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府祠堂, 香火鼎盛。
夏天的尾巴帶着燥熱的因子,夜色正好, 夜來香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池子中的青蛙呱呱叫嚷, 仿佛是在抗議這炎熱。
白夢蝶為了白戰宇的一句跪祠堂,并且是一天一夜,事先在膝蓋上綁了厚厚一層護膝,一天一夜下來她估計膝蓋腫得和蘿蔔一樣,走路都成問題。
小蝶菇涼表示,跪祠堂是一件考驗耐心的事情,同時也是和家長鬥智鬥勇心驚膽戰的過程。
白夢蝶根本就不打算老老實實跪滿一天一夜, 小腦袋前後左右轉悠着,發現四下無人,正合她意, 偷偷拿出裙儒裏的葡萄,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夜深人靜, 她困意上來, 反正也沒有人看着, 索性就頭枕着團蒲在地上睡覺。
阖上眼睛沒多久,外邊隐約出來白戰宇的聲音,吓得她趕緊起身, 擦幹淨嘴巴,把葡萄皮藏在團蒲下面,重新跪下, 背脊打得筆直,俨然一副小學生罰站模樣。
這麽晚,他爹來祠堂幹什麽,莫不是來監督她的?
兩個小厮将馮小娘押進祠堂,馮小娘嘴裏還念叨着“冤枉”,拼命抵抗着,想要掙脫束縛。
一進祠堂,兩個小厮松手将馮小娘扔在地上,白夢蝶清清楚楚聽見肉體與地板親密接觸後發出的聲音,她聽着都痛。
白戰宇氣急敗壞,生氣兩字全在臉上寫着,伸出手指直戳馮小娘的腦袋,咬牙切齒道:“我真是愧對列祖列宗,怎麽就娶了個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婦人!”
馮小娘匍匐身子跪在地上,一味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老爺,您一定是弄錯了,我……我沒有,真的沒有。”
“你這毒婦還敢狡辯!”白戰宇怒目而視,吓得馮小娘身子一陣哆嗦。
白戰宇蹲下,粗魯地拉着還在地上長跪下的馮小娘來到白夢蝶身邊,指了指白夢蝶跪在團蒲上的右腿:“你敢說夢蝶掉下懸崖一事不是你找人指使的?你看看,她的腿險些就廢了!她還只是個孩子,年芳二八!你怎麽就如此狠心,下得去手啊!”
白夢蝶:!!
果然,那幾名刺客是有人故意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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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該想到是馮小娘的。
目光如劍,死死盯着馮小娘,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
有什麽深仇大恨能讓馮小娘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事情敗露,馮小娘像是被抽空了魂魄一般,茫然無措,失去精神,整個人軟綿綿倒在地上,旋即又跪着過來求白戰宇,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不不,我沒做,不是我!是……是紫娟,她找的人,不管我的事。”
紫娟是馮小娘的貼身丫鬟,跟了她幾十年,忠心耿耿。
白戰宇大手一揮,馮小娘失去重心再次跌落在地,絲毫不給她情面,咬牙切齒說着:“我白家一向清清白白,從未做過殺人放火之事,都怪我當年識人不佳,竟娶了你這個毒婦,如今,我白戰宇要當着列祖列宗的面,将你逐出家譜,發配農莊,至死也不得再踏入白府半步!”
“老爺,你不能這樣,我改,我以後會改,”馮小娘爬到白戰宇跟前,想要去拉他的手指,可再一次被無情甩開。
白戰宇:“當初你用下三濫的手段進入白府,成我白某人的小妾,別以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不知道!若不是想着軒兒和滢兒,我早就将你逐出府,還容你錦衣玉食二十年!”
字字戳心,原來,白戰宇從未對馮小娘有情。
馮小娘一怔,又發瘋似來到白夢蝶身邊,搭上白夢蝶的肩,淚水粘住碎發,哽咽道:“夢蝶,你快勸勸你阿爹,小娘……小娘錯了,小娘不是有心要害你。夢蝶,夢蝶,小娘求你了!”
白夢蝶沒那麽聖母,屬于典型的有仇必報。
她唇角勾起,陰翳的眼神撇一眼馮小娘,很厭惡地将搭在肩上的手拂去:“阿爹,女兒幸得村民所救,撿回一命,右腿若不是醫治及時,怕是真的廢了。”
白夢蝶:“請爹爹給女兒一個公道。”
白戰宇阖眼,雙手背後:“來人,帶下去,杖責一百,發配農莊!”
馮小娘臉色煞白,空靈的眼神看向父女二人,突然像個瘋子一樣仰天長笑,頭發亂糟糟,宛如一個雞窩,被下人架着出了祠堂,院外出來一聲聲杖責聲,卻極少能聽見她的求饒聲。
白夢滢和白段軒深夜過來求情,懇求看在他們兩個的份上白戰宇放馮小娘一馬,一日夫妻百日恩,馮小娘被杖責一百,兩人就在院外跪到一百下打完。
白戰宇說到做到,豈會輕易心軟,馮小娘挨了板子傷勢嚴重,白戰宇命人連夜将她送農莊,下令任何人不準去探望,就這樣,白府從此只有大娘子一人管家。
而白夢蝶也成了某人的心頭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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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夢蝶在池子邊喂魚食,母親崔大娘子過來找她。
自從馮小娘被送走以後,崔大娘子整個人氣色好了不少,臉色紅潤,吃東西比以前多了些許,笑的也比以前多。
白夢蝶投喂魚食,給崔大娘子指着:“母親,池子裏那條金色的鯉魚可機靈了。”
崔大娘子在池中三三兩兩撒着魚食:“夢蝶,跟母親去寺廟還願。”
白夢蝶不解:“還願?”
崔大娘子從白夢蝶手中接過食盒,拿給下人,輕道:“那日你逃婚,府中派出尋你的人又無音信,娘就去駝山寺廟求了一卦,誦經念佛,如今從崖上跌落安然回府,定要跟娘去還願,好好感謝觀音大佛。”
白夢蝶:……
行吧,去就去吧,正好她不想在家裏碰見白夢滢,就當去秋游了,順便參觀游覽打卡古建築。
駝山寺廟自修建已有百餘年歷史,香火鼎盛,正因為很靈,前來求佛還願的人不少。
林間小道古柏森森,曲徑通幽,金碧輝煌的寺廟莊嚴無比。
白夢蝶跟在崔大娘子身後首先去拜了正殿的幾尊觀音,當她擡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個觀音竟是男兒身,兩撇小胡子赫然挂在光溜溜的嘴上,雙目圓睜,兇神惡煞。
男菩薩?
觀音菩薩不都是女的嗎?
怎麽肥四,難道她如今所在的朝代很久遠?
“愣着作甚,快快磕頭。”
崔大娘子一聲把神游思考的白夢蝶召回來。
白夢蝶在團蒲上磕三個頭,起身挽住崔大娘子的手,問道:“母親,這菩薩怎麽是男兒身,怪吓人的。”
崔大娘子:“你這孩子當着菩薩的面說什麽胡話,哪有菩薩是女兒身的說法。”
“小女無心冒犯,還請菩薩勿怪。”
崔大娘子雙手合十,再一次虔誠拜着。
白夢蝶按母親指示忘功德箱中添了些香油錢,正準備叫上母親離開,一尼姑向她兩人走來,道:“大娘子,靜安師太在後院等着您。”
崔大娘子點頭示意,繼而對白夢蝶說:“娘去後院找靜安師太問些佛事,你對不感興趣娘也不難為你跟着了,就且在寺廟随處走走,散散心也好。”
白夢蝶笑道:“母親且放心去。”
如此,崔大娘子放心跟着尼姑去了後院。
白夢蝶來的時候發現寺廟內有一個高聳入天的菩提樹,周圍稀稀拉拉還種了幾顆梨樹,枝頭挂滿黃澄澄的梨子,把枝丫都給壓彎了不少,此時她正好去摘一兩個來嘗嘗鮮。
她出了大殿才發現來的路上母親把身上的玉佩放在她這裏,讓白夢蝶替她拿着,如今還在她腰間挂着。
白夢蝶想着若是等下自己爬樹摘梨一不小心從樹上摔下,玉佩肯定會摔個粉碎,屆時不好向母親交代,于是又返回,打算去後院将它還與母親。
崔大娘子和一尼姑在涼亭中不知讨論什麽,想必那便是母親口中的靜安師太。
白夢蝶第一次發現原來尼姑也可以用有氣質。
遠遠望着,靜安師太身上帶着一股獨特的氣質,讓人一看就很舒心,舉手投足間端莊大方,總讓人聯想到大家閨秀,宛如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過幾日就是他的生辰,我親手做了一串佛珠,煩請崔大娘子交與他。”
說着,靜安師太從衣袖中拿出一串佛珠,交到崔大娘子手中。
崔大娘子拉着靜安師太的手坐下:“阿惠,這麽多年了,你真不去看看他,這次他生辰,剛好二十歲,而立之年,你完全可以借此親手送他。”
靜安師太眼眸紅了幾分,苦笑:“不了,我怕見了他後控制不住自己。”
靜安師太:“聽說,他前陣子受傷了,嚴不嚴重。”
崔大娘子握住她的手,安撫道:“無事,平安歸來。”
靜安師太松了一口氣,嘴裏反複念叨:“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
本想着去還玉佩的白夢蝶再一次當了個偷聽賊,無形中聽了個大料。
蒼天啊,她真是有去當卧底的特性,什麽事都讓她碰上了,還真是巧的不得了。
靜安師太口中的TA到底是誰?
母親跟靜安師太兩人聊那麽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關系匪淺。
白夢蝶仔細回想兩人的談話,細思密集,突然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冒出來。
她,白夢蝶的親生母親會不會是靜安師太!!!!
她真的是前陣子受過傷,還險些喪命!
若靜安師太是她生母,那為何自己又是白家女兒!
媽呀,按照這種情節的設定,她該不會是哪個朝代的公主吧!
國破家亡,然後被白府收養。
那她豈不是和夏侯離是仇人!!!
媽呀,她“死”了。
祭奠她剛剛萌芽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