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圓,變性,換身? (2)

一路綿延到宮城外。

這宮禁中的秘事,卻也像楊花一樣,吹不斷禁不住,江氏被貶到浣衣局的消息一經傳出,不知多少宮院中嬌顏喜上眉梢。

更有那落井下石的人,趁着暮春的光景,将一年四時的衣裳全都送到浣衣局中,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掐腰笑着瞧江氏的狼狽模樣。

嫔妃宮人如何做派,江采玉是不會管的,只要不傷及簡雲揚性命,讓他在浣衣局受些刁難,她只有拍手稱快,斷無為他做主的道理。

不過,據雲煌報,簡雲揚身體尚虛弱,大約要歇兩三天才能漿洗衣服了。

江采玉洗心革面欲做個昏君,下了朝後只管讓司禮監的人撿重要的奏折給她念,她再口述由其批改,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只掠了一眼,直接讓司禮監的人代為批閱了。

如此一來,時間就大把的空下來了,江采玉正籌謀着要不要到西苑打個獵,感受下大雍風光,雲煌卻報上了一個消息。

回春谷聖手神醫徐空青已到京城,是否宣見。

江采玉一頭霧水,在雲煌隐晦的關心的眼神下,她恍然大悟。

是也,這聖手神醫是來為簡雲揚治那難言之隐的。她前段時間,還曾被“活神仙”,“賽醫仙”、“小藥王”等等,衆多名頭響亮的名醫聯合會診過。

為了簡雲揚臍下三寸的國之根本,雲煌簡直是鞠躬盡瘁,快把大雍的神醫都帶到皇宮走一遍了。

難道說,湊夠七個神醫可以召喚神龍?

只是每個神醫精通的領域不同,比如“賽醫仙”乃是婦科聖手,“小藥王”則是擅長跌打損傷,如此類推,其實江采玉深以為雲煌絕對是病急亂投醫。

所以,她對接見什麽回春谷的神醫徐空青沒什麽興趣,遂問到:“前些日子,衆神醫已為朕聯合問診過,不如讓徐神醫看過醫案後與衆醫相商。”

江采玉懶洋洋的說着,雲煌知聖上一向抗拒吃藥,才如此敷衍,只得勸到:“陛下,這回春谷傳人在民間享譽極高,擅解百毒,又來去無蹤。微臣足足尋了近半年,才找到了徐空青,不敢有絲毫耽擱将他帶入京城。”

說了這麽多,不就是要讓她見一面麽,江采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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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傳徐空青觐見。”

雖說雲煌曾不止一次将江采玉丢到牢裏,但她也知冤有頭債有主,沒有遷怒他的意思。

許是雲煌早就準備,從江采玉下令到徐空青入宮不到半個時辰。

先前神醫多是頭發花白的老大夫,年輕的也有四五十了,江采玉心中想着,這回春谷這麽受雲煌推崇,徐空青怎麽也得六七十了。

永壽宮清涼殿中,江采玉枕着美人靠,不離手的話本,随手磕着瓜子,盛瓜子皮的是晶瑩剔透的白玉雙龍耳杯,着實是暴殄天物。

宮人送上來的瓜子白生生的全是仁兒,江采玉特地要了一盤未剝的新炒瓜子,實乃這吃瓜子的趣味,多在清脆的嗑瓜子聲中。

這裏臨山靠水綠蔭滿宮,是簡雲揚夏日避暑之地,平日只留宮人打掃,江采玉也是心血來潮,才選擇在這裏接見徐空青。

“陛下,回春谷徐空青帶到。”

“宣他進來。”

要見神醫老人家,江采玉放下話本和瓜子,又正了衣冠,端端的坐在羅漢床上。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宮人指引着徐空青入了殿來。

來人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青衣逶迤大袖翩然,眉目疏淡如星,長發只用一根玉簪束起,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風流。

徐空青又走近了些,但見他肌膚盈潤如玉,睫毛纖長如羽,眉間藏着一顆鮮紅欲滴的小痣,像極了随手點的朱砂,整個人如月下修竹,渾身不見半點俗氣。

仙家住在空青外,只隔桃花一片雲。江采玉才在話本上讀過這句詩,如今見了徐空青之後,心中浮浮蕩蕩,滿眼都是他仙姿飄渺,連他口中拜見之語都聽不進去。

博覽群書——網絡穿越小說二十載的江采玉,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見識到,長年在各種跑深情不悔男二號的絕色神醫,竟然真的确有其人。

跟徐空青比,這六宮粉黛都俗豔了,他就像從書中走出來般,清淡如竹秀美如玉。

“陛下,回春谷徐神醫已到。”

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瞧着徐神醫的臉發呆,這這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堕了皇家尊嚴。

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讓江采玉回過神兒來,她心中暗道,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果真有道理,宮中那麽多美人她只覺姹紫嫣紅不覺有特別之處,今日見了徐空青,立刻就暴露了女兒本色。

意識到自己失态,江采玉移開了打量徐空青的目光,開口道:“徐神醫年紀輕輕便成杏林聖手,回春谷果真名不虛傳。”

中氣十足的男中音回蕩在殿中,江采玉心塞十足,好不容易遇到了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她她她卻是個男的!

空有一身撩漢技能卻無用武之地,江采玉沉下了一張臉。

徐空青行的是江湖禮,不見卑躬屈膝,只見風光霁月,江采玉又想起賀儀舟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這徐空青又是否表裏如一呢。

“陛下謬贊,民間多以訛傳訛,草民不敢沽名釣譽,神醫之名愧不敢當。”

徐空青聲音清泠像弦音又像流水,好聽的緊,沒辜負他這張臉。江采玉發覺她這樣不太好,難道春天到了紅鸾星動,怎麽思想淨往摸不着的地方跑。

“嗯,不知空青平時有何愛好?”

江采玉正在自我檢讨,冷不丁一句話甩了出去,衆宮人身子又低了低,陛下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跟徐神醫拉起了家常。

徐空青有點兒不踏實,他觀察力敏銳,早在民間時便聽到過有關當今聖上的種種傳聞。在百姓眼中,今上勤政愛民殺伐果斷,自登基之後不知多少朱門權貴,被拉到午門或者流放。

比如三朝元老今朝被廢的皇後江家,當初是何等的風光,如今卻是樓去人口富貴雲煙。

傳聞中的陛下應是英明神武性格冷肅的人,但徐空青今日入殿,一眼就瞧見了陛下身前的瓜子皮和半掩是書卷,開口便是家常閑話。

如此平易近人的皇帝,卻是和傳聞中不太相符,徐空青如是想着,徐徐答道:“草民平時多看些醫書,四處巡游看診間或采些草藥。”

雲煌瞧着陛下與徐神醫敘起了家常,只以為陛下厭惡吃藥在故意拖延時間,上前一步朗聲道:“啓禀陛下,徐神醫遠道而來帶了許多奇方進獻朝廷。”

他這話一出,江采玉立馬回過味兒來,原來是催她快些和大夫親切會晤。

“既然空青一片丹心,朕豈可辜負,不如一起飲宴春風亭中。”

徐空青默,斂袖拜到:“草民多謝聖上擡愛。”

做明君難,做一個千古名君難上加難,做個昏君還不容易麽。

江采玉但笑不語,她早就想把酒東風笙歌曼舞,擺上百味珍馐,試一試歡飲達旦的滋味了。只是簡雲揚太過勤勉,她每日在禦書房陪他到酉時,哪有時間尋歡作樂去。

宴會定在巳時,還有四個時辰可籌備,衆宮人對舉辦宴會的禦令尚處呆懵狀态。今日陛下反常之舉實在太多,一介草民,哪怕頂着神醫的名頭,又如何當的起陛下親自宴請。

雲煌也覺得奇怪,他怪的是陛下最近略有些反複無常,尤其在處置江氏的态度上,前後幾乎判若兩人。

難道說陛下在親自審問江氏時,她說了不該說的,惹怒了陛下,故而打算慢慢磋磨她。

宴會之事,雲煌倒沒放在心上,陛下為身體之事擔憂已久,若徐空青真有本事,解了陛下身上的毒,加官進爵又有何難。

如今,只等徐空青的診斷結果,雲煌隔着層層帷幔望了過去,密不透風不見人影。

帷幔中,江采玉簡直要心笙蕩漾,她在美人榻上歇坐着,徐空青則坐在黃花梨圓凳上,伸出手來為他把脈。

簡雲揚膚色白皙,但徐空青的手瑩白如玉,簡直是藝術品,搭在她手腕上時暖暖的,她臉頰不由紅了一下。

要知道,她當初在相親路上出了意外,大齡單身那麽久,可是連個正經的戀愛都沒談過。

如今心目中的理想型近在咫尺,只是兩人之間不止隔着君臣還隔着性別,教人如何不惆悵。

☆、25 無花夢裏香

這是頭一次,江采玉對把脈沒那麽排斥,徐空青微閉雙眸的樣子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畫。

一盞茶的功夫後,徐空青移開了手,江采玉腕上忽的一涼。

“陛下,您不是生病,是中了一種叫無花夢裏香的毒。”

還不等江采玉開口,雲煌緊張的問:“無花夢裏香是什麽毒,來自何方如何解?”

徐空青面露遲疑之色,雲煌更加忐忑:“還請徐神醫賜教。”

他倒是忠心耿耿,真的關心簡雲揚,江采玉心裏想着,但她卻不關心簡雲揚能不能生,只問了句:“這毒是否會惡化,影響朕的身體,空青但講無妨無需忌諱。”

國不可一起無君,這話不假,但江采玉關心的是,簡雲揚的身子若是出了問題,她恐怕也要跟着狗帶了。

“啓禀陛下,雲大人,這無花夢裏香之毒,出自南疆以南濱海之上一個叫靈虛的島嶼。莫說是中原,在南疆都鮮少見這種毒。這毒無色無香,入水即化見風則消。”

“敢問徐神醫,您如何判斷陛下是中了這無花夢裏香之毒。”

雲煌生性謹慎,哪怕回春谷盛名在外,他也不忘反複确認,生怕誤了他所效忠的帝王。

徐空青不以為忤,又将中毒後的症狀細細道來,竟是和簡雲揚症狀吻合,幾乎分毫不差。

慘矣,江采玉琢磨這下毒之人到底和簡雲揚多大仇,拐彎抹角找這麽一個地方弄來毒藥,還嫁禍給江皇後。

靈虛島,靈虛,江采玉脖子涼飕飕的,這個地方為何讓她無端想起幽冥來:“空青,這毒究竟——可解不可,最壞結果呢?”

為了小命着想,江采玉不得不打探。

回春谷傳承近千年,歷代掌門及弟子又多驚才絕豔之輩,在杏林之路上積累頗多,單是記載疑難雜症的病例,便堆放了一個書架。藥毒不分家,有關這方面的書籍更是數不勝數。

徐空青又自幼随師尊走遍大江南北,見識過天下各種奇毒,能認出無花夢裏香之毒,自然知其危害和解法。

相比奇毒,更讓徐空青不舒服的是,頭一次見面,本該高高在上的陛下,一句一個空青的喚着他的名字,難道當今聖上為人嚴苛冷肅之名只是謠傳。

饒是如此,徐空青還是恭敬回到:“陛下,這無花夢裏香雖是奇毒,但只會影響子嗣,不會危及壽命。不過,這毒傳自靈虛島,解藥中許多藥材以及藥引必須從當地摘取。”

不管雲煌還是江采玉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雲煌是為了大雍江山的千秋萬代,為了皇家子嗣的繁衍生息,江采玉則是為她小命得保慶幸。

至于不孕不育這事兒,江采玉還真不在意,萬一治好了,滿朝文武逼着她到後宮雨露均沾,這可如何是好。

“哦,既是如此,空青不如在宮中多留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也可與太醫署中衆禦醫探讨醫術。”

難得遇到一個投契的人,江采玉忍不住出言相留,她這時倒品味出做皇帝的好處,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誰敢駁了她的面子。

“徐神醫,您可否提供靈虛島的位置,以及所需藥材和藥引,我這就派人八百裏加急,一并取來由您為陛下診治。”

請了那麽多神醫,這是唯一個說出陛下病因及症狀的人,其他人最頂尖的也不過堪堪診出了陛下不育緣由在于中毒。

雲煌如今恨不得一日千裏,直入雲海深處靈虛島上,将那些藥材藥引一并采來。

醫者父母心,徐空青颔首:“草民這就開出藥方,将需要到靈虛島采摘的草藥寫出。島上氣候潮濕多蟲蟻毒蛇瘴氣,雲大人屆時不如尋本地人相助,草民會将所需草藥簡單繪出。”

徐空青考慮的如此周到,雲煌大喜拱手謝道:“回春谷果真名不虛傳,徐神醫實乃國醫聖手!”

“多謝陛下,雲大人擡愛,草民愧不敢當。”徐空青起身拜謝。

終于診完脈,這陣子大約不用再喝那些奇怪的苦藥汁,江采玉意氣風發道:“今日得遇空青君實乃幸事,青檀,帶徐神醫洗漱更衣暫做休息,巳時春風亭開宴。”

青檀和紫檀是簡雲揚身邊的女官,兩人舉止有分寸,辦事周到,江采玉懶得費心,閑雜之事多交由二人安排。

“奴婢遵命。”青檀低眉順眼領命。

雲煌将手一拱低頭拜道:“微臣與徐神醫先行告退。”

“退下吧,對了,雲愛卿酉時莫忘前來赴宴,再傳朕口谕給賀儀舟,讓他前來赴宴。”

陛下興致大發雲煌焉有不從之理,陛下的毒終于有了眉目,觀徐神醫态度解毒只是時日問題。莫說陛下,雲煌也想擺酒多貪兩杯,他這段日子為了此事可是四處奔波忙的焦頭爛額。

不過為何獨獨請賀儀舟,雲煌百思不得其解,陛下前不久還曾與他相商,如何震懾拉攏賀儀舟,免得他被有心人拉攏去。

縱然想不明白,雲煌還是将聖上口谕傳到,接下來要數賀儀舟懵了,他正在家中研讀兵書,卻突聞陛下傳他赴宴。

若沒記錯,當今聖上自登基之後,除犒賞軍中将士朝中百官,或者佳節及千秋之日,鮮少設宴。

今日忽然在清涼殿春風亭設宴,且聽宮人的口風,這次設宴似乎請的人不多,且是為回春谷妙手聖醫徐空青接風之宴。

賀儀舟與徐神醫素未平生,猜不出聖意,只得焚香沐浴更衣,為宴會做準備。

申酉之交天光尚明,伶人舞女琴師及衆樂師早已就位,舞臺搭在水榭中央,聖上下令擺宴之後,春風亭內外早已張燈結彩布置一新,亭中三面圍上了青幕,只餘臨湖一面敞開。

水面之上碧荷蕩漾,隐約有荷花擎苞欲放,淋漓水汽彌漫,襯得伴月湖如仙境一般。

園中管弦嘔啞卻是幾個樂師亂糟糟的試着音,為陛下獻藝,他們人人都繃着一根弦,生怕不小心觸犯了欺君之罪。

待酉時三刻,落日熔金雲霞燦爛,春風亭籠罩在霞光中如仙境一般,舞女、伶人、琴師各自就位秩序井然。

賀儀舟、雲煌還有徐空青各自見了禮,賀與徐初見,免不了互相介紹恭維一番。

今日是常宴,三人俱穿了常服,徐空青身上明光錦做的衣裳卻是江采玉特地賞的。

玲珑精致芬芳誘人的點心一盤盤端上,酉時過去了一半,江采玉這才帶着衆宮人姍姍來遲。

她方才露面,春風亭四周已經跪倒一片,江采玉只管擡手讓衆人平身以示皇恩浩蕩。

江采玉是不在意這些虛禮的,甚至不解為何定好了時辰,偏偏要用遲到來顯示帝王之尊。讓徐空青虛等半個時辰,她心中有些愧疚。

移駕春風亭,受了雲煌、賀儀舟和徐空青的拜見之後,宴會這才正式開始。

一道道美味佳肴流水般送了上來,琳琅滿目珍馐百味盡顯皇家奢華,只看精致瓷器便覺是一場視覺盛宴。

樂官伶人持着鳳簫玉笛,象管鸾笙,金鐘玉磬齊齊作響,仙樂飄飄直上雲霄。

江采玉倚在美人榻上,眼前花團錦簇衣袂翩飛彩帶飄揚,莫說是一雙眼睛不夠用,哪怕多生了十雙眼睛,也看不夠這嬌滴滴天女散花的舞蹈。

羯鼓、琵琶、箜篌,那樂師多生的眉清目秀,種種妙音彙聚在一起,毫無紛雜之感,哪怕是江采玉這個外行,也能品出這歌舞的妙趣來。

簡雲揚這厮實在豔福不淺,江采玉被場中美人令人眼花缭亂的舞姿傾倒,只是那舞劍的伶人出手軟綿綿的像是沒什麽力氣。

華燈初上,碧波蕩漾,樂班奏起了采蓮曲,做漁家女打扮的舞姬眉目楚楚,吳侬軟語好不動人。

江采玉瞧着水榭上舞臺暫空,只餘幾個童子提着宮燈照明,不由心念一動笑吟吟的說:“素聞賀卿家劍舞乃是一絕,今日不如為朕獻上一曲《蘭陵破陣曲》劍舞如何?”

堂堂一朝将軍在晚宴之上如伶人那般獻舞?賀儀舟疑心自己聽錯,陛下的目光卻是錯不得的,他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堅決辭到:“陛下恕罪,微臣所學乃精忠報國之術,決計不敢做伶人行徑辱沒先人。”

賀儀舟伏首說的慷慨激昂,沒等到陛下降罪,卻聽到管弦聲斷,雲煌驚叫一聲沖到亭中。

“陛下,護駕,趕快護駕。”

春風亭,徹底亂了,賀儀舟擡頭,只見陛下牙關緊咬面若金紙,倒在美人榻上。

☆、26 咒術,陰謀?

幾乎是一瞬間,舞姬踉跄跪地,樂師驚恐萬狀,好端端一場宴會,瞬間歌聲破碎,弦斷人寂。

雲煌沖上前去扶住了陛下,接着又連下了幾道命令,也不知從哪兒飛出幾道人影,将慌亂的宮人制住,以免場面更加糟糕。

江采玉桌案上的點心和佳肴美酒全部雲煌給扣下,送到太醫署進行檢驗。

空氣中彌漫着緊張的氣氛,賀儀舟膝蓋被青石板冰的刺疼,自從在宮門前連跪三天之後,跪的稍久些他就會膝蓋疼。

眼下,不是計較其它的時候,賀儀舟從地上起來,微微上前關心的問:“陛下這是怎麽了。”

雲煌警惕的扶着聖上,略帶審視的說:“賀将軍,還請配合一下儀鸾司的例行檢查,莫要本司為難。”

賀儀舟楞了,雲煌這話的意思,倒是懷疑陛下暈倒與他有關了。但看陛下神色,這絕不是簡單的暈倒,最有可能是中了毒。

他怎麽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對陛下下毒,但場中離陛下近的只有他們三人,雲煌一向忠心耿耿又手握儀鸾司,嫌疑第一個排除。

如此看,他和徐空青不就有了最大的嫌疑,剛好陛下還是倒在他拒絕獻舞之時。賀儀舟暗道荒唐,又覺除非陛下醒來,否則他今日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徐空青倒是淡定,面色依舊沉靜如水,衆人驚慌失措壓抑着恐懼和悲戚,他只是從容起身,應對儀鸾司的懷疑和搜查。

若非事發突然,雲煌也不想得罪賀儀舟和徐空青,這兩人一個是國之棟梁,一個是他千方百計尋來為陛下診治的回春谷傳人。

得罪哪一個,對雲煌來說都是百害無一利。

很快陛下被轉移到了清涼殿內,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咬着牙面色痛苦的閉着眼睛,臉色在蒼白和金箔色中轉換,唇色時而發青時而發烏。

雲煌守在帷帳旁,心急如焚的等着禦醫的診斷的結果,徐空青和賀儀舟則候在階下。

在事态未明朗之前,雲煌不能代替陛下做出決斷,只能暫時将二人擱在眼皮子底下。

皇上暈倒的突然,雲煌不得不懷疑賀儀舟和徐空青,但若禦醫診不出個子醜寅卯,他又勢必要求助徐空青。所以哪怕是懷疑,他對二人仍然很尊重。

那邊禦醫手心快要冒出汗來,陛下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覺得是中毒,脈象亦是紊亂不堪。

但他冒着大不韪的風險檢查了陛下的瞳孔和舌苔,又從陛下指尖放了一滴珍貴的龍血,又毫無中毒跡象。

如果沒中毒,陛下又怎麽會露出中毒的跡象,幾個禦醫聯合診治,最後齊齊陷入了困惑,猶豫再三說了種種猜測,卻不敢有人妄下判斷。

雲煌急了,問到:“陛下究竟是怎麽了,到底是中毒還是得了急病,還請諸位禦醫拿出個章程來。”

太醫令和太醫丞以及太醫署中有名號的太醫齊齊到場,此時卻神色忐忑面露猶豫,無人敢拍板定出個結果來,雲煌不由有些失望,再次催促:“無論結果如何,還請衆位禦醫明示。”

太醫令沈嘉桢年紀最長,聞言只得拱手道:“雲司長,陛下暈的蹊跷,脈象紊亂看似中毒,體內卻無任何毒素。臣等細致檢查過陛下所用過的糕點器具,也将春風亭內熏香陳設檢查了一遍,未曾見到任何毒物,所以……”

雲煌面色已經沉了下來,太醫令沈嘉桢羞愧難當以袖掩面:“請恕微臣才疏學淺,難以判定陛下究竟為何突然昏厥。”

太醫令告罪,其他人自然不敢倨傲,一個個跟着告罪。

帷帳內,聖上緊閉着眼睛,氣氛愈發冷凝。

雲煌心中焦急,也知幾位太醫已經盡了全力,無奈之下,只能拱手向徐空青求助:“徐神醫,您在民間游歷多年,如今事從緊急,還請您為陛下診問一二,先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到了這時候,雲煌不得不放下懷疑,請徐空青出手。若江采玉醒着,倒要贊雲煌能屈能伸面皮夠厚,真是一個大忠臣。

徐空青也不推辭,更不曾有絲毫為先前遭到懷疑遷怒舉動,他禮貌的向雲煌回禮之後,再次來到帷帳旁,将手搭在了陛下的腕上。

太醫署幾位禦醫面上多少有些無光,他們受朝廷供奉,出自杏林世家,如今見了疑難雜症卻束手無策,還要靠江湖神醫來解圍。

雖說回春谷的确非同凡響,是諸多杏林之士夢寐以求的聖地,他們還是覺得尴尬。

雖是如此,幾人還是盼着徐空青能找出陛下昏厥的原因,并且能解了陛下這離奇的症狀。

他們世代行醫,堕了名頭是小,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牽涉的可是一家老小的性命和整個家族的榮光。

清涼殿內衆人屏息凝視,除了隐約的呼吸聲,竟無任何嘈雜。

徐空青為躺在帷帳中的陛下診了脈之後,同樣露出了猶疑之色,他又請醫工幫忙将陛下另一條手臂扶正,閉眸靜聽了許久,這才睜開眼睛。

雲煌心如擂鼓,急切問到:“徐神醫,陛下情況如何?”

倘若徐空青也沒有辦法,雲煌真的是一籌莫展了,眼看就要入夜,明日早朝該如何是好。

“陛下這不像是中毒,仿佛更像是中了咒術。”

徐空青眉頭緊蹙,說出這番話時,他心中有些不安,在皇宮內院将咒術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堂而皇之的擡出來,一個弄不好,他反而要被治一個信口雌黃之罪。

但到了這一步,說了是錯,隐瞞不報卻是錯上加錯。

咒術這東西雲煌不太懂,他所了解的只有巫蠱,但在禁宮中,巫蠱是要被抄家滅族的大罪,人人對此忌諱非常,誰又敢詛咒當今陛下。

“徐神醫所說,可是——巫蠱?”

雲煌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面皮黑如墨染,萬分擔憂的望着帷帳中不省人事的陛下。

“非也,咒術與巫蠱雖相似,但不像巫蠱那般霸道。只是想要解開陛下的症狀,必須找出與陛下相牽連的引人。”

“什麽是引人?”

凡是攸關陛下安危之事,雲煌總是格外關注。

徐空青站起身子,語速緩慢的解釋:“所謂引人,便是用咒術将二人牽系,一人中毒另一人則感同身受。”

清涼殿中氣氛再是一滞,有那年輕的太醫,聽徐空青侃侃而談咒術之說,心中篤定了他在裝神弄鬼,氣憤不過質問到:“可否請徐神醫明示,您究竟是如何看出陛下是中了咒術,而不是中了某種奇毒?”

他口氣中火藥味很足,太醫令沈嘉桢斥道:“蘇瑞,不得對徐神醫無禮。”

還不等徐空青回話,那邊卻是有錦衣玉帶的儀鸾司衛卒匆匆過來報信。

那人神色慌張,湊近雲煌耳朵,只說了幾句話,他卻當即變了臉色。

無外乎其它,來人說的是:“雲司長,江氏在浣衣局中毒,人事不省,再拖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這人神色慌張卻不是全因江氏中毒,實則他奉命監視江氏有無與外界來往,有無異常舉動。沒想到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毒,這還不足以讓他六神無主。

當他前來報訊,聞聽陛下在春風亭中突然昏厥時疑似中毒時,才是真正惶恐。

儀鸾司乃是陛下親衛,由陛下直接統領,他們這些人的榮辱與陛下息息相關,若是陛下出了意外,他們這些人頭一個要被追責。

若陛下有個三場裏短,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不死,他們的青雲路也将就此斷絕。

那邊雲煌打了個激靈,将目光移向了帷帳中的陛下,又看向了徐空青,面色沉重的問了一句話:“敢問徐神醫,中了咒術之人,若引人毒發身亡,會面臨什麽結果?”

“中了咒術之後,兩人将同生共死。”

徐空青答的直接,面色同樣凝重,畢竟如今中了咒術的人可是當今陛下。

雲煌一咬牙,也顧不得避嫌,直接一把抓住了前來報訊人的肩膀,然後對徐空青道:“徐神醫,陛下這般我來照看,還請您現在緊急出診,由楊奇為你帶路。”

楊奇被雲煌這麽一抓,糊塗起來,聽到要帶路,讓徐神醫出診,急忙點頭:“雲司長放下,屬下定當将徐神醫安全帶到。”

“不知徐神醫可否騎馬?”

“草民常在江湖行走,騎馬無礙。”

“楊奇,你帶着徐神醫直接騎馬過去,另外再找人到尚藥局,讓他們火速提供徐神醫所需藥材。”

眼看雲煌态度嚴肅緊張,那邊太醫署幾人也不好視而不見,太醫令沈嘉桢年紀大了,不從騎馬,但幾個年輕的禦醫卻是可以的,他開口問到:“雲司長,若是緊急,蘇瑞和陳宇都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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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解毒

雲煌此時還不敢确認陛下是否真的中了咒術,又是否因為江皇後中毒的原因才昏迷不醒,所作所為不過是将死馬當活馬醫。

在不能決斷之前,知道此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故而雲煌壓下心中雜念道:“陛下這邊還要有勞幾位太醫,那邊診治只需徐神醫一人便可。”

相比之下,自然是為陛下診治要更重要一些,楊嘉桢沒有強求外出跟診,幾個太醫面色好了些。

看來,到了緊要關頭雲司長還是更相信他們這些人多點。想當然,他們太醫署中禦醫,各個杏林世界出身,哪是江湖沽名釣譽之輩可比。

不過,若這些人知道,雲煌托徐空青出診為的還是陛下安危,臉色想必要好看了。

在場之人,除了雲煌和楊奇,只有賀儀舟知了浣衣局中江氏中毒一事。

賀儀舟江采玉不是好生的做着禦侍,怎麽突然被貶到了浣衣局。二驚,江采玉如果觸怒陛下被貶,淪落到了浣衣局,究竟還有誰咄咄逼人欲置她于死地。

這第三驚,自然是先前徐空青咒術與引人之說,雲煌能想到此中關節,賀儀舟又如何想不到。

倘若真是如此,這其中水有多深,賀儀舟不敢深想背後已是冰涼。讓陛下和廢後同生共死,刺殺陛下難,刺殺廢後卻是簡單。

前些日子陛下将江氏從冷宮中提出,封為禦侍,那些人大約就是在這時候動了心思。

賀儀舟心中百轉千回,恨不得立即查個究竟。但如今他身負嫌疑,徐空青有理由到浣衣局去,他卻必須在清涼殿等候,若今日陛下不醒,恐怕他難逃幹系。

陛下,江皇後,兩者之間連成一線,又鋪張成網,将整個清涼殿籠罩其中。

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又是誰對江采玉窮追不舍,殿內燈火通明,宮人鴉雀無聲,賀儀舟站在燈火中,表情沉在光影之中。

雲煌一直守在帷帳旁,心思不定,眼神落在帷帳上的金挂鈎上,像是粘了上去。

哪怕到了這個地步,根深蒂固的皇權思想,仍牢牢長在衆人腦中。誰也不敢冒犯天顏,雲煌唯一慶幸的是,陛下呼吸還算勻稱,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夜幕低垂,徐空青與楊奇在禁宮之中縱馬馳騁,一路憑着靠拿着雲煌手中金牌闖過重重關卡,沿路宮女太監,無不投以驚奇的目光。

見此金牌如見聖上,那些守宮門的人,在兩人風馳電掣的經過之後,屈膝跪在地上尚未回過神兒來。

不到要緊時候,雲煌也不會動用這塊金牌。

徐空青卻不在意,他見慣了江湖風浪,也曾遭人挾持命懸一線,如今進了宮闱,對他來說不過是另一番傳奇。

藝高人膽大,徐空青在醫術上堪稱大雍第一人,又問心無愧,一路宮燈明滅,直到出宮門時才覺出些不同尋常來。

當今聖上昏厥,到底是誰在這關頭生了疾病,需要讓他快馬加鞭出宮進行醫治。

是朝中大臣,抑或者其它。

出了德勝門,往西走不了多久就是漿家房胡同,全長一裏多地,浣衣局便坐落在此處。此處宮舍俨然,相比大雍皇城則簡陋了許多。

待拿令牌出了德勝門,楊奇抹了把腦門兒上的冷汗,将馬牽住,壓低了聲音說:“快到了,徐神醫待會你随我去,莫要多問,進了門我且與你說個明白。”

徐空青順勢拉緊了缰繩應了下來,他好奇心不強,但這宮闱之事,若不弄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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