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麽辦。
子不語怪力亂神,如果此事傳出去,大雍絕對會陷入動亂。
還有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簡雲揚後頸一涼,她是不是如他一樣到了他的身子中。難道說江采玉想将錯就錯,和他互換了身子。
監牢外傳來腳步聲,出現在牢門外的人,引得簡雲揚心神震動。雲煌也沒那個毒婦騙了麽,簡雲揚大驚之餘,定定的望着他。
“奉聖上口谕,江氏你可以出去了。”
江氏的目光有些奇怪,雲煌嫌惡的瞥了她一眼。聽說江氏自卑廢棄後行為不檢點,他一定要避開,免得被她利用。
雲煌的嫌惡,讓簡雲揚心中嘔血。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沉默的站起身子,頭部傳來一陣暈眩,太陽穴處鈍鈍的疼着。
雙雙手忙腳亂的爬起了起來,陛下放了她們,她不用死了。謝天謝地,只是娘娘腦袋好像摔壞了,實在太可憐了。
沒等簡雲揚走到冷宮,他身邊的小太監,急匆匆的在半路上将他截下,言稱陛下有令要在太極殿接見他。
簡雲揚身子緊繃,目光幽暗難測,一定是那個女人,絕對是她搞的鬼。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早日換回身子,簡雲揚跟着小太監,走向了通往太極殿的路。
一路上,來往宮女太監,瞧見簡雲揚時對他指指點點,神情疑惑的竊竊私語。曾經尊貴無雙的皇後,穿着一身破衣裳,滿頭白發腦袋上還有傷,究竟發生了什麽。
陛下為什麽要傳召廢後,難道說江采玉還有翻身的機會。
很快六宮嫔妃傳遍了,江采玉太極殿面聖的消息,一時間不知宮中又有多少妃子,失手打了杯子。
簡雲揚習慣了所到之處,衆人皆匍匐相迎,被人用打量的目光評頭論足,他心中好像窩了一團火。
通往太極殿的路,他走了那麽多次,沒有一次,如今日般漫長。
☆、人人都有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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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乾清宮,飛檐峭壁勾心鬥角的宮室,讓簡雲揚分外感慨。
他待了多年的地方,今日看着分外陌生,只因他不是以主人身份,而是以罪婦身份前來。何其可笑,世間竟會發生如此陰陽錯亂之事。
簡雲揚自覺朝太極殿方向走去,一把拂塵忽而攔在他的面前,只見白面小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說:“江氏,面聖之前,需先行沐浴更衣。”
他說完,嫌棄的捂着鼻子,讓簡雲揚暗自牙關緊咬。
這個閹人,他從牢裏出來這麽久,身上味道早已散的差不多,他做出這副模樣又給誰看。
寝宮近在咫尺,他卻被人攔住去路,簡雲揚胸口短暫起伏後,選擇了忍。接下來他平生頭一次,以女人的身份經歷沐浴熏香,更換新衣的過程。
先前簡雲揚穿的是江采玉身上的舊衣服,也不知她怎麽改的,走起路上不覺束縛。換上下人備好的新衣之後,簡雲揚臉色一下黑成鍋底灰。
飄帶披帛都是什麽鬼,還可不可以好好走路了,他為什麽要乖乖的任人擺弄,像木偶一樣讓人打扮。那些平日裏濃妝豔抹的後妃,到底腦袋裏裝的什麽,這些玩意兒有什麽好的。
給簡雲揚梳頭的宮女,察覺出他的僵硬,安慰道:“娘娘,奴婢手拙,您可能不太習慣。不過陛下既然願意見您,您悉心打扮一下也是好的。“
連一個宮女都能苦口婆心的勸自己,簡雲揚覺得他的人生,一下子變得荒唐。一日之間,他淪落到塗脂抹粉取悅自己的地步。帝王的驕傲,讓簡雲揚堅決拒絕了塗脂擦粉。
簡雲揚不想讓江采玉看到他可笑的樣子,他是帝王,哪怕暫時回不到自己身子裏,也是不容亵渎的。至于宮女的心情,皇後一定是腦袋撞壞了,一頭白發本來就醜,該不打扮,一定會惹皇帝更加讨厭的。
兩人再見面時,各自心情都很微妙,江采玉斜卧在龍榻上,耳後有些許不明顯的擦傷,頂着簡雲揚的身子神采奕奕。
簡雲揚腦袋上綁着一條可笑的繃帶,身上穿着束手束腳的紫色羅裙,面無表情的釋放着冷氣。
江采玉見他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十分想笑,當然她現今有恃無恐,想笑就大咧咧的笑了。簡雲揚面色更黑,恨不得掐着面前人脖子,将她小命了結。
旁邊伺候的宮女不敢擡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好可怕,前皇後是不是想弑君,為什麽會露出這麽吓人的表情。
“全都下去吧,朕要和江氏單獨待一會兒。”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江采玉的語氣說不出的暧昧,讓人很難不浮想聯翩。宮女太監順從的退了下去,宮室中只剩下江采玉和簡雲揚,兩人之間的氣氛冰到了頂點。
室內空無一人,簡雲揚壓抑許久的怒火終于爆發,他氣勢洶洶的上前,一把揪住龍床上的江采玉将其衣領提起,惡狠狠的問:“你究竟搞了什麽鬼,為什麽朕會變成這個鬼樣子。”
江采玉完全沒想到簡雲揚會突然發難,她喉嚨把他大力卡主,呼吸困難急促的咳嗽着,本能的手刀砍向簡雲揚。好歹她也是當年警校一枝花,怎能讓他肆意欺淩。
簡雲揚不太熟悉江采玉的身子,女人的力氣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小,江采玉一個手刀,砍得他手腕像斷了一樣。疼痛讓簡雲揚變得冷靜,他此刻攻擊的是自己身子,萬一打壞了得不償失。
活了幾十年,簡雲揚頭一次從第三者的眼睛腫,看到自己的相貌。熟悉和陌生感并存,奇異的感覺讓他難以準确形容。
江采玉手捂着脖子,咳湊了幾句,怒目而視道:“神經病,你以為我想和你換啊。咳咳,真是神經病。”
即使不清楚神經病到底是什麽意思,簡雲揚也能感覺到絕非好話。他手指上萦繞着熟悉龍涎香氣味,滑稽的站在那裏。冷靜下來後,他也想通了,興許這種事兒還真不是毒婦有能力做出來的。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即使換了身子,簡雲揚身上的帝王霸氣絲毫不減,他銳利的眼神用江采玉嬌弱的身子做出來,渾似四不像。江采玉見他沒有再攻擊自己的意思,好整以暇的理了下鬓發。
理雲鬓的動作由女子做出來自然是妩媚動人,但簡雲揚身高八尺英姿勃發,江采玉乍然做出這樣的動作,違和中帶着扭曲。簡雲揚克制着自己怒氣,低聲吼道:“不要用朕的身子,做出這樣奇怪的動作。”
哪怕簡雲揚刻意壓低了嗓音,從嗓子裏發出來的清脆女生,女性特征依舊明顯。
江采玉本來對于莫名其妙和簡雲揚換了身子很排斥,見他比自己更排斥,心裏立馬平衡了。借此機會,她端詳着原主身子,除了滿頭華發引人注意外,其實原主五官十分精致,臻首如玉黛眉宛如兩道柳葉,身姿曼妙寬大的衣袍遮不住胸前波瀾壯闊。
再者原主母儀天下多年,貴氣逼人風華入骨,縱然此刻橫眉豎眼也不失美人風範。江采玉看得入迷,不由贊道:“果真是美人,一嗔一笑皆是風情。”
她輕佻的語氣落入簡雲揚耳中,像是赤裸裸的羞辱,簡雲揚逼上前來,一字一頓的說:“莫以為你占着朕的身體,朕就不敢動你。”
江采玉眼眸流轉,邪惡的說:“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喊有刺客。”不就是威脅,誰怕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讓她頂着簡雲揚的身子呢。
皇帝有什麽了不起,現在她才是皇帝,有什麽好怕的。江采玉無賴的樣子,讓簡雲揚所有脾氣只能咽回肚子裏去。
他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個女人僞裝的太好了,原來她內裏不止狠心毒辣還是得寸進尺,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女人。
無論簡雲揚在心裏腹謗再多,江采玉都是聽不到的,她能感覺到簡雲揚刻意壓制着情緒,心下不由更得意。
能将自己結發妻子不分青紅皂白不聽辯駁的處理掉,說到底簡雲揚也不過是個渣男。江采玉沒見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簡雲揚先前籠絡江家,只是為了坐穩屁股下的龍椅而已。
待龍椅坐穩了,開始剪除朝中複雜的派系,江家結黨多年,自然首當其沖。
為了掌握主動權,江采玉放下話後,背靠在引枕上,等着簡雲揚主動開口。其實兩人處境現在都不算妙,簡雲揚頂着她的身子,流落冷宮之中時刻有性命之虞。江采玉又冷不丁的成了當朝皇帝,萬一被旁人看出不對來,或者他破罐破摔将兩人的情況說出,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簡雲揚執掌天下多年,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如果你願意聽我安排,早日尋回換身子的方法,介時我願滿足你一個願望。”
他對人心把握極其精準,認準了江采玉絕對抗拒不了他承諾的誘惑。
不料,江采玉撲哧一笑挑眉道:“如今我們兩人身份已經互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何要我聽從你的安排。萬一換不回來的話,倒是你要求我手下留情了。”
她的話讓簡雲揚變了臉色,他發現兩人身體互換後最擔心的就是江采玉生出不該有的野心。而今猜測得到證實,他怎能不心驚。
“龍椅沒你想象中那麽好坐,沒有我的幫助,不出三日你就會被儀鸾司識破……”
面對簡雲揚的威脅,江采玉無聊的揮了揮手,滿不在乎的說:“行了,我對當男人沒興趣。只是告訴你,大家彼此彼此,不要老想着恐吓我。”
不知怎的,簡雲揚突然覺得眼前人,與他記憶深處的人不太一樣。從前的江采玉,不是這樣的。但是從前的江采玉到底是怎樣的,發生了那麽多事,簡雲揚也不知他對她印象是否可靠。
江家衆人被關入大牢,但是其鵬羽還未剪除幹淨,簡雲揚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将江家抄斬以儆效尤。
如今他和江采玉換了身子,別說處置江家了,自顧尚且不暇。這樣的變故,恐怕是歷朝歷代帝王,不曾遇到過的。
做皇帝好難,想做一個千古明君,真是難上加難。
簡雲揚面無表情的看着江采玉,江采玉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在經歷了短暫的對峙後,他幹脆的說了聲:“好,我答應你的要求,在身體換回來之前,我們彼此合作。”
江采玉聞言,豎起手指輕輕一搖:“嗳,準确來說,是以你配合我為主。現在,先告訴我明日早朝該注意些什麽。”
她居高臨下的态度,讓簡雲揚大為光火,但是朝會十分重要。他不想讓自己的清名毀于一旦,只能忍氣吞聲囑咐着江采玉需要注意的事項。
他自登基以來,從不曾誤過一次早朝,明日自是不能例外。
☆、天子坐明堂(大修)
沒想到他平時傳授帝王之術,對象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被他親手廢掉的皇後。簡雲揚抿着唇,态度冷淡的同江采玉講述着上朝的程序,以及她該怎麽回答臣子的問話。
江采玉只在電視劇上看過皇帝上早朝的情景,她聽着簡雲揚說話,像聽天書一樣,坐在禦床上靠着引枕,踢着腳丫。
簡雲揚本想忽略江采玉吊兒郎當的樣子,最後還是忍不住豎眉道:“天子代表一國威儀,你将當初六宮之主的氣勢拿出來,還能搪塞一二。若是擺出這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明日恐怕會當做笑柄。”
你被當做笑柄無所謂,朕的清名不能被你毀了,簡雲揚在心中腹謗。江采玉是不是落差太大,真的成瘋子了,難道以前賢良淑德儀态萬千都是騙人的。
他以前為何會選這樣一個皇後,最毒婦人心。
江采玉聽到這裏,端正了身子,神情嚴肅的說:“明日早朝時,若有大臣上奏折,我該怎麽做?”
“明日,朝中肱骨之臣,待會兒我會寫在紙上告訴你。介時無論誰呈上奏折,你只需問谏。下朝之後,再處理奏折。”
“我們字跡不一樣。”
批閱奏折聽起來很帶感,可就算江采玉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書寫無障礙。可原主的字跡娟秀細致,簡雲揚的墨寶粗犷大方,她只要一動筆,鐵定露餡兒。
這個問題簡雲揚早就想過,他黑着臉說:“你暫封我為禦侍,明日下朝後摒退下人,奏折由我批閱。”
禦侍乃七品女官,比起一般宮女來級別稍微高一點,但在整個宮中地位依然很低。牽涉到自己身體的利益,江采玉眼睛咕嚕一轉,笑嘻嘻的說:“不如複了我的後位,至少也得封個五品貞容吧?”
簡雲揚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江采玉一樣輕蔑的回答:“你以為是後位是大白菜,可以随意任免廢黜麽。江氏乃戴罪之身,能夠封為禦侍,已經是皇恩浩蕩。”
他的話無半點虛言,古往今來,還沒有哪一個被廢棄的皇後,能夠逃脫老死冷宮的命運。更多的廢後,在冷宮中銀各種意外死去。
兩個人是一根藤上的螞蚱,江采玉也沒有再争執下去,反正如今頂着她身體的是簡雲揚。她如今可謂是小人得志,哦不應該是春風得意。這天下都是她的,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想到從她蘇醒後,一直在身邊悉心照顧的雙雙,江采玉腆着臉道:“那就按你說的做,雙雙我要把她從冷宮調出來。她性情純善,不曾有失,且忠心護主。”
一聽到雙雙的名字,簡雲揚腦海裏浮現出他剛蘇醒時,黏黏糊糊哭成淚人兒的女子,嫌惡的說:“只要別放在我身邊就行,還有,你且記得要熟悉用朕自稱,不要總是用我字。”
他倒不覺得雙雙有什麽好,忠心護主是一個奴才理所應當做的。一個懦弱只會哭鼻子的人,有什麽好擡舉的。
“朕知道了,待會兒朕會傳口谕封江氏為禦侍,留用太極殿。你且退安,頭上的傷口也該好好處理一下了。”
江采玉瞬間切換了嚴肅模式,簡雲揚眼角抽搐後,不得不承認,她演的還真挺像一回事兒。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只能壓下不虞,順從的退了出去。
聖上口谕很快傳達,六宮喧嘩,上至嫔妃下至宮女仆從,人人都在思量陛下為何會将江氏從冷宮中放了出來。江采玉面聖時,瞧見她的人不少。連同聖上屏退左右,兩人私談了許久的消息也在禁宮中飛快傳播着。
這一日,大雍發生了日蝕,向來金口玉言的陛下,忽然将冷宮中的皇後放了回來。難道,後宮的天又要變了,無數人對此進行揣測。
江采玉頭一次體會到了做皇帝的麻煩,她不過是傳了道口谕,太極殿外送補品的人已經快排到了宮門口。後宮的女人,就像貓兒聞了魚腥,動作麻溜的讓江采玉點三十個二個贊。
她極力适應着,如何做一個皇帝,不想被莺莺燕燕環繞,幹脆的拒絕了。論起來皇帝也很可憐,吃了人家的燕窩參湯,晚上就要賣身。
這後宮女人如狼似虎,恨不得将皇帝按倒在龍床上,多生幾個皇子。皇帝更可悲之處在于,後宮那麽多女人,只要有兒子的恨不得立馬成了太後。
簡雲揚的身子太陽穴旁只是輕微擦傷,江采玉倒不覺得難捱了。當太監送來綠頭牌時,江采玉的心情一言難盡。她眼神複雜的退了所有牌子,後宮中那些女人,她還真不陌生。
只是女兒心男兒身,江采玉還真沒魄力,去摟個女人睡一晚。哪怕什麽也不做,她也覺得膈應。畢竟,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後,後宮中有好多女人,明裏笑暗裏刀,睡了自己的仇人該是怎樣的體驗。
好在簡雲揚并不是荒淫無道的主,一個月裏也不是日日翻牌子。躺在寬廣的龍床上,江采玉恨不得在上面打上一個滾。
牆壁上嬰兒拳頭太小的夜明珠,快晃瞎了她的眼。這就是皇後和皇帝的區別,坤寧宮中的布置雖然奢侈,絕沒有乾清宮亮眼。
此時此刻,簡雲揚黑着臉搬進了宮女行舍中,雙雙一臉狗腿的為他疊被鋪床。簡陋的屋子,旁人異樣的眼光,還有醜陋殷勤的丫頭,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是一國之尊,為什麽要和卑賤的宮女們住在同一屋檐下。這一切都要怪江采玉那個女人,若不是她,他又怎會遭受如此難堪。
累了一天,江采玉既沒有認身子也沒認床,閉上眼睛進入了夢想。夢裏,她夢到自己成了男人,正要和形容妖冶的女子羞羞,衣服脫了才發現她又成了女人,頓時冷場。
亂七八糟的春夢,幹擾了江采玉的睡眠質量。
“陛下,該早朝了。”
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在耳畔響起,江采玉朦胧中睜開了眼睛。通明的燭火照耀着,床下站了一溜手捧托盤的宮女。
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問到:“寅時了麽?”
鬼知道到底是誰定下的規矩,早朝寅時二刻開始,皇帝寅時就要起床。擱到現代才早晨五點,周扒皮老板也不會趕着員工這麽早起床。
心中千般不願各種翻騰,江采玉懷念起冷宮的日子,雖然吃的少,至少睡得飽啊。
她下了床,閉着眼睛往地上一站,宮女如上了發條般,魚貫上前為她穿靴子穿衣袍打理頭發,又伺候她洗漱。
清理完畢後,又有人捧着十二毓的皇冠上前,江采玉低頭戴上了這個壓腦袋的玩意兒。
這麽多人同時折騰下,江采玉的早朝準備工作終于完成,身上的朝服不知什麽料子做的,密實沉重。
江采玉只要想到一龍袍需要繡工近500人,繡金工40餘人,畫樣者10餘人,時間長達兩年,連看袖口上的五爪金龍都覺得在發光。這一身衣服,拿出賣也能換個萬兩銀子了。
只可惜,這年頭,敢買龍袍的人還真沒有。
乘着帝王乘輿,打着儀仗,在侍衛太監的前呼後擁下,江采玉終于開啓了走上人生巅峰模式,前往宣和殿。
天微微亮,空氣中彌漫着露水氣息。冷風吹去了江采玉的困意。她不由可憐起,那些三更就要趕到宮門外的百官了。若讓她淩晨三點起床,還真不如一到殺了她痛快。
皇帝乘輿經過,靜鞭響起,一日之朝即将開始了。
方才五更,簡雲揚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望着簡陋的梁柱,心情十分複雜。自從登基以來,他習慣了每日在這個時辰更衣上朝。今日在這種地方醒來,恍然如夢。
他是不敢完全信任江采玉的,帝王之位實在太誘人,但是兩人詭異的情況,簡雲揚又不敢主動提及。為了确保安全,他只能想辦法,在江采玉面前留一手,同時召集暗衛,尋找将兩人身子換回來的辦法。
宣和殿前,爐、鼎、龜、鶴,吐出縷縷香煙;金鐘、玉磬,琤琤琮琮,清脆悅耳。江采玉目不斜視,努力做出威嚴儀态,免得露出鄉巴佬的樣子。
上朝自有一套規矩,不過江采玉作為皇帝,只要走進大雄寶殿,坐上寶座就夠了。一概規矩,有司禮太監掌管,鼓樂聲起,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後,分列朝堂。
這龍椅坐起來,冰涼涼硬邦邦的十分不舒坦,江采玉靠在椅背上,目光炯炯俯視大殿中林立朝臣。
視線高的好處就在這裏,江采玉可以輕松的将殿中群臣,打量的一清二楚。
大雄寶殿中,文武百官分立兩派,青石地板光潔可鑒。龍椅之下的漢白玉石橋上,雕刻着精美的瑞獸。
這一切讓讓江采玉産生未曾有過的新奇感。她身上穿的龍袍穿起來威武霸氣,一讓她整個人飄飄然,好像真的有了主宰天地浮沉的權力。
☆、皇帝難為
江采玉終于明白,為什麽男人那麽熱衷于争權奪勢。方才衆臣匍匐,她一個人巍然正坐時,感覺不要太酸爽。放眼朝堂縱覽全局,江采玉發現自己還是有幾個熟人的。
一入宮門深似海,江家還有依附江家與其關系密切的宗族,如今早被剪去羽翼清理出朝堂。故而,江采玉陰測測一笑,那些讓她眼熟的人,大概要自求多福了。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她是小人同樣還是女子,讓她放下公報私仇的機會,簡直難如登天。
将底下人大致逡巡之後,江采玉的目光落在了賀儀舟身上。他頭戴深藍梁冠,一襲緋色圓領袍,袖襟處為青綠色花紋,深綠色腰帶用草金鈎挂起,腳上蹬着雙黑色高頭履。
一身朝服,将賀儀舟襯得肅穆俊朗,瞧不出昨日在冷宮中多情悲戚的模樣。
江采玉看得十分仔細,朝中文武大臣的朝服不同品級顏色不同。但看賀儀舟的扮相,應是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原主對武将的品級不甚了解,再具體她也看不出子醜寅卯來。
賀儀舟五感比常人敏銳,來自龍椅的探測,讓他平白有些不安。冷宮中的一幕幕浮上心頭,陛下對采玉似乎十分厭惡,她又當着面對他下絆子。賀儀舟不怕聖上懲罰自己,只怕他遷怒于江采玉,畢竟男人的尊嚴不允許自己的女人有二心。
采玉啊采玉,賀儀舟在心中默念,是江寧對不住你。
一系列繁瑣的儀式過後,朝會終于開始了,頭一次坐在這麽多人面前,江采玉的精神格外亢奮,一絲睡意都沒有。她興趣盎然的等着底下臣子,上奏或者谏言。沒想到一刻鐘過去了,殿中一片寂靜。
朝會也能冷場麽,江采玉心中大囧,望着一個個打扮的人模人樣,悶聲不吭裝大白菜的朝臣。紫蘿蔔紅蘿蔔青蘿蔔,讓她産生了,文武百官都該好好練一練的沖動。
最近局勢緊張朝廷氣氛肅穆,大家都不願意當出頭椽子,免得一個弄不好被誤傷。連當朝皇後的娘家江太師都被辦了,牽連的朝臣不勝枚舉,他們這些人,唯有恪守本分免得殃及池魚。
江采玉目光落到了禦史處,裏面有一個人她倒是知道的,當年她省親之時,在家中見過,似乎是祖父的得意門生。觀他樣貌,清正耿直,怪不得在江家大難之後,仍能屹立于朝堂之上。
單從這一點看,簡雲揚心胸好算寬廣,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将與江家有關的人全都一網打盡。
“今日何故如此沉默,難道我大雍子民已經安居樂業,不需要文武百官?”江采玉打破沉默,似笑非笑的掃視了殿上群臣,頓時告罪聲紛紛而起。
安靜的朝堂霎時如同炸了鍋,回聲在雕梁畫棟的立柱之間回蕩,江采玉手按着扶手上寶石做的龍眼,等待有人主動開口。看來由儉入奢易,她很快便适應了上天下地唯我獨尊的霸氣地位。
“臣有本要奏。”
清朗的聲音在大殿回響,喧嘩人瞬間停止,衆人目光全投到了這只出頭鳥身上。
“哦,愛卿請講。”
不是江采玉喜歡肉麻見人就叫愛卿,禦史中她只認識一位,剩下的全都面生,如何能叫出他的姓氏來。
發言的乃是禦史中丞宋呈祥,他在同僚中素有直腸子的名聲,為人迂腐,只要被他揪住了辮子,哪管什麽情面非要咬的你掉塊肉不可。見他出頭,大家心中冷笑,此乃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不成就他一個人是忠臣良相不成。
宋呈祥手持玉笏,拱手道:“啓奏陛下,昨日京畿一帶發生日蝕,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望陛下早日祭祀宗廟,以寬百姓之心。”
“臣以為然。”
“宋禦史所言極是。”
往日愣頭青今天說的話還有些道理,本來裝死的百官一下子複活了,紛紛在旁邊附和。皇帝忙着祭祀,自然不會再将眼睛盯到他們身上,戰戰兢兢的日子,也可以終止了。
江采玉本以為能聽到什麽國家大事,沒想到她登殿之後,頭一件事兒竟是祭祀宗廟。她不由臉色一沉,斂聲道:“看來諸位最近清閑,連欽天監的差事一并攬過去。或許朕最近不夠勤勉,才讓大家無所事事。”
她冷嘲暗諷的話,再次引得群臣告罪。宋呈祥更是低下頭,臉上青白交替,告罪後退回了原位。
群臣之首三朝元老丞相崔景言,再不敢裝聾作啞,只得上前道:“陛下,江淮一帶進入梅雨時節,今年水量極多。若不及早鞏固好堤壩,恐到時發生災患。”
崔丞相德高望重,說完之後衆人如雲響應。江采玉一向尊敬元老,這次倒沒有說什麽
“賀愛卿,你怎麽看?”
賀儀舟本是武将,往常遇上政事,沉默居多。突然被點到名諱,片刻遲疑後,恭敬的說:“事關國計民生,微臣以為崔丞相所言甚是,應提早鞏固堤壩。”
江采玉嗯了一聲,颔首:“崔老暫且将奏折呈上,下朝後朕會好生思量。”
接下來,江采玉收到的奏折五花八門,連某處行宮陳舊了是否應該翻修,都能引起衆人唇槍舌劍。她在龍椅上聽的無聊,不由同情起簡雲揚,每日有幾百只鴨子在耳邊聒噪,實在可憐。
皇帝這職業,就跟小學老師一樣,底下吵吵鬧鬧,她又要忙着維持秩序,還得及時對大家的問題進行點評。
“臣有本要奏,陛下最近連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臣以為,當初西北免征三成賦稅的旨意,也該停下了。”
涉及到賦稅,江采玉不由坐正身子,雖說她只是臨時皇帝,但是關乎到黎民百姓,到底不能當做兒戲。萬一不小心下錯了聖旨,惹得民不聊生,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朝堂上再次陷入紛亂,江采玉摩挲着手上玉扳指,目光再次移向了賀儀舟:“賀愛卿你乃西北守将,有何看法,不妨說來聽聽。”
第三次被點名,賀儀舟再遲鈍也明白,陛下今日對他态度反常。衆人将目光投向賀儀舟,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這位靠着搬倒江家揚名立萬的青年将軍,如今聖眷正隆不容小觑啊。
“陛下,微臣以為西北之地苦寒蕭肅地産單薄,貿然加稅的話,會影響到百姓生活。”
随即方才上書的人,反駁道:“皇恩浩蕩,西北百姓休養生息多年,恢複稅收充盈國庫,乃是順應民心之舉。”
轉瞬間,朝堂上又分成三派,吵成一團。亂作一團的朝會,讓江采玉思念起最初的清淨了。鴉雀無聲的大殿,并非一無是處。
下朝之後良久,江采玉仍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看來即使貴為天子,日子也沒想象中安逸。在宮女的伺候下,江采玉換了身常服,取下了朝冠,連靴子也換成了輕便的,頓覺神清氣爽。
只是作為皇帝,下了朝不代表就能清閑,小山一樣堆在案上的折子,讓江采玉面部肌肉抽搐。幸好,書房內,沉着一張臉的簡雲揚,讓江采玉看到了希望。她是來打醬油的,加班的事兒交給簡雲揚就夠了。
“都下去吧。”
江采玉一聲令下,宮女太監瞬間如潮水般退的一幹二淨,只剩下身着青色常服的江采玉和禦侍簡雲揚。人去閣空,江采玉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哈欠,起身歪到了屏風前的美人榻上,搖着手指說:“喏,奏折都在桌上放着,你慢慢批吧,朕要補覺了。”
簡雲揚見她好似渾身上骨頭的樣子,眉毛跳了又跳,從牙縫裏逼出了一聲:“為孤研墨。”
他在批閱奏折的時候,身邊慣常有人服侍着,随時添墨。如今房內只剩兩個人,簡雲揚就算不想看着自己的身體勞碌,也只能忍下心中惡氣。
江采玉閉着眼睛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翻了個身,甕聲甕氣的說:“要麽你找個人來伺候着,要麽自己動手。朕乃九五之尊,現在要睡覺了。”
這女人,簡雲揚壓着胸中郁氣坐了下來,嫌棄的将袖子捋起,開始研磨。他真的很想把硯臺,直接砸到江采玉臉上,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無賴。
她明知道兩人互換身子的事兒,不能被人知道,還要言語相譏,不肯有半點配合。氣歸氣,簡雲揚最後仍舊老老實實的拿起禦筆朱批,認真的翻閱起奏折。
不過一日沒有早朝,他便悵然若所失,渾象少了許多東西一樣。可恨這女人,對于朝堂之上發生的事只字不提,他這個做君王的,又怎好低三下四去問她。
簡雲揚正專心批閱着奏折,偶爾腹謗下江采玉,均勻微弱的鼾聲忽生響起。他握住筆的手,慢慢收緊,纖細的骨節突起。
他臉僵硬的轉向一邊,瞧着本屬于他的身子大喇喇的舒展着四肢,懷中抱着一個引枕,扯起鼾聲來。
☆、放開那個江家
當瞧到江采玉嘴邊晶瑩的液體後,簡雲揚閉着眼睛,心裏好像有一塊地方碎掉了。他英明一世,怎會攤上如此喪國辱權的經歷。鎮定,朕一定要鎮定,簡雲揚忍住心中郁氣,将奏折翻的飛快。
這個庸俗無賴的女人與家國大事相比,不值一提,簡雲揚默默安慰着自己。
江采玉醒來時,臉上滑膩膩的,她愣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竟然流口水了,趕緊拿袖子抹去。剛醒來,她也不知睡了多久,天還是大亮着,簡雲揚維持着之前的姿勢。她的長發盤起後,亮銀色沒有散開時那麽紮眼,從側面看她的臉龐很美,五官十分立體,聚精會神的模樣十分迷人。
從某方面來說,江采玉其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