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圓,變性,換身? (6)

身份不比尋常人。

下堂了又如何,莫說皇家,哪怕民間那些權貴妻子下堂了,能再嫁的也是少數,多數都被送到了廟裏去。

他死不打緊,只可惜了這一身醫術,他還沒找個穩妥的弟子,也願師傅他老人家莫要太傷心。

手持銀針,徐空青竟想起了一句詩來,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這個征兆不太吉利,他到了床榻前,先用手捉了江采玉的肩膀,定住她的身形,往她口中塞了一塊苦藥,又将她下巴合上,強行讓她咬了上去。

江采玉口中一澀,真比咬了黃連還苦,胃中一陣翻滾,意識到跟着清醒了些。

她先前做了什麽,春夢?好像她又和簡雲揚換回了身子,接着又見到了徐空青——再然後,她抱着徐空青不松手?!

太過羞恥的記憶碎片,讓江采玉恨不得一頭撞到豆腐上去,花癡的人絕不是她!

嘴裏含着苦藥,江采玉身上雖然熱,但也不再像無尾熊一樣渴望吊在徐空青身上了。

不過,随着慢慢适應苦到心肝兒裏的味道,她又有些躁動了。

徐空青手持銀針,将江采玉扶正道了聲:“得罪了。”

黑暗中,銀針飛舞,竟沒弄錯一個穴位,在江采玉周身幾個要穴上各紮了一個銀針,止住了在她身上蔓延作惡的春/藥。

不過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給徐空青充足的時間,只要一服藥就能緩解她的症狀,或者泡在冰水中,也能抗的過藥力。

等江采玉平靜之後,徐空青又紮了她的睡穴,江采玉悶哼一聲,軟綿綿的睡了過去。

一切結束,徐空青回手擦了把汗,這還是他頭一次在黑暗中施針,若能将醫案記錄下來,對後來者也算提點。

不過,現在他該考慮的大約日出之後,他還能否安然的坐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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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這些年來的經歷,徐空青着實覺得,人生如大夢一場,行走天地之間自由便好。

若他無意皇宮中珍存的藥學孤本,又怎會來到宮中受人驅使。倘若今次能逃出生天,日後他大約不會洗心革面,而是朝着更艱險的地方行去。

徐空青多年試藥,無論毒或者藥物,他的耐受性都要比普通人強一些。先前他神思清明的将江采玉安置下,又坐在黑暗中冥思過往,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春/藥再次發作。

為了避免做出錯事來,徐空青搬了椅子,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親手在睡穴上紮了針,讓自己睡了過去。

兩人沉沉睡去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先前傳徐空青為江采玉治病的小公公,偷偷摸摸的溜了進來。

月光從門縫裏透了進來,他個子雖小力氣卻極大,毫不費力的将徐空青給扛了起來,接着将他抱到了床上,和江采玉擱在了一起。

由于徐空青習慣一針到底,小公公沒發現兩人穴位裏的玄機,只是将兩人并排擺到了一起。

待要走時,小公公又回身把江采玉放到了徐空青懷中,扯亂了兩人的衣服和頭發,拿被子蓋上,做出兩人相擁的模樣。

弄完這一切後,小公公悄聲出了門,卻沒在房門上挂鎖。

頤年殿中,簡雲揚與雲煌夜話至醜時,這才讓他退下,小憩了片刻,無夢到上早朝的時候。

由于上次的經歷,簡雲揚在準備上朝時,心中分外忐忑,莊重如祭祀。

宮人和內監昨夜在殿外站了半宿,精神不濟又不敢在陛下面前表現出來,有那體弱的染了風寒,只能暫時在廂房中休息,以免将病氣帶到頤年殿。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了,簡雲揚坐在大殿上,聽着朝臣上奏指點江山,眼瞧着天色慢慢亮起,不安感愈發強烈。

他應該派雲煌在江氏那邊多守些人的,但這樣一來,以江氏的聰明,勢必會猜出他的心思來。

若兩人不再靈魂互換,簡雲揚倒不會顧忌那麽多,可……

辰時了,簡雲揚眼前一花,文武百官像是鏡花水月般,晃悠悠的消失了。

“陛下,臣以為江大人所言雖好,但百姓蒙昧,朝廷監管必不可少,讓百姓自行其是有些不妥。”

江采玉從暈沉中剛睜開眼睛,就聽到這一席話,只覺後腦都在燒着,渾不知底下人說的是什麽意思。

金銮殿中,倒因這臣子的一席話,掀起了新一輪争論。

衆多聲音交雜在一起,鬧得江采玉頭昏腦漲,不舒服感愈發強烈。

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江采玉突然站起身來,毫無征兆的說了兩個字:“退朝。”

當今陛下繼位以來,可從未發生過這等事,文武百官一個個目瞪口呆,眼睜睜的瞧着陛下離了龍椅,帶着一衆宮人離開。

待龍椅上空無一人後,衆大臣如墜夢裏,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陛下這就走了,什麽也不交代的離開了?

出了大殿吹了風,江采玉胸中那口郁氣終于吐了出來,轉念想起徐空青時,暗道一聲壞了。

昨夜的情形,她就算是個榆木腦袋也能猜出來,她定然是遭了旁人算計,徐空青跟着受了無妄之災。

不過,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

江采玉臉上忽的一熱,她只記得她之前像樹懶一樣攀在徐空青身上,然後他把她放到了床上。

接下來,她只記得口中苦澀,身子發熱朦朦胧胧就暈了過去。

徐空青是位君子也是個好人,天亮了,要算計她的人,此時也該到了,玉清宮中,徐空青的處境相當不妙。

皇上突然退朝的消息,很快在朝裏朝外傳開,雲煌一夜不寐,滿腦子都是陛下和江氏靈魂互換之事。

到了陛下上早朝後,稍微有些倦意,小睡了片刻,結果卯時剛過,從雨慘白着一張臉,匆匆趕過來,嘴一張喊道:“出大事了!”

雲煌心下一突,一夜沒得好睡,小腿肚竟有些軟。

“發生了什麽?”

從雨哭喪着臉說:“雲司長,我和從雲昨夜守在江氏院中,不小心着了道昏睡了過去。白日被人用水潑醒,原是前來送膳的小宮女,發現徐神醫和江氏躺在一張床上衣衫不整,大叫了一聲,将宮中侍衛引了過來。”

有人害怕時一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但從雨不一樣,他這人害怕時,反而腦袋一片空冥,嘴皮子比什麽時候都利索。

這也是雲煌将從雲從雨兩兄弟放在江氏身邊的原因,兩人一個穩重一個跳脫也算是互補。

“你來時,是怎麽一個情況?”

雲煌将一顆快要跳出嗓子眼兒心死死的按了下去,陛下絕不會做出半路退朝之事,會這樣做的只有江氏。

所以,此時,被人抓奸在床的人——只有陛下了。

想到這裏,雲煌五髒六腑同時一陣激靈,他被綁上皇家的船,知道了這麽多辛秘,以後多活一年都是賺的。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藍橋君希望大家誇誇呢~~因為書中縱然有缺點,回頭也是太難,大家提意見,難道要讓藍橋君淚流滿面揮刀進宮唛~~~

☆、41 避無可避

捉賊捉贓,捉奸捉雙,老百姓們總擅長用簡明的語言,來形容一切好的壞的事兒。

簡雲揚從來沒想過,這句粗俗的話會跟他聯在一起,而且他還是以淫/婦的身份被拿。

他已經接受了和江采玉靈魂互換的事實,但絕沒想到,睜開眼後,竟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場景。

簡雲揚是連性別都換過的人,一般場景也不會讓他如此震驚。

實則半裸的男人胸膛太具有沖擊力,他臉埋在男人的懷裏,胳膊搭在他的身上,淡淡的草藥味直沖鼻息。

兩人身子幾乎是半交疊在一起,簡雲揚當即就炸了,他對娈童之流深惡痛絕,嚴禁臣子蓄養男寵,如今他竟然和一個男人抱在了一起。

令人發指,這是簡雲揚頭一個念頭,緊接着第二個念頭浮了上來,他也就和江采玉換了一夜的功夫,她連奸夫都找好了!

男人呼吸盡在咫尺,簡雲揚像被火燙到了一樣,将對面人猛的推了出去。

兩人分開,簡雲揚這才認出,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的人是回春谷的徐神醫,他雙眸禁閉眉目淺淡。

他依稀想起,江采玉當時第一次見徐空青時,便設宴款待,還讓賀儀舟舞劍他彈琴伴奏。

兩人夫妻多年,江采玉又是簡雲揚唯一的皇後,頓時羞恥感直沖天靈。這個瘋女人,看上了徐空青,還做出這等事來!

正當這時,門突然開了,小宮女細聲細氣的喊着:“江姑姑,該吃飯了。”

話剛說完,只聽啪的一聲,飯碗碎了一地,她大叫了一聲,掉頭跑了出去,門無辜的敞開着。

簡雲揚臉一黑,放下帷幔,将衣服整理了下,一巴掌拍到了徐空青臉上。

他要是再不醒,兩個人可是要落實通奸的罪名了,小宮女的出現,讓簡雲揚意識到,這一切很可能是別人做的局。

徐空青被簡雲揚一把掌打醒,臉上留下了淺淺指印兒,眼神迷蒙了一瞬,立馬清醒了過來。

“江姑娘,徐某對姑娘絕無半點觊觎之心,我們被人陷害了。”

怪他太過大意,昨夜為了抗過藥性,直接昏睡了過去,讓人有了可趁之機。

如今唯一能欣慰的便是,兩人只是同床,他絕沒和江采玉行周公之禮。

簡雲揚将徐空青一腳踹下了床去,侍衛的說話聲和宮女的哭泣聲混在一起,人馬上就要沖進來了,他們兩人再躺在一張床上,絕對百口莫辯。

徐空青跌在地上,侍衛也沖了進來,幾把刀同時架在他的脖子上,震的他呆坐地上,不敢有絲毫動作。

“将他綁起來!”

一侍衛大喊,另一侍衛小聲提醒到:“這人好像是回春谷的徐神醫。”

先前大喊的人将徐空青蔑了一眼,冷笑到:“既然做出這等腌臜事來,便是神醫也要做個短命鬼。”

倒是沒人動簡雲揚,他坐在帷帳內,整理者衣裳,思索着對策。儀鸾司的人為什麽不在,他記得先前,從雲從雨一直負責這邊的安全和警戒。

還有雲煌呢,雖然發生了這種事很丢臉,比起被宮中老嬷嬷帶走審問,簡雲揚寧願儀鸾司出面攔下此事。

“住手,江氏由儀鸾司負責監管,旁人無權過問。”

從雲的制止聲,讓簡雲揚稍覺寬慰。

“這位大人,大家皆是秉公辦事,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兒。後宮有後宮的規矩,若陛下怪罪下來,誰能擔這個責任。”

“一切且等陛下吩咐。”從雲寸步不讓,不許侍衛将人帶走。

正當兩人争執的當兒,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莊貴妃聽說玉清宮出了事兒,讓我将江氏帶過去,由貴妃娘娘親自審問。”

簡雲揚沒想到莊貴妃也會來插一腳,皺了眉頭,心中卻愈發急躁。

天光大亮,玉清宮角落廂房外,從雲用身子堵上門,和衆侍衛以及拿了莊貴妃令牌的宮女對峙着。

半掩的房門內,徐空青被人縛了雙手,衣衫不整的制在桌子上,神情卻依然風輕雲淡。

一向清靜的玉清宮,一大早就陷入緊張詭異的氣氛中。

雲煌正帶着從雨往玉清宮趕,陛下的旨意也尾随而至,命他将江氏和徐空青二人,帶到乾清宮中,由他親自審問,後宮不得議論幹涉。

若無昨夜談話,雲煌或許會驚異陛下為何下如此旨意,但知曉如今發令的很可能是江氏,他心中五味雜陳。

到底是忠于陛下忠于皇家,還是忠于龍椅上坐的人,雲煌早已有了決斷,即使這個決定會給他帶來危險。

自從得知江氏其實是那位後,雲煌不敢有絲毫耽擱,三步并作兩步朝玉清宮趕去。

見上司來了,從雲表情一松,差點掉下淚來,他容易麽他。

莊貴妃深受陛下寵愛,他可是冒着得罪貴妃的風險,硬生生抗了下來。

現場氛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雲煌出現後終于緩解,對峙雙方的表情出現松動,綠珠笑盈盈道:“雲大人,貴妃娘娘聽說玉清宮出了事兒,差遣奴婢将江氏帶過去,娘娘親自審問,您看是不是行個通融?”

侍衛倒是不發話,撞見廢後和男人偷情,他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要不是怕聖上治他們守衛不利之罪,他們也不想在這兒杵着。

這種情形下,綠珠能笑的出來,大約是真的沒心沒肺沒眼色,雲煌不關心後宮事,都覺得莊貴妃橫插這一腳,算是插到坑裏去了。

“陛下有令,後宮任何人不得妄議此事,一切由儀鸾司全權負責,若有人私下議論,嚴懲不貸。”

儀鸾司在大雍是特別的存在,直屬于陛下,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必要時刻都要受儀鸾司監察。儀鸾司之特殊,在于領了陛下敕令後,他們連後宮都可暢通無阻。

雲煌根本沒接綠珠話茬,她一個小宮女在陛下口谕面前,只能關住嘴巴,心有不甘的目送儀鸾司的人将屋內人帶走。

當然,較真兒講連目送都算不上,所有與此案無關的人,都被打發走了,綠珠領着莊貴妃的令牌,在皇上面前就是個笑話。

人聲退了,侍衛也走了,徐空青站了起來,雙手被縛查頭發淩亂。

簡雲揚聽到雲煌的聲音後,安下心來,又有些忐忑。昨夜的話,雲煌到底聽進去了多少,他又是否會冒着風險,站在他這邊。

“從雲,從雨,先将徐神醫松綁,一切尚未有定論,将二人帶到乾清宮中,由陛下親自裁決。”

雲煌特意避開了江氏這個稱呼,當得知對方殼子裏住的是陛下後,他一時半會兒跨不過去那個坎兒。

倒也是為難,簡雲揚掀開了帷帳,衣裳整齊的下了榻,君臣二人四目相對,頗有種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涼感。

以前沒和雲煌挑明時,簡雲揚在他面前做江氏還算坦然,只需裝聾作啞便可。如今,兩人對視之後,簡雲揚心中想的是大雍列祖列宗,不肖子孫給簡家抹黑了。

雲煌心中忐忑,面前人沒說暗號,到底是不是那位主。

正在這時,簡雲揚無聲說了明秀二字。

雲煌手腳一緊,陛下,臣待會兒只能先得罪您了。不然,若是将一個疑似罪婦的人,恭敬請到乾清宮去。

莫說江采玉,宮裏長了眼睛的都會懷疑了。

其實雲煌心裏很苦,今日捉奸之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另有玄機。有人要害江氏和徐空青,于是設下了這麽一個局。

害江氏,雲煌能理解,但徐空青與世無争的性子,到底得罪了誰,讓人如此記恨,套下這陰損的招。

但凡敢和皇帝的女人扯上關系的,不死也要扒層皮,況且今日,徐空青可是和皇帝躺在了一張榻上。

雲煌越想越亂,彎彎繞繞的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一路上江氏,噢,應該是陛下,面色沉寂如水,也不知在想什麽。雲煌只能盼着,待會兒,江采玉不要給陛下難堪,或者變着法子折騰陛下。

生為大雍的臣子,雲煌恨不得将這一顆心揉碎,到處都處理的周全。

江采玉早就想随心所欲一把,每日聽着朝臣将金銮殿吵成了菜市場,她都想撒把米下去,看能不能亂成一鍋粥來。

為了所謂帝王的責任心,江采玉困的上下眼皮打架,也要挺着脊梁坐在龍椅上,今日可算了了一樁心願。

那些大臣的臉色,真是精彩,江采玉回想起來,心中愈發暢快。

當廢後有生命危險,當皇帝又像一個牽線木偶似的,被人提着線,每日天不亮就要上早朝,日複一日的。

看似乾坤獨斷,坐擁江山,可顧曉曉連皇城的門兒都只出過一次。

別說踏遍大雍千山萬水,連都城她都沒能好好看一眼。

“陛下,儀鸾司雲煌求見。”

“宣。”

江采玉斜躺在羅漢椅上,似坐非坐似躺非躺,她心裏不痛快,不想拘着自己了。

後宮之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江氏究竟礙了多少人的眼,一次次被人陷害。

一盆通奸的髒水潑上來,便能叫人無翻身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太困了。。。不知道說啥,謝謝秦迷最大的地雷,還有你和aiya的支持。。。喵。。

☆、42 竊珠

進則興,退則廢,迷霧重重,宮裏宮外好像有一雙看不到的手,一直在伺機而動,如毒蛇般一不小心就纏了上來。

江采玉将穿越之後,遇到的種種事情串聯到了一起,突然發現,當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和簡雲揚靈魂互換之事時。有人次次出招,欲要取江氏的性命,甚至說簡雲揚也被算計在內。

所謂咒術,細思甚恐,若她和簡雲揚之間同生共死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麽到底是下的咒術?

堂堂一國之君,又如何能在不知不覺中,被人以咒術纏身。背後之人所圖,昭然若揭,可憐簡雲揚一心要鏟除奸佞,到最後真正的奸佞,依舊藏在黑暗深處。

江家、顏家還有柳家,真的心懷不軌麽,或者這一切都是一場局,以天下為棋的局。

江采玉眉頭微鎖,雲煌帶着江氏和徐空青入了殿來,徐空青形容狼狽,簡雲揚倒是一臉肅然衣衫整齊。

“微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草民徐空青叩見陛下。”

徐空青沒有自稱罪民,他也是男人,世上沒幾個男人能忍頭上被戴綠帽子。要想尋條活路,他必須一開始就解釋清楚。

兩人紛紛下拜,唯獨簡雲揚站在那裏,目光凜冽猶如冰雪浸染。來之前,徐空青将他體內的銀針取出,将昨日之事大概報與雲煌,他在旁邊也聽了個仔細。

攸關性命,徐空青不敢有絲毫隐瞞,将昨日之事一點一滴盡數報了出來。

昨夜有人到他院內傳話,讓他為江氏診治,結果他來之後,房門被鎖,江氏被人下了春/藥。

他即刻施針,又喂江氏嚼看草藥,将藥性暫時壓了下去,接着發現自己也中了春/藥,為了壓下藥性于是用銀針紮了睡穴。

但徐空青保證兩人絕無半點茍且,更不知為何會在一張床上醒來。

按理說,發生這種事兒,需要讓宮中老嬷嬷驗身,但簡雲揚是何種人,如何會受這等折辱。于是雲煌也就走了個形式,将他單獨叫過去,問了幾句話算是過了關。

接着,兩人就被帶到乾清宮中去,由陛下親自過問。

簡雲揚心情不好的原因,不止再次和江采玉換身,又陷入了通奸風波中,還有一樁便是江采玉竟然提前退朝,這讓他郁氣滿懷。

朝會關系着黎民百姓的福祉,一個聖明的帝王,即使不夙興夜寐為天下憂心,也不該臨時終止早朝,将文武百官撂倒那裏。

若說前一次他有意除了江采玉,對方心中不忿中斷早朝報複他,簡雲揚還能理解。

但這一次,他又不曾對江采玉不利,她的行為實在太過任性。

人到齊了,江采玉身子微微直了起來,簡雲揚的目光幾乎要凍在她身上,她挑眉回了一個張揚的笑,果不其然讓他臉色更黑。

雲煌餘光捕捉到了兩位互動,心知肚明其中原因,不由五味雜陳。

江氏會如何處置陛下和徐空青,陛下又能否忍這一時意氣。

“雲愛卿,你且将此事細細禀明。”

雲煌發現了江氏一個小習慣,她常稱呼朝臣為愛卿,而陛下的習慣則是卿家,一字之差中暴露出了兩人的性格。

說句逾越的話,雲煌覺得江氏做皇帝時,要比陛下通融的多,鮮少嚴刑峻法,多數時間不過口頭指摘。

當然,或許這和江氏不擅長朝政有關,之前她的奏折都是由陛下親自批閱,後來基本采取聽政形式,将奏折分為輕重緩急,打到相關衙門查辦。

其實雲煌覺得,若兩人執政方式稍微中和一些,倒是不錯。陛下先前事必躬親太過辛勞,年紀輕輕已經有白發出現了。

雲煌一邊恍神兒,一邊将之前的調查結果,仔細報于江采玉聽,當然他反複強調,兩人是遭人構陷,絕無半點茍且。

大約是知道對方不是陛下,雲煌在面對江采玉時,不自覺的放輕松了。若一切依陛下說的,昨天和徐空青同處一室的人,應該正是江氏本人。

到底發生沒發生什麽,她比誰都清楚。

在民間通奸尚且要浸豬籠,在宮內,通奸更是株連同族的罪名,只是大部分時候皇家重視顏面,所以只是将不守婦道的女子亂棍打死,對其家族暗中斥責厭棄。

陛下和江氏生死與共,雲煌是不擔心江采玉想不開,将陛下和徐空青定個通奸罪名的。

将所知彙報完畢之後,雲煌發現,他好像繞過了彎兒了,江氏現在是陛下,陛下現在是江氏,他要将兩人都恭敬着。

江采玉聽了雲煌的話後,陷入了沉思,昨日和徐空青同處一室的人是她,但她睡夢中醒來就遭了算計,着實不知到底是誰在算計她。

“徐空青,你可記得傳召你到玉清宮小公公的模樣?”

“啓禀陛下,草民記得,草民可用丹青将其容貌繪出。”

從空青到徐空青,稱謂的變化,讓徐空青明白,陛下是九五之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要時刻規矩自己的言行。

但陛下未顯怒色,語調四平八穩,徐空青松了口氣,今日他算是暫且避過了這場死劫。

或許,陛下是因為咒術的原因,暫時不能對江氏出手,但只要躲過這幾日。用不了多久,到靈虛島取藥材和藥引的人就要回來了,屆時陛下為了解圖,也不會傷他性命。

徐空青心中暗算一遭之後,心神大定,毛筆和宣紙已經送了上來,他平心靜氣,回憶着昨日小公公的模樣,先畫了幅頭像,接着又畫了一幅全身像。

他在丹青之道上天賦異禀,知道是人卻不多,因為回春谷以醫術著名,他又是個人翹楚。

人們會欣賞名畫,但更愛惜性命,徐空青揮毫如行雲流水,在場人有些稱奇。

尤其是雲煌,他先前還在想,不如請宮中擅長人物畫像的丹青師傅,讓徐空青描述,對方依言繪出來。

沒想到徐空青深藏不露,一手丹青功夫出神入化,在場人多數都是這樣想的。

連江采玉看了都要驚嘆片刻,她只看了一眼,便讓宮人交給了雲煌。

“雲愛卿,此時由你經辦,哪怕翻遍六宮,也要将此人找出了。”

“微臣遵命!”

雲煌将徐空青所繪畫像拿到了手中,近距離看,畫上人幾乎纖毫畢現,讓他更加敬佩徐空青的本事。

只是這六宮之中,這般年紀的小公公多不勝數,又何況他雖做公公打扮,卻未必就是小公公。

想在宮裏,找出這樣一個沒有明顯特色的人,如同大海撈針,更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兒。

偌大皇宮藏了多少隐私,哪個宮裏沒有幾樁秘密,他尋根究底的查過去,又有幾人願意坦誠。

恐怕誰若知道自己宮裏出了這麽一個人,還要想方設法,将此人除掉,以撇清關系。

即使如此,雲煌還是硬着頭皮查了下去,當然他給畫中人按的罪名是,盜竊價值連城的明珠。

為了讓後宮嫔妃積極參與到找人中,雲煌特地放話,這是陛下最喜歡的明珠,自失竊後陛下悶悶不樂。

人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後宮妃子們直接将明珠失竊,和陛下中斷朝會聯系在了一起。

至于江氏和人通奸的事兒,上面下了旨意,所有人不得妄議,若有檢舉他人者,可得厚賞。

這一政令将人性算計的淋漓盡致,誰會為了逞口舌之快,将把柄遞到別人手中,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沒人會走。

而且說到底,江氏哪怕遭了陛下厭棄,但她也是曾經的皇後,跟陛下有過夫妻名分。她們編派江氏,豈不是打陛下的臉。

後知後覺的莊貴妃,意識到她今日辦了一件大大的蠢事,她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搶在陛下面前去處置江氏。

這種事兒,避嫌還來不及,她竟然蠢到朝槍口上撞。當綠珠回來,小心翼翼的傳了雲煌的話後,莊貴妃好像大夢初醒。

這段日子,由于陛下的疏遠,還有他對江氏态度的多變,讓她心中充滿了不安,所以在得知江氏被人抓奸在床時,才會被狂喜沖昏了頭腦。

莊貴妃越想越後悔,那江氏再了不得,被廢的皇後難道還能再立起來,陛下若是寵她,會将她往浣衣局那種地方扔。

而且宮人也曾說過,江氏在玉清宮時,做的多是打雜的差事。

想到這裏,莊貴妃有些氣惱,她聰明一世偏偏糊塗了這一時。如今陛下心情正是不快,她又不比往昔,不能上前請罪,心中好生郁結。

雲煌以盜竊明珠的罪名拿人,六宮中人行動力十足,很快就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壞人在哪裏呀壞人在哪裏,徐空青不僅是神醫,還能彈琴作畫呦~

☆、43 我們合作吧

得到消息不假,卻是死訊,雲煌犯起了嘀咕,只得一面回了聖上另一頭親自帶人去探明小公公死因。

去的路上,雲煌對小公公身世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他叫小木子,七八歲入了宮跟着學規矩,姓什麽家中有誰也是一概不知,家鄉當初登記時是南邊兒的。

也不怪宮中大意,太監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大部分人還是忌諱的,好不容易生個帶把兒的,誰願意送進宮裏來。

大部分入宮的都是簽了死契,被人販子轉手賣給宮裏收人的,宮中瞧準了品行相貌,其它的倒要推後了。

七八歲的年紀,性格乖順就好,能不能幹活全靠調教。

小木子性情木讷,又沒什麽靠山,以前在坤寧宮打過雜,因為失手砸了杯子,被罰到了冷宮中。

後宮中的事兒,雲煌耳濡目染下也知其中水深,說是失手打碎了杯子被趕到冷宮,其中必然還有其它隐情。

自從皇後被廢後,坤寧宮的人打的打罰的罰,宛若樹倒猢狲散,如今再去查,千絲萬縷的線頭,扯也扯不清楚。

何況小木子被罰冷宮是幾年前的事兒,少年人長的快,如此禁宮行走旁人看不出端倪也是正常。

雲煌心中喟嘆,有宮人猜測小木子是受不了冷宮清苦,這才冒着天大的不敬,竊了陛下的明珠。惡念過後又心中恐懼,于是投井自盡。

這就是尋常人的想法,雲煌卻是不信,一個在冷宮裏待了三四年的小公公,哪裏有這般魄力和決斷,他身上簇新的衣服又是從哪兒來的。

離冷宮尚有一段距離,雲煌已經聽到了裏面瘋瘋癫癫唱歌敲瓦的聲音,遠遠望去,飛檐翹角都挂着落寞的顏色。

發現屍體的是一個瘋子,她每日喜歡到井臺上打水梳妝打扮,瞧見裏面多個人,笑着唱着到處說,這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而在此之前,雲煌剛剛憑着徐空青的所繪畫像,找出小木子這個人來。

剛有線索就成了死線,雲煌有些惱背後人的手段,在宮中能将這些鬼魅伎倆用的如此娴熟,心中不知有多少城府。

盡管如此,雲煌還是踏入了冷宮,早有侍衛将宮裏人聚在了一處,免得打擾雲煌辦案,也有避嫌之意。

哪怕是瘋子,這宮裏住的大部分女子,也是先皇甚至先先皇的女人。

流火夏季,冷宮中草木葳蕤,到處都是鳥兒,走一路驚一路,無端顯出幾分陰森來。

天氣熱,屍體被發現後打撈了上來,放在麻席上又用一領草席蓋住。

蚊子已經開始鬧騰了,雲煌走近後,一股難言的爛臭味撲入鼻來,他先是屏息,做好準備後,才以手掩鼻靠近了屍體。掀開他身上的草席。

小公公微張着嘴巴,五官與徐空青的畫殊無二致,雲煌注意到他有些輕微龅牙,打算随後問一問徐空青,是否記得這一點。

臭味竄入鼻中,雲煌用手帕将手纏上,打開小公公的牙齒,瞧他口腔中是否有異物。

口腔幹淨沒有泡沫,這讓雲煌提高了警惕,溺水的人在冷水刺激下,口腔內會有充血感,劇烈的呼吸掙紮和嗆咳攪拌,會導致嘴裏産生泡沫。

但小木子這兩樣都沒有,雲煌又用力壓了他的肚子,出水量極少。

翻開他的指甲裏面有一些黑色污垢都是沒有青苔,雲煌特地起身看了下,水井裏面暗青色一片,的确生有青苔。

這意味着,死者很可能是在死亡後被抛屍到井中的。

對方的真正死因是什麽?雲煌解開他的衣裳,細細檢查,沒有發現外傷,但死者眼簾有出血點,口唇青紫,疑似窒息而亡。

想要确認猜測,只能剖開驗屍了,雲煌自然不會下手,他将此事安排給了仵作。

為了除去身上晦氣,雲煌踏了火盆之後,洗了好幾遍澡,又焚香更衣。

不是他有多講究有潔癖,只是出入禦前,身上不能有異味,更別提死屍的味道了。

徐空青暫時被拘在儀鸾司,江采玉特地囑托過,未查明真相前,莫要對其動用私刑。

雲煌欣賞徐空青的醫術和為人,也不會刻意為難他,他眼下唯一擔心的就是陛下。

陛下如今可是被江采玉關在了乾清宮中,但他又不能提出将皇上收到獄中,兩人換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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