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5)
蘇媽媽不肯:“還吃什麽飯!我剛要講句話就被她摔筷子了,快要被她氣死啦!”
蘇爸爸道:“她工作一天已經很累,你就不要再火上添油了!”
蘇媽媽也放下碗筷,氣道:“明天,就明天!一定要搬回新區,眼不看心不煩!”
蘇曾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站起身來離開餐桌。
蘇媽媽叫着她:“你要去哪裏?”
她吼道:“我出去!不吃了!”
奪門而出,一口氣從樓前跑出去。夜晚的風亦是燥熱,燈光交連的街道上,蘇曾不知道該去哪裏。
鄭卻接到蘇曾的電話時,她已經有些說不清話了,鄭卻剛從律所回去,在開車,挂斷電話就趕去西街的大排檔,到那裏一間燒烤店的外面找到蘇曾。
她正自己一個人垂眼坐着,神色平靜,不哭不鬧。桌子上擱了一盤小龍蝦,一份烤草魚,卻都沒動幾口,倒是喝空了不少啤酒瓶。
鄭卻走到她跟前,蘇曾擡頭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鄭卻就知道,這是醉了。蘇曾酒量有限,白的不能沾,啤酒也只能喝兩罐,多了不行。幸好這個平時脾氣沖天的妮子,喝了酒倒是安靜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2
鄭卻扯了下西褲腿坐下來,抻頭過去看了蘇曾一眼,笑道:“這是做什麽?借酒消什麽愁?”
蘇曾擡眼,打了個嗝。鄭卻立刻嫌棄地躲開,捂着鼻子:“這味道!蘇大狀,你這是生化武器呀!”
蘇曾拿起筷子扔他,罵道:“你才是生化武器,你全家都是生化武器!我讓你來陪我喝酒的,你卻來揶揄我,滾滾滾!”
鄭卻仍是笑不停:“好呀,我陪你喝酒!那你也得告訴我為了什麽而喝呀?”
“不為什麽!想喝就喝罷!”蘇曾掀開一罐啤酒給他,命令道,“喝!”
鄭卻無奈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穿喉而過,他皺皺眉,吸了口氣說:“酒喝了,你要不想說為什麽,我就來猜猜,嗯……我猜你是不開心了吧?”
蘇曾仰起臉說:“你這不是廢話嗎?我這個樣子像是開心嗎?”
“那你是為什麽不開心?”
“你猜。”
鄭卻無語,心道果然是醉了。
蘇曾行事特立獨行,她密友并不多,平時倒會和鄭卻多說幾句心裏話,但大多時候,她不願意講,便都不會講的。今天是醉了,才會這樣。
鄭卻思及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大概心裏明白一些。他問蘇曾:“那天你同老大從醫院回來後,就固執地要繼續告李松,脾氣大的像顆炸彈。老大也覺得你在醫院見了誰才會那樣!我猜猜,你那天是不是見了那位叫溫諺的醫生?”
蘇曾聽到溫諺的名字,便覺這幾日壓抑在心裏的愁悶和煩躁統統湧上來了。
她用手撐住一邊臉,苦着臉說:“二師兄,你說的真沒錯,我就是單戀……我從小到大,喜歡的人不多,最喜歡的那一個……就是他。”
鄭卻眉心微蹙和她面對面,也撐着下巴說:“你們認識多久了?”
“八年。嗯……八年多點吧……”
鄭卻驚訝:“一個男人八年了你都沒攻略掉?八年啊,抗戰那麽艱苦也都成功了!阿曾,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
蘇曾呵呵笑,壓低聲音說:“對不起,攻略他可比抗戰要難得多……”
“何以見得?也許是你方法不對!”
蘇曾托腮望天說道:“那你說我該用什麽辦法?十七歲我同他表白,他講,你還小,要好好學習!然後他走了,去川地救災……那時我想了許多他能接受我的理由,發覺自己除了年輕的身軀,什麽都沒有……所以後來我考上海城大,希望等他回來時能對我刮目相看,他真的回來了,還任了我們學院解剖課的代課老師,你曉得我有多興奮嗎?”
鄭卻道:“我不曉得,但我應該能體會到。”
蘇曾笑了笑:“那時解剖學是節公選課,我的成績卻比主課的分數還要高……我其實特別怕頭骨和內髒——誰會喜歡那種東西呀?我們唯一的一節課實踐課,我和同學進了溫諺的實驗室,出來時吐得昏天暗地,一整日看到肉類就頭皮發緊,難受也不說,我跟自己杠上了,跟他杠上了……現在我家裏還留了那本解剖學的課本呢,裏夾了一封我寫給溫諺的情書……我同他講,幾次想忘于世,總在山窮水盡處又悄然相見,算來即是一種不舍……你瞧,我根本不是一個無情的人,我也有感情過剩的時候,只是所有情誼都用在了溫諺身上……”
以酒為夢,今日一醉。
蘇曾想,或許她會夢到那日他曾坐在湖邊,腳旁放着竹簍,湖面如鏡,映着他的身影,巍然挺拔……會聽到他笑着低聲對她說,噓,不要叫,魚兒要跑了……
那時候她不聽話,在湖邊吊兒郎當地戲耍,踩上稀泥撲通摔進湖裏,清涼透着身體,碧藍的湖水便朝鼻口裏灌入。接着,她看到他躍進來,等待爬上去時,人都濕透了,他在頭頂拍打她的臉,額前劉海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她的眼睛上……
鄭卻看着蘇曾明麗的臉龐,柔光映射,如水如瓷。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曾,也從未聽她說過這樣的動情的話。
他忍不住問她: “他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留戀?”
蘇曾眨眨眼睛看向他,想了想說:“他有什麽好?唔……他不需要有多好,也不需要多優秀,他只需要被我看到眼裏,刻在心裏,就好。”
人生中,無數形影匆匆,不需完美遇完美,只需一個年華正好的時刻,遇到一個始料未及的他。
天色不早,夜市仍是熱鬧,喝醉酒的男人三五成群,叫喊,吵鬧,憑着酒意肆無忌憚。蘇曾看着遠處,喃喃道:“可是,再喜歡有個屁用啊……”
鄭卻仰頭喝盡了一罐酒,看着蘇曾說道:“你呀!我看他未必不喜歡你,只是你追求人的方法有問題!”
“放屁!你自己都沒追到喜歡的人,還說我的追求方式有問題!”蘇曾打擊他。
鄭卻掙紮道:“我是說真的呀!你跟我可不一樣,我是因為下手太晚。”
蘇曾看向他:“那你說我該怎麽追求他?”
“你喜歡一個人,最先做的當然是要投其所好呀!你換位思考一下,有個人追你,你喜歡吃橙子,他非說橙子不好吃,你會喜歡他麽?”
“那不一定,溫諺就不愛吃橙子……”
鄭卻扶額,差點暈過去:“蘇大狀!我用的是比喻好嗎?”
蘇曾咧開唇笑:“好呀,你繼續講……”
鄭卻道:“你不要總是我行我素,我同你講,想追到溫醫生呀,你要按我說的做,懂嗎?”
“你覺得還有機會嗎?我覺得,他大概比較喜歡那種……賢良淑德,懂事善良的?”蘇曾想到了蘇媽媽口中的那位吳小姐……
鄭卻撇嘴說:“且當作死馬當作活馬醫啊,哪裏有最壞的結果!”
蘇曾停下來,良久沉默,突然凳子一歪,整個人摔在了地上!鄭卻被她吓得一下子跳起來了,她自己摔在地上卻是哈哈大笑。
鄭卻無語,将她撈起來好好聲勸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蘇曾笑個不停,連連搖頭說:“我不想回家……”
鄭卻低聲問她:“你家裏誰在?你姐姐在嗎?”
蘇曾挑眼看他,扯唇嘲笑他:“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麽!”
鄭卻苦笑道:“我能做什麽……诶,說真的,她在不在家啊?”
蘇曾搖着頭:“不在……不在……”
鄭卻嘆了口氣,用了些力氣,将蘇曾拉起來,反身背在後面,蘇曾悶哼一聲,爬上他的肩膀,整個人暈天轉地。
伏在他的肩膀上,蘇曾的兩只手捏着鄭卻肩頭的肌肉,鄭卻怕癢,“哎喲”叫着:“你別摸我,失了身我可要讓你負責!”
蘇曾笑道:“鄭卻,你為什麽這樣瘦,跟溫諺一點不一樣……我記得有一年暑假,我掉進水裏,他把我撈上來,也是這樣背了我一路,他的肩膀很寬厚,特別溫暖……”
鄭卻找老板娘付了錢,轉身背她上了大路,哼笑道:“你記得倒是清楚。”
前頭人影灼灼,蘇曾看着不真切,她只趴在鄭卻身上,悶着聲音道:“你說我們怎麽都這麽可憐呀,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們……”
鄭卻悶着不答,一步一步背她回家。
幾年牽挂,人總道塵埃落地,塵愛也總要落地,偏偏這樣固執的一個她,喜歡上了那樣的他,一切都不成定數。
放棄嗎?這些話,不知對自己說過多少遍,每一次長久的自惱與懊悔,卻總敵不過那短暫的悸動與期盼。
鄭卻深刻懂得這種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3
鄭卻不能開車,幸好西街離東西弄并不遠,背着蘇曾走了一刻鐘,到家,蘇曾在他背上睡着了。
蘇家爸媽早就急壞,蘇曾離開沒多久蘇媽媽就打她電話,她不接,蘇媽媽更是着急。蘇曾以往性情暴躁,與家裏吵過架,但現在不似以前的叛逆少女了,離家出走這種事情早就不做了。
蘇媽媽更擔心的是,她一人夜晚在外遇到危險該怎麽辦……
蘇曾現在回來,蘇媽媽這顆心才終于落了,又聽鄭卻說她近日在律所受了不少苦,也挨了不少罵,就算聞到她身上的酒味,也不計較了。
這晚蘇曾睡得很沉。早晨起床時,天色清明,看一眼時間,堪堪六點鐘。頭重得像灌了鉛在裏面,她閉上眼睛,靜靜地,還能憶起昨晚的事情。再一想,所做的一切都無濟于事。心情失落至極。
再眯了一會兒,她爬起來出門,卻見到外面坐着姐姐蘇雁。
蘇雁很早來了,帶了自己做的蒸糕,被蘇媽媽拿去給鄰居分食。她聽到蘇曾醒來,忙招待蘇曾過來嘗嘗。蒸糕還是熱的,糯軟香甜,陪着新鮮牛奶,早餐算是圓滿。
蘇曾刷了牙洗過臉,還沒整理儀容,睡了一晚,短發造型全無,蘇雁看了她一眼,捂着嘴直發笑。
她有好幾日沒見到蘇曾了,蘇曾住院前蘇雁還與父母住在新區,蘇曾出事後,蘇雁便回婆家住了。昨晚蘇媽媽找不到蘇曾,曾打電話給蘇雁,蘇雁不放心,今早就過來一趟。
現在看到蘇曾這樣,蘇雁問她:“你又同媽媽吵架啦?”
蘇曾捏了一塊蒸糕,走到魚缸跟前,自己吃一半,喂了一點給夜叉,夜叉卻看也不看一眼。她嘟囔道:“臭東西,喂你東西都不吃!”
蘇雁笑她:“你拿它出什麽氣,有氣倒可以沖我撒。”
蘇曾回頭看她一眼,道:“我沖你發什麽脾氣?”
蘇雁道:“你每次同媽媽吵架,她總要扯上我的,我曉得你心中其實不痛快,若沒有我這個姐姐,你說不定會自在些……”
蘇雁與蘇曾錯了三歲,蘇雁嫁人早,19歲時與現在的丈夫擦搶走火懷了孕,不得已被逼休學回家結婚,幸而大女婿有前途,早些年剛在外企工作年薪便有二十幾萬。後來蘇雁滑胎,孩子沒保住,身子也落了病,大學就沒繼續讀,如今在婆家低眉順眼,蘇媽媽看着總是心疼,因而對她用心些。
再者,蘇雁除了那時少不經事一腳踏錯門之外,其他時候都是乖順可人,反觀一母同胞的妹妹蘇曾卻總愛瞎折騰,蘇媽媽越是同蘇曾鬧,便越覺得蘇雁才是她的貼心小棉襖,更是要百般疼愛的。
蘇雁小時候聰明漂亮,一直是蘇曾學習的榜樣,她結婚後,蘇曾卻恨極了将姐妹放在一起比較的行為,更是鄙視世人不分紅白偏袒弱者,認為妥協便是懂事,忍讓就是識大體。她實在不敢茍同。
可是,蘇雁是她姐姐……
蘇曾懶懶道:“你不要講傻話了,本就與你無關的。”
蘇雁瞧了眼夜叉,低聲道:“與我無關,那是與夜叉有關了?我聽說溫諺回來了,媽媽講你同他見過面,怎麽樣呀?”
蘇曾吃掉手裏的蒸糕,坐回桌前,含糊道:“什麽如何不如何,總之又沒什麽結果!”
蘇雁道:“我自然是了解你的,一根筋到底!要放棄恐怕難,愛情真可怕……”
蘇曾撇嘴道:“愛情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人總是太犯賤。”她不想提及此事,轉過來問蘇雁,“你怎麽樣?最近還在努力?”
蘇雁看了看自己日漸發福的身體,聳聳肩道:“對呀,你看我這身子,都快補成個氣球了……”
蘇雁那時落胎失子,落下病,這些年一直沒再懷上孩子,婆家追得急,病急亂投醫,什麽法子都要用。
蘇曾蹙眉:“別聽他們的話吃那什麽偏方,是藥三分毒!別到時本來沒什麽病,卻吃出來病了!”
蘇雁說:“哪會呀,我自己心裏有數着呢。”
正說着,蘇媽媽送完蒸糕從外面回來了,見蘇曾醒來,笑着說:“醒啦?”
蘇曾一時不适應母親态度這般大轉變,吓得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扯扯唇說:“我吃好飯了,要去上班了!”
蘇媽媽在她身後嚷道:“先洗個澡再走呀,你要臭死了!”
蘇曾洗澡吹幹淨頭發,風風火火地沖下樓去,在門口停下腳步,不由望向隔壁門洞。此刻将近八點了,裏弄中上班的大多都走了,她茫然地晃到了門洞前,走進去,一樓就是溫家樓下,住着那位叫吳恙的姑娘……
蘇曾在她門前站了會兒,刮了鏽的防盜門被從裏面打開,她一頓,見人出來。
吳恙手裏提了個皮包,身上穿着幹淨的尖領襯衣,配一條樣式簡單的西裝褲。個頭不高,黑亮的長發束在腦後,微卷的劉海下面,淡眉秀麗,眼睛很大。
她看到蘇曾也是一愣,疑惑道:“您是?”
蘇曾回過神,退一步,抿抿唇道:“我住在隔壁樓……”
吳恙恍然大悟,笑道:“你是蘇家姑娘嗎?蘇媽媽剛剛送了蒸糕來,你們母女真是像呢!”
蘇曾這才感到尴尬,不知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人家家門口算什麽,這會卻什麽話也沒說,轉身折走,跑了……
吳恙站在原地更是不解,這人,怎麽突然跑了?
晚上,待溫家人回來了,溫媽媽從海鮮市場買了螃蟹,回來做飯,請吳恙上樓去一起吃。吳恙同溫媽媽一起收拾螃蟹,聊天時,她道:“早晨有一位姑娘站在我門前,我問她是誰,她講是住在隔壁的。我見她和蘇媽媽有些像,便問她是不是蘇家姑娘,她卻什麽都沒說就跑走了,太奇怪了……”
溫諺也在家,透着門,聽到吳恙的話,并未語。
溫媽媽心思清明,瞧了眼兒子,說道:“興許是了,應是蘇家老二,那姑娘就是這樣,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總是做奇怪的事!你前日應該在網上看到熱論的一件家暴官司,那位被打的律師就是她!”
吳恙聽此,倒是驚了一下,而後笑道:“今日确實瞧到了她頭上有疤的,長得卻是漂亮……”
溫媽媽道:“漂亮有什麽用?最重要的是心靈美呀!吳小姐你要放心,我們同她雖然認識,但不是一類人!我早知會過阿諺不要與她來往,你以後見了她,也是要有多遠走多遠!”
吳恙再笑一笑,輕聲說:“聽您的。”
溫媽媽聽着她這話,心底別提多受用,因而越看吳恙,越覺舒心。
晚飯後,溫媽媽收拾了廚房,便去兒子房間裏,偷偷道:“阿諺啊,吳醫生的妹妹……你覺得怎麽樣啊?”
溫諺手裏忙着論文,漫不經心道:“什麽怎麽樣?”
“就是吳小姐呀!”溫媽媽心花怒放道,“媽媽瞧着她挺好的呀,你一定要同她多多接觸!”
溫諺聽出端倪,接道:“媽,這種事情不能強求,要講緣分的。”
“誰講這就不是緣分呢?你看,你同吳醫生關系好,他妹妹又這麽不錯,要是在一起,那是親上加親!而且呀,居家,過日子,需要的就是吳小姐那樣的人!也許她就是你的緣分,你要是放掉了,豈不是可惜!”
溫媽媽在耳邊不停念叨,溫諺無心繼續,幹脆阖了筆記本,轉過椅子說:“再說吧。”
溫媽媽着急了:“什麽再說,你年紀不小了,翻年就是三十二!還要再等到什麽時候?難道要等爸爸媽媽都入土了再說嗎?”
溫諺嘆道:“我自己有主意的。”
溫媽媽道:“媽媽是教你多主動些……你這孩子,總不見你對女孩子上心,身體也無大毛病,怎麽就——哎呀!”溫媽媽突然想到什麽,“阿諺,你該不會……喜歡男孩子吧?”
溫諺蹙眉:“胡說什麽呢!”
溫媽媽連忙說:“喔唷這可要不得,媽媽接受不了的!”
溫諺脖子都紅了,哭笑不得:“媽,你想多了。”
溫媽媽不相信:“那你為什麽對女孩子不上心呀?你快同我保證,說你喜歡女孩子,不喜歡男孩!”
溫諺覺得可笑,被這樣催促,不得已,對天道:“好,我保證,我真的喜歡女孩子!”
溫媽媽拍拍胸口,大嘆一口氣說:“你可要吓死我了!不行,你還要再保證,你會與吳小姐試一試!”
溫諺苦惱,站起身來将溫媽媽往外面推,借口道:“我真的有自己的主意,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溫媽媽不肯:“你要保證的呀,不然媽媽睡不着覺!”
溫諺道:“您不睡覺,我要睡了。”
他到底是成年男子,力氣大,把溫媽媽推出去,關上門,耳根終于清靜。
一個人時,也想得多。
以前聽人說過,人過了三十歲之後,所有的軌跡都是在重複前三十年,認知固定,頑固得塊石頭,說得大概就是他現在。溫諺并非愛情至上主義,他一直以來想到的,就是平凡生活。
母親并沒有說錯,他如今,卻又在執着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3
次日上班時,溫諺見到吳争便想起了溫媽媽說的那些話。
後來他還未講什麽,吳争已經主動與他提起妹妹的事,言道溫媽媽曾問過吳恙有沒有男朋友,平時愛好又是什麽。吳争是聰明人,稍微一想,便覺出溫媽媽的意思。
同溫諺提及時,吳争直接說:“不要說溫媽媽對我妹妹滿意,我妹妹對你也是滿意的,她不講,我卻能看出來的。”
友人這樣說,溫諺覺得身上又多了層負擔,正要解釋,吳争卻又話鋒一轉,道:“可我同你朋友多年了,你也曉得我是開明的人。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自然是要當事人說好了才算的,我妹妹對你有意,也要問一問你有沒有才能繼續!你要是沒那意思,就只管同她講好了,她年紀也不小,懂得這些的。”
溫諺頓時開朗,點頭說:“我只是怕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了尴尬。”
吳争大笑:“這有什麽,講真的,我妹妹可沒有她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柔弱。”
溫諺認可道:“你妹妹很有想法。”
吳争當他是在誇贊,笑着說:“小時候她就學習好,比我強,我這是熬出來的,她是有真材實料的,研究生讀完就自己去了北城的醫院,要沒點想法,她一個女孩子怎麽熬得下去?”
兩人這樣一路走,一路聊,輕松自在。
吳争說着,突然又道:“溫諺,其實我倒覺得,你要是對蘇律師有意,也是可以試試的。”
溫諺撇頭看了他一眼,吳争忙道:“你別這樣看我,今天就算你不準我講,我也是要講的,我是回去才想起來,那時在國外,你唯一交往過兩個月的姑娘是位學藝術的,仔細想想,她與蘇律師真是有些像……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只用回避解決,我曉得你怕什麽,但若是換作是我,我不會怕!蘇律師年紀畢竟不大,以後成長的機會還有許多……”
溫諺心頭一顫,仿佛那層一直不願揭開的薄紙,突然被人掀開了。
他輕聲說:“旁觀者清,也許你說的沒錯……可我還是要拿捏一下。”
吳争看他如此坦然,心裏的憂慮算是放下了。他曉得溫諺是個有擔當的人。忍讓與忍耐,并不就說明會被別人随便左右,若最後他想明白,不選蘇曾,選了自己妹妹,今後也必定會對她負責到底……
這日之後,吳小姐與溫媽媽越來越近。
溫媽媽只怕旁人看多了愛說閑話壞人家姑娘清白名聲,否則早将她當作自家兒媳婦對待了。吳小姐作為當事人,心裏就更清楚了,平時見着溫諺,含羞帶怯,欲語還休,女兒心昭然若揭。
此情此景教蘇媽媽看到,回到家裏,她不敢明裏與蘇曾說,暗地裏便同蘇爸爸說:“王稚喬自己招來一位賢惠媳婦,卻不曉得自己兒子一眼都沒看過那姑娘,這事誰講得準呀?”
蘇爸爸茶館重新裝修,近幾日忙裏忙外,已是疲倦,不願聽這些是非,擺擺手說:“既然講不準,就不要講,過幾天我和裝修公司談雕窗的價格,你同我一起去吧,不要在家裏整日無所事事,淨講閑話。”
蘇媽媽嘟囔道:“我不懂這些,你要找人,不如再去叫霍律師,那間公司不正是他介紹的嗎?”
蘇爸爸這一想,的确,改日就叫了蘇曾請霍存異過來。
蘇曾這段時間一直被袁文英鎖着,消磨着性子,李松那事兒總算是擱下來了。
她許久不去律所,到這日才又同霍存異聯系。白天霍存異去了溫爸爸的茶館,談好裝修的事之後,便開車去接蘇曾。
天氣持續高溫,日長夜短。蘇曾沒想到他會來,天氣熱,他濕透了後背,額前的頭發也有些潮濕。
蘇曾訝異:“事情辦完啦?你怎麽沒回家,跑來這裏做什麽呀?”
他說:“你這妮子真沒良心,算起來我也幫了你家人許多,你半句感激話不講,見了我卻還一副嫌棄模樣,你還想不想回律所了?”
蘇曾笑了,捶了下他的肩膀說:“這麽小心眼呀?我謝謝你還不行嗎?你快講為什麽來,我猜你絕不只是來邀功的!”
霍存異抓住她的腕子往車前帶,也笑了,說道:“前幾日就聽鄭卻說你最近不開心,今天趁着機會同你見一面,聽聽你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講的。”
蘇曾翻個白眼道:“不止鄭卻講了,你今天去我家,我媽一定也講了不少!”
霍存異道:“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蘇曾坐進去他的車裏,又問:“他們都講了什麽?”
霍存異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也沒講多少,只是夠我清楚你那日為什麽突然又要告李松,也曉得了一直像風像雨的蘇家二小姐為什麽最近這樣頹廢。”
蘇曾仰頭大嘆一口氣,扶着額頭說:“滾滾滾,不要再提了!”
霍存異不厚道地笑起來:“不提這個,提一下李松的事情吧?真放了?”
蘇曾有氣無力道:“放了,老頭子一直扣着我能怎麽辦?他也找人打電話通知了李桐。”
霍存異側頭看她一眼,嘆道:“你呀……”
蘇曾催促他:“快開車回家,我要餓死了!”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響,蘇媽媽打來的,問她到哪裏了。蘇曾道她與霍存異一道回家,讓蘇媽媽準備好晚飯。蘇媽媽卻道:“準備不成了,樓前修道,挖壞了水管,東西弄一條街都沒晚飯,我同你爸爸已經吃過一些,不太餓,不如你趁此機會好好請霍律師吃一頓飯,也算感謝他這幾天來對你爸爸茶館的照料。”
蘇曾應道:“好呀,那我們吃過飯再回家。”
挂斷電話,霍存異問:“怎麽了?”
蘇曾道:“家裏停水,我媽沒辦法招待你了,讓我請你吃頓飯。”
霍存異與她開玩笑:“那好,我們就去世紀百貨吧,找那家你天天嚷着要我帶你去的餐廳,你請客。”
蘇曾道:“想得美呀!那家餐廳的菜貴到天上去咯!你就将車開到小南湖吧,我請你吃烤魚,不願意的話就你自己去喝西北風吧!”
就這樣去了東西弄附近的小南湖,臨進市二中的一家燒烤餐廳。幾年前,這裏還只是一間大排檔。經過歲月洗禮,大排檔變中級餐廳。換了高級裝備,烤魚成了特色菜。
蘇曾偶爾會來,覺得那味道一變再變,早不是從前,卻仍是留戀。
她與霍存異到時,尋了好位置,坐下來,蘇曾不用看菜單,就點好了菜。
霍存異道:“常來這裏?”
蘇曾環顧了一眼四周桌椅,以前的原木桌已經換成了烤漆桌,風味不如從前。她皺眉說:“上學的時候倒是經常來,這裏靠近市二中,離海城大也不遠,畢業後就很少了,環境都變了,不知道菜還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霍存異道:“你卻沒怎麽變。我記得那時師傅将你領進律所時,你便是這個樣子,像個刺猬,渾身是針!”
蘇曾望着他:“你是不是又想教育我?”
霍存異大笑:“教育談不上,師傅都教育不了你,我又有什麽高的招數?”
蘇曾道:“我曉得你這人最會拐彎抹角,煩得要死!這會兒講不願教育我,其實心裏頭一直在盤算着如何勸說我!彎彎腸子不要太多!”
霍存異收了笑,喝了口白開水,說道:“既然你都曉得,看來我這彎彎腸子是沒用咯。”
蘇曾哼一聲:“你也別來教訓我了,我自己心裏清楚!記得那時大學第一堂課,袁老頭給我們上的,他講過這樣一句話,他說:這世界就是一個戰場,法庭是戰火最烈的地方,贏了就擁有一切,輸了就一無所有。我對此深信不疑。”
霍存異說:“你将師傅這話脫離語境,曲解成達爾文主義說得倒是句句有理!但真是太年輕了,要經歷多點事才能明白,很多東西都不是絕對的。你如今能舌如蓮花,是因為遇上的對手還不夠多。”
蘇曾終于還是沒忍住,雙手交叉阻攔他道:“打住!我可告訴你,不用總拿老生常談的語氣同我講話!年輕怎麽了?你以前不是說過,就是因為年輕才可以多去犯錯,我從來不怕犯錯!”
霍存異拾起笑道:“沒錯沒錯,這個我贊同!但重要的是,你從來不覺自己有錯……”
正說了,飯菜終于來了。一條烤得油亮的肥碩草魚,兩盤小菜,一壺清酒。餐廳雖然格調變了,燈光卻好,照在上面令得菜色十分誘人。
蘇曾見此,心道終于能用菜堵住霍存異那張嘴了,于是連忙把筷子遞給他說:“快吃飯,餓死了要!”
霍存異拿起筷子,收了話,無奈的搖頭。
“好吧,我來嘗嘗你今天推薦的菜好不好,看起來很不錯呀!”他舉手正要下手,卻頓了一頓,望着蘇曾說:“阿曾,我問你,你曉得為什麽餐廳的燈要用暖光嗎?”
蘇曾擰眉看着他。
霍存異道:“因為暖光之下食物才顯得誘人,其實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樣,沒人會喜歡硬邦邦冷凄凄的東西。”
蘇曾不耐:“你真煩!我并不需要讓人喜歡!”
霍存異朝她身後指了指,笑道:“也不需要他喜歡?”
蘇曾一愣,順着他指得方向回頭看過去,瞧見一個人身影……心裏仿佛掉進了一塊石頭,撲通一聲,驚起一片漣漪。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3
東西弄停電,溫諺與吳恙回到家時才曉得。溫媽媽早與溫爸爸去了別的地方覓食,像是故意的。
溫媽媽打電話給兒子說,讓他與吳小姐一道去吃飯,也恰好附近有餐廳,不必走遠,就算那家他們以前常去的烤魚店吧。
溫諺聽出來溫媽媽話中的竊喜,暗自無語,反駁的話講不出口,再一看吳恙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能拿個主意。他便只好應下來,就帶了吳恙到這間餐廳……
溫諺剛進來時,并未看到蘇曾。這時蘇曾回頭,他卻餘光瞥到她了。起初不覺得是,側頭再看一眼,才确定,随即也是一愣。
他們之間豎了一只高腳燈,緩和着視線,将這一幕襯得像電影的慢鏡頭。
蘇曾見到溫諺的那一刻也沒有想要躲避,但看到他身旁溫婉清秀的吳恙時,她慌忙回頭坐好,像個小偷被抓包了……
溫諺見她回頭,也若無其事地拉開附近一張空桌子旁的凳子。然而方才他的失神還是被吳恙捕捉到了。
“怎麽了?”坐定之後,吳恙輕聲問他。
溫諺與蘇曾背對背,默了默,實話道:“遇到一位朋友。”
這時吳恙擦過他的肩膀瞧見蘇曾身上穿的那件櫻桃粉的裙子同那日立在她門前時的一樣,她眼睛亮了亮說:“那位是蘇家二姑娘吧?上次到我門口的就是她……”
溫諺“嗯”了一聲,垂眼摸着桌子上光滑的湯匙,慢慢說:“是她。”
吳恙道:“她是不是也瞧到你了?那……我們等一下要不要同她打聲招呼?可是溫媽媽似乎不喜歡我們同她講話……”
溫諺擡眼,沒應,只說:“這一家烤魚還是不錯,你喜歡吃什麽魚?草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