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曹沿庭只好拱手告辭, 姬廉月過意不去, 一把拽開了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嗳”了一聲叫住首輔大人:“那明日約曹大人好了,春香樓的新品蛋黃蟹,本王可是期待得很。”

曹沿庭聞言,微微一笑道好。

姬廉月只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身體緊繃了繃。

他正想說“明日不見不散”, 一個“明”字剛說出口, 嘴就被一只大手直接捂住, 後面的話都變成了“嗚嗚嗚”——

姬廉月瞪大了眼, 待曹沿庭走了, 轉過身一把推開身後立着的狗熊,趾高氣昂地揚眉:“霍将軍!煩請自重!”

霍顯算是習慣了他這副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眼下也不惱了,伸手拽他的手, 将他往自己身邊一撈,沉聲問:“氣我?”

姬廉月這才是真的氣笑了:“你算什麽東西?”

霍顯眉毛都沒抖一下。

“什麽都不算, ”他牽着姬廉月往馬場方向走, 嗓音粗犷微沙啞,停頓了下, 走過一個回廊的時候補充,“算你男人。”

“以後我會有千千萬萬個男人。”姬廉月順嘴道。

霍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嗓音平淡:“你試試。”

“……”

哦,地主家的傻兒子還知道威脅人了,嘁。

姬廉月現在根本不怕他了, 看着那副冰山似的面癱臉也知道這人不能把他怎麽樣,更何況自打合離之後他反而像是吃錯藥似的往上湊——

以前眼巴巴地指望他同自己一塊兒上朝,他從來不願;

以前想讓他教騎馬,他板着臉說“沒空”;

Advertisement

以前兩人難得走在一起,他步子邁得大,想讓他等等他也從來不理……

現在倒是好了。

強行一塊兒上朝,不學騎馬也拉着他學,走路的時候懶得等他慢慢挪索性牽着他的手。

要是換了半年前,姬廉月做夢都能笑醒。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霍顯沉悶道。

“去哪?”姬廉月還在沉思中,霍顯突然說話,他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春香樓。”

“你去幹嘛?”

“你去幹嘛,我就去幹嘛。”

“我去談情說愛,”姬廉月嗤笑一聲,“你來做什麽,破壞氣氛嗎?”

這人吶,喜歡你的時候便是一團軟泥,扔你撮圓捏扁,不喜歡你了那就成了一株帶刺的花草,你若是想要碰他,必然會被紮得鮮血淋漓。

霍顯微微蹙眉,實際上是想将姬廉月拖過來扒光了褲子打一頓——哪怕打着打着就滾上床胡鬧也行——但是這是他以前的手段,簡單粗暴,他不是傻子,知道萬萬不可用在現在的姬廉月身上……

歸來那日慶功宴,借着醉酒将人壓了開葷,已經算是上天恩賜,代價便是驸馬府的牌匾被人拆了成了将軍府,如今他已經不敢強求太多。

所以面對姬廉月的諷刺,霍顯陷入沉默并不言語。

兩人對話之間穿過禦花園來到皇家馬場,這兒的人都認識霍顯和姬廉月,知道霍将軍要教公主殿下騎馬,衆人心中奇怪卻屁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只是打開了馬廄便退開了去。

霍顯親自牽了一匹溫馴的白色母馬出來,不如烏雲高大強勁,眼神也不如上過戰場的戰馬那般犀利……但也是養的油光水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着人都透着“我決不會把你颠下去”的慈愛。

白馬很漂亮,姬廉月看着肯定會喜歡,霍顯很滿意。

然而這份滿意并沒能夠多維持幾秒,因為他牽着馬出去,發現姬廉月身邊多站了一個人,那人正是那日在晚宴上全程伺候着姬廉月,說自己在禦花園茶水房伺候的人。

禦花園的人在這幹什麽!

無聲的壓迫力鋪開來,男人三兩步上前,唇邊原本勉強還存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事實上他已經極不耐煩——

送走了個曹沿庭又來了個宦官,有完沒完!

姬廉月正同那宦官敘舊,并且津津有味聽他講如何分辨馬的性格和血統,高矮胖瘦,中原的和外族進貢的……

又說到毛坦族最近送來了一批好馬,便是因為打了敗仗——

傳聞這批馬原本養在卑彌将軍府上,後來卑彌将軍死了,死得不怎麽光彩,他的弟弟守不住那麽大的家業,只能捐了大半的東西出去平息各方的怒火。

卑彌略是姬廉月殺的,這個宦官很會講話,沒有直接的誇和捧,一下子就把他架了起來,他聽得非常高興,眼裏都是自得的光。

正聽得高興,恨不得把人帶回王府放着聽他說話都開心……

忽然感覺到身後陰風陣陣,回過頭一看霍将軍滿臉烏雲密布靠近,看也不看他,便轉向那宦官,言簡意赅:“禦花園?”

那宦官眼珠子微動。

卻絲毫不見驚慌。

只轉過身稍作禮,不卑不亢道:“回大人的話,這些日子馬場監管小熙子身體不适,伺候不得貴人們,馬場缺了人,茶水房那邊人多了些,老師傅便讓奴才作了登記轉過來……從今往後,便在馬場當差。”

霍顯拽了小太監來問,面對這黑鬼煞神臉,幾個小太監吓得兩股顫顫,連忙點頭稱是,原來這人已經在馬場一天了,便是昨天調過來的。

霍顯讓他們滾。

他們麻溜地滾了。

姬廉月正喂那漂亮的母馬吃草,見那些小太監如鳥獸四散,唯獨那同自己搭話的太監卻不卑不亢,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直到下巴被一只大手扣住,将他的臉強擰了回去對視上男人漆黑的眼:“還看?”

他淡淡地問。

“別人只是奉命當差,”姬廉月知道他又犯了牛脾氣,“你發那麽大脾氣做什麽,官居高位,也不能這麽糟蹋下人,沒聽過‘水載舟,亦可覆舟’?”

“那是說的百姓,他們只是奴才。”

霍顯再次蹙眉,看上去很不高興姬廉月替那些人說話——事實上一個奴才他确實不應該放在眼裏,但是那宦官實在有些古怪,他便是天生的敏銳作祟。

姬廉月說不過他,拍開男人捏在他下巴的大手。

一股馬廄的味道,也不知道洗洗手才碰他!

……

霍顯起初是抱着不純潔的目的要來教姬廉月騎馬,本來就是想随便教一下,也沒打算教好他——

畢竟他發現馬背上是姬廉月唯一能乖乖待着不動彈聽話的地方,學會了騎馬,那馬就不是他的牢籠,而是幫兇。

其次他實在不敢擔保,學會騎馬的姬廉月不會幹出當街縱馬傷人,被人一紙告發禦狀的事故……到時觀月帝自然不會要他的腦袋,但是摁住了讓錦衣衛抽打一頓怕是免不了。

他這細皮嫩肉,經得住幾下板子?

所以霍顯就沒想好好教。

然而正上了馬,看見他笨手笨腳的,又忍不住粗着嗓子吼他——

“送胯,送胯……直着腰做什麽,不怕馬真跑起來閃着你的腰?!”

“腿蹭馬肚子,輕點,你這是踹它!”

“缰繩!拉缰繩!馬鞭不許用,放下,不怕摔死你——先往一側輕拉缰繩,別害怕,我在下面接着……吓唬你的,摔不死。”

幾輪下來,姬廉月耳朵邊嗡嗡的,全是霍将軍的怒吼。

沒辦法,當初訓那批民兵也是這麽訓,愣是訓了幾個不得了的騎兵出來……只是他們都沒有姬廉月那麽笨,也沒那麽矯情——

霍顯第一次看見騎馬之前,要先抓着缰繩湊到自己鼻子底下聞的……聞完還皺眉,掏出個帕子墊着,才肯抓缰繩。

——便是那些貴女嬌娥,也沒他那麽矯情。

霍顯簡直被他矯情得想要打人,又覺得這他媽就是姬廉月沒錯,是他親手娶回來的媳婦兒……

最氣的是人家還把他給蹬了。

霍顯自己都覺得荒謬,于是一邊嫌棄一邊教。

教到晌午,姬廉月終于不再叽叽歪歪,能好好坐在馬背上,讓霍顯牽着馬溜達一圈——

實在不是他喜歡騎馬,他只是喜歡看高高在上的霍将軍任勞任怨給他牽馬而已。

只是這番作弄的樂趣也沒能維持太久,霍顯五大三粗行軍打仗有一頓沒一頓習慣了,姬廉月那嬌貴的胃卻是沒餓着過得——

早上就吃了個包子,大半的白面皮還進了霍顯的肚子裏,晌午接近時他便餓得前胸貼後背,說什麽也要去用膳。

本來就不是教他騎馬來的,眼下見這人偶爾也能正眼跟他好好說幾句話,收獲略豐,男人索性大方地放過了他,将他從馬上抱下來。

姬廉月落了地,頭昏眼花,腿都是軟的。

走起路來姿勢都奇怪的很。

兩人慢吞吞挪到了宮城門口,霍顯讓人牽來烏雲,姬廉月卻看見馬都想吐,再不願騎馬回府。

“那去春香樓?”

男人用粗砺指腹揩了把他白淨的臉——方才他特意洗了手才有資格碰他的。

春香樓離他們所出的這座宮門不遠,步行一刻鐘左右便到,姬廉月實在是不想再騎馬回去等王府廚房慢吞吞弄吃的,點點頭答應了。

霍顯牽着烏雲,兩人并肩而行,出了宮門。

等好不容易走到春香樓,正迎階而上,一擡頭卻發現裏面迎面走出來了提着食盒的熟悉面孔,那人見着霍顯,眼前一亮。

“将軍!”

霍顯沒多大反應,先是一愣,随後恢複了他的死人臉,随便“嗯”了聲,點點頭。

面色正常的如同他在大街上看見任何養在家裏的那些家兵。

但是謝三郎顯然和那些家兵看霍顯又不一樣——

姬廉月只覺得胃口全無,看着眼前這恢複了女裝,輕衣佩羅描銀襦裙,外頭罩着一件深藍雪夜閑雲披風的謝三郎,他不得不說,這女人頗有幾分姿色。

如今這與霍顯迎面撞上,那原本就略施胭脂的面容之上更是綻放一抹猶如三月桃的嬌羞,淡粉血色鋪開來,欲語還休。

“将軍這是要用午膳?”

“嗯。”

怎麽,這兩人還聊上了?

姬廉月站在一旁一臉嘲諷涼嗖嗖看着,只覺得這女人臉上那仿佛沾染了光的笑容讓人倒盡胃口。

他足下一頓,懶得聽他們廢話,轉身就要走。

沒走出兩步被霍顯一把捉住。

“去哪?”男人問,“不是餓了?”

姬廉月方才還算不錯的心情這會兒是烏雲密布,面無表情地看着霍顯,仿佛無聲質問:老子為什麽走你心裏沒點批數?

而霍将軍卻無比坦然:“我就應了她一聲。”

姬廉月:“不然還想說什麽,噓寒問暖好不好?”

霍顯索性也跟他翻舊賬:“你剛才同那太監有說有笑。”

姬廉月:“那是太監!”

霍顯:“我亦沒把謝三郎當女人。”

姬廉月冷笑:“我不像某人,可沒準備把太監弄回府上當面首!”

霍顯頓時眼神一亮:“當真?”

姬廉月:“……”

你媽的,狗男人,套路真的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