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4)
市門口。
冬季已經等不及先越過秋天到了海城,蘇雁腳步停在超市門口,雙手冰涼,她搓了搓,并起不了多少暖和的作用。她沒有停留太長時間,本能一般直接走進了超市。
推車在貨架之間行走,一會兒功夫,推車裏已經放了不少東西。推到了收銀臺,茫然地排隊,輪到她,收銀員一件一件掃描價格,最後道:“你好,總共兩百五十八。”
她機械地去翻包,半秒之後,忽然一怔——她的錢包并不在包裏……是沒帶還是丢了?
“小姐?是刷卡還是付現?”收銀員問她。
她頓時窘迫,忙去翻身上的口袋——沒有零錢。
“我……我的錢包好像忘帶了……”慢吞吞說出這句話,收銀員臉色有些變。
身後排隊等待的人很多,她慌亂不已,埋着頭把包帶好,正要說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蘇雁?”
蘇雁回頭,一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身後。男人穿了件灰色毛衣,長大衣落在身上,襯起挺拔的身體,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緊緊盯着她。
下一秒,蘇雁終于想到他是誰,繼而心裏又是一亂!
“齊……齊律師?”
男人走過來,道:“好巧。”
蘇雁胡亂道:“是啊好巧,你……你也來買東西啊?”
他道:“買包煙。”
收銀員有些不耐,問蘇雁:“小姐,你的東西還需要嗎?”
蘇雁回神,忙說:“啊……不用了,我……我沒帶錢包,不好意思……”
“嗯?”齊律師掃了眼,問道,“這些多少錢?”
蘇雁捉襟見肘:“齊律師,不用了!這……”
收銀員看着他,态度稍微緩和了些,道:“兩百五十八。”
他摸了摸兜,拿出幾張零錢,又指了指櫃臺上的煙說:“再加一盒利群。對了,還有購物袋。”
收銀員動作迅速的把東西裝好,不等蘇雁反應,那堆物品就交到了她手上。
“齊律師……”她愣愣的,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齊律師領她出超市,冷風吹來,蘇雁清醒了大半。
“齊律師……謝謝你,這個錢……要不然你等我一下吧,我家在附近,我去拿錢,馬上回來!”蘇雁急急說。
齊律師看着蘇雁,她的雙頰有些紅,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急的。卻比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好上太多了。
兩人第一次相見的畫面還在他腦海中。
那日的蘇雁,幹枯的發,臃腫的身姿,戒備的神情——那确實是一個飽受婚姻折磨的女人。他沒有心疼過她。這樣的女人,他見過不少。然而他同情她,也同情她的家人,同時,深切地體會到蘇曾的困難。
第一次相見,蘇雁只聽說他是律師,并且是受蘇曾所托而來就像刺猬一樣豎起了渾身的戒備。他也就未說其他,只道受人之托來送東西。
東西留下,人走了。沒想到這天會意外相見。
此刻齊律師低頭拆開了煙盒,抽出一支煙來捏在手裏,輕笑道:“不着急,上次我給過你我的名片,上面有電話,你随時可以聯系我。而且,我家其實也在附近,總是擡頭不見也可能低頭見——再說吧。”
“這……真不好意思……”蘇雁仍是有些拘謹。不僅是面對齊律師時這樣,很多時候,她都不太習慣跟陌生男人說話。而此刻,除了拘謹,她還有些羞恥,仿佛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狼狽都在這個人面前展現出來了。
蘇雁緊緊攥住袋子的提手,男人的笑聲再次響起:“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跟蘇律師是朋友,你是她姐姐,以後常聯系,也能成為朋友,你有什麽苦難,我很樂意幫助。”
他這樣道,蘇雁突然緊張起來:“齊律師,我……我知道是蘇曾讓你來的……可是我并不想離婚……”
齊律師目光微微定住,神情卻無變化,仍是笑着說:“蘇小姐,上一次見面時我就說過,我只是來幫蘇曾忙的,并不是來做說客的,你誤會了。你和你先生之間的事情,無人能插足。就算蘇曾是你的家人,在這件事情上,也只能算作是一名旁觀者,更何況我。”說到這裏,他把煙重新塞回了煙盒中,嘆口氣繼續道,“蘇小姐,我的名片在你手中,還是剛剛說過的,你有空了,随時可以聯系我。”
他說罷轉身離開,留下蘇雁一個人在原地站了許久。
腳步沉重地回到家,打開門,房間裏和外面的溫度并不相差太多。蘇雁走進來,只能聽到自己踩下地板的腳步聲。将手裏的東西放到客廳桌子上時,蘇雁環顧了一周雖然擺滿了東西,很凄涼……
這是她用了整個年華,為了一個人鑄造的家,然而那個人,此刻已經離她而去……她低下頭去,很輕易就看到了那日齊律師留下的名片,一直放在桌幾上不曾移動過。
她彎下身子拿起來,金屬質感的名片捏在手裏,上面寫着那人的名字——齊裕。
他的名字。
那人的話還浮在耳邊,很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6
她站立許久,待腳步移動時,十指已經有些僵硬,她動了動,一分一分地覺到了血液重新流動的感覺……
轉動的風扇永遠看不到傷痕,八年時間,原來到了今天,傷得遍體淩傷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旁人都看得見,唯有她自己,始終不知。
自那日起,蘇曾就很少見到蘇雁了,只聽齊律師講起蘇雁主動去找過他兩次,第一次兩人并沒什麽話聊,第二次蘇雁請他吃了頓飯,終于開口講了自己的境況。
闫生自摔門而去之後,再沒有回過家,倒是打過電話知會闫家爸媽說他在外地出差。齊律師問她是否考慮清楚要離婚,她搖頭說不知道,她只是想,現在這樣過日子,很沒意思……
這些話最後也讓鄭卻聽到了,這厮便吆喝着要跟闫生拼命!在法庭上穩如鐘石的一個人,遇到蘇雁的問題,竟急成了這幅狗樣!
蘇曾道:“你是學法的,要拼也請你幫蘇雁在法庭上拼好不啦!”
鄭卻氣道:“說起來這個我也來氣,我對那個齊律師很懷疑!他怎麽做事這樣磨磨叽叽?都好幾天了還沒個結果!你找他到底靠不靠譜啊?”
蘇曾朝天翻了個白眼:“難不成找你就靠譜了?”
鄭卻被她噎了一下,只恨自己!再過了會兒,蘇曾走到鄭卻身旁,一挑眉頭道:“話說,你其實也有能派上用場的,幫忙查查闫生名下的資産吧。”
鄭卻看了她一眼,片刻後扶額笑起來,這個……他确實要做的。
交代完了鄭卻,蘇曾便繼續投入到李桐的官司中。頭還在疼,煩着孟婧這個人,心裏罵她這東西——不僅攪進她的案子裏,還攪進蘇雁的家庭裏,真是根心中刺!
然而到了下午,事情突然有了轉機,令人喜出望外。
律所白富美蔣青青向來是看不慣蘇曾刻薄的做事方式的,于是總與她不對付。就說前幾日她還在律所公開和其他同僚打賭說如果這次蘇曾不破不敗神話,她就請律所所有的人去吃大餐!氣得蘇曾差點要報警說有人聚衆賭博!
而這天下午,就在蘇曾用着霍存異的辦公司背卷宗時,瞧見蔣青青氣沖沖地跑進來!蘇曾以為做了什麽事惹到她了,急忙豎起身後的刺,沒想到蔣青青一進來就問蘇曾道:“孟婧那個小賤人是不是做了你姐夫的小三?”
蘇曾愣了愣,沉眸道:“誰同你講的?”
蔣青青叉起腰,第一次撕掉白富美高冷的形象罵道:“真是瞎我的眼!還賭她這次會贏你!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勾引別人丈夫的女人!蘇曾!什麽話都不要說了!這案子你必須給我贏!你過來,我給你一件重要證據!”
蘇曾頓時懵了,心道蔣青青這又是唱了哪出戲……
過後她才知道,蘇雁那事外面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知怎麽的就讓蔣青青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蔣青青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母親當年容顏傾城,卻是紅顏薄命,年不過三十就過世了,私下裏一說起來,原來蔣青青的媽媽是被她爹在外面養的女人給活活氣死的。
真是……又一樁狗血家庭倫理劇。
蔣青青道:“我媽死了之後,那混蛋要明媒正娶他小老婆,我死活不同意,說他要是敢娶,我第二天就去跳河,他竟然真跟那女人求婚了,于是第二天我就跳了護城河,差點去了半條命!可還是沒攔住他……出軌和破壞別人家庭的人,是我最不能原諒的!雖然先前我很不滿李桐跟那什麽宋維康之間見不得人的事,可到底是可憐人,孟婧這小賤人就不一樣了!她明顯故意欺負你姐!跟那個欺負我媽的賤女人一樣!”
蘇曾有些動容,笑着道:“想不到你這麽有血性。”
蔣青青翻了下眼睛說:“我能同你一樣嗎?你可是沒良心的!哼!”
蘇曾臉上笑意不減,催促她:“少講廢話了,證據呢?你有什麽關鍵性證據?”
蔣青青道:“等我一下,給你接個電話。”
過了會兒,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個號碼,同對面的人講:“哥,上次你和我聊過你在車禍現場看到李桐情夫的事情,我同事這裏想要了解一下,你同她講一下吧?”
她将電話遞給蘇曾,再道:“這是我堂兄,和偵查鄭浩車禍的郝警官是好朋友,車禍第二天回現場時,他也跟去了,在那裏看到了宋維康。”
蔣青青話畢,蘇曾一愣,腦中劃過一道電流。
她徐徐接過電話,喂了一聲,那邊人便問:“蘇律師吧?”
“你好,蔣警官……我是蘇曾。”
“我聽青青講過你。”蔣警官直接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是南區分隊的警察,不負責那件車禍案調查,但那日早晨同郝警官一起去開會,下來無事就陪他逛了案發現場。那時大概是上午十點半,道路已經開放,行人車輛卻都不多,路邊的痕跡保留了下來,我就跟郝警官一邊看一邊聊着,後來郝警官到路旁打電話,我一人往小路那邊走,遇到一個男人。那人看到我穿警服,似乎有些緊張,随即也沒什麽別的反應,只是停了一下,就快步往別的地方去了。那會子我不曉得他是誰,後來青青同我聊案子細節,說起來裏面的關鍵人物,我才認得出那人似乎是宋維康。”
宋維康又跑去案發現場做什麽?蘇曾心裏有疑問,但是也迅速反應過來,接着問:“您看到他時……他是一個人嗎?他在做什麽?”
“他是一個人,穿了件白色襯衣,西褲,皮鞋有些髒……啊不好意思,我習慣了第一眼就去觀察人。”
“嗯,這習慣很好,您繼續。”蘇曾也記起來了,她第二天到警察局時,宋維康确實是那樣一身裝扮。
“好的……他那會子在低頭找什麽東西,我不确定,因為很快他看到我就走了。我只能憑感覺想象,他是在找什麽東西。”
再細聊片刻,蘇曾同蔣警官道謝,挂了電話後,陷入沉思。
蔣青青在旁邊道:“我哥講的話你也聽了,我同他都覺得我們漏掉了宋維康這個關鍵人物。那天警局問話,宋維康并沒有不在場證據,但是後來李桐認罪,所有人就都把重點從他身上移開了。蘇曾,你太信任李桐了。”
蘇曾擡頭看了她一眼,皺緊的眉頭始終無法松開,低聲說:“她是我的當事人,我不信任她信任誰……不過這個突破口,的确很關鍵。”
其實說到底,蘇曾不是沒有懷疑過宋維康的。但正如蔣青青說的,她确實太相信李桐了,同時也忽略了愛情的力量。李桐那樣的女人,遇到了宋維康這樣的男人……她會不會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想到這裏,蘇曾猛然心裏一咯噔!
開庭時間逼近,情況越亂,對李桐越無利。撞死人跟作僞證比起來,當然是前者更甚,但是,真相到底如何呢?
時間寶貴,蘇曾不敢耽誤,立刻打電話同霍存異說明了情況,霍存異在電話那邊建議她親自去一次現場。
這會兒已經五點,天有些昏沉,蘇曾同蔣青青要了她表哥的電話,約上蔣警官在車禍地點與她見面。等到目的地時,天果然黑了些,蔣警官就在路邊等候,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蘇律師,這裏。”
蘇曾随蔣警官的聲音到了那條宋維康曾經出沒過的小路。
“就是這裏,白天人就少,晚上就更是沒什麽人了,天快黑了,我原本想說明天再同你來的,但是聽青青說你挺着急。幸好還能看清楚。”蔣警官指着一塊兒土地,說,“他當時就在這裏。”
蘇曾點點頭:“時間也隔得挺長了……如果真是找什麽東西,估計也被他找到了,或者被人撿走了也說不定。”
蔣警官表示贊同:“不過我能明白你今天一定過來的理由,不管怎麽樣,來一趟現場還是心安一些,之前來過嗎?”
蘇曾笑:“當然來過了,事發之後每次郝警官來勘查我都跟過來,不過也沒什麽關鍵可以發現。現在李桐也認罪了,我的立場不能搖擺,否則對她不利,現在只盼着,哪怕能拖延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他們又在小路上走了一圈,蘇曾從蔣警官述說的細節中綴取一些信息,暫存腦中,天黑透了,蘇曾沒有別的發現了,只好打道回府。
蔣警官自己開車來的,陪她一段,兩人聊得也算歡暢,于是主動提出送她回家。蘇曾不是扭捏之人,沒猶豫就上了他的車,行車在路上,不多久,她就接到了溫諺的電話。
蘇曾白天裏忙碌,沒有和他聯系,這會兒看到溫諺的名字閃現在手機屏幕上,一整天緊繃的弦頓時松了好多。
電話接通,溫諺低而緩的聲音流淌進她的耳朵裏:“下班沒有?”
蘇曾挂上笑容,也不覺地聲音輕了許多,說:“臨下班出來了,沒在公司,正要回家的。”
“出來了?去哪了?”他似乎剛剛從醫院大樓走出來,蘇曾聽到他按響了車子的鎖。
“去了鄭浩車禍的現場,今天同事給我提供了一條線索,我過來看一看。”
溫諺聽此,一連反問:“那條郊區的路上?這麽晚?你一個人?”
蘇曾直白道:“不是,我和同事的堂兄一起呢,這條線索其實是堂兄提供的,于是我約他一起過來看看。”
溫諺聲音更沉:“你怎麽回去?”
“堂兄正在送我回家,你呢?現在也要回家吧?”
他卻沒答,而是說:“從那條路去你家經過西二環內口,我在那裏等你,你下車。”
蘇曾看了眼蔣警官,對溫諺說:“現在已經經過西二環內口了,你幹嘛?想見我啊?到我家去吧……”
溫諺說:“那就在內口前面的梧桐路等我,五分鐘後我就到了,先挂了,我沒有帶藍牙耳機。”
電話挂斷,蘇曾有些愣神,又有些不解,看前面正要經過的就是梧桐路,她忙對蔣警官說:“不好意思蔣警官,在這裏把我放下吧,有人來接我了……”
蔣警官側過頭道:“男朋友阿?”
蘇曾抿唇一笑:“是啊……”
蔣警官當即就把車子停穩在路上,笑着說:“你接電話說第一句話時我就猜是男朋友。”
“是嗎?”
蔣警官道:“能讓蘇律師這樣爽利的姑娘臉上顯出那種笑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吧。對方不是你喜歡的人能是誰?”
蘇曾不由臉上一熱,竟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羞赧的神情。
她低頭道:“今晚謝謝您了,改日抽時間,我請您和青青一起吃飯。”
蔣警官大笑着點頭,揮揮手說:“舉手之勞,蘇律師客氣了!好啦,這裏路上人多,不怕不安全了!”
蘇曾打開車門:“謝謝蔣警官,您開車小心。”
看着車子絕塵而去,蘇曾再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亮着的屏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那笑,竟還在……
五分鐘,溫諺準時到了。車子正停在蘇曾腳下,他修長的腿邁下來,雙目迎上蘇曾燦爛的笑容。這一刻,他表情放松下來,卻也沒有笑。
蘇曾立刻到他身旁,擡頭問他:“你今天怎麽了?非要在半路上讓我下車?”
他看了眼蘇曾身後,道:“送你的人走了?”
蘇曾挑眉看着他:“對啊,怎麽了?”
他搖搖頭,攬住蘇曾的肩膀,另一只手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走吧,送你回家。”
蘇曾聽話的坐進去,自己摳好安全帶,看他繞過車頭重新轉進車子裏,坐穩了之後才發動車子。
行車在路上,蘇曾忍不住再問他:“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呀?發生什麽事了?”
至此,溫諺才終于松了緊繃的下巴,低聲說:“那麽晚,那條路上發生過事故,人也不多,你同一個陌生男人去那裏……這種事情,以後做之前還是先同我打個電話講一聲。”
蘇曾盯住他的臉,半晌之後恍然大悟……她繃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你做什麽這樣嚴肅嘛?我又不是小姑娘,你竟然還唠叨我晚上不能出門,不能坐陌生男人的車……”
他側過頭來,用那張嚴肅的臉直視蘇曾:“在我這裏,你不想做小姑娘,我卻沒辦法不把你當作小姑娘。”
蘇曾被吓了一跳,像個學生做錯事情被老師狠狠訓斥,久久不說話。溫諺也不理她了,他坐正了,繼續開車。
車速不慢,很快到了新苑。蘇曾下車前,動作很慢,溫諺先她一步,繞過她那邊,把車門打開:“下車吧,東西我來拿。”
蘇曾順勢把手包交給他,抓住他的手下車,卻一把埋進了他懷裏。
懷中溫暖襲來,溫諺的心髒也跟着漏了一拍,僵住的手支在半空中,徐徐跟随着本能擁住她的身體,把她當作失而複得的寶貝。
蘇曾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悶聲道:“我願意在你面前做一個小姑娘,溫諺……我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漏出軟弱,但我願意在你面前做個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害怕的小姑娘啊……你怎麽這麽傻,會以為我不願意呢?”
溫諺一寸一寸呼吸着空氣中的清涼,心髒的位置,是聆聽蘇曾話語的地方。
他手臂用力,也将她擁緊,此前那分莫名的不安和無措漸漸沉澱。
“那就好……”他低笑一聲,重複道,“那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7
這個季節,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齊,城市的道路落下稀疏楓葉,腳下吱呀作響。
落下棉雨之後,等的那個人,終于來了。
這段時間蘇曾要面對兩件大事——上庭和見溫家爸媽。
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嘛,躲不掉,也不能躲。
對她來說,縱然溫諺早就考慮過個中複雜關系,提前告知蘇曾他已經同自己父母溝通過,但見溫家爸媽還是比上庭要令蘇曾還焦慮。這種焦慮,蘇曾沒有表現出來,藏在心裏,只有在鄭卻和霍存異面前才敢袒露。
霍存異笑話她:“我聽說你以前在東西弄像瘋子一樣,整個弄堂鄰居都是曉得的,你竟還怕溫家爸媽見你現在的樣子?這時才想起來挽回形象,是不是有些晚?”
蘇曾道:“你懂個屁啊,這能一樣嗎?”
霍存異托着下巴繼續笑話她說:“我不懂,你懂?你別忘了,我是結過婚的人,要不要我來傳授你一些經驗?”
蘇曾扯扯嘴角,毫不留情道:“你就算了,你個失婚男士,失敗範例,能給我什麽經驗?”
鄙視過霍存異,蘇曾擡屁股走人。
霍存異契而不舍的努力:“真的不聽聽我的意見嗎?好歹當年我當年見前妻父母的時候表現得很出色啊。”
“NO!”蘇曾走到門邊,拒絕!
然而人還沒出去,霍存異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霍存異還沒接,先擡眸叫住她,幽幽說:“師父要過來,老實坐着等吧。”
蘇曾“哎喲”一聲倒在皮質沙發上,痛苦道:“該來的終于還是要來啊……”
按照慣例,上庭前,袁老頭總要找她話上一段時間。老人家年紀大,遇事總愛唠叨,她不喜歡聽,能躲就躲,躲不過了,只當耳朵不是自己的,一邊聽一邊神游。
這次她人在律所,袁老頭堵得正好,定然是躲不過的。
沒等多久,袁文英來了。邁大步,背着手走進辦公室裏,還沒說話,霍存異自動收拾好東西出門,把辦公室讓出來。
蘇曾也正正神色,拉了下衣領,坐在他面前,比以前不一樣,非常正式地叫了聲“師父”。袁老頭點點頭,坐下來就直入正題,問:“案子準備得怎麽樣?”
蘇曾清清嗓子,一點細節不落下地把所有的點羅列出來,袁文英聽過,講述起自己的觀點和意見,蘇曾開始神游……
一個小時過去後,霍存異算準着時間叫人送進來一杯熱茶,再退出去。袁文英終于停下來嘴巴,端起杯子,吹了吹上面的茶葉,喝一口茶潤潤嗓子。蘇曾也揉揉耳朵,心裏安慰自己:嗯,你受累了,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袁文英半杯茶喝下去後,蘇曾已經準備好聆聽下半場的說教了,不料袁文英這次改了路線,他先放下杯子,繼而擡眼看了她一眼,說:“小妮子,別苦着臉了,接下來不聊案子了。”
“嗯?”蘇曾意外,以為自己的耳朵聽多了唠叨出了問題,“師父,這就結束了?”
袁文英斜眼道:“怎麽了?你有問題?”
蘇曾一怔,忙說:“我沒的,沒的!就是看您還有什麽意見……”
袁文英道:“我要講的剛剛都講好啦,你準備做得不錯,有突破口,抓住宋維康的尾巴能把案子先拖下去也是好的。今晚是要再見一見李桐吧?你和當事人之間的溝通一定要做好,其他的我也沒有要講的了,你還有什麽要問?”
蘇曾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沒有了!”
袁文英點着她,無奈地笑出聲來,然後道:“好,既然案子沒有問題了,那就聊一下你的個人問題吧。”
蘇曾又是一個不解:“我的個人問題?我的……什麽個人問題?”
“我聽你師兄講了,你同溫諺在談戀愛!你這妮子有本事,追了幾年也算有成果。怎麽了?最近在愁如何見二老吧?”
蘇曾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師父您真是料事如神,太準了!您來之前的十分鐘,我還在這裏同霍存異倒苦水呢!可惜了霍存異那厮也是個不靠譜的,并不能給我什麽意見……師父師父,您是不是有什麽要指點一下徒兒呀?”
蘇曾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袁文英眯起細長的鳳眼,眼角的溝壑都把她都看透了:“講起案子時你神游到天外,現在講起了溫諺,你的三魂六魄都歸體了?”
蘇曾讨好一笑:“師父您最曉得我這麽多年等他等得多辛苦了,走到這一步……不容易的呀!溫家媽媽同我媽媽有過節,她也常看不起我,我這臉皮如城牆一樣不怕她平日的冷嘲熱諷,可是現在……”
袁文英點頭了然,嘆了口氣說:“天不怕地不怕的蘇阿曾如今也有怕的人了!”
蘇曾忙說:“不怕的不怕的……就是,有點不自在。”
“只是不自在?”
“唔……還有些慚愧。”
“還有?”
“好吧師父……我确實有些怕。”蘇曾嘆了口氣,妥協道,“師父啊,溫家媽媽不是夜叉,她要真是夜叉我還倒不怕了!可她是溫諺的媽媽呀……小的時候阿曾做事肆意妄為,後來也禀着性子,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我。到今天才終于曉得,人怎麽會有真正的無所顧忌,只是那時,我的世界裏還沒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我在乎到……願意為他放棄曾經的無數堅持,願意為了他,讨好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袁文英靜靜聽罷,呵呵笑起來,道:“小妮子這才是終于長大了啊……”
蘇曾皺了下臉,苦笑一下,說:“師父,你同我爸媽關系好,也同溫家爸媽關系好,是不是……有法子?”
袁文英看着她,溫和道:“法子你已經找到了啊,你都願意為了溫諺讨好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了,還有什麽做不來的?”
時鐘偏下而行,袁文英站起身來。
“師父……”蘇曾跟在他身邊。
袁文英大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說:“行了,看看時間,去見見李桐吧……師父先走了。”
蘇曾望着他,鼻頭酸澀:“好的……”
袁文英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是給了蘇曾最大的肯定了。說白了,結果如何,全看她自己,種豆得豆,種瓜得瓜,蘇曾現在開始埋下的種子,不知還來不來及發芽……
袁文英走後,蘇曾簡單收拾了一番。沒去看李桐,而是約了宋維康。
明天就要上庭,蘇曾曉得現在同李桐講她要以宋維康為突破口,一定會讓李桐先亂陣腳。況且,她還不知李桐會不會配合。現在必須先試一試能否從宋維康身上發現關鍵問題。
此次見面,蘇曾在電話中只對宋維康說與他對一對證人口供。宋維康道他下午在海城北郊的岐山度假村接待客戶,留宿附近的別墅,會為蘇曾留出會見時間。
挂了電話後,蘇曾就要出發,正想起了上次溫諺對她說的話……她拿起手機給溫諺打了個電話,說明下午的安排,不想他擔心。
溫諺聽過,卻說:“我送你。”
蘇曾意外:“啊?你不用工作啊?”
他說:“下午去省院觀摩,沒什麽意思,本來就說不想去的。”
蘇曾笑:“你又翹班。”
溫諺也笑起來:“也不看看是為了哪一個……”
蘇曾等了會兒,溫諺在律所樓下接了她,兩人一起去了岐山。
秋日光景,山間是另一番秀麗景色。過眼是藍的天,紅的葉,紫的樹。涼爽的風吹過來,蘇曾深吸了一口氣,涼入肺腑。
“真是可惜,如果今天我不是為案子來,而是同你出來秋游的該多好啊!”
溫諺揉了水一般的眸子望着她:“你喜歡,過幾天我就帶你來。”
蘇曾湊過去,在他臉龐,近若咫尺。溫諺微怔,稍挪了下臉,道:“做什麽?我在開車,別胡鬧。”
蘇曾掩嘴偷笑:“沒什麽,我就是想說,溫諺,你現在對我可真好……”
溫諺彎唇道:“你再講這種話,可能今天你就辦不成正事了。”
“為什麽?”蘇曾眨眨眼睛。
他笑:“我開不成車了,你還怎麽去辦事?”
他的聲音敲着耳膜,蘇曾頓時心跳加速……奇怪,什麽時候她的臉皮也變薄了,只聽他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話就變成這樣?
蘇曾坐回去,笑容在臉上無法抹掉。探手在窗外,涼涼細雨劃過在指間,一點點的酸麻,透過指尖,傳入心間……
在約定的時間內,蘇曾到了宋維康所在的別墅。
溫諺并沒有跟随,告訴她,他在外面等候。蘇曾獨自去敲門,別墅裏的管家專程跑來開門,然後道:“宋先生在裏面的客房等候着。”
蘇曾點點頭,回頭最後看了眼溫諺,跟随管家走了進去。
穿越前座噴泉假山,繞過一條室內走廊,蘇曾看到了在書房裏坐着的宋維康。他擡頭看到蘇曾,立刻起身相迎。
“蘇律師,快請進吧!”
蘇曾環顧了一眼四周,再看宋維康熱情的姿态,與他握手後故作輕松道:“先前只聽說過宋先生做點生意,看來生意不錯。”
宋維康笑着擺擺手,回避道:“最近行情不好,湊合幹。蘇律師坐吧,喝茶還是咖啡?”
蘇曾道:“茶吧。”
他點點頭,親手給蘇曾泡了一杯茶,紳士地問道:“龍井,可以吧?”
“可以的。”蘇曾接過來,暖在手心。
宋維康在她身旁坐下來。整棟別墅都很大,房間裝修的風格是純歐式,鎏金花樣的窗口外面,能看到岐山背面的豔豔風光。蘇曾曉得宋維康做些投資生意,卻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資産,李桐曉得嗎?
蘇曾心裏存了一些疑問,聲音也不覺低了許多:“宋先生,看來我的資料有些不全,竟不曉得你還有這樣的身家。”
宋維康眉頭微動,繼而笑了一下說:“蘇律師說笑了,這哪是我的身家,這是我前妻留下的房子,她人在國外,所以房子空着,我偶爾來這裏也是生意需要。”
蘇曾垂眸想了想,難怪許佳并沒有查到他名下有這樣的房子,看來真是他前妻所屬。蘇曾彎彎唇,輕啓道:“原來如此。你和你前妻離婚……一年了?”
宋維康攤手,點頭:“嗯,去年夏天辦理離婚手續,但是在那之前已經分居兩年多。”
“你前妻一直沒有回來過嗎?”
宋維康頓了頓,笑道:“蘇律師,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今天你來是要問我跟案子有關的事情吧?”
蘇曾望住他,他