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圓,變性,換身? (1)

一句話,五雷轟頂,震的賀儀舟身子微晃。

先發作的卻是簡雲揚,他幾乎是暴喝到:“陛下!”

将曾經的一國之後賜給當朝将軍,還是即将迎娶清寧公主的将軍,聳人聽聞卻都是其次的。問題在于,現在用這個身子的人是簡雲揚!江采玉這是把當朝君王賜給臣子,荒謬之極大逆不道!

簡雲揚氣結,目光中凝成寒冰,恨不得化為千百道冰刺,将江采玉刺的千瘡百洞。

這世上,為何有如此險惡女人。

江采玉目光悠然,放下手中奏折,改為摩挲玉扳指,眸光潋滟居高臨下審視着賀儀舟,輕浮的問到:“江氏似乎不太願意,這可如何是好。男兒膝下有黃金,賀卿為江氏跪了三天三夜,情感動天,朕這鐵石心腸都都軟了,江氏如何不允。”

賀儀舟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幾個頭之後,挺直脊梁沉情到:“臣愧對陛下厚愛,有負聖恩。然,為犯婦江氏求情,實因兄妹之誼,絕無男女之情,還請陛下明察。”

賀儀舟說的铿锵有力光風霁月,江采玉心中冷笑,這連篇鬼話,她是半句也不信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原主年幼時不解事只當江寧是嫡親的兄長。

但于江寧來說,他對江采玉的感情,真的有那麽純粹麽。這情愛一事,瞞得過蒼天日月,可瞞不過胸腔內那顆心。

簡雲揚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倒沒注意到二人之間暗流,憤然道:“陛下若此一意孤行,大雍将淪為四周方國笑柄,寡義廉恥如蠻夷!”

他目光似火,整個人如冰似玉散發着寒氣,一身傲骨不曾露出半分俯就之意。

江采玉不過是想要小小惡心二人一下,如今她尚未朝廷內外局勢,還要倚仗于簡雲揚還不至于太過喪心病狂。

成功的激怒了簡雲揚,撩動了賀儀舟春水一湖後,江采玉見好就手:“愛卿平身,是朕疏忽了,賀卿高節厚義讓人贊嘆。朕賜你清銘紫雲硯一方,靈芝白玉如意一對,《西山雲霞圖》一卷。”

賞賜不多又無金銀俗物,更有如意一對聊表君心,賀儀舟卻是又變了臉色,伏首領了賞賜。

“折子朕會慢慢斟酌,愛卿退下吧。”

江采玉心滿意足的屏退了賀儀舟,她方才賞的東西,看似單薄卻都是從江家被抄的物品中點出的。件件都是江采玉祖父書房中常用物件,尤其那幅《西山煙霞圖》,她倒要看看賀儀舟日日面對恩師遺物,能否真的能心安理得。

Advertisement

待賀儀舟腳步遠去,禦書房恢複安靜,簡雲揚再也按捺不住怒氣,上前一步大力拍禦案怒斥到:“江采玉,你到底意欲何為!”

簡雲揚這是真的怒了,江采玉身子往後一倒,瞧着白發美人雙目噴火霞飛雙頰胸前波濤洶湧,深以為美人嗔怒皆是風情。

他怒,她偏不說,只管用輕蔑的笑将挑釁繼續下去。

直到簡雲揚種種念頭交織熱血沖頭,欲跨過禦案去掐江采玉的脖子,她這才站起身來,反手擰住他的胳膊說:“簡雲揚,想動手,剛好我也手癢,要不要傳出個江氏先打皇子再打君之名來?”

兩人換了身子,江采玉站起來要比簡雲揚高了一個頭,幾乎貼着他的面頰說出的威脅之語,說完之後,還刻意朝他鬓邊吹氣。

簡雲揚本想用武力制服江采玉,反被她輕浮調戲,用力抽回手,冷靜下來後面上恢複如常:“朕要批改奏折。”

一句朕,暴露了簡雲揚心緒仍然處于激蕩中。

江采玉走出禦座,随手拿起一部書,眉眼帶笑:“去吧。”

這一回合,她勝的徹底,江采玉沾沾自喜。

兩人鬧了這麽一回矛盾後,一直到用膳時分都沒開口說話。巳時之後,簡雲揚批完奏折,江采玉蓋着薄毯睡了一覺,打着呵欠醒來。她理了儀容衣衫之後喚了宮人移駕回宮,簡雲揚回了宮人住的地方。

今夜,正是十五,花好月圓,清輝滿宮,瓊樓玉宇如仙境一般。以往,初一十五按着祖制,皇帝要擺駕坤寧宮,如今皇後被廢,倒是省了這麽一道。

任憑莊貴妃如何豔羨這月圓人圓的恩典,她也逾不過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江采玉今日捉弄了簡雲揚和賀儀舟出了口閑氣,安置時心情十分快活。

更漏沉沉沉不斷,月色如水水水連天。

簡雲揚是在熟悉的燭火亮光中醒來的,昨日受了江采玉的刁難,忍氣批奏折到夜裏,他身子倦怠,難得沒在寅時自然醒來。

如今睜開眼睛,宮女俨妝以待,太監小心傳報,一切宛若他無數次上早朝時的情景。

這是夢,簡雲揚心怦怦直跳,垂眸問到:“幾時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壓抑了這麽久,簡雲揚不願連在夢裏都滿腹顧慮。

“回陛下,寅時了。”

李公公掐着嗓子細聲細氣的回着話,簡雲揚坐起身子,攤開手指,熟悉的繭子映入眼簾。

寅時涼意正盛,簡雲揚中衣單薄,被冷氣這麽一凍,意識到這不是夢。

夢裏不會每個細節毒如此清晰,不會冷的如此逼真。

他真的回來了,簡雲揚胸生激蕩,混雜着欣喜和不可置信,他終于不再以毒婦的身份生活了,太好了!

這段日子,在簡雲揚心中簡直就是噩夢,他從沒想過在他的雄圖偉略的人生中,還會出現如此荒謬屈辱之事。

宮女次第跪在地上,高捧各種盥洗器具,李公公弓着腰垂手立在旁邊,心中卻是有些急了。

陛下今日為何神思恍惚,若耽擱了上朝的時辰,他們這些奴婢事後又要受罰了。

簡雲揚醒過神後,神情振奮,起身張開雙臂示意宮人更衣,待盥洗完畢穿戴整齊之後,即将上朝之際,他目光流露出狠意,吩咐宮人到:“傳儀鸾司雲煌,爾等暫且退下。”

李公公略帶擔憂的瞧了眼外面晦暗的天色,帶頭下拜離去。

聖上這段時間,常揮退衆人,衆宮人聽到如此命令,從善如流的退守到殿外,只盼陛下莫誤了早朝。

雲煌尚在夢中,忽聞陛下傳召,慌的只将衣服匆匆穿的齊整,三步并做兩步到了聖上寝宮之中。

君臣相見,簡雲揚正皺眉打量着床榻旁放的書籍,一本本連名字都能讓人浮想聯翩出一本春宮來的話本,讓他努力抑制着将這些一把火燒掉的沖動。

“微臣雲煌參見陛下。”

雲煌掀衣單膝跪下,聲中猶帶風霜。

“朕命你帶上毒酒和白绫親自審問江氏,至今夜子時有無結果,一律隐秘處死。”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大家,喜歡就收藏呀~~藍橋君最大的愛好就是刷收藏~~評論收藏不要大意的來。

最近感覺簡雲揚心黑黑啊,心黑黑。

☆、21 日出,靈魂再換

處死前皇後?

殿門未關,冷風曲折的吹過來,雲煌打了個冷顫小心問到:“陛下,為何突然處置江氏。”

他問的十分小心,昨日江氏雖然犯了錯,宮中幾多閑言碎語,但陛下在處罰過她之後,仍留她到巳時。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陛下來不及等下了早朝,便命他親自審問江氏。雲煌敢開口問,也是因他與陛下君臣之外亦為诤友,故而在這種時刻,他少不得提醒一句。

陛下的身體旁人不知,雲煌卻是清楚的,解毒的線索需要從江氏身上找,此外,還需用她牽制賀儀舟。

江氏,暫且除不得,雲煌不敢貿然提醒只能委婉過問。

簡雲揚龍袍加身威武霸氣,胸中郁氣一掃而空,若非早朝當前,他又有要事處理,決計不會将處置江氏之事交給雲煌,而是會選擇自己動手。

“朕意已決,今日子時為限,若未審問出緣由來,白绫鸩酒送江氏上路。”

簡雲揚又思及江采玉性格張揚,恐她死到臨頭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于是吩咐到:“此事由你全權負責,莫讓他人插手。若她胡言亂語,只管審問下去。”

“臣領旨。”

聖上金口玉言公事公辦,雲煌慨然領命退下,方退幾步,又聞得一句。

“若江氏一味胡攪蠻纏,雲卿可酌情用刑。”

簡雲揚不知他為何會和江采玉換了身子,又為何換了回來,但他怕夜長夢多,兩人若是再無緣無故的換了身子,他這大雍天下恐怕就要改姓江了。

至于對江采玉用刑,若非她屢次冒犯處處挑釁于他,簡雲揚本不至于絕情如斯。再者以雲煌的為人,也不會對女子施加酷刑,小懲大誡他也不算過分。

堂堂儀鸾司長,竟被聖上下令對一女子用刑,身份還是敏感的廢後,雲煌頓了下恭敬道:“臣謹遵聖令。”

這次審問,真是苦煞他也,陛下和廢皇後十年夫妻情分,若日後思悔,君臣龃龉是小離心是大。

雲煌心中苦悶,恭順的退出了太極殿,踏着月色清輝,孤身到宮人居處,欲拿江氏下獄。這一路,花影斑駁,雲煌步履生風避開宮人耳目,一路鬼鬼祟祟如做賊。

若讓儀鸾司的下屬瞧見了,定要将他這個長官好生恥笑,雲煌甚是郁卒,他是該感激陛下厚愛,下如此密令,還是感慨時運不濟,落得了這麽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為了不驚動宮人,雲煌只得用迷香,先将江氏同屋的人迷昏,這才打開房門,暗道一聲得罪,将衣衫整齊的江氏抗在肩上,又拿薄毯遮住了她的上半身,方才帶出了廂房。

江氏身子極輕,雲煌背着他,後背上一片柔軟略覺不自在,夜色正濃,他這舉動不似朝廷命官反倒像做賊的,還是世人不齒的采花賊。

寅時的光景,儀鸾司中除守夜人外,空蕩寂寥,一幹犯人多在天牢之中。唯數個窮兇極惡之人關在儀鸾司獄中,雲煌将薄毯收緊遮住了江氏刺眼的白發和容顏,又拒了司中衛卒相幫,将江氏帶入了密室中。

密室中,種種刑具森嚴挂在牆上,他将江氏暫且放在椅子上,又出門親自取了白绫和鸩酒進來。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裏,湊到江氏鼻前彈了幾下。

江采玉昏昏沉沉但聞見一股離奇臭氣,幹嘔着醒了過來,待她睜開眼入眼便是一牆刑具,烙鐵、鐵鏈、鞭子、老虎凳,還有那密密麻麻的釘床,散發着幽暗光澤的釘椅。

牆上鑲着夜明珠,兩端燒着高燭,忽明忽暗的光芒,讓刑室充滿了陰森氣息。

鐵打的桌子上放着白绫和鸩酒,刑架上鐵環铮铮,涼氣從江采玉腳底直沖到心裏,江采玉朦胧間瞧見一紫衣衛士,睜開眼才發現面前人是雲煌。

她心頭一熱,怒斥到:“大膽雲煌,膽敢挾持朕!”

江采玉第一個念頭就是雲煌謀朝篡位,她代人受過成了炮灰,誰知聲音出口,柔媚嬌嫩竟是女子聲音。

雲煌生性嚴謹,後入選暗衛更是謹慎行事言語寡淡,後來掌管了儀鸾司常伴君側,威儀更重。江采玉軟綿綿一聲暴喝,他沒放在心上,只将身子坐正,目光平視不怒而威到:“大膽江氏,敢以君上自稱,若再犯大不敬之罪,必刑之。”

在發現自己再次回到身體之後,江采玉呆若木雞,哪裏聽進去雲煌的呵斥,只恍惚的問了句:“是誰派你将我關至此處。”

“自然是當今聖上,江氏,聖上顧念舊情,你若不想多吃苦頭,最好将下藥一事從實招來。戴罪立功,今上或許網開一面饒你一命。”

雲煌一定很懂心理學,江采玉冷靜下來後,心中冷笑不止,果真是簡雲揚,這個睚眦必報的小人。

她先前縱然被廢,也僅僅是鎖在後宮。如今簡雲揚換回身子後,迫不及待的将她關入獄中,且由儀鸾司司長親自審訊。

他這是要殺了她!簡雲揚對江采玉有殺意,她在兩個人換了身子後就感覺到了。

但這段日子,她雖戲弄了簡雲揚和賀儀舟,但多數時間與還算合作默契。沒想到他重掌皇位之後,頭一件事便是将她除之而後快。

江采玉遍體生寒,她實在太小看古人,也太小看一國之君所謂的尊嚴了。天家無情半點不假,簡雲揚反手之間便對同床共枕十年的發妻下狠手。

好,他果然好,江采玉渾身乏力又想起之前臭不可聞的氣味來,猜出她應是中了什麽迷藥。

可惡可恨,她一代軍中霸王花,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竟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密室內各種刑具泛着銳利的寒光,堪與滿清十大酷刑比肩,江采玉垂首,滿頭白發遮住了一張如玉花容。

她該如何度過這一劫,難道真的要枉死獄中麽。

瀕臨死亡,江采玉反而前所未有的冷靜,腦中像是有一個秒表滴答滴答的倒計時。

“江氏,時至今日,再做搪塞已無意義。”

雲煌審過太多的人,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入宮多年的閹人,甚被廢黜的皇後還是頭一遭。但只要是人,總歸有七情六欲,總歸愛惜性命,只要對方開口,石頭他也要撬出東西來。

密室陰冷蕭殺,江采玉面臨着生死之劫。龍椅上,簡雲揚意氣風發,俯瞰衆生豪氣蕩胸。

金銮殿上,衆臣戰戰兢兢,手持玉笏,奏折藏在袖子中,卻不知當不當拿出。

今日陛下一改連日來的平和,端的是英明神武,一字一句直戳要害,讓人避無可避。除了朝中元老還存幾分體面,他們這些微末之臣,在雷霆之威下,戰戰兢兢不敢多言。

明明這段時間,陛下鮮少在朝堂上發言,多數政務在下朝之後,送入禦書房經辦。

陛下這是怎麽了,究竟是誰激怒了陛下。

雄雞一唱天下白,卯時到了,龍椅上的人突然打了個激靈。

群臣埋首,無人敢挑陛下儀态之失。

江采玉先前還在密室之中,與雲煌周旋拖延時間,誰知一個呵欠,睜開眼後竟然是肅穆朝堂。

好一個朝堂,好一個陛下,江采玉抓緊手中龍椅,眸光幽不可測到:“衆愛卿若無事啓奏,暫且退朝。”

作者有話要說: 呀呀,熬夜碼字呦,評價來一發~

☆、22 相殺,又見相殺

金光耀耀,穹頂之上,各種龍鳳盤踞飛揚色彩斑斓。

龍椅之側,巍然立着掐絲琺琅甪端,獨角昂首雙目圓睜,四爪直立足下踏蛇,口中正吐着袅袅青煙。

工匠情思之巧妙,天家之奢華更見一般,江采玉再度生死劫,目光掃過宮殿,只覺前些日子當做尋常的東西,今日皆是皇家威嚴氣派萬千。

文武百官又有哪個是傻子,聖上明顯情緒不太高昂,誰敢冒着刀光劍影來觸這個黴頭。

故而,百官齊齊沉默垂首,無人出列。

散朝時候,江采玉龍行虎步,宮人如雲相随,百官三五成群一起在宮中就食,偶爾眼神交換,隐晦私語一番,猜測陛下今日為何言行反常。

出了金銮殿,天色如洗,一水兒碧藍,長風浩蕩直入雲霄。

江采玉閉目養神,唇邊噙着一抹冷笑,天道好輪回,善惡終有報。她倒要看看,當簡雲揚發現自己身處監牢之中,究竟是何種神情。

旭日高升,密室中高燭燒去了一半,密密麻麻的燭淚堆在蠟炬上,燭撚長了些,火苗晃動的厲害。

雲煌沉着一張臉,目光落在江氏雪白的發絲上,她一直左顧右言他,更多時候是在沉默,這樣問下去,別說到子時哪怕十個子時都問不出結果來。

難道真的要動刑,雲煌道:“江氏,我惜你曾是六宮之首,這才全你一分體面,若你執意隐瞞,這牆上懸挂的刑具卻不是擺設。”

簡雲揚前半刻還神采飛揚揚威殿上,下一刻便屈身刑室,他心神搖蕩如遭雷震,心中悔恨萬分。

他就不該拖上那麽一天,直接一刀結果了江采玉,他又如何會再次淪落到如此境地。

思及,他先前下的禦令,簡雲揚心中一凜,他欲将江氏處之而後快,如今受這一遭的卻成了他自己。

列祖列宗在上,他簡雲揚犯了什麽錯,上天竟這般捉弄他。

雲煌飽含威脅的話落入耳中,簡雲揚心中義憤,卻不敢當場挑明自己的身份,只能艱難擡起頭來,直直的望着雲煌:“雲司長,我要見陛下,解藥的事,我只告訴陛下。”

江采玉的身體先前中過迷藥,話出口綿軟無力。

“江氏,陛下已經将此事全權交由我經辦,你有何話我可轉達。”

雲煌面容肅靜,似乎江采玉招認與否對他來說無關緊要,這也是掌管儀鸾司必備的素養。

往日簡雲揚非常看重雲煌知進退有謀略,今日君臣相對,他才覺棘手。若是旁人,在聽了江氏願意招認,早就忙着到聖上面前邀功了。

“事關皇室辛秘,江家存亡,望雲司長代傳,若陛下不願屈身,我便認這一死。”

因體力不支,簡雲揚說一句話的功夫,停頓了兩三次。

雲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靜寂的密室內只剩燭火噼啪的聲音,簡雲揚沉聲靜氣,也不低頭,一雙明眸襯着如雪白發冷豔如妖。

良久之後,雲煌深深的看了簡雲揚一眼:“我會将你的話代傳給聖上,一切由聖上裁決。”

簡雲揚長松了一口氣,竟覺背後濡濕,他要見江采玉一面,她現在不能殺他也不敢殺他!

由于此事乃陛下特地關照需避開衆人耳目,雲煌只能換了衣衫後,親自面聖呈情。

聽聞儀鸾司司長雲煌求見,江采玉将手中奏折随手一摔,傳他進禦書房。

雲煌入禦書房行禮之後,擡頭,瞧見的便是一張笑靥如花的冰山臉,說不出的怪異。

他跟随聖上十幾年,還從未見他笑的如此燦爛,燦爛到有失儀态的地步,哪怕登基立後鏟除了心腹大患江家,也不見他如此開懷。

今日陛下着實有點不一樣,雲煌打住好奇心,沉聲将江氏的話轉述了一遍。

江采玉手中把玩着私印,漫不經心的聽着雲煌上奏,待他說完這才似笑非笑的開口:“江氏要見我,喏,她這次是真想明白了呢,還是又在耍什麽陰謀詭計。”

她毫不客氣的說着,心中卻在恥笑簡雲揚,任他心狠手辣,任他興風作浪,到頭來白绫和鸩酒全落到了他頭上。

“以微臣之見,江氏求見皇上,極可能是打算以解藥換江家平安。”

“呵。”

江采玉輕笑一聲後,以手臂支撐,改為悶笑,只見肩膀微聳。

她倒不知,簡雲揚如此心善,用根本不存在的解藥,來換江家的平安。

也罷,看仇人倒黴這種千載難逢的事兒,怎能錯過,江采玉擡頭轉了下手上扳指:“朕随你一趟,且看江氏究竟在弄何玄虛。”

雲煌退身行禮,待江采玉換了常服之後,君臣二人這才移步儀鸾司監牢。

先前簡雲揚打算秘密處死江采玉,所以驚動的人不多,而如今江采玉打算順水推舟除了簡雲揚,同樣選擇遮掩行蹤。

如此,待進了儀鸾司監牢之後,江采玉負手問到:“江氏關在何處,帶我前去查看。”

雲煌領命在一旁帶路,直至一處密閉的玄鐵門處才停了腳步态度恭謹的回報:“陛下,這就是關押江氏的地方。”

“開門,讓我進去吧,朕要單獨審問江氏,你帶人退下。”

“是,微臣遵命。”

雲煌打開獄門,請江采玉進去之後,輕手輕腳關上了門,果然帶着屬下,一切到了較遠的地方。

厚重的關門聲,驚動了簡雲揚,他擡起頭先是瞧見一抹月牙白的腰帶,接着才是含笑走來的江采玉。

昏昧的密室中,江采玉穿着月白色圓領袍,面如白玉頭戴紫金冠,悠然立在那裏,俯瞰着半趴在椅子上的簡雲揚,高高在上如同神祗。

便在一個時辰之前,簡雲揚還在金銮殿上揮斥方遒,慶幸他重登大寶。

一個時辰後,他淪為階下囚,江采玉借着他的身份,将他的自尊踩在腳底下。

簡雲揚匍匐在椅子上,愈發覺得屈辱,用力咬了下舌尖,得了些力氣這才道:“江氏,放朕出去。”

高燭只剩下三寸長短,為人剔剪燭火燒的更旺,江采玉啧啧了兩聲,撩開袍子坐在了圈椅上,将腿一架悠閑的說:“朕想,你大約弄錯了,江氏,你連自己身份都忘了,如此糊塗。”

簡雲揚被她玩世不恭态度氣的肝疼,指甲緊緊掐住掌心,喝到:“江氏,你意欲何為!”

江采玉噗嗤一笑,轉為大小,直笑的前俯後仰,這才指着簡雲揚說:“我确實見過厚顏無恥的,卻沒見過似你這般颠倒黑白的。下令審問江氏的是你,賜下白绫和鸩酒的也是你,如今卻問我意欲何為。”

她一番話說的簡雲揚惱羞成怒,又提不起力氣來大聲反駁,只能軟綿綿的斥到:“你不能賜死朕,宮中辛秘朝中勢力,你一概不知,甚至連禦批都難完成。”

面對死亡,一向淡然的簡雲揚也難以保持風度了。

江采玉随手拿起了白绫,一步步走向簡雲揚,伸手将他扶起,又為他理了下遮住眼睛的鬓發。

簡雲揚瞧着她噙笑的模樣,心頭毛毛的,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憤恨的目光鎖住她:“你想幹什麽。”

兩人影子糾纏在一起,投在牆壁上,江采玉伸手擡起簡雲揚的下巴,分外暧昧。

只是這暧昧沒持續多久,江采玉将白绫一圈一圈的繞在簡雲揚脖子上,動作慢而輕柔,像是在為心愛的人系圍巾一般。

纏完之後,江采玉手慢慢後退,不斷收緊着繩扣。

她也是在軍中歷練過的人,也曾和窮兇極惡的歹毒對戰過,手上也沾過鮮血。只是江采玉所接受的都是和平教育,這才選擇以和為貴。

只怪她太過天真,一頭紮進皇權漩渦中,差一點便成為了亡魂。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江采玉盯住簡雲揚的眼睛,忽略他的冷豔秀麗的容貌,不斷的收緊白绫,瞧着他面色漸漸泛白,手指無力的垂着。

江采玉要親自結束她的軟弱,她的猶豫,哪怕以男子的身份,也要在大雍精彩的活下去。

當白绫收到一定程度時,簡雲揚開始翻白眼,江采玉嘔的一聲,像是被人緊緊勒住了喉嚨,喘不過氣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江采玉懵了,她眼前一黑接着像是有許多星星在閃,喉嚨澀澀的疼着,腹腔內的空氣像是被一瞬間抽空。

江采玉松開了白绫,喉嚨處的壓迫感稍微減輕,人卻依舊頭暈目眩。

燭火昏昏的搖着,好半響她才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把脖子,平滑如初,毫無被勒的痕跡,但那種窒息感仍殘存在體內。

她忍住反胃,目光落在簡雲揚脖子上,他先前幾乎被勒死過去,如今半睜着眼睛,也不知清醒還是昏睡。

江采玉伸手解開纏在簡雲揚脖子上的白绫,一圈圈的松開,窒息感慢慢散去。

然而,江采玉并不覺得高興,整個人像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藍橋君更愛女主,求收藏求評論~~

☆、23 既然殺不得,那就浣衣局

白绫勒在簡雲揚的脖子上,她卻跟着窒息,這意味着什麽。

江采玉沉下臉,由于背着光,她的眉毛和眼睛以及半邊臉頰都掩在黑暗中。

簡雲揚脖間一松,劇烈的咳嗽着好像要把肺都給咳出來,身子斜趴在椅子上,幾乎要歪到地上去。

咳着咳着,簡雲揚終于将腦海中嗡嗡作響的星星點點趕了出去,眼睛也睜開了一條縫,張口想罵一句最毒婦人心,嗓子卻疼的像被火燒一樣,嘶啞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沒有銅鏡也無法用手去摸索檢查,簡雲揚仍能判斷出,他是被江采玉下毒手勒壞了嗓子。

不,她絕不僅是要毀他聲帶這麽簡單,她方才是要殺了他!

用白绫,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勒死在密室中。

但不知什麽原因,她突然停手了,簡雲揚努力回想着,但先前他被勒的太厲害,眼冒金星腦中全是白光,根本想不出她停手前發生了什麽。

江采玉看着簡雲揚狼狽不堪的樣子,又想笑又覺悲哀,他們兩個如今都想置對方于死地,沒想到荒唐的是,他們的命系在一起,兩個彼此厭惡痛恨的人,卻被迫同生共死。

換句話說,若先前她沒有過來,任由雲煌毒殺了簡雲揚,那麽她也會暴斃,在外人眼中蹊跷的死亡。

江采玉坐在椅子上,眉頭打上了結,看什麽都心浮氣躁,揮手将鸩酒打翻,深褐色的液體在石板上翻騰起泡沫。

可惡,着實可惡,她難到就奈何不得簡雲揚了麽。

兩人之間産生共感,是在簡雲揚快被她勒死的時候,如此說來,只要不弄死他,她便不會受他的影響。

嗓子處的疼痛随着簡雲揚的複原,不斷消退着,江采玉又确定了一件事,只要不是性命之危,簡雲揚受到的疼痛,她不會完全感同身受,痛感也會輕許多。

這讓江采玉松了口氣,她如今是九五至尊,誰敢讓她受傷,相比較而言簡雲揚受傷的可能就要大些。

若他受了傷,她也跟着痛,她豈不是要天天派暗衛守着他,還好兩人不會随時共感。

仇人在面前,殺也殺不得,打也打不得,江采玉坐在密室中,冷眼瞧着簡雲揚目光似火口不能言,極力掙紮着,心中有了決議。

她苦心配合簡雲揚,他卻恩将仇報賜她一死,既然如此,她索性做幾天昏君,敗壞了簡雲揚的名聲在在再做計較。

以他愛惜羽毛的性格,稍微被按上懶怠的名頭,定要氣的心肌梗塞了。

如此想來卻是極好,江采玉雖殺不了簡雲揚,卻也不想那麽簡單的放過他。不能批奏折又如何,她這幾天就只口述讓司禮監掌印、秉筆,反正在特別勤勉的簡雲揚繼位之前,前幾任帝王常口述讓司禮監代筆,再由內閣審批。

簡雲揚一直在加強中央集權,将權力收到手中,削弱朝臣對朝政的影響力。

江采玉來自己于現代社會,更支持群策群論集思廣益解決問題,如今算是一舉兩得。

做好決定之後,江采玉起身,高高在上的蔑了一眼簡雲揚:“這世上,有太多比死更難受的事。你,欲置我于死地,我卻要留你一命。”

被迫留簡雲揚一命的江采玉,特地隐瞞了兩人之間同生共死的微妙關系。

以簡雲揚的狡猾程度,倘若知道了這一點,定會以此拿來威脅她。他這種人,寧肯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什麽事做不出來。

簡雲揚咿呀了兩句,終于嗓子問題,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牢門砰的一聲關上,簡雲揚顫巍巍的擡手砸了下凳子,目光憤恨不已。

監牢建在地下,關門聲在地道中回響着,簡雲揚斂了神色,靜靜恭候陛下。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不敢直視天顏,陛下不欲聲張,他們不敢多言,只能當自己眼瞎耳聾。

江采玉慢悠悠的走到了雲煌身邊,步子停穩,這才道:“雲煌禦書房聽令。”

“微臣遵命。”

江采玉突然發覺做皇帝也有弊端,不管誰跟她說話,都跟八股文似的,一板一眼的。

大雍的臣子們,果然不懂什麽叫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

她轉念又想,簡雲揚倒是不走尋常路,恩将仇報,臉上笑着劍就出來了。

監牢中雖光線暗,但青石板地面卻是幹淨的,她黑底白邊的靴子,從這裏走了一遭後出去打眼瞧着還是幹淨的。

雲煌步子極輕,江采玉心中估算着,他的武力值大概能挑翻她三四個。

可惜這樣的忠心耿耿的儀鸾司之主,效忠的對象卻是簡雲揚,她這個冒牌貨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免露出馬腳。

到底該如何做一個昏君,江采玉坐在禦書房中,雲煌恭謹的立在那裏,如一株挺拔的白楊。

“雲愛卿,朕收回賜死江氏的禦令,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将江氏貶入浣衣居中。”

“臣領旨。”

雲煌之所以得簡雲揚重用,不僅是兩人年少時的情義,更于他辦事得力且知進退,從不窺探宮闱隐私有關。

若她是簡雲揚,有如此得力幹将,自然也會重用。

但凡由雲煌領命經辦之事,江采玉是一百個放心,不過她方才的問話也證實了,簡雲揚的确是打定主意要取她性命的。

這個陰損小人,江采玉恨恨磨牙,殺不了他,難道還不能把他丢到浣衣局洗衣服麽?!

浣衣局在德勝門西邊兒,不在皇宮之內,裏面多是年老或者觸犯了宮中律例的宮人,相比皇宮內的花團錦簇,浣衣局絕對是凄風苦雨。

江采玉這人能在軍中混出霸王花的稱號來,絕非遇事只會躲避的小白花兒。人若敬我,我自敬人,她先前雖承原主身子活命,心中想的不過是将江家撈出來,再替她捉弄簡雲揚一二算作報仇。

但簡雲揚先露了殺意,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将他發配浣衣局,讓他漿洗宮中衣物,将他帝王之尊踩在地上,便是最好的懲罰。

☆、24 只隔桃花一片雲

暮春時節,紫禁城中花開如錦,楊柳依依,東風吹暖萬家燈,春意盎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