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歹給背叛江家的人添堵也不錯。

她的話讓江寧臉上露出悲喜莫辨的表情,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似是解脫似是釋然的說:“我乃賀儀舟,昔日太子詹事賀永及遺孤。”

賀儀舟,太子詹事賀永及,江采玉的搜索着原主的記憶,浮現出疑惑之色。

如果沒記錯,如今的太子詹事應姓杜才對,那杜詹事四十年紀,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兒子。

江寧或者該稱為賀儀舟的年輕男子,眼睛閉了一瞬,面上浮出笑意來:“玉兒,沒有人生來是孤兒的。我本是賀家嫡孫。二十三年前,在江尚的構陷下,賀家被滿門抄斬,我僥幸逃出生天。”

剩下的事無需贅言,二十三年前,江采玉還是懵懂孩童,哪裏知如此辛秘。

江家上下雖然寵着江采玉,偶爾告訴她一些外朝的事,如這般血腥之事是不曾提的。

賀儀舟的笑慘白勉強,江采玉忽然就覺得眼前人,也許并不像原主想的那樣,靠着出賣江家安心獲得榮華富貴。

從他的話中,江采玉幾乎能夠推斷出一個橫跨二十多年的愛恨情仇。

她腦補着趙氏孤兒的情節,賀儀舟能夠隐姓埋名認賊作父,隐忍這麽多年,實在是個人物。

想到這裏,江采玉輕蔑的瞧了對面男子一言:“親自将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祖父送入牢中是什麽感覺?賀儀舟,以為改了名字,就可以抹去江家留下的烙印了麽。”

江采玉難以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能讓一個幼小的孩童背負血海深仇,認仇人為父。

又是什麽樣的血海深仇,讓二十年的養育之情灰飛煙滅,不勝半分。

無論江寧如何否認,這麽多年來,江家一直将他當做自家子孫,這是沒錯的。

賀儀舟面上浮出恍惚之情,江采玉戳中了他的心事。幼小的孩童,在剛開始記事時,肩膀上壓着血海深仇,他又何曾度過一日安穩的日子。

每每閉上眼,賀家百餘條人命就在眼前徘徊。曾經有一度,賀儀舟以為自己會瘋掉,仇人就在面前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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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撫育他,教導他,待他如同親子。但是賀儀舟,連夢裏都不曾忘記複仇。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被這種矛盾撕扯的快要瘋掉。

賀家平凡那日,同樣也是江家傾覆之時,當賀儀舟手持聖旨在江家公布身份時。他平日頭一次暢快淋漓,心中郁氣完全抒發出來。

他沒有辜負列祖列宗,他替賀家百餘口人命洗清了冤情。

江家衆人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以及咬牙切齒的咒罵,反而讓賀儀舟輕松了些。

罵吧罵吧,一次罵個夠吧,他已經替賀家伸冤了。終于不用日日夜夜,再接受良心的拷問。

賀儀舟誠心實意的等着江家的報複,江尚謀害了他的家人,他又謀害了江家。所以,江家有多少仇怨,盡管朝他來。

有謀逆之心,并非整個宗族,但整個江家因此蒙受大難。江寧本不願傷害江采玉,但是她的後位理所應當的廢黜。

“采玉,你可以恨我,也該恨我。”

江采玉啐了一口,打斷了江寧的話,譏諷到:“本宮的名字不是你這種卑鄙小人可叫的,本宮就算被廢,仍就是當今聖上的女人。賀将軍,淫亂後宮的罪名你可當得起。”

她惡意滿滿的說着,如願以償的看着賀儀舟變了臉色。

江采玉有些不懂簡雲揚,難不成他覺得她早晚是個死人,所以不在意她是否會失了名節。

很快,江采玉想明白了,她和賀儀舟之間有着血海深仇,又怎會激起兒女情長。

這又不是小說,小說裏男主就算滅了女主全家,再逼迫她堕胎,兩個人最後還能相親相愛的生活。

僅受江采玉殘存的恨意,江采玉便産生了一種,恨不得将賀儀舟千刀萬剮的心情。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原主,此刻恐怕已經撲了上去,與他決一生死了吧。

☆、皇上,奸夫是将軍

蕭肅的冷宮中,江采玉目光凜冽,毫無畏懼的和賀儀舟對峙着。

賀儀舟神情無奈,眼眸中交織着後悔、遺憾、歉疚種種情緒。他想安撫江采玉,又覺得以他的身份,說再多只會更加激怒眼前人。

江家舉家上下尚在天牢中,發配的诏書已下,随時會迎來更殘酷的命運。

他有何顏面,讓江采玉相信他。賀儀舟想解釋,他從始至終想要報複的只有江尚一人,然而涉及朝廷根本,又豈是他一個小小将軍能夠掌控的。

江家,柳家,顏家,姻親關系錯綜複雜的三家,同時被處理。

朝堂猛然去了這麽多人,竟顯得有些空蕩。凡與江家有關牽連的人,此時無不惶惶不可終日,想方設法探聽上意。

若聖上繼續清洗下去,朝廷将會面臨大換血。

雙雙瞧着自家娘娘不依不撓的模樣,再觀來人器宇軒昂,像個大人物,不由為主子擔憂。

娘娘啊娘娘,您現在朝不保夕,千萬不能得罪人啊。

這男子柔聲細語态度随和,也許是來救您的呢。

雙雙久居深宮對于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她腦袋不算靈光,也聽不出兩人言語上的機鋒。

單從兩人言談中判斷,誤以為賀儀舟是來救皇後娘娘的。雖說抽去兩人的血海深仇,她的推測也能說的通。

江采玉對賀儀舟怒目而視,面部肌肉開始僵硬,腮幫子泛酸。

這個可恨的男人,怎麽還不走,她努力瞪大眼睛。在這種靠氣勢取勝的時刻,她若停下來揉臉,豈不是丢了面子。為了撐起一口氣,江采玉維持着凜然不動的姿态。

賀儀舟不曾奢望江采玉原諒自己,但他此番前來是想了解事情真相,用多年戰功換她一命。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現在處境很危險。我相信你不會謀害皇嗣,若你受人構陷,我定會想辦法為你翻案。”

瞧瞧,這話說的,多有水平。

江采玉拍案叫絕,這怎麽會是将江家衆人投于監牢的男人。聖父光環快要閃瞎了她的眼,這分明是手持聖經,前來救贖她的上帝。

為她伸冤?連原主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一夕之間,她身上多了那麽多罪名。

幸而,簡雲楊還為她留了些臉面,只将她丢到冷宮之中,而非天牢。若是曾經六宮之主成了階下囚,那該是極有意思的事情。

怎麽才能撕開面前人的僞裝,江采玉想了又想,靈光一閃。

只見一直面容冷肅的江采玉,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昭昭如春雪融化,晃得賀儀舟眼前一花。

正當他以為面前人聽進去了他的勸告時,露出你終于懂我的苦心的欣慰表情時。

一個嬌小的身影毫無征兆的撲入懷中,暖香溫玉在懷,賀儀舟身子僵直,反手就要推開江采玉。

這到底是什麽鬼,難不成采玉撞邪了。剛才還聲嚴厲色的人,頃刻就化為繞指柔,他不免有些暈頭轉向。

江采玉怎會讓賀儀舟輕易推開自己,她低頭環住他的腰,放聲尖叫:“非禮啦,非禮啦。”

直沖雲霄的喊聲,引得雙雙瞠目結舌,她、她沒有看錯吧。

分明是皇後娘娘抱了這位公子,怎麽反倒喊起了非禮。賀儀舟更是呆若木雞,偏偏江采玉胡亂撕扯着他的衣服,他想推開又怕傷到她。

“皇上駕到。”

兩人暧昧推搡之間,突如其來的傳報聲,讓江采玉和賀儀舟同時震驚了。

她只是想潑盆髒水補個黑刀,簡雲楊那厮怎麽來了,他此刻難道不該蹲到牆角想着如何重振雄風麽?!

一國之主就該忙些生孩子的國家大事,怎麽随便往跑到冷宮跑。

嫁禍不成反被抓包,指的大概是此刻情形,還能不能做一個好反派了。

風中淩亂的江采玉,維持着強行抱住賀儀舟的姿勢,呆呆的望着,黑着一張臉的簡雲揚。

罪惡的手還環在賀儀舟腰間,對面的小公公,神情不要那麽便秘,她真的無辜的。

非禮……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賀儀舟死命掙紮,江采玉一臉獰笑。誰非禮誰,還需要質疑麽。

賀儀舟如有神助一把推開了江采玉,掀開衣袍,雙膝跪地:“微臣參見陛下,請陛下賜罪。”

說好的先通傳再駕到,為何人到了冷宮,才進行通傳。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這樣沒有了。江采玉雙膝一軟,目光躲閃,雙雙和賀儀舟一個比一個跪的快,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請罪會不會太遲了?

“皇上,賀儀舟對罪婦圖謀不軌。”

“陛下,微臣逾矩了,還請降罪。”

兩人同時說話,簡雲揚目光一沉,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

賀儀舟前襟被扯開,江采玉披頭散發衣帶半解形容狼狽。初進宮門就瞧見兩人這副模樣,簡雲揚心下自然不會高興。

他嫌惡了瞥了江采玉一眼,露出仿佛看到臭蟲般的神情:“江采玉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朕不是瞎子。賀愛卿平身,江采玉狡猾多變,你莫要被她騙了。”

锵——江采玉腦海裏一聲鑼響。

君臣之間的信任,實在催人淚下。難道他就一點不介意,無論誰主動,他的皇後可是實打實的跟別的男人抱了滿懷啊。

江采玉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簡雲揚身材高大蜂腰翹臀,一身帝王常服,面色沉靜如水,宛若九天神祗。

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生的倒是一表人才,江采玉如此想着,忽生想起一句詩。

朕與将軍解戰袍,從此君王不早朝。

難不成,簡雲揚如此信任賀儀舟,是因為兩者之間不可告人的關系。她積極腦補着,模樣愈發顯得癡傻。

簡雲揚會出現在冷宮,只因他聽說江采玉如今已經神志不清。他怕這是江采玉的另一個陰謀,親自來探個究竟。

另外,禦醫秘密研制着解藥,忙了近一個月,沒有絲毫進展。

簡雲揚心中煩躁,先再審訊江采玉,試試能不能逼問出解藥的下落。賀儀舟在宮門外跪了三天,他于心不忍,才讓他見江采玉一面。

沒想到江采玉不知悔改,反而用拙劣手段,想要陷害賀儀舟。

江采玉思索着,閹了皇帝又明目張膽的爬牆,這罪可是大發了。別說下跪,就是匍匐前進抱着簡雲揚大腿哭,也是無濟于事。

幹脆,她就省下這一跪,裝傻充愣得了。

簡雲揚對于江采玉早已到了看一眼都惡心的地步,見她迎駕不知行禮,更加厭惡。

但是接下來的事,有關皇家辛秘,他按捺心中不爽吩咐到:“賀愛卿,江采玉執迷不悟,你不必再費心了在,暫且退下。改日,朕再宣你,商議你與清寧的婚事。”

“微臣遵命。”

賀儀舟拱手告退,不再多言,留下獨自消化他和清寧公主婚事的江采玉。

清寧公主,江采玉分明記得,她早年前已經被她做主許配給江家三郎。也罷,江家已經落敗,聖上又怎舍得将禦妹下嫁。

江采玉發愣間,轉瞬間,冷宮中人全都撤出,只剩下她與簡雲揚。

回過神來的江采玉發現,四下無人,頓時生出幹掉皇帝的一百零八個辦法。不過,江采玉從原主記憶中知道,簡雲揚不僅武藝高強,身邊還有暗衛。

憑着她在現代時身手,想在簡雲揚手下過招極為艱難。

既然不能反抗,江采玉幹脆緘默不語,等着他發話。反正她已經被打入冷宮中,要殺要剮也就一條命而已。

破罐子破摔的江采玉鼓起眼睛,惡狠狠地瞪着簡雲揚。

簡雲揚板起面孔,俯視着她,嫌棄的問:“你下的到底是什麽藥,究竟如何才能解開。現在從實招來,朕還可以留你一條活路。”

藥?江采玉轉瞬一想,就知他問的是那包能讓人不孕不育的神藥。

只是她哪裏有解藥,江采玉思前想後,也編不出高智商謊言來,遂老實交待:“皇上,那藥罪婦也不知如何化解。”

簡雲揚本以為江采玉披頭散發神智不清,見她露出清明的神情,心中更加反胃。這樣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女人,竟會是他的枕邊人。

江采玉完全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被簡雲揚解析成另一種含義。

得知身上所中之毒無藥可解,簡雲揚更是煩躁。

然而為君多年,他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心中不虞也沒有顯露出來,飛速思考着如何擊中江采玉軟肋。

“你若交出解藥,朕許諾留江家一族性命。”

比起子嗣來,江尚等人的死活對于簡雲揚來說,已經無足輕重。

“聖上若是開恩饒了江氏一族,江采玉願為陛下佛前祈禱。但這藥,罪婦實在無藥可解。”

天空一下子暗了下來,光芒萬丈的太陽,被陰影慢慢覆蓋着。

江采玉正對着太陽,顧不得和簡雲揚說話,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如此完整的日食。

簡雲揚同樣被突如其來的陰影驚到,他回眸神情複雜的說:“天狗食日。”

天降異象并非吉兆,身為大雍帝王,他不由擔心起民間百姓。

☆、我成了皇帝?

天降異象,平瀾城中百姓幾多惶恐。

夫至尊莫過乎天,天之變莫大乎日蝕。在黎民百姓心中,日蝕象征着不祥,預示兵災、國亂、死亡、失地。

發生日蝕,代表着上天對帝王的警示。簡雲揚不顧眼睛的酸澀,盯着不斷隐去的太陽看着。

他自認登基以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上天為何還要示警。

與其同時,觀星臺上欽天監衆人忙成一團。作為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歷法的機構,他們竟然沒有提前算出日蝕。

如今日蝕已經發生,他們只能采取補救措施,為聖上推算祭天的良辰吉日。

江采玉只看了幾眼,立馬背過身去,閉上眼睛。開玩笑,她可不想變成瞎子,讓簡雲揚一個人瞎就夠了。敢沒有任何防護,直視月全食,這人真是勇氣可嘉。

冷宮外,宮女太監跪伏一地,宮妃躲入宮內,人人為之觳觫。

當朝陛下正是龍精虎猛之年,這異象來的突然,讓所有人心頭浮上不安。太陽從下部開始虧缺,意味着後妃抑或大臣自恣過甚、行為失律。

聖上剛處置了皇後,老天的警示緊跟着到來,他們暗自慶幸着帝王的英明神武,提前順應了天意。

否則,恐怕此時,大雍早就發生了地動或者洪水。

若江采玉知道,衆人将日蝕強加在她頭上,除了迎風流淚別無它法。天象乃自然規律,她要是有那麽大本事,還會待在這冷宮中?

當天空徹底轉暗之時,平地裏忽然刮起一陣旋風。

這風來的古怪兇猛,近似于邪乎,江采玉身子有些搖曳,勉力支撐着不向地上倒去。

一抹橘紅色的亮光破空劃過,照亮了整個天空,它以極快的速度墜向皇宮方向,消失在天際。

江采玉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抹亮光,這可如何是好,躺着也中槍,難不成她和簡雲揚今次要死于同穴了。

生同衾死同穴,能不能不要這種浪漫。既然是死,她幹脆擋在簡雲揚身前,萬一後人不知,給她封個救駕有功也是極好的。

簡雲揚本欲提起輕功離開,哪知身子忽然被江采玉抱住,讓他抽身的美夢破碎。

這該死的女人,連死不忘拉個墊背,兩人陷入了美妙的誤會。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殘存的隕石碎片,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毫無防備的江采玉和簡雲揚,被激起的石頭砸中。只怪冷宮太過蕭條,一時飛起的碎石太多。

江采玉只覺太陽穴處傳來劇烈疼痛,緊接着人事不省。

她暈的太早,沒瞧到簡雲揚同樣在躲避不及後,被碎石打到,陷入了昏迷。

冷宮突生異象,驚得簡雲揚身邊暗衛,以最快速度沖了進去。只見帝後二人,雙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簡雲揚的貼身暗衛雲煌大驚,徑直抱起簡雲揚,将其放入乘輿中,往乾清宮太極殿方向沖去,并且着令讓人通傳太醫。

“司長,皇後該如何處置。”

一人瞧着躺在地上的皇後,在雲煌背後問到。

雲煌擔憂着陛下身體,不耐煩的說:“直接送入天牢。”

當今陛下和前皇後一起昏厥,無論原因如何,前皇後的罪責在陛下醒來前,是無法洗脫的。

雲煌只是儀鸾司的長官,不想陷入案情糾察。待陛下醒來後,自然會酌情處置。夫妻之間的事,他們身為臣子,不得置喙。

得了令的暗衛,有些糾結的望着地上的人,這可是曾經的皇後啊。哪怕沒有皇後這個身份,她還是陛下的女人,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如何敢唐突。

猶豫之後,兩個暗衛搭把手将前皇後放入簡陋的擔架上,将她擡往天牢。

江采玉緊閉雙眸,渾不知情,太陽穴上的血跡已經幹涸,青紅相交的腫脹十分駭人。

陛下受傷一事,雲煌極力隐瞞着,連江采玉被送入天牢也是隐秘進行。當不明所以的雙雙,被送入天牢照顧江采玉時,吓得心驚膽戰。

日蝕早已結束,朗朗晴空似與往日沒什麽不同。雙雙手顫抖着為江采玉上藥,腦海裏轉過無數念頭。

她膽子小,日蝕降臨時一直顫巍巍的低着頭,後來只聽得一聲巨響,自然推斷不出發生了什麽。

如今瞧着皇後娘娘受傷又被送入天牢,雙雙心中湧出無數可怕的念頭。

皇後瘋了,打算和陛下同歸于盡,行刺不成反被抓。

陛下被皇後激怒,将她打傷扔入地牢之中,擇日處決。

雙雙一張慘白着臉,面上疤痕愈發明顯,她已經腦補到了自己被送上斷頭臺的場景,仍然堅持着為皇後上藥。

太極殿中,最精通跌打損傷的左院判陸清河,為躺在龍床上的簡雲揚把脈。錦繡輝煌中,靜卧的帝王,仍然讓人有頂禮膜拜的沖動。

簡雲揚一向身體康健,除了定期的平安脈,鮮少有用到太醫的時候。

帝王但凡出行身邊護衛不知幾許,受到皮外傷的可能幾乎為零。陸清河從沒想到,有一天他要為陛下治療外傷。

說來也只怪造化弄人,有關男人尊嚴,簡雲揚在與江采玉會面時,特地将暗衛打發走。也正如此,當危險發生時,雲煌等人才沒能及時護衛在前。

“陛下身體如何?”

雲煌眼底的焦灼顯而易見,異象初臨,陛下便受了傷。明日早朝還可稱病告退,但是後日呢,只要超過兩天定然會引起衆臣诘問。

還有後妃,從日蝕到現在,已經有不知多少芳心大亂的後妃借着受驚的理由,來請陛下了。

那些愚蠢的女人,難道覺得陛下能用來鎮宅麽。

陸清河細致的為陛下把脈,又将他眼皮翻開,接着俯身一拜,離開龍榻。

“雲大人,陛下并無大恙,只是輕微外傷,待陸某将傷口清理好,陛下很快就會醒來。”

“有勞陸院判了,在陛下醒來之前,還請您在太極殿候命。”

聖上情況未蔔,雲煌只能小心謹慎,封鎖他受傷的消息。否則,若有人趁機作亂,憑着他儀鸾司來強行對抗朝中重臣,乃是萬萬行不通的。

他們本是陛下手中利劍,陛下沒有醒來,他們怎敢擅自對準旁人。得知陛下并無大恙,很快就能醒來,雲煌終于松了口氣。

他自幼受的便是忠于當今聖上在,忠于皇室的教誨。這麽多年來,雲煌已經習慣了将簡雲揚生死放到最重要的位置,如遇危險,他願為之死戰。

這是一個冗長的夢,江采玉不知身在何方,身邊全是大霧。

她懵懵懂懂,在白茫茫的霧中穿梭着。這是哪裏,是現代還是大雍,江采玉一概不知。

發生了什麽,大霧中的江采玉,思考能力鈍化,只知朝着霧中亮光走去。

當她整個人走入亮光中時,頭上傳來疼痛感,讓她忍不住低聲呻吟。

只是迷糊間,江采玉似乎感覺到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在呻吟。記憶慢慢湧入腦海,難不成她還和簡雲揚躺在冷宮地上。

江采玉疲乏的睜開眼睛,入目是綴着各色珍珠的錦繡羅帷。一層層的羅帳被金魚鈎挂起,竟比她記憶中皇後的寝宮還要奢華。

只是這一片明黃,讓江采玉分外疑惑,難道簡雲揚良心發現,将她接出了冷宮。

“陛下,您終于醒了。”

簡雲揚也在,他在哪裏,江采玉忍着疼痛轉動脖頸朝外瞧。

只見傳下跪着一地喜極而泣的宮女太監,還有千年冰塊臉的雲煌,還有一個大約是陸院判。

在沒有被拖入冷宮前,江采玉對這些人還是十分熟悉的。

只是他們為何齊齊聚在她的床前,還口呼陛下,她此刻正在和簡雲揚同床共枕麽?

江采玉正在思是不是自己救駕有功,時來運轉感動了簡雲揚。

她本打算,左右也是一死,也許新帝為了嘉獎她的英勇赦免了江家之罪也是好的。

沒死成——自然是更好了。

江采玉咧嘴一笑,沖着衆人說:“陛下醒了麽?”

只是聲音出口,江采玉如遭雷擊,為為為什麽,她的嗓音和簡雲揚一模一樣。腦海中霹靂閃過,江采玉伸手摸向脖子,喉結這是什麽鬼。

而且這雙手骨節分明,關節處生着厚繭,明顯不是她那雙小巧白皙的玉手。

同時震驚的還有陸院判,他方才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陛下并未大礙。怎麽陛下蘇醒到是及時,少了幾分英明神武。

陸院判不好評判陛下的失态,只能委婉的在心中腹謗。

“陛下,您感覺還好麽?”

終于,江采玉确定了她的猜測,她她竟然成了皇帝。這個奇幻詭異的世界,誰能告訴她到底該怎麽辦。

是不是要叉腰大吼兩聲,我江采玉可是成為了皇帝的男人。

當皇帝這事兒,做夢時江采玉也曾流着哈喇子向往過。然而跟随了她二三十年的性別陡然轉換,她真的适應不過來。

也許是江采玉如喪考妣的神情太過怪異,雲煌有些擔憂問到:“陸院判,陛下真的無大礙麽。陛下,您要不要讓陸院判再行診脈?”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多收藏好,幾乎沒評論,不會賣萌的作者君飄過。如果今日收藏過10,或者評論+5,晚上加更可好?

☆、朕想靜靜

想知道江采玉的此刻的心情,她只能說,在發現自己成了簡雲揚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劉胡蘭想起了董存瑞想起了黃繼光,還想起了隔壁樓裏斯文儒雅的年輕教授。

打住,江采玉制止自己浮想聯翩。

無數眼睛正在眼巴巴的盯着她,江采玉假意咳嗽,飛速整理着思路。

她成了簡雲揚,那麽簡雲揚有兩種可能,要麽挂掉了要麽變成了她。如果非要提第三種可能,也許他靈魂重生到別人身上,開啓威武霸氣的帝王奮鬥史了。

“陛下?”

江采玉神情恍惚,落在衆人眼裏大事不妙,這定是陛下腦袋砸出問題的征兆。

陸院判顫聲問着,他從六品醫官做起,在深宮中待了這麽多年,頭一次有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錯覺。他在心中向神佛祈禱,佛祖保佑,陛下一定要安然無恙。

“哦,朕初醒尚覺暈眩,并無大礙。愛卿不必擔心,朕休憩片刻便好。”

江采玉條理清晰的回答,讓陸院判激動地恨不得抱着龍床痛哭。陛下身子無恙,他一家老小的命是保住了。

雲煌同樣激動,他終于不用再思考如果皇上沒醒,他該怎麽瞞過後宮無孔不入的嫔妃,前朝奸詐狡猾的大臣。皇上醒了,他可以繼續做一個安靜的護衛長了。

“雲煌,朕遇險時,幸得前皇後舍身相救,她現下情況如何?”

江采玉忍不住詢問起自己身體的下落,雖然不知她為何會與簡雲揚換了身體。然而,她腦海中只有她和原主的記憶,不像上次一樣慢慢融合身體記憶。

這意味着,或許兩個人只是因為某種原因,奇妙的靈魂互換。極有可能稀裏糊塗了換了過來,又不明所以的換回去。

乍然聽到陛下問話,雲煌一驚,他以為前皇後定然恨透了陛下,這才将她當做致使陛下受傷的嫌疑人收押。但聽陛下的口氣,江皇後竟救駕有功。

想到自己将前皇後丢到了天牢,雲煌只好屈膝告罪:“陛下,微臣擅自做主将娘娘關入天牢之中,還請陛下降罪。”

江采玉眼皮猛跳,她到底得罪了誰,災難來臨前英勇救下皇帝,換來如此凄慘下場。好吧,就算她沒能幫上忙,可也不必要被丢入天牢中吧。

同樣受傷,簡雲揚前呼後擁龍榻前跪了黑壓壓一片,她則在天牢中,還不知腦袋上有沒有人管。

幸而兩人互換了身體,一想到陰暗潮濕的天牢,江采玉打了個哆嗦:“雲煌不必自責,她雖有錯,如今有心向善,還是将她從天牢中帶出先放回冷宮。”

江采玉琢磨着原主回憶中,皇帝到底如何說話又怎麽稱呼身邊人,小心不露出馬腳。

畢竟十年夫妻搜刮之後,江采玉得到了許多有用信息。雲煌不疑有他,領命行事,手持令牌到天牢中放出江采玉。

往天牢中丢人簡單,想要放出去,卻需要雲煌奉皇命親自出面了。

待雲煌下去,江采玉松了口氣,命令衆人宮女太監退到珠簾之後,兀自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旁人只當陛下受了傷精神不濟,卻不知自家陛下早已換了裏子。

她該怎麽辦,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江采玉如今真是想破了腦袋。大膽一點兒,将這個皇位坐下去?只是這樣做風險實在太大,皇家的辛秘江采玉并不知曉。

今日她剛摔了頭,旁人不會在意,日久天長總會令人看出馬腳的。

當皇帝前呼後擁對天下人掌有生殺大權固然爽快,可是做一個男人,江采玉真的有些不習慣。

這真是兩難抉擇,江采玉扭頭望向床外帷幕,太極殿的龍榻,是多少人後宮女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她現在光明正大的躺在這裏,可惜沒人知到她是失寵的江采玉。

如今之計,只有和“她”自己見一面,弄清楚兩人究竟是什麽狀況才是良策。

後世傳說中,大雍朝神武帝,一生富有傳奇色彩。

他少年執政,帶領大雍走向繁榮昌盛,外族來襲,親帥敵軍迎戰。他性情剛毅,一改前朝重農抑商政策,農商并重,将大雍的貨物販售到外國去。

以守成之帝身份名垂青史,神武帝簡雲揚,乃是大雍子民的驕傲。

在世人眼中,他一人無所诟病,除了屢次廢立皇後,幾乎無可指摘。

史書上記載,曾有人問神武帝一生中可有害怕的時刻,他只回了兩個字:“女人。”

前言不搭後語的回答,成了後世史官最難解的謎題。最害怕的時刻為何會是女人,難道戰功顯赫的神武帝,竟然會怕女人。

天牢中,雙雙小聲抽噎,不時的吸着鼻子,愁眉苦臉的瞧着橫卧在稻草上的皇後娘娘。

娘娘怎麽還沒醒,她瞧着皇後娘娘憔悴的神色,莫名憂懼。

簡雲揚是在惱人的哭聲中醒來的,他在想到底是哪個妃子,在他受傷時哭喪。等他查出來,一定要貶了她的位份。

睜開眼,身下堅硬的草席,不見光的封閉牢室,讓簡雲揚神思有瞬間恍惚。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噩夢,不然一國之君,怎會在這樣肮髒卑賤的地方。

空氣中漂浮着細小塵埃,散發着揮之不去的腐味。這裏監牢,簡雲揚雖不曾深入過,但也能看出來。

身體的不适是如此清晰,簡雲揚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夢都是真的。

晦暗的光線裏,地上人睜開了眼睛,雙雙大喜甚至忘記了抽泣,撲上去扯着江采玉的衣角說:“娘娘,您終于醒了。”

簡雲揚視線中一張醜臉不斷放大,他正因目前處境焦躁,忍無可忍一掌将她擊開。雙雙從沒想過娘娘會這樣對自己,身子像斷線的風筝,撞在了欄杆上。

巨大的撞擊聲引來了士卒,有人拍着門鎖喊:“安靜,安靜。”

簡雲揚盤腿坐直了身子,發現了一件讓他毛骨悚然的事,他的手腳縮小了一號,身上還穿着女人的衣服。

回憶起剛醒時醜女人叫自己娘娘,簡雲揚的視線移到了挺立的胸上,他難以置信的摸了上去。軟軟的觸覺告訴他,這絕對是一個女人的身體。

為帝這麽多年,簡雲揚從來沒像這一刻日如此惶恐後。

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日蝕還有星墜,最後拉着他一起墊背的江采玉。簡雲揚抓起披在身後的長發,刺目的銀絲像是在嘲笑他。

這是江采玉的身體,荒謬可笑的情緒同時湧上他的心頭。

在簡雲揚心中,江采玉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毒婦,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他一國天子竟成了女人,還是他最厭惡的女人。嚴峻的現實,讓簡雲揚抿唇不語。

他凜冽的表情配上江采玉魅惑的容顏雪白的長發,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像是偷偷潛入人間的妖精鬼怪。

雙雙手撐在地上,不斷退後,脊背貼在欄杆上,她家娘娘不會是腦子撞出問題來了吧。

簡雲揚從幼年開始接受一國儲君教育,他上知治國良策,下能彎弓射獵。但是從沒人教過,如果有一天他成了一個女人該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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