審事的時候,冉茵提起過。”

那時候他便心裏咯噔了一下,只是事情分輕重緩急,那日不适合去提這件事,往後他也沒去多問,畢竟三妹如此貌美,若是真好七皇子看上了眼,也不是什麽壞事。

可如今卻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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